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分裂者,治愈者 作者:白一墨 文案 “顾问?就是顾得上的时候问一问,顾不上的时候不闻不问?” 初次见面,这个如刀锋般凌厉的男人,毫不留情地讽刺她的职业。 第二次见面,她笑他,“你‘壁咚’的技术很娴熟啊,臂力也不错,看来跟我偷拍一样,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不过我担心,身后的这个建筑物坚固程度怎么样。万一倒了,你得负责!” 很快,他借故拉着她去见家长,在荒郊野外向她求婚,“温……温小姐,我们结婚吧。” 彼时,他们认识还不到三个月,他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她想知道原因,他却守口如瓶。 她是他说不出名字的人,说不来的名字,只能刻在心里。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在人群里第一眼认出她。 当生命的浮尘被风吹散,她也终于发现,他才是遗失在岁月角落里,最初最美好的爱。 黑暗和阳光,轮番浸透着每一个灵魂。 我们总在不经意间成为分裂者,却也具有成为治愈者的潜质。 在分裂和治愈的路上,总会遇见一场风,带给我们温暖,经久不息。 一句话文案: 山的那一边,有云,有水,是否还有风? 文章另名:《我的“9+N”重人格男友》 PS: -题材虽然是多重人格,题目看起来有些那啥,其实是很温暖浪漫的故事,也很有趣,治愈系的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言,凌锋 ┃ 配角:叶枫,厉锦程,全珲,温芷晴 ┃ 其它:悬疑推理/多重人格/业界精英 ================== ☆、Chapter 1   夜凉如水,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城市漆黑的夜像海一样深沉。   凌晨的街道,除了偶尔往来的车辆声,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冷寂。   温言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临时车位,拉上手刹,把副驾座上的一叠文件抱起来,下了车。肚子开始咕咕叫,这才想起,从下午一直在办公室忙,到现在快十二点,她连晚饭都没吃。   她想去隔壁街常去的那家二十四小时茶餐厅吃点东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步行过去。小区里面的停车位非常吃紧,尤其回来晚了,更难寻,她刚才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空位。   走到茶餐厅,温言打包了一份夜宵,便开始往回走。她急着早点到家,没有原路返回走大路,而是转入一条巷子。   巷子很窄,昏黄的路灯显得也有些疲惫。   温言走到一半,路灯突然闪了几下,灭了。整条巷子,顿时漆黑一片,仿佛一个黑色的罩子,突然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沉重而狰狞。   她想要回头退到路口去,却发现身后有一个人影,大概是看到她回头,立刻停住脚步。这个身影她从停车下来去买也夜宵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以为只是同路。   原来真的是在跟踪她!   温言只得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提着夜宵袋子的手不觉得紧了紧,拿着文件袋的另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到胸前,像是要护住什么。   随着她脚步加快,身后跟着的人也明显加快了速度。   想起这几天城中连续发生的奸杀案,温言整个人不寒而栗,心猛然一下紧缩起来,像是一条蛇爬上了脊背,丝丝冰凉,滑腻。   可恨的是,她踩着近十公分的高跟鞋,地面上坑坑洼洼,她走得很吃力,好几次差点跌倒。   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眼看马上就要追上她!   温言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仿佛有一股令人恐惧的黑雾从脚底漫上来,迅速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她开始拼命地往前跑。   她一跑,后面的人也开始跑,并且,明显是身型高大的男人,跑得也比她快。余光瞥见,身后的人穿着中长款的修身风衣,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飞。   温言跑得越来越吃力,后面的人距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他微微喘气的身影。   那一刹那,她感觉到有人掐住了她的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 ☆、Chapter 2   烈日炎炎。   温言在露天停车场来回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空位,眼睛不时地瞟过计时器上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她心急如焚。   远远看见,靠近复兴广场门口,有一辆车正驶出,她见缝插针,钻进空出来还不到一秒钟的停车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希望能持续到宣讲会结束以后。   推开车门,一阵热气袭来,与车厢内凉爽的气息两相交锋,温言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火匣子。她把手中的项目创意说明书举过头顶,试图遮挡一下似火骄阳,一边走下车。   “你的车!”   温言刚想关上车门,被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两道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刺向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车门。   刀锋男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指着她的车,继续表达他的不满,“把你的车重新停好!”   他不是在建议,更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温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她的车后轮还在线上。刚才还在庆幸好运,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座瘟神?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回到车内,放下手中的资料。重新启动车子,一前一后把车身顺直了,再熄火,准备下车。   刚要开车门,瘟神正在前面朝她摆手,示意她不要下车,不停地打着手势。   车厢内已经像另一个火匣子,温言心里忍不住开始国骂。她耐着性子,再把车捣鼓了两下。气冲冲地推开车门,想要下车。   “你不会停车,开什么车?”刀锋男一手按住她的车门,语气除了冰冷,还带着一股愤怒。   温言的耐心已经耗尽了,“这已经是我最好的停车水平了,有本事你来帮我停啊,给你一个做绅士的机会。”   刀锋男想要说什么,突然顿住了。在他恍惚之际,温言趁机下了车,他的手却没放开,她被困在他与车身圈成的狭小空间内。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写字楼门口突然出现另一个黑色身影。   “凌总,您怎么还在这里?李总他们都已经到了。”黑色身影边说边小步跑到他们身边。   看到他们俩这种情形,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小姐,你的车屁股都出线了。我来帮你顺一下吧。”   刀锋男像触了电一样迅速把手抽回,退后两步。   温言看看车身,确实,比第一次停得还差。她不停地跟他说谢谢,走到离刀锋男两米开外的地方。两人都看着车子里的人三下两下就把车捋顺了。   这哪里是停车,这简直就是画工程图啊!   温言左右看了下,车子绝对可以说是停在车位最中心的位置,四个边、四个角的距离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简直无语了,手里拽着被归还的车钥匙,看着前面已经进入复兴广场大厦的两个黑色身影,不得不自叹弗如。想起宣讲会的事情,她急匆匆地奔向大厦,在电梯关门之前,闯入进去。   刚站稳,才发现刚才两个黑色身影也在其中,站在电梯的另一侧,中间隔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很恭敬地向刀锋男问好。   刀锋男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言看着这座瘟神就气,暗自祈祷,希望今天以后,再也不要遇见。   可惜,根据墨非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电梯在28楼停下来,电梯门一开,复兴国际创新工厂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刀锋男最先走出电梯,其他人也一一走出来。   温言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亦艰难地走了出来。她还在继续祈祷,说不定也跟她一样,只是来参见宣讲的,绝对不会是投资人。就他那样,怎么看都跟天使扯不上关系。   在前台的引领下,她进入会客室等待,里面有不少人等候着,不少人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人一会闭眼一会睁眼,再来一个加油的握拳手势。看得原本不紧张的她,现在都有些紧张了。   大概是职业病,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便忍不住偷偷观察这些候讲人的穿着打扮,判断他们的职业,推测他们的性格。渐渐的就不紧张了,很快就轮到了她。工作人员一脸职业性的微笑,领着她进入一间宽大明亮的会议室。   偌大的屏幕上已经在演示她提前发给他们的宣讲ppt,详细的创意书在她手中,事实上,她已经滚瓜烂熟,几乎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能背出来。   原本笃定的心态,在看到底下一排像考官一样坐着的人群中竟然有刀锋男,她的心瞬间拔凉。   最中间的那位应该就是复兴国际的创始人李复兴,国内最早的创业者孵化人之一,温言看过他不少书,也经常在媒体采访中看到他的身影,自然会比较眼熟。   跟李复兴聊得很投入的正是刀锋男,温言心里一声叹息。   整个宣讲过程还算顺利,她按照ppt的演示顺序,把她的360°魅力app的创意说明讲述了一遍。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把一个人的皮肤冷暖、性格喜好量化,输入数据,就能出现3d着装效果。”李复兴原本仰靠着的身体向前倾。   “不只是3d,应该是四维的,因为我们还会根据顾客要出席的场合,做出一个时间参数。”温言心里一喜,顺着他的话加了一句。   李复兴拿起桌上的说明书,快速翻了几页,“300万,项目投资风险也不算大。凌锋你觉得可行吗?”他看向旁边的刀锋男。   果然,凌锋,连名字都那么凌厉锋锐。温言看着始终面无表情的人,脑海里瞬间想起停车场发生的事情,早知道应该对他客气一点,留个好印象了。   “顾问?就是顾得上的时候问一问,顾不上的时候不闻不问?”刀锋男拿着像名片一样的小卡片,看了一下,“还是,你的工作就是伺候男人穿衣服?”   他竟然侮辱她的职业!   “凌总,您可能误会了,形象顾问只是比较通俗的叫法,我们其实有更专业的称呼,私人形象管理师,就像私人健身教练、私人医生一样,都是一种职业。形象不只是穿衣服这么简单,这是过去很肤浅的认知。”   温言一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怎么就没能管住自己信口开河的毛病?这不是在骂他思想过时肤浅吗?虽然他确实有这种倾向,可也轮不到她来说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的理念就有问题。把一个人的外在形象与内在思想无缝链接,穿出内心的渴望,表现最真实的自我……你不觉得太空泛了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刀锋男再一次表现出在停车场时的表情,因为她停车技术引发的不满表情。   他的意见竟然像一个风向标,在场的审判官意见立刻一边倒,甚至有人讽刺“幼稚、庸俗、不入流”,各种难听的词汇纷沓而至。   温言心里“咯噔”一响,瞬间如坠冰窟,面上仍然表现出镇定,她快速转动大脑,想着怎么组织语言。   “凌总,您误会了。这绝不是天方夜谭,这是一种科学。正如我们项目书中列举的案例,所有的参数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温……温小姐是吧?”刀锋男又看了一眼名片,双眼紧闭了片刻,做出很头痛的姿势,一手抚额,一边继续阻止她继续,“不好意思,你的时间已经到了,后面还有很多人。”   工作人员已经把另一个宣讲者请到门口,温言心里气得不行,却不得不收拾东西,向听审官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温言一边倒车,一边嘀咕。   温……温小姐,又不是瘟疫,有必要表现得那么痛苦吗?不就是没停好车?这种男人,小肚鸡肠,小心眼,小心喝水被噎着!   还没骂够,旁边的手机响起,刚好是红灯,她把耳麦塞入耳中,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母上大人高分贝的叫骂声,温言匆匆扯下一只耳塞,以此拯救她可怜的耳膜。   用一只耳朵她也听明白了,昨天她一直在准备今天宣讲的稿子,不小心放了某相亲男的鸽子,此刻被她的母上大人大批特批,说她是故意的,对方非常不满,连带对方的姑妈也不满,所以她的母上大人也非常非常不满。   这种事情,温言已经有经验了,随便母上大人说什么,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马上出,只不过母上大人要气上一阵了。   捱到最后,母亲下了一道“懿旨”,令她着实恐慌,“明天周六,中午回家来吃饭。温馨他们一家都来。”   “他们去,我就不用去了啊,我去了多不方便,你又不是不知道,温馨心里怎么想的。”   母亲说了最后一句,主动挂了电话。   好一会儿,她感觉脑袋是蒙的,脊背发麻,无法想象,母亲刚才说的事情会发生在温馨这种人身上。   看来,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前方战场失手,后院也开始起火。   温言心情烦躁,索性把车绕到马路边的公园,找了个空位,把车停下来,下车,沿着滨海大道一路走着。   太阳早已落尽,天边已经挂上了一轮圆月,焕发出红晕光彩,城市的空气不够纯净,像是蒙了一层雾,远远看过去,仿佛有人在雾帐中撑着一个大红灯笼。   温言来回走了好几圈,直到踩着高跟鞋的脚再也走不动了,才把憋了一天的气消散殆尽,重新回到车上,开回了家。 ☆、Chapter 3   翌日上午,温言如约回家。   “大姨——”   一推开门,一声清脆的童音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她一边急着叫停,一边拔钥匙。   “大姨,我又没有叫你大姨妈,你那么凶干什么?”温晓涵奶声奶气地发表她的不满,“我不叫你大姨,难道叫你小姨吗?你比我妈妈还大,姥姥说你老大不小了。”   温言一手抚额,绕过这个小不点,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她真想不通,现在三岁的小孩为什么懂那么多,还故意拿她寻开心!   温晓涵屁颠地跟过来,粉雕玉琢的脸,两颗玛瑙一样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你爸爸妈妈呢?”温言把她抱到身上,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这是她们俩最亲密的姿势。   “爸爸晚一点自己过来,他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妈妈在厨房帮姥姥做饭。”   “爸爸为什么不跟你们住在一起?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温晓涵使劲摇头,粉脸涨得通红,一骨碌溜下去,自己到一边玩去了。不用问,一定是她妈妈教她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姥姥和大姨。   温言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扑灭后院这场火。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前方战场失利,后院还起内战。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消防员,四处扑腾。   “7加6等于多少?”温晓涵在旁边自问自答,一边数着自己的手指,数完她自己的10个手指,发现不够,便走到温言身边,“大姨,手指拿来,”一边拉起她的一只手,数了3根手指。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温言突然又想逗她。   “温晓涵,你妈妈教了你那么久,姨考考你。8加6是多少?”   温晓涵多数了一跟手指,“14”,很得意地回答。   “10加9呢?”   温晓涵一下子答不出来,把两个人的手指全都数了一遍,留了一根不数,“19”,声音仍然很响亮。   “那11加12呢?”   两个人全部的手指都被数完以后,温晓涵开始急了,又数了一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手指不够,手指不够,呜……手指不够,呜……”   看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温言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笑痛了。   厨房里的人闻声跑出来,“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   温晓涵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大姨……问我……11加12……等于……多少,可是我数到20,手指不够,呜……”   温馨匆忙跑过来安抚她女儿。   温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温芷晴却气得吹鼻子瞪眼,“温言,你能不能别老像个小孩一样,你老大不小了……”   又来了。   幸好门铃响起,温言找了个缝隙钻过去,跑到门口开门,纪星宇一身蓝色卫衣,像是刚运动完,他冲她笑了一下,然后进门,急匆匆地换鞋。   “宝宝怎么哭了?”纪星宇换完鞋,跑过去,一把将温晓涵从温馨手里抱过来,“告诉爸爸,是谁欺负宝宝了?”   温晓涵刚被她妈妈安抚好,被她爸爸一问,又“哇”地一声哭起来,把刚才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温芷晴气得举起手中锅铲,作势要敲打温言,被温馨推到了厨房里去。   纪星宇抱着女儿坐下来,不知道跟她解释了什么,温晓涵又重新数手指,数完她自己的,再数她爸爸的,然后又把温言叫过去,终于得出了23的答案,脸上乐得像一朵绽开的花,虽然眼角还挂着眼泪。   吃饭的时候,温晓涵还在炫耀,她把大姨问的问题都答出来了。   “宝宝自己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哦。”温馨这么一说,纪星宇伸向温晓涵的手顿住了一下,立刻把勺子放下来。   整个吃饭的过程,温晓涵都很安静,温言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有这么听话的小孩。   吃完饭以后,纪星宇抢着洗碗,温晓涵吵着要姥姥帮她给芭比公主做小裙子。温言把温馨叫到了她平常住的房间。   “为什么要离婚,是你提出来的?”温言一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追问坐在床沿的人。   “嗯。”温馨两手搭在并拢的大腿上,手指转来转去,看起来很不安。   温言气得胸口疼,昨天她妈在电话中提起这件事,她就猜到一定是温馨的意思,刚要发怒,温馨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她手上。   “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吗?”温馨突然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看得温言心里一震。   她这个妹妹,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其实跟她母亲一样要强,眼泪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太奢侈。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什么?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那次相亲,他根本没见到我,当时我不是也打了电话给你,让你跟他好好聊吗?”   四年前,亲戚安排了温言跟纪星宇相亲,她找不到别的办法,就让温馨代她去了,结果他们一相就中,不到一个月就闪婚了。可那次乌龙事件,始终给温馨留下了阴影。   温言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温馨擦干眼泪,平复了情绪,“我知道。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们都不知道。”   “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温馨这么温婉乖巧的人,突然闪婚,对整个相亲的过程讳莫如深,他们结婚四年相处的情形,也是一律用“挺好的”三个字概括,现在突然又提出离婚,连温言都觉得难以理解。   “第一次见面,我告诉他,我怀孕了,需要找个人结婚,问他愿意吗?”   “什么?”温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说好。”温馨却像是聊着平常的琐事,一如既往的平静。   温言彻底地被她这个妹妹震撼住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隐藏得滴水不漏,一瞒就是四年!   “所以,晓涵生下来,她才会跟你姓?”   “是他坚持的,但是他对晓涵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对我也很好。但是……他从来不碰我。”温馨声音如蚁,却让温言心里一惊。   “你的意思,这四年,你们都在扮演夫妻,其实都是假的?”   温馨又哭了起来,这次哭得更凶,整个人都在颤抖。温言立刻起身,把门反锁,坐到她身边,温馨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抱着她,趴在她肩膀上,哭得几近抽搐。   “姐,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他这么好,我怕时间再长,我就当真了。他是个好人,我不能这样一直霸占着他不放啊。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他,我就很难过,很害怕,我怕我自己一个人撑不下,我真的好累。”   温言拍着她的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馨其实已经爱上了纪星宇,从她每次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温馨,你怎么会配不上他?我妹妹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怎么会配不上他!你都不知道,每次看到晓涵这么聪明乖巧,我就会想,怎么会有人教出这么好的女儿来?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女儿该多好。”   听她这么一说,温馨竟然破涕为笑,“有你说的这么好吗?她不是很爱哭鼻子?每次都被你逗哭,奇怪的是,她还是很喜欢你。”温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欣喜的。   “纪星宇知道晓涵的爸爸是谁吗?”温言问完以后,才知道问题有些残酷。   温馨刚转晴的脸色,立刻又黯然下来,“他不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听她讲完事情的真相,温言只觉得脊背发凉。   四年前,温馨刚刚大学毕业,她学的是英语专业,在一家翻译公司做翻译。在一次口译项目中,被人强行夺去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很快就发现自己怀孕。所以才会有和纪星宇闪婚的事情发生。   这样残酷的事情,她竟然一个人承受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掉眼泪的温言,抱着温馨,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就这么无声地流下来。她心里又气又怒,却又心疼。   “我是不是不该问你这些?”温言原本想骂她,最终发现,什么也骂不出口。   “不是,我一个人压在心里,其实很难受,除了告诉你,我不知道向谁说。但我知道你一个人撑着那么大一个工作室也很辛苦,所以就忍着没说。现在说出来,心里觉得轻松了很多。”   她的情绪果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宁和。   温言思索了半晌,很郑重地说出了她的想法,“温馨,离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纪星宇这么好的男人。他现在没有接受你,很有可能是因为还没放下他以前的女朋友,或者有别的难言之隐。但人都死了,他总有一天要学会接受新的人。如果你喜欢他,就耐心一点,再给他一些时间。有些事情,以前他不知道,以后也别让他知道,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温馨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眼神仍然一片晦暗阴沉。   温言有些急了,“你不要误会,也千万不要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没有几个人能你有那么坚强,处理得像你这么好。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要不要告诉他,你自己决定。总之,你的幸福需要你自己去争取。你明白吗?”   温晓涵已经在门外吵着要妈妈,温馨看起来情绪好多了,反过来安慰温言,“姐,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就出去了,外面很快安静下来。   温言走到客厅,只看到她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咪”,声音甜得她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偏偏她的母上大人很吃这一套,她蹭到她妈身边,主动把头枕到老妈身上。   “温老师有什么指示?”虽然还端着姿态,声音却是温和了不少。   “他们一家一起回去了吧,看在我今天又立了一次功的份上,妈咪就原谅女儿好不好?”   “真是受不了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二十八好不好,准确来说二十七周岁零九个月。”温言恨不得时间倒着来,今年二十八,明年二十七,后年二十六……就像《返老还童》里面的布拉德皮特那样。   “你跟你妹说什么了?我还以为她要住个一年半载,纪星宇叫她回去,她真的就回去了。晓涵开心得不得了,说爸爸回来了。”   温言看着母亲眼睛里洋溢着的笑容,心里也亮堂了许多,“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们小日子好好过,没事多生几个小孩给我玩,一个不够,又那么爱哭。”   温芷晴气得狠狠地捏了她一下,“要玩你不会自己生?没见过你这种做姨的,非得把人家弄哭才甘心。”   温言一边揉着被捏疼的地方,一边叫屈,“谁叫你外孙女那么可爱,我看到就忍不住想逗她玩。妈,我去睡会啊,晚上还约了人。”看她母亲心情已经恢复,温言赶在她念经之前,回房睡觉去了。   果然,身后传来叫声,“你表姨的弟媳妇的外甥,听说刚从美国回来的,你今天晚上,算了还是换一天……”   门瞬间被关上,紧箍咒一样的声音也被隔离在了门外。   温言像一摊软泥一样瞬间倒在床上。 ☆、Chapter 4   下午睡了一觉,温言醒来以后,感觉又恢复了元气。   昨天的新项目没拉到投资,连同温馨的这场火带给她的负面情绪算是清除得差不多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匆忙起来,梳整了一番,换了条小黑裙,准备去赴晚上的约。   母亲在客厅里逗弄她的飞飞,一只贵宾狗,看她要出去的样子,赌气装作不认识她。   温言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妈咪,为什么你对飞飞比对我还好,不公平啊!”   “她是贵宾狗,你是单身狗,你怎么能跟她比?”温芷晴不愧也是时尚行业从业者,准确来说是个裁缝,说的话总是紧跟时尚潮流。   “好吧,单身狗要去约会了。晚上我回公寓,你好好跟你的贵宾狗玩,在家里乖乖的啊。下周末我再来陪你你们。”   温芷晴喜出望外,“你去约会?真的假的?多大了,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带到家里来?”   温言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门,转身回了一句,“女的。”说完,赶紧关上门,一溜烟地跑了。   她母亲住在郊外,两室一厅的小产权房,房子是她和温馨一起买的。老家的地被征收以后,她们就把母亲接了过来。平常上班她们都住在市区里面,周末偶尔回来住一两天。这一点,温馨做的比她好多了。她有时候一忙起来,一个月也难得回一次家。所以常常被骂养不熟的“白眼狼”。   从郊区开车到市区,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因为是周末,到了工作室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八点。   “温老师,您来了?厉小姐还没来,她的手机打了没人接。”文小美正在统计表格,看到温言,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跟随她上二楼办公室,一边向她汇报这几天工作室的情况。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昨天宣讲的项目,工作室的其他事情都耽搁了下来。   她的工作室,除了文小美这个助理和两个店员是全职,其他人员全部是合作形式。所以,说的好听她是个老板,只不过,老板是她,员工也是她,大部分工作都要她自己来做。   比如,像厉锦程这样的高级vip,只能她自己亲自来服务。温言听完她的汇报,翻看了一下她提交上来的一叠资料,便让她先下去了。   随后,她拨通了厉锦程的号码。   郊外,婆娑的树影下,停放着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在凉薄的夜色中分外醒目。   铃声响了两下,厉锦程随手拿起耳麦,塞入耳中,身上正在动作的男人似乎不满,咬住她的耳垂,吮吸,身下的力度加大加深。   厉锦程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却很快消失,接电话并没有影响她正在做的事。   电话这头。   温言感觉到对方不方便,想要挂掉,厉锦程却不让她挂,还特别叮嘱她不许把手机放到一边。她哭笑不得,却还是把手机放下,继续看手中的表格。   过了许久,电话里传来一声,“靠,还是没有。温老师,在吗?”   温言迅速拿起手机,“厉小姐,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在客户面前,她得维持一个专业人士的形象,尤其对厉锦程这样一个随性得毫无章法的人。   “有,我带了套,不对,我让他带了套。你等我十分钟,老地方见。”   “别,我还是在办公室等你吧。”   “你那破办公室,不把我憋死才怪。快点啊,再不见你,我tm的又要犯罪了。”   温言叹了口气,顾客是上帝,上帝的话她不能不听。她起身走到楼下,文小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正准备离开。   “小美,等下,我捎你一段。”温言想起她住的方向跟她要去的刚好是同一个方向。   “温老师,这怎么好意思。”文小美推脱了一番,最后还是上了她的车。   “温老师,您是去见厉小姐吗?她不会又拉您去陪她喝酒吧。我感觉她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她干嘛不去看心理医生,老是粘着您呢?”   “别瞎说,没那么严重,她人也不坏,就是情绪化了一些。”   “那倒是,她可是我们最大的金主,也多亏有她。对了,我们的360°魅力app什么时候能上线?你不知道,我那些朋友一听,都觉得很有趣,也很期待呢!”   “可能要暂时缓一缓。你什么样的朋友觉得有趣?你让他们帮我们填一份调查表,把他们的想法和意见收集起来。”   “那是肯定的。”   文小美性格开朗,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温老师,我到了,你就在旁边路口停下来吧,巷口进不去,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温言想起上次坚持送到她楼下,结果折腾了半天才把车倒出来,想着厉锦程,还是别折腾了,叮嘱她,“小美,你小心点啊,明天星期天,可以晚半个小时来上班。”   文小美很开心的答应了。   到了目的地,温言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黄色的跑车停在路边临时停车点,旁边刚好有个空位。车子停好以后,她脑海里突然浮现昨天在创意之都复兴广场门口停车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想了想,把车又顺直了些,才下车。   “温老师,你是不是有强迫症,把车停那么规范干嘛?驾照考试啊!”   厉锦程一袭黑色吊带裙,一头大波浪黑发,烟熏妆,艳丽的丹蔻,借着路灯,温言看清,是玫瑰花,在她指尖妖娆绽放。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你到了很久了吗?”温言没有接她的话,从她今天的打扮,温言已经感觉到她狂躁不安的情绪,等待是她这种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厉锦程抚媚一笑,“no,刚从上一场赶到这里。走,今天姐请客,不醉不归。”   温言立刻头皮发麻,“你忘了,我一会得送你回去呢。”这种事,自从厉锦程成为fd形象空间的vip之后的两年里,没少发生。   “什么年代了,叫代驾啊,le,乐代驾。”   格调清冽高冷的爵士酒吧,人不多,现场驻唱歌手的声音显得疏离冷漠。   厉锦程两杯酒下肚以后,开始讲个不停,情绪一如既往的狂躁激烈。   温言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她突然感觉,不管厉锦程说得多么严重,简单概括就是,这个人只是很寂寞,她需要倾诉。   “温言,你是不是觉得我简直就是个变态啊?”   厉锦程所指的就是诸如晚上通电话的时候这种事情,做~爱的时候,故意让别人知道,同时又怕别人知道。   “也不至于,你只是喜欢刺激,有些猎奇,不过,我建议你换个其他方式,你不是在赛车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告诉你,做了那么久的爱,我真的就从来没有高~潮过,连装都装不出来,你信不信?”   “或许,你可以尝试建立一段稳定的感情,循序渐进,深入了解以后再来,不要那么快。”   “我也想啊。问题是,我看到心动的男人就想上,上完了,不出三个月,我就觉得厌烦,多看一秒我都要抓狂。”   “……”   这个问题,温言已经听她说过无数遍了。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只是让她注意安全。   “如果有个男人能让我达到高~潮,我立马嫁给他。”厉锦程像是宣誓一样,说完,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血腥玛丽,她最喜欢的鸡尾酒。   温言突然想起文小美的话,看着厉锦程躁动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提议,“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有个老师就是心理学博士……”   “博士个屁!那些人只会刨根究底,恨不得把你祖宗八代都挖出来,我看到他们就烦。”厉锦程情绪狂躁起来就爆粗口。   “……”   温言无话可说了,只能一如既往地安心做一个倾听者。多亏她下午睡了两个小时,熬到凌晨两点,她实在吃不消了,却又不敢提出回去。   厉锦程看她哈欠不断,有些不好意思,“温言,你是不是也烦了?”厉锦程有时候叫她温老师,有时候直呼其名,她也搞不懂为什么。   “没有,你继续说。”   “那好,我们再坐会儿就走。”   “……”温言有一种想直接晕倒的冲动。   所谓的一会儿,差不多又是两个小时。一直到酒吧要打烊了,厉锦程才主动提出离开。   温言无奈地发现,厉锦程几乎每个星期要找她倾诉一次,前两个星期她忙,缺了两次,这一次一并补上了!   很神奇的是,每次一找她聊完,厉锦程整个人就变得正常了,更不爆粗了。   出了酒吧,厉锦程笑着对她说,“你们最近出了什么新款?每个款给我弄一件吧,我的尺寸你知道。我喜欢的那几个品牌,你看着适合我的也帮我选一些。抽空你让顾问去帮我把衣橱清理一下。”   温言立刻来了精神,“好啊,没问题。厉小姐的要求,我们都会摆在第一位的。”虽然听起来很官方,确实也是实话。   厉锦程笑了笑,这样看过去,她其实真的很美,是那种很张扬大气的美,所以她几乎可以撑的起任何一种风格的衣服。   代驾到了,温言把厉锦程送上车以后,自己才上车。   温言有时候不知道怎么界定她和厉锦程的关系。   仅仅是客户,好像不止。她的工作室做了三年,大部分客户都是一年或者半年的服务期,结束以后几乎很少再见。只有厉锦程,两年多了还保持着联系。   朋友似乎算不上,她连她住哪,在哪工作,家里有什么人,一概不知,只知道她哈佛大学毕业,做的是金融财务之类的工作,并且有钱就是了,不然怎么可以那么任性!   温言一度还猜测她是不是某个豪门包养的情人,后来很确定不是,她就像范冰冰那种人,可以很大气的说自己就是豪门。   有时候她们比朋友还亲密,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见一次面,厉锦程什么话都跟她讲,包括跟男人最私密的那种事情。   大概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关系,厉锦程宁愿向她倾诉,也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   温言也特意为了她,专门去系统地上了心理学专业的课程,还考了中级心理咨询师的证。   当初做工作室的时候,只是有一个念头,想把外在的形象和内在的心理链接起来,把一个人穿衣服的行为,当作一种治疗方法。没想到真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把一个人的外在形象与内心思想无缝链接,穿出内心的渴望,表现最真实的自我……你不觉得太空泛了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温言突然又想起昨天那个眼神凌厉的男人冰冷的声音。   这句话让她一度自我怀疑,她的想法真的可行吗?一个人的内心,真的可以毫无保留的对外敞露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可能。   比如温馨,厉锦程,她们真实的内心,是无法向外人完全表露的。虽然她们又渴望倾诉。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车子终于到了她住的公寓楼前,下车以后,温言突然看到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米色的风衣,飘然而过。   “叶枫?”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急匆匆地穿过马路,想要追上那个身影。   温言追了两条街,终于停下来,双手叉着腰,气喘吁吁,马路上空荡荡的,除了偶尔来往的车辆,什么也没有。   那个像风一样的男子,就这么不见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心里就如这凌晨的街道,空旷冷寂。 ☆、Chapter 5   晨曦初露时分,一座海滨别墅内。   躺在床上的男人,吃力地睁开眼,头痛欲裂,几乎要炸开。感觉脑海里轰隆作响,像是有一辆破旧的火车在他体内爬行。又像是有什么其他东西在他心里移动,可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他吃力地坐起身来,意外地发现,身上穿的是一件米色的休闲风衣。他的衣服除了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就是黑色t恤。米色这种轻浮的颜色,从来不会入他的眼,风衣,更是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上上下下,把风衣看了好几遍,突然蹿起来,三下两下就把风衣脱掉,打开衣柜,扔进了最里层,就像是处理一坨狗~屎,恨不得立刻让它消失,再也看不见。   跑完步,从跑步机上下来,他满头大汗,立刻就去后院,跳入泳池中。池水清凉舒爽,瞬间把这两天积压的各种不适涤荡干净。   在泳池里来回游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直到他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才浮出水面,上岸,壁垒分明的腹肌上,流淌着水珠,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随手拿起躺椅上的浴巾,裹在身上。   在躺椅上休息片刻,他起身去给自己准备早餐。   厨房里的食物都是钟点工早已准备好的,周末两天,他习惯一个人在家,钟点工会在他上班不在家期间准备好。   他自己炒了个肉酱意大利面,打开屏幕宽大的液晶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面。   “万历车行,中国百年老字号……”听到这种躁音,他立刻关了电视。   整个上午,他在书房里躁动不安,桌上摆着助理找来的三本书。   《穿出内心的渴望》、《新颜值时代,做一个好“色”之人》、《慢板时尚,意境生活》,作者都是同一个人,温言。   原本以为就是满大街的那种心灵鸡汤之类的书,看了开头,竟然不知不觉地被吸引一直看下去。他从来不看活着的人写的书,他看的书至少是作者去世半个世纪以上的。因为觉得好的书一定需要时间来沉淀。   这一个星期,他却把这三本书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书中大多是真实的案例,客观的数据,而所有的结论都是开放性的,作者并没有武断地替读者做出选择。所涉及的知识,除了形象、色彩、服装设计专业,也包括许多心理学、统计学的理论。甚至,作者的文笔也流畅诙谐,没有做作炫技之感。而关于那个l小姐的心理分析,让他很触动。   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能做到这般,他心里其实还是由衷地赞赏。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创意宣讲没有通过?   他回想起宣讲会那天,“温言”这两个字,就像一道闪电,突然划破他平静的脑海,那一刹那,他的体内突然像是注入了一种力量,诡异,没有来由,却激烈,霸道,想要“接管”他的身体。   后来他说了什么话,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总之,大概因为他这样的反应,所有的投资者都投了反对票。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拨了个电话。打完电话,立刻起身去赴约。   走到楼下才发现,今天是周末,他让司机也放假了,因为平常他从来不在周末的时候出去。最后,他决定去坐地铁。   周日的下午,地铁里的人依然很多。   温言浏览了最新的一些app下载行情,看了几个国际大牌最新一季的走秀视频,觉得眼睛有些酸胀。便闭上眼睛,打算养养神。   大概是年纪大了,她感觉通宵一个晚上,一个星期都补不回来。想到厉锦程,她决定以后要换个方法来给她疏导情绪。再这么折腾下去,连她也要狂躁抑郁了。   地铁靠站,上来一批人,温言睁开眼,突然一惊。   刀锋男?!   依然是一身黑色,不过,不是西装,而是黑色的t恤,黑色的棉质休闲裤,让他整个人少了一些迫人的气息,多了一种轻松随意感,但无形中仍透流露着一种疏离感。   他们隔着一道门两组长椅的距离,两个人刚好坐在对角的两个位置。整个车厢里的人,几乎都在看手机,只有刀锋男,盯着前方地面上的某个点,像是在想什么问题,眼睛一动不动。   温言微微侧身,想要背对着他,免得让他发现。   地铁又停了一站,上来更多的人,地铁里变得更拥挤了。温言忍不住坐直脊背,调整了坐姿,这样还能透过隔着的人中间的一些缝隙,看到对角的人。   他起身,把隔了两个座位的一个抱小孩的年轻妈妈拉到他的座位上。   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清脆的童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悦耳。   温言只能看得到他的背,颀长高大的身形,挺拔如松。不知道是不是她注视得太久,他突然转过头来,像是要看向她这边。   她急得立刻转身,用包挡住了脸。幸亏她今天背的是个大包,可以当一面墙来使用。   结果,他只是看行车路线,大概是想知道离目的地还有几个站。   到了国贸站,温言下了地铁。   站在上行的地铁上,温言觉得好笑,怎么像是做贼一样?她又没做错什么,是他没有一双慧眼,漏识了她这颗珍珠。总有一天,她相信能找到更好的投资人。   她掏出手机,重新点击刚才拍下的视频,男人给抱小孩的年轻妈妈让座,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按了拍摄键。   她一路走,一路看,刷完卡,出了站,突然被人挡住。   黑色的登山鞋,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t恤,以及比黑色还黑的脸色。   “你为什么偷拍我?想要要挟我,答应投资?这就是你做事的手段?”   温言看着刀锋男两片薄唇一张一合,这么性感的双唇说出来的话却这么难听,真是暴殄天物……她在想着该怎么回击,她原本只是无意识地拍下视频,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了主意。   “堂堂le汽车的总裁,自己却不会开车,跑来坐地铁,你说别人看到这个视频会怎么想?”   “所以呢?”   “所以我来要挟你啊。准确来说,我是给你一个重新建立心胸开阔的绅士形象的机会,你不就因为我在停车场酸了你一句,所以才公报私仇,故意刷掉我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会开车?坐地铁的人就不会开车?如果你不会,要不要我教你?”   这么冷冽的眼神,配上这么严厉的质问,温言被他噎住了好一会儿。可她是谁啊,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   “那天在停车场,我让你帮我停车,如果你会开车,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你却没有,并且两眼瞬间黯淡无光,双手明显在颤抖,说明你要么不会开车,即使会开,也不敢开。”   温言笑了笑,“制造汽车的人,不开自家的车,就好比国产奶粉制造商天天吹嘘自己的奶粉有多好,自己的孩子却喝进口奶粉。你觉得消费者能接受吗?所以,要么你答应重新审核我的项目,要么你就等着明天le的股票跌停。”   “你觉得我会怕你的要挟?实话告诉你,我原本是打算重新审核,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温言看着他布满阴森寒意的脸,被震摄住了,他刚刚说什么?重新审核,又改变主意,那她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追着他一路小跑,“不能啊,凌总,您不能这么善变啊,善变是女人才能有的特权,您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再说了,您是商人,自然懂得算这笔账,我那项目投资才多少,对你们来说,就是一根毛毛的事情,不过我可以给您赚回九头牛的利润。”   他突然顿住,“毛毛,牛……你这个成天把形象礼仪挂在嘴边的人,就这么有形象,出口成脏?”   温言头都大了,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爱钻牛角尖,这么难沟通呢?   “我那不是比喻嘛,幽默,黑色幽默而已。凌总,您再考虑考虑行不?”   “不行。”   “不行也得行!”温言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快速跑了两步,张开双臂,横档在他面前。   结果,他继续往前,她一头撞在了他身上。问题是,他的力气多大啊,又走得那么快,那么大惯性,眼看他没事,她却几乎要出大事。   被他一撞,温言感觉整个人突然往后仰,惨了惨了,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她一个靠形象吃饭的人,竟然要四脚朝天地倒在地面上了!   这一刻,温言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早知道就不这么折腾了,又不是非得要做这个项目。   她一直闭着眼睛,感觉到有热气喷在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浓眉大眼,在长空碧日的映衬下,整张脸的线条都变得更流畅,眉宇间的那股戾气也消失了。   她没有倒下去,却被他两手环腰抱住,而她却是条件反射一样,双手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臂。   下一秒,他把她扶起来,仿佛触电了一般放开了她,眼神也迅速闪开,不去看她。   温言对他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她灵机一动,故意靠近他一步,笑着说,“凌总,您不是说顾问就是顾得上的时候问一下,顾不上的时候不闻不问,说我们的工作只是伺候男人穿衣服?那您敢不敢亲自体验一下,本小姐亲自来服务。到时你再下结论,如何?”   对于他这种傲娇的男人,挑衅肯定比威胁有用。   可惜,这仍然只是她的想法。   他嘴角一抽,迎向她的视线,“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情。刚好你说的这件事我没兴趣。”说完,转身就走。   温言气得咬牙切齿。   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在渐成虚幻的城市背景中,越发伟岸。   她心里浮现一个声音,管你是刀锋男,还是傲娇男,总有一天,我要彻底把你改造成安静的美男子!   温言不知不觉,双手攒紧成拳,对着空气挥了两拳,才算解气,转身去逛商场了。 ☆、Chapter 6   长空碧日下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其中最高的一栋商务大厦电梯缓缓上行,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拉开。   “凌先生,殷教授已经在办公室了,您这边请。”笑容可掬的白领丽人,唤醒了电梯里沉思着的人。   凌锋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沿着过道,向里走。脑海里还在回想地铁里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他一上地铁,就认出了她。大概是她的穿衣风格太过独特,很随性,但不夸张,不像那天宣讲会的时候穿着职业套装那样刻板。   黑色长发,微卷,像是细细的波纹,很普通的发型,满大街都是,只是挂在她头上,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满是激情与活力,配合她可体的轻纱连衣裙,曼妙的身段,俏丽的面庞,整个人都不一般。   在他扶住她的那一刻,她那双水泉映月般的眼睛,和那天生动人的眉线,让他觉得很迷人。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身上,努力想转开都不能。她不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只是看过一眼,就会过目不忘。   她竟然从威胁迅速转变策略,变成挑衅。他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思,既想给她一个机会,又有些害怕接近她。   “凌先生,您好久都没来我们man心理时空了,是不是不需要我们了,所以就不理我们了啊?”过道很长,指引的白衣女职员开始套近乎。   凌锋被打断思路,有些不悦,却并未表现出来,“现在不是来了吗,于小姐?”   他竟然还记得她是于小姐,于歆笑得很灿烂,“凌先生真是好记性,您请。”   凌锋走进古色古香的办公室,看见殷教授正在沏茶,走过去,“殷教授,周末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话?你是李先生的朋友,我也是他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当然也是朋友咯。来,快坐下,喝杯茶。”   殷蔓是李复兴多年的老朋友,李复兴算是凌锋从商路上的半个导师,兜兜转转的关系,被她这么一句玩笑话就道破了。   “你上午在电话中说的身体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凌锋一坐下,她就开门见山。   “就这两天,尤其是上周五以后,早晨醒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最明显。”   “是不是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我听李先生说,le汽车在同行中迅速崛起,自然会有人针对你。或者,你有没有遇见什么特殊的人,或特殊的事情?”   凌锋思忖片刻,很笃定地回了一句,“没有。”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他不喜欢捕风捉影,但他一定会去确认。   “那你最近有没有在别处醒来,做过什么让你自己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殷蔓继续追问。   “有,今天早晨醒来,我穿的不是昨晚睡觉前的衣服。但是昨晚做了什么事,去了什么地方,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殷教授,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蒋潘的辩词中陈述的那样,多重人格?”   “不会,不可能!”殷蔓果断否决,似乎有些不满,“你应该知道,作为城中一霸,蒋潘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是不可能有多重人格这回事。蒋家动用了医学界和法学界的所有关系,给他做了多重人格的鉴定证明,只不过是为了替他洗去□□犯的罪名。但我相信,这一次他们一定不会如愿!我和李先生都会努力,为受害者上诉做准备,即使上诉到最高一级的法院去,我们也要让他受到严惩。”   凌锋看着殷蔓义正辞严的表情,有些受感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殷教授千万别客气。”   殷蔓笑了笑,“你如果真要配合,以后就定期来我这做做检查,不要被于歆一个表白就吓跑了。你不愿意家里多一个家庭医生,尤其我这样的美女医生,那就只能自己多来跑跑了,毕竟,你对我们……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殷蔓像是突然切换了话题。   “小女孩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我会把时间调整一下,定期来这里。非常谢谢你,殷教授。”凌锋起身告辞。   温言在国贸逛了一圈,拍了一些最新的橱窗,为厉锦程新一季的衣橱购物踩点。   这些事情原本可以交给助理去做,文小美接触过厉锦程一次以后,再也不敢单独见她了,她宁愿在店里给橱窗模特穿衣服,也不愿去服务这个活的美人。   在商场逛了一下午,温言收获满满,出了商场,找了家露天咖啡馆打算歇歇脚。   马路对面镶嵌在高楼墙壁上的大屏幕,不断闪烁变幻。温言喝完一杯冷饮,正准备起身回家,却被屏幕吸引住了。   “蒋先生,贵公子这次能够无罪释放,据说是医生给出的一份多重人格的诊疗报告,起了关键作用。请问这是真的吗?”   “你错了,起关键作用的不是医生的报告,而是客观事实,就是我儿子根本没做错什么。”   “……”   “……”   屏幕上的蒋仕坤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得温言心里作呕,手中的塑料杯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捏成了一团。   七个男人,在ktv里将一名杨姓陪酒女□□,告上法庭,官司轰轰烈烈地打了半年,最终,为首的罪犯,竟然无罪释放!   只因为这个人是蒋潘,是城中三大富豪之一蒋仕坤的儿子!   想到这,温言只觉得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多的是,她也早已过了愤世嫉俗的年龄,但看到这样的新闻,她还是无法平静。   也许是知道了温馨的经历,亦或许是那天晚上自己差点遭遇这样猥琐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她不敢往下想。   他出现的很快,也消失的很快,她根本来不及看清他是谁。   叶枫,是你吗?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一件事。”   温言再一次想起这句话,想起一贯邪魅不羁的笑脸,突然变得阴森凄寒,说出这么绝决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再出现?   七年过去了,时光清浅了记忆,她已经感觉不到那种锥心刺骨般的痛。   这样才对,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温言起身,过天桥。这个圆形天桥,连接好几个方向的路口,她每次都绕来绕去才能找到自己要下去的那个楼梯。   这次,她一如既往地绕错了,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挨着栏杆,面对着最偏僻的那条路,举着双手,像是在用手机正在拍摄什么。   她有些好奇,循着他拍摄的方向看过去,路边停靠着好几辆跑车,其中两个年轻的人对视着,像是在争吵什么。   “你这样拍,能拍到什么?”温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凌锋回过头来,满脸不悦,看见是她,有些意外,“你有什么办法,能拍到脸,还有声音?”   温言很得意地笑了笑,“这你就问对人了,偷拍可是我的专长,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拍他们?拍小三,留证据?”   在中国,做过服装设计师的人,对于各种偷拍技术一定是有实战经验的,比娱乐圈的狗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穿黄色衣服的人,是蒋潘。”凌锋没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他经常在这边跟那些人赛车,今天他们赛车的画面我必须拍下来。”   温言从他脸上的表情,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拍这个,从新闻报道中,她对蒋潘这个人莫名感到气愤。所以,这个忙,她帮定了。   “跟我来。”   她从包里取出两幅墨镜,一副自己戴上,另一副给他戴上,再从包里翻了几下,拿出一个女士假发,要给他套上。   “你干什么?”凌锋坚决不从。   怎么可能让他男扮女装!让他公司的员工和同行的竞争对手看到了,他还怎么见人?   温言想想也是,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拿出两条长围巾,给他围上一条素色的。把另一条印花的围在自己的腰上,这样看起来像是一条半裙。再把包里的那些大耳环,手镯,戒指,全部一一带上。   “怎么样,像不像一个吉普赛女郎?”温言最后把宽边帽子套上,一手捏着帽沿,一手叉腰,眼睛眨了眨,笑着问他。   凌锋看着她像变戏法一样,几分钟的功夫,就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让他看上去,和原来有些区别。他看得眼睛都花了。   “好了,易装完毕。等会儿,我们俩要假扮情侣,我负责拍照录影,你就负责谈情说爱,但不能让别人看出我们除了在约会,还在做别的事情。”   温言说完,转身准备走。   凌锋却杵着不动,面露难色,“只有这个办法?我们能不能换个分工,我来拍照,你来……”   “你这张脸,只要往旁边一站,他们一定立马认出你是谁。要不然,你就带上这个假发,我来扮男人。”虽然身高好像不妥,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le在本市风头正盛,作为国内最年轻的汽车行业新贵,凌锋在媒体杂志出现过,外行的人可能不熟悉,比如温言,她就是在宣讲遭遇滑铁卢以后才去搜索了解了他的信息。当时就气得大叫,好好做你的汽车不就行了,跑来复兴国际凑什么热闹?   蒋仕坤的妹妹蒋青芸,正是城中首富厉万年的夫人,万年集团现在是多元化的企业,但旗下的万历车行,是中国汽车制造行业中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企业之一。   世界这么小,蒋潘怎么可能认不出凌风是谁?   温言看着他,用目光在询问他,到底还拍不拍。   凌锋犹豫了片刻,终于答应按照她的第一套方案去执行。 ☆、Chapter 7   天空湛蓝如洗,仿佛经蓝草浸染过一般。   温言看着和她只有一拳距离的凌锋,有些不自然。她拿出手机,调好摄录状态,一边在想,应该用什么方法去拍后面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几个人。   从天桥上下来以后,虽然隔着一条马路,他们说话的声音却一清二楚。   “潘少,你这次真的不用进去了?”   “进去个毛线,老子不就玩个女人,是她自己主动来勾引我的,我犯了哪门子法?”   “……”   温言心中一气,立刻按下键,一只手从他腰与手臂内侧之间穿过,把手机放在他身后,她惦起脚尖,避开他的头,想从他的肩膀处看后面的情况。虽然她穿上了高跟鞋,可他实在太高,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看到她手中的手机屏幕。   “潘少,我们还是小心点吧,官司刚刚才结束,那女的家里好像闹得厉害,据说还请了什么靠山,要上诉呢。”   “是啊是啊,要不今天咱们就不玩赛车了,去玩点别的吧。”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偏就喜欢玩车,看谁奈何得了我!她想上诉就上啊,她不上诉,老子还来上她!”   温言气得真想立刻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她无意间发现,凌锋跟她一样的愤怒,他的眼神,比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刀锋般凌厉的眼神更冷冽千倍。   他身子微微前倾,额头上全部是汗,她才发现,他没有站直身子,一直保持这种微缩的姿势。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挡住她的视线。   两个人的视线无意间撞在了一起,又匆匆分开。继续听那些人的对话。   “我告诉你们,谁在背地里给她撑腰,老子一清二楚。问题是,老子怕谁啊,是不是?”   蒋潘的话,引起一阵大笑,很刺耳。   “潘少,你这么有精神,实在看不出有人格分裂的迹象啊。”   “哼,说你们蠢吧,还不信。你们以为拍惊悚片呢?分裂个毛啊,那就是哄哄法院里那些个伪君子。”   “奇怪,那两个人是谁啊?怎么老是杵在那里不动,不会是偷听我们吧。”   温言立刻把手缩回来,将手机扔进大包里,“我们赶紧撤。”   凌锋微微转身向后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过了一半马路,“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们跑开,只会引起怀疑,她还穿这高跟鞋,没跑几步就会被他们抓住。   随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温言也感觉到了紧张,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咚!”温言感觉突然被他往后一推,瞬间撞到在后面的墙上,撞的她眼前一黑,脑袋里嗡嗡响着,身后是冰冷的瓷砖,很不舒服。   “哇靠,有人在这里玩壁咚啊!”身后的人像是停住了,只听到一阵哄笑声。   “这些人,真是无聊,你们更无聊,打扰人家小情侣亲热。老子最讨厌好事做到一半被别人打扰,我们也别做这种事了,走吧,玩车去。”这是蒋潘的声音。   很快,一阵一阵车子启动的声音,随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温言这才慢慢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   他直视着她,深藏在浓眉剑眼下的双眸,射出炯炯光芒,漆黑的眼睛,澄澈幽深,宛如湛蓝的长空,看得她莫名觉得心慌,匆匆转开视线。   这才发现,她被困在他的身体和双臂与墙组成的围拢之下,两个人靠得很近,气息缠绕交织在一起。这么亲近的姿势,难怪刚才那些人会误解。   凌锋匆匆放开她,“你别误会,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他越描越黑的解释,让温言看起来觉得好笑,想要故意捉弄他,“你‘壁咚’的技术很娴熟啊,看来跟我偷拍一样,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   凌锋把围巾和墨镜取下,递给她,他已经恢复了往常淡漠的样子,听她这么一说,不解,“壁咚是个什么鬼?”   “壁咚源于日系漫画,是言情小说里常见的,考验男主臂力以及建筑物坚固程度的高超技术……”   “……”不等她解释完,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这就结束了?不用拍他们赛车了吗?”   “不用,把你今天拍的两个视频发到名片上的邮箱,然后删掉。名片上有地址。”   温言剥开手中的围巾,看着围巾下的名片,又看看他的背影,回味着他的话。笑了笑。把道具放回包里,走向地铁口。   据说两个陌生人,会有三次偶遇的机会。   三次机会她都用完了,在他们再次成为陌路人之前,她终于抓住了机会,把一个刀锋男改造成安静的美男子的机会,还有放飞她梦想的机会!   回到家,一开门,温言便看到鞋架上多了一双鞋。   走到客厅,厨房里传出浓浓的香味,温馨端着一盘菜走出来,看到她,笑得很甜,“姐,你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你怎么来了?你们不会又闹什么事了?”   “没有。我来做饭给你吃,不行吗,大懒虫!”   “那必须得行。谁不知道,你温二小姐做的饭,在温家娘子军中,绝对的数一数二。”   “温家娘子军,最小的四岁不到,做不了饭,温大小姐家的厨房根本就是个摆设,我能不数一数二吗?”   姐妹俩斗了一番嘴,难分胜负。   温言洗完手,急匆匆地坐到桌前,开始吃饭。看对面的人红光满面,还能跟她斗嘴,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周她在巷子里受了惊吓,她没敢跟家里人说,这几天晚上每天做噩梦,后来实在忍不住,就给温馨打了电话,说出来以后,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温馨虽然比她小两岁,外表看起来也很文静,但很多时候更像是她姐。尤其她自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温言无法想象,如果是她,是不是早就崩溃了。   吃完饭,温馨看起来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回去,温晓涵怎么办?”温言不解。   “现在是纪晓涵了,她跟他爸爸去看电影,我跟她说大姨晚上做噩梦,今天要来陪大姨,她说没问题。”   “你这是赤~裸~裸挑拨我跟她的关系啊,下次她不又得嘲笑我胆小鬼了?”温言气得大叫。   温馨不理她,自顾自去洗澡了。   温言回到房间,把手机里的视频导出来,发到名片上的邮箱。   发完以后,拿着名片端详了半天,名片上的名字是程启,le公司总裁助理。温馨进来,温言匆忙把名片收起来,立刻去洗澡了。   温言洗完澡回到房间,温馨正坐在阳台的休闲椅上,手中端着一个宽口杯,对面还放着她的杯子,她闻到了一股茶香。   她们两个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温馨喝茶,吃一切健康的东西,温言只喝咖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吃,只要好吃。   她坐到温馨对面,端起宽口杯,闻了一下,不是咖啡,却是牛奶。   “睡觉前喝一杯牛奶,有助于睡眠。”温馨催促她把牛奶喝下去。   “你以为我是纪晓涵啊!”她妹妹把她当女儿养了。   温馨不理她,喝了一口茶,说起这两天给晓涵改姓的经过。   显然,温馨听进去了她那天说的话,并且想要挽回纪星宇的心。温言倒是不在意小孩跟谁姓,但她也知道,在中国,传统的观点,小孩还是和父亲姓的多。晓涵姓了四年的“温”,不知道原因的人,必定会觉得奇怪。每次有人问起这件事,她们家的人都打哈哈。   “纪星宇怎么同意晓涵跟他姓了?”   “他一开始也不同意,他说他毕竟不是晓涵的亲生爸爸,万一有一天她亲生的爸爸出现了,再改多麻烦。我跟他说,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只要他愿意,晓涵就永远跟他姓纪。”   “你怎么不再说得隐晦点,说这么具体干什么?”温言笑眯眯地看着她。   “啊?”   “你应该说,纪星宇,我爱你,这辈子我就跟定你啦!”   “姐!”温馨急得只跺脚,脸涨得通红。   温言笑得前俯后仰,她心里暗骂自己无耻,竟然以捉弄她们母女为乐。   “姐,你是不是也该找个人陪你了?”   “你又来了,我一个妈管还不够,又来一个。”温言一口气喝完牛奶,跑去刷牙洗脸,回来就直接钻进被窝里了。   两个人背对背躺着,各自想着心事。   “姐,你不会还在想着叶枫吧?你们俩又没怎么样,当初是他死皮赖脸地追着你,追了那么久,刚追到手,马上主动说跟你分手,天下有这样无聊的男人吗?你怎么还放不下?”温馨突然转过来,要把她姐拉过来。   “我睡着了,正在做梦。”温言哼哼了两句,这是她最想回避的问题。   “温言,我跟你说正事呢!”温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情绪一激动,就直呼其名,没大没小了,“你忘了你是怎么跟妈保证的吗?25岁,最迟26岁找个男朋友,27岁结婚,28岁生孩子,你不是很有计划的人吗?现在都28了,连个男人的影子都没有!”   温馨噼里啪啦将她数落了一顿,温言转过身来仰躺着,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这个妹妹,前两天还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尤怜,现在就像老妈子一样来管她了。真是受不了!   “你还真以为这是执行年度工作计划呢!就算是计划,也有出现纰漏的时候好不好?睡觉,不睡我马上给你女儿打电话,让她烦死你。”   温言起身,把她使劲往下一按,躺倒,立刻把灯关了,蒙上被子就睡。   “温言,在感情上,你就是一个鸵鸟。什么要把真实的内心穿出来,什么让内心与外在无缝契合才能真正快乐,你就会纸上谈兵!”   温言按住两只耳朵,一边数羊。   过了许久,旁边的人终于不出声了。   温言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睡着了的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里有些堵,感觉眼睛火辣辣的,连忙闭上眼睛。她以为这是要流眼泪的前兆,结果,眼睛仍然干涩得厉害,什么也没有。 ☆、Chapter 8   六月份,各大高校迎来毕业季。   温言忙于给即将步入职场的新一届毕业生做职场形象的讲座。忙了近一个月,在最后一站,s大学,遇见了同样来做讲座的凌锋,他为le公司校园招聘来做宣讲。   显然,相比较小众的形象讲座,这种大公司的招聘宣讲会对毕业生更具吸引力。主办方突发奇想,把两个讲座合并在了一起,改成了现场访谈的形式。   看着挤满了整个大礼堂的观众,温言竟然有些紧张。与她相对而坐的凌锋,倒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主持人是s大的学生会主席,坐在他们中间的沙发上,引导着台下观众的提问。   结果,这场盛况空前的会谈,温言最轻松了,因为她几乎成了隐形人。台下女观众居多,明显对凌锋这种高冷的青年才俊更感兴趣。偶尔有一两个男生提问,也是关于创业、择业、汽车专业之类的话题。   凌锋回答得很简练,虽然不够热情,但也不像她第一次在复兴国际看到的他那样凌厉严峻。   二十一岁创业,七年的时间,从一个以服务为主的代驾公司发展到今天国内汽车制造领域前三的规模,被誉为速度与激情新锐代言人,这样富有传奇色彩的人,自然有他骄傲的资本。   “温老师,您觉得如果我作为le公司的新员工,应该以什么样的职业形象更合适呢?”台下有一个女同学站起来提问。   女同学长相甜美,声音清脆响亮,一袭淡粉色的x型收腰连衣裙,竖着高马尾。   温言拿起话筒,微笑着问她,“同学怎么称呼?”   “我叫李小萌。”   “小萌你好,”温言快速地组织语言,因为讲座临时更改形式,她提前准备的讲义几乎毫无用处,“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像你的名字,萌,甜,你还懂得照顾大局,怕我受冷落,所以主动站起来想我提问。这样性格的人,除了高冷风格的形象风格,你都可以驾驭。”   温言大而化之,她无意间瞥见凌锋突然看向她,又匆匆转移了视线。   她想起这一个月来文小美对他的抱怨,又拿起话筒,“小萌现在的形象,就非常适合出现在与le公司相关的场合,比如今天这场校园招聘宣讲会,至少比咱们这位凌总要专业多了。”   她成功地把全场的关注点聚焦,大礼堂里突然变得安静,她心一横,继续解释,“据我所知,le公司的品牌核心词是乐,倡导乐活的生活理念,定位也非常年轻。作为le公司的核心人物,凌总今天的形象,从头到脚一身黑,这与他们的品牌理念完全背道而驰。稍微懂一点色彩的人应该都知道,黑色是最不健康的一种颜色,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的角度。小萌今天的形象更确切地表现了快乐、活力、激情,这完全就是le精神的最佳诠释。所以,我们要给她掌声。”   大礼堂内瞬时掌声如雷。   讲座结束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围着凌锋继续问东问西,只有李小萌拿着一本书过来找温言签名。温言一边给她签名,一边怀疑,李小萌是不是主办方临时安排的演员,为了安慰她受到冷落。   从大礼堂出来,将要分别的时候,李小萌拉着温言,殷切恳求,“温老师,您真觉得我很适合去le公司吗?我也是这么觉得,偏偏凌锋哥哥不让,还有我老爸,两个老古董。等会儿,您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跟我老爸讲一遍?”   凌锋哥哥?这是什么情况?   温言再次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离她们两米开外的凌锋,忍不住在心底猜测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能用这么亲昵的称呼。   门口刚好驶过来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子停下来以后,李小萌立刻一阵风一样奔过去,抱住刚从车里下来的李复兴,“老爸,你怎么才来!讲座都结束啦,讨厌死了。”   李小萌不停地撒娇,李复兴很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小萌是不是又捣蛋了?看你凌锋哥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小萌一脸自豪的样子,在她爸爸耳边耳语了一番,李复兴笑得合不拢嘴。   父女俩上演了一组最温馨的父女之爱的画面。   看的温言心里暖暖的,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凌锋,脸色果然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她心里却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感。见他一声不吭,她主动走向他,伸出手,向他打招呼,“凌总,今天很荣幸能做您的搭档,感谢您的配合,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凌锋很敷衍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温小姐不用客气,我还得感谢你教会我怎么拍马屁,怎么见风使舵。”   温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粗砺的指腹,和手心传来的温度。她匆忙把手挣脱出来,他的手却像冰冷的铁钳一样,紧紧地夹住她的手不放。   “温小姐,真巧,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李复兴认出了温言,主动邀请她。   这么难得的机会,温言岂能错过,她使劲把手一抽,凌锋才放开了她。她大步走过去,向李复兴问好。   凌锋看着她对着李复兴笑得那么用心,遣词造句都极其小心,唯独对他总是针锋相对。原本他想直接回去,李复兴邀请他一起去用餐,他竟然答应了。   没有司机,不可能让李复兴来给他们开车,温言自告奋勇提出由她来开车。她的这一主动,让其他人都愣了片刻,很快应了她的要求。   李复兴父女坐在后座,凌锋坐在副驾座,温言专注着前面的路况,幸亏有李小萌在,车厢内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他们去了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温言心里有些发麻,这种情况,按理肯定是由她来请客,毕竟是她有求于他们。   不知道凌锋是不是看出了她这点心思,故意点了一堆的菜,都是价格不菲的菜品。   他每点一个菜,温言都忍不住偷偷瞄一眼价格,李复兴父女俩专注着聊天,自然不会注意,凌锋却是看在眼里,于是,变本加厉,专挑贵的点。   温言看出他是在故意整她了,索性就放开了,不就一顿饭的事,姐还请得起,下次再让她逮着机会,她一定双倍奉还!   吃饭期间,李小萌拼命给她使眼色,温言这才想起,她还肩负着一个使命,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李先生,小萌跟凌先生看起来很般配啊。”   李小萌使劲点头,悄悄地向温言竖起大拇指。   李复兴忍不住笑了笑,“小萌,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她的小动作全落在了他眼里。   “是真爱就不需要假矜持了,应该鼓励,让他们多一点机会接触才对,小萌形象这么好,在le公司一定能帮到凌先生,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   “服务员,加菜。”凌锋突然大叫一声,把服务员叫过来以后,他噼里啪啦又点了一堆。   “凌锋,我们吃不了那么多。”李复兴很不解。   “吃不了打包,明天周末,我们家阿姨不在,我刚好可以吃现成的。”   温言刚入口的汤差点被喷出来,要不要这么经济适用啊!被他这一气,连她刚才说了什么话都忘了。   李小萌开心的很,拉着她爸爸的手臂撒娇,“爸爸,要是凌锋哥哥不让我去他公司,我就要去温老师那里,跟她学习做形象设计。”   温言慌了,连忙摆手,“小萌,千万别,这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职业,都是伺候人的事情,你做不来的。”   “怎么会,我看挺适合女孩子的,温小姐不是也做得挺乐呵的吗?”凌锋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他会笑啊,这可是很难得的事情。只是这笑,与不笑,区别不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幸好,李复兴发话了,“你哪里都不能去,先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听话。”   李小萌一副要哭的表情,温言看不出她什么地方不舒服,却不忍心看到她这种表情,多嘴了一句,“有空你去我那边坐坐,玩玩是可以的。”   “真的吗?”李小萌立刻又两眼放光,转而央求她老爸,“爸爸,我去玩可以吗?好不好嘛,每天在家里闷死我了。”   李复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偶尔去坐坐可以,但不能打扰温老师工作,也要听殷阿姨的安排,知道吗?”   李小萌不情愿地答应了。   吃完饭,温言抢着去买单,李复兴自然是不肯,推脱了几下,最后还是让她去买了。   结完账,温言想死的心都有了,六千多人民币啊!第一次这么*,她几乎能听到她的心流血的滴答声。   凌锋似乎很开心,温言看着他和李先生聊得很欢快,竟然理所当然地让她买单了,他连做个样子跟她抢一抢买单都不屑于去做。   从西餐厅出来,李小萌突然指着马路对面的大屏幕欢呼,“爸爸,是爸爸。老爸好帅!”她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屏幕上,播放的是近日本市最轰动的7人□□ktv女上诉案。   在一审中,主犯蒋潘以多重人格的医学证明,被宣判无罪。上诉以后,因为网络上疯传的一组视频,蒋潘亲口说出,多重人格的医学证明,只是为了欺骗法院审判官。而支持被害者的李复兴,花高价从国外请来更权威的医疗鉴定人员,对蒋潘重新做了检查,证明他人格非常完整,多重人格的医学证明系伪造。   这是国内第一起关于多重人格的案件,所以倍受媒体关注。李复兴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极力无偿支持受害者上诉,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帅!   “李先生真是有大爱,能跟您这样的大人物共进午餐,真是荣幸,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分别之际,温言向李先生发出由衷赞美。   “温小姐太客气了,本来我想请你,结果让你破费。我只能理解成,温小姐聪明地制造了一个再见的机会,下一次就轮到我请了。”   温言不好意思地笑了,李复兴很有礼节地跟她握手告别。 ☆、Chapter 9   马路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   温言目送着李氏父女俩的车走了以后,眼光不由自主地重新盯着大屏幕看。   主持人采访李复兴,询问他为何上诉会这么成功。   他言简意赅,“除了相信医学,相信奇迹,相信世界上永远是好人多过坏人,同时也要感谢拍摄视频的神秘人。”   温言突然想起那次她和凌锋在天桥偶遇,易装,偷拍,壁咚……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要拍摄这个视频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像是达成了一种默契一样,不言自明。   “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要小心走夜路。”凌锋突然打破了沉寂。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温言心里还在为刚才的那顿饭被他狠狠宰了一顿鸣不平。   她又想起过去的一个月,他虽然答应让她们试试她们的服务模式,却诸多不配合,文小美去le公司跑了很多次,只见到了他的特别助理程启,想要对他做一个全面的个人信息采集根本不可能。   “把包给我。”凌锋突然把她的包拿过去。   “给你做什么?”   温言看着他在她包里翻了翻,“这是女人的包?比我们家的杂物间还要乱。”   “……”温言悄悄地用手挡了挡脸,她的包确实是移动杂物间,装了各种道具。   凌锋终于找到了她的钱包,蓝色的女士钱夹,已经有些破旧。他拿出自己的钱包,随手拿出一叠人民币,也没数是多少,直接放到了她的钱包里,再塞进她的“杂物间”,还给她。   温言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怒了,“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请吃顿饭都请不起吗?”   “如果你不用给你母亲交生活费,不用交房租,不用维持你那个破工作室,我不介意敲诈得再多一点。”   温言气得脸色发白,“你竟然调查我?”   她立刻从包里拿出钱包,打开,把那一叠红色的纸张拿出来,一把塞回他的手中,“凌锋,别以为你是有钱人,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你的侮辱,我不接受,你这位vip,我们服务不起,也不想费这个神了。再见!”   凌锋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一把拉住她。想要把她拉转过来,她却怎么也不肯转过身来。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也能够想象,她一定在流泪。不期然地,松开了她的手。   温言终于转过头来,她没有流眼泪,只是眼圈有点红,“你为什么要调查我?”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温……”凌锋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就像第一次提到她的名字那样,他感觉整个人要被拆分,剧烈的疼痛从头扩散至全身。他不得不紧闭双眼,一手撑着脑袋。   温言看着他这种反应,误解成他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像你这种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我希望永远不要再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一辆疾行的车突然停在她面前。从车上下来两个黑影,分别按住她的双臂,强行拉着她上车。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叫……”温言挣扎了几下,突然被一只大手蒙住口鼻,她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凌锋头痛的感觉缓和下来,抬头,却看到温言被人强行按入车里,心里一惊,立刻追上去。他跑得很快,可还没来得及拦住,车子已经快速离开。   幸好路边刚停下一辆的士,上一个乘客还在付钱,他立刻钻入车中,“师傅,麻烦追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他们的车费我来付!”   司机很好说话,也没多问,立刻按他的指示,追了上去。   温言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被绑住,四周很暗,很空旷,像是在废弃的旧工厂之类的地方。   门突然被打开,进来几十个黑衣彪汉,走到她面前,围成一圈,为首的男人,在她前面两米开外的椅子上坐下来,   “温小姐是吗?”为首的人脸上有一条刀疤,声音沙哑。   温言立刻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了,难怪觉得为首的这个男人那么面熟,“你们什么人?为什么要绑住我?”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偷拍我们?”   “强哥,别跟她那么多废话了,她连潘少都敢得罪,直接把她给干掉得了。”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温言往后蹭了蹭,“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叫强哥的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长得还挺美,要是个处~女,那tm的就更爽了。”   温言瞬间感到阴森森的寒意。   “放开她!”一声冰冷威严的喝令,在门口突然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门口,看着凌锋一步步走近。   温言看到他的那一刻,差点瘫软下来。   “这不是厉家二少爷吗?你不去跟厉家大少爷争夺家业,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凌锋走到温言面前,三下两下就把她身上的绑松开了,转身看向他,“袁强,视频是我拍的,跟她无关,你放她走。”   “凭什么你说放就放?我就搞不懂,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们做我们的混混,你把潘少害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七年前的事情,跟潘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报仇,应该找你大哥,你找错人了吧?”   袁强的话,温言听得云里雾里。却能判断出,他们是旧相识,而凌锋是厉家的二少爷,换句话说,厉万年竟然是凌锋的父亲。   相比较袁强的愤怒,凌锋却很冷静,“这件事跟七年前的事毫无关系,蒋潘做错了事情,而且不是一般的错,他必须受到惩罚。就这么简单。”   “卧槽!你以为你是上帝,可以随意对别人做出审判?你觉得你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这样说话吗?马上给我滚,再不滚老子把你们一起剁了。”   袁强已经极度不耐烦,想要抓住温言,被凌锋往后一挡。   “行,给我上!”   袁强一声令下,几十个黑衣人迅速围向他们。   “温小姐,我数三下,你就跑。”凌锋和温言背靠着背,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人,低声对她说道。   “我叫温言,不叫温小姐,温暖的温,言语的言,说温暖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记住了。我不会走,要走一起走。”她已经没心思跟他计较,他为什么没记住她的名字。   她在大学的时候,学过几年的跆拳道,幸好今天穿的也是裤装,挡一两个人一时半会肯定没问题。   结果,不打不知道,一打才知道,比起她,凌锋几乎只有挨打的份,他一个叱咤商场上的青年才俊,在这些经常挥拳弄脚混社会的人面前,存在感几乎为零。   拳□□加间,温言很快就支持不住了,几个回合下来,很快又被掣肘住,凌锋更是被人打得脸破眼肿,趴倒在地。   “呵,就这么点能耐,还来英雄救美?”袁强重新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一站一趴的两个人。   “强哥,干脆把他们俩一起解决了,给潘少出口气。”   “解决?怎么解决?我们又不是黑~社会,我们是文明人,别动不动就像个流氓一样说话。过来。”袁强让人把凌锋拉到面前。   “我记得,七年前,你是第一,我是第二,今天,我要拿回第一!如果你赢了,我自然会放你们走,如果输了,不好意思,我这些小弟平时都受过潘少的恩惠,他们都想替他出气,我也阻拦不了。”   温言急了,“你要跟他赛车?不行。”凌锋连方向盘都不敢碰,怎么能赛车!   今天遇见李复兴,一起去餐厅吃饭,都是她开的车,对于这种傲娇的男人,如果不是有什么隐情,开不了车,怎么会让她来开车。她当时明显感觉到他脸上阴郁的表情。   凌锋抬起头来,脸上一脸的恐惧,使劲摇头。   “你不愿意?还是不敢?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们继续。”袁强一说完,两个黑衣人对着凌锋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温言使劲想挣脱,却被扭得更紧。她的叫骂声,惹怒了袁强,“不打他那就打你,我让你拍!”   袁强一边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火星,嘴里涌上一阵血腥味。   “住手!”凌锋奔过来,把袁强推开,用身体将温言护住。   袁强被他一推,差点跌倒,愤怒至极,拳脚如暴雨般纷沓至来,打在凌锋的背上,腰上,全身每一处。   温言看的心都碎了,不停地叫住手,却没有人理她。再打下去,他一定会被打死,温言哭喊着,让他快走。   凌锋双手搭在她肩上,感觉到身体像一面鼓,鼓槌一记一记击打下来,他开始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痛,到后来,渐渐没什么感觉,只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哭声。   他的心突然激烈地跳动,耳边突然响起许多个声音,微弱的,噪杂的,闹哄哄的声音,在他内心深处鸣响,仿佛一簇一簇的火焰,争先恐后地窜上来,烧的他焦躁难耐。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哭得像个泪人。她的身后,突然升起一枚彗星一样的光亮物,扑向他,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震耳欲聋。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双手捂住几乎要炸开的脑袋,感觉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Chapter 10   温言看着凌锋痛苦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地抽痛,不停地哭喊着。   在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安静下来,一手拽住袁强踢下来的脚,一旋一推,袁强被倒在地上,痛的哭爹喊娘。   眼前的人,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起身,三拳两脚把困住她的两个人打趴在地。几乎是转眼间,其他围上来的人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温言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声一片,不知所措。当她看向与她相距一米远不到的凌锋,笑望着她,她整个人惊呆了。   这种笑,灿烂得像秋天的阳光,配合着他不羁的表情,和嘴角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散发出邪魅的气息,似曾相识。   她还没回过神来,他两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俯身,气息缠绕片刻,他凉薄的唇落下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唇瓣有轻微的触感,带着一丝血腥味。   那一瞬间,温言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浑身的血液却流速突然加快,迅速汇聚至大脑,她感觉到大脑突然变热,然后一片空白。   唇上的碰触像是蜻蜓点水一样,落下,随即飘走。   “hi,温言,还记得我吗?”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枫?   温言睁开眼,看着凌锋的面孔,挂着叶枫的笑容,说着叶枫曾经说过的话,她整个人都蒙了。   地上的人纷纷爬了起来,他们想要再围攻过来。   温言感觉到手突然被扣住,“还想继续打?先追上我们再说。”画风突然大变的凌锋,言笑晏晏地看着渐渐围过来的人,拉着她后退了几步,迅疾转身,往外跑。   门口停着好几辆跑车,凌锋拉着她跳上最前面的一辆,他像是变戏法一样,提着一串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厉不厉害?刚才从他身上取下来的。”   他像是一个调皮的小男孩,骄傲地在心仪的女孩面前炫耀他的战绩。   温言想起,刚才他第一个推倒的就是袁强,打完一圈,又把袁强拉起来,像是继续攻击,原来是取他的车钥匙。   他怎么知道车和钥匙是配套的?   她的担忧,被迅速疾驰的跑车扫除。车速快得像飓风,她只觉得整个人随着他飞了起来。   天已经擦黑,后面追上来的车渐渐被他们甩在后面,越来越远,最终看不到丁点影子。   温言偷偷看了看身边的人,他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留给她一个英俊帅气的侧脸,凹凸有致的眉眼,鼻梁,和薄唇。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唇上遗留的触感和温度,若有若无,心跳却莫名又快起来,迅速转开视线,看着前方。   旁边的人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微笑,似乎感觉到她的慌乱,一只手脱离方向盘,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却并不说话。   这种表情,这种动作,都带着叶枫标志性的风格。可这张脸,明明是凌锋,一个从来不会笑,处处与她针锋相对,眼神凌厉得像锋锐的刀刃,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锋?”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更不可能是他自己。   “叶枫?”她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他竟然转过头来,笑望着她,“想我吗?”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温言慌张地把手抽离出来,整个人惊惧万分。   他也没有再对她做什么,也不说什么,只是专注着开车。   温言想问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当车停在她的公寓楼下,温言惊得眼珠都要掉落下来,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在这里?他下车,给她开车门。   她下了车,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俯身靠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早点睡觉,做个温暖的梦。”说完,起身,向旁边轻轻一闪。   温言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乖乖地点点头,像逃一样,奔向公寓楼。   回到家,她立刻跑到阳台上,楼下的车和人都还在,像是看到了她,朝她房间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回到车上,很快,人和车都像一阵风一样不见了踪影。   她的心跳跟她的脑海一样,乱得像一团理不清的麻。   7年前,她已经上大二,大学里的她,忙得像陀螺,忙着学习,忙着兼职,赚取生活费。   有一天,也是这样一个脸上挂着笑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hi,温言,你还记得我吗?”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笑容,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这张脸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脸。   一开始,她很讨厌他,把他当作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他不是她们学校的学生,但几乎每天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却也只是说几句话,聊一些她的生活,她的心情。关于他的一切,他却不提。   隔着这么久的时光,温言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一些心情,只知道,她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始终有这样一个人陪她说话。她后来也终于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白天在一个车行里打工,晚上读夜校,家里也是单亲,他父亲是个盲人。   她后来才慢慢了解,他看起来邪魅不羁,对她却很好,生活也很简单,他没有别的爱好,只有赛车。   在她大学期间,他们就这么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地过了三年。在她大四毕业那年,她已经找好了工作。他终于问她,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他并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直接俯身下来,在她额上轻轻啄吻了一下,如同今晚的动作,连力度都一模一样。之后便拉着她,坐上他的摩托车,在午夜的街道里兜风。最后把她送回家。   温言以为,他们会开始新的生活,两个人的生活。   结果,他消失了一个星期,突然又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他暗哑的声音,和绝望的表情,刺痛了她。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她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从此以后,他真的就像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她就像个临时演员,陪他演了这么一出闹剧,在这样一段奇特的感情里面,她更像个局外人。   在肆无忌惮的年纪里,她用她无声的骄傲,铸就了一个坚实的面具,保护她不受伤害。所以,她很安静地接受了一切,并没有感觉太多痛苦。   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她也没损失什么,没了就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从此以后,她的心就像被一层厚厚的铠甲裹住了,虽然感觉不到痛苦,但也体会不到真正的快乐,男人带给女人的快乐。   最关键的问题,从此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   叶枫带给她的影响,一开始若有若无,时间越长,却越深刻,像埋藏在地下的老酒,越老越醇,越醇越容易醉人。   而叶枫这个名字,更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甩不掉,想去追根溯源,于是她去他曾经的学校,去找他的盲父,却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时间越长,温言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苦,后悔,甚至愤怒。她后悔当时怎么就不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愚蠢,更愤怒她为什么像个木偶一样不哭不闹?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要她了。   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又被匆匆关上。   蹲在窗户下的人,只觉得心绞痛得厉害,眼睛干干的,涩涩的,却什么也没有。   窗帘被风吹拂着,在她面前飘来飘去,她随手抓住帘角,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一扯。随着一声巨响,窗帘掉落下来,瞬间把她掩埋……   温言是在凌晨的时候被冻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窝在窗户下面的墙角,身上盖着掉落下来的窗帘。她拿掉窗帘,起来,顿时感觉腿脚发麻,全身筋骨酸痛。   昨天和袁强那一帮人动了几下手脚功夫,留下了后遗症。   她现在不怎么运动,跆拳道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被叶枫强行拉着去学的,说是可以防身……心里又被刺痛了一下,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匆忙起身去洗澡。   昨天被袁强绑架的整个过程,像电影回放一样,在她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凌锋前后这么大的变化,让她觉得很蹊跷。除了面孔一样,说话的语气、表情,所做的事情,完全不是他本人会有的举动,比如,亲吻她,她很难想象,凌锋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所有的这些举动,都让她不得不想到叶枫,虽然这个名字让她有些难受。   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她怎么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难道……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词,让她浑身觉得惊惧,她匆匆洗完澡,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多重人格。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itydisorder,简称did),这种病症以前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alitydisorder),是指一个人同时具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人格,并且人格之间会发生转换来控制行为……   温言心乱如麻,迅速浏览了几个网页,匆匆关掉,把电脑也关掉了。她掏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才发现还不到六点,爬~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她索性起来,简单妆扮了一下,急急地出了门。 ☆、Chapter 11   晨风拂煦,朝霞辉映。   金色的霞光,如一双妙手,徐徐拉开薄纱一样的雾帷,整个天地间豁然开朗起来。   温言很久没有这么早起来,欣赏到城市里这么神奇美妙的晨景,心情大好。虽然知道这样的美景很短暂,很快便会被雾霾吞噬。   周末的清晨,街道上人很少,温言手握着方向盘,路边的景物迅速后退。因为要去见重要的人,她没有像平常周末一样去坐地铁,而是自己开车。   时间还早,她去临街的茶餐厅吃了早餐,再驱车去往目的地。   到了城中心的金光世纪广场,才九点,和殷教授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她便在车里眯了半个小时,才下车,进入写字楼,搭乘电梯。   电梯上行到最顶楼才停住,打开的刹那,她看到正要走进电梯的凌锋,吓了一跳。他看到她,亦是同样的反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的额角贴着白纱布,嘴角还有瘀伤,想起昨天他被袁强拳打脚踢的情景,她心里一滞。想要问他怎么样了,他却已经走进电梯,似乎并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   “温小姐是吗?我叫于歆,是殷教授的助理,她在办公室等你,您这边请。”   “于歆您好,叫我温言就好”温言面对这么热情的美女,不能不回应,待她重新看向凌锋,电梯门已经合上。   温言跟随于歆进入办公室,殷教授见到她,一如既往,很热情地招呼她。   殷教授比她大十岁,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她喜欢带翡翠耳坠,衬得一双大眼顾盼生辉,喜欢穿丝质长裙,勾勒出曼妙身姿,浑身散发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温言上过她的色彩心理学,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她,立刻就被她的气质迷住了。后来聊起这一点,殷教授笑言,说这一定是她们的职业病,看到美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就会两眼放光,她自己同样如此。   于是,两人一见如故,隔着十年的差距,丝毫没有维和感。最重要的,她们都是单身狗,这句话也是风趣幽默的殷教授总结出来的。   “温言,好久不见,我怎么感觉你变得比我还老气横秋了?”殷教授一边摆弄茶具,煮水泡茶,一边戏谑她。   “真的假的?我额头上长皱纹了吗,殷教授你别吓我。”温言从包里掏出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啊。”   “你没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像我一样,这么早就放弃寻找爱情,真正的爱情,会让女人年轻。”   “这就叫名师出高徒。在这方面,你给我做了这么好的表率,我能不受影响么?”   两人一如既往地开了一阵玩笑,聊了一些近况。殷教授是s大心理学客座教授,自己也开了心理咨询室,写书,讲座,总之,忙个不停。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平常见面也不容易。   温言最终把话题转到了多重人格上,“殷教授,你接触过多重人格的病例吗?”   殷教授倒茶的手突然顿住了,片刻之后才笑言,“最近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整个s市都跟多重人格杠上了。”   温言知道她所指的是最近轰动一时的蒋潘案。   “我在美国的时候,接触过,回国以后,倒没有。到目前为止,中国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病例。我的感觉是,这应该跟东西方的文化差异有关。东方的文化根源,比如老庄哲学,都教人无为,孔孟之道,提倡的也是中庸,这样的文化熏陶下的性格,不会有太多冲突矛盾性的特质。西方的文化,比如圣经,从旧约到新约,我看到的都是冲突,战争,仇恨,有时候我真无法理解,既然耶稣是神,为什么他不能容忍撒旦的存在,像佛教中的佛陀那样大爱,众生平等。如果把耶稣看成一个人,我觉得第一个会人格分裂的就是他,因为他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而现实世界太残酷,必然会让他失望,甚至受到伤害。”   殷教授的想法让温言吓了一跳,她虽然不是基督徒,也不是佛教徒,对于任何宗教,她都心怀敬畏,更不敢这么冒然拿来做评判。大概资历尚浅,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殷教授的观点。只能避重就轻,“殷教授真是博学,有机会我也去看看这些书,不然都不够格跟你聊天了。”   “那倒不是,我一个朋友最近刚好在研究这一课题,聊过几句。怎么,你一个做形象的,怎么突然对心理学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了?你遇见了这样的客户?”   “没,没有。”温言连连否认,不确定的事情,先还是别拿来做话题,“我只是好奇,大概是蒋潘的案件太轰动了,所以勾起了好奇心。再说,这么久没见你,想你了,所以就找了个理由来看你啊。”   “说到好奇,我跟你一样,其实人格理论不是我研究的领域,如果你想多了解,到时我给你介绍几个国外的朋友。”   温言看到殷教授不停地看手表,猜想她还有事要忙,便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殷教授给了她一叠资料,还有一张名片。   她从办公室出来,刚下到一楼,看到凌锋从休息区的咖啡座迎面向她走来。   他是在等她吗,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对于他这种大忙人,等一个小时,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你跟她聊什么,让我等那么久!”他脸上确实堆着不耐烦的表情。   “……”她没让他等啊。   “我看到你的车了。”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温言心里一慌,不会又来教训她车子没停好吧。   “停成那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很容易出车祸?”   “……”她侧过身子,不敢看他。   不敢看他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昨天那莫名其妙的吻。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她不能当作没事,虽然说出去很有可能会被嘲笑,但这确实是她的初吻。叶枫第一次亲的还是她的额头,她的无疾而终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想起这些,她整个人觉得烦躁。   温言不想再看到这脸,急匆匆地走到停车场,找到她的车。可她刚打开门,对面的人几乎与她同时打开了另一个车门,结果比她还快一步坐上副驾座的位置。   “这是我的车!”温言俯身从车门看向凌锋,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坐错车了,那就赶紧下车吧。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言下之意,“我有说过不是你的车?是你的车,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它的每一个部件我都摸过。”说完,侧过身来将她使劲往车里一拉。   温言瞬间跌坐在驾座上,头被车顶撞到,痛得她直想骂他娘。想想还是算了,他娘是无辜的。   她把手抽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你制造的又怎么样?我管你摸过还是咬过,它现在属于我,所以,不好意思,请你下车。”   “不用不好意思,我办完事自然会下去。”凌锋说完,抢过她的包,又向昨天一样,在她钱包里塞了一叠人民币。   这个人还真是执着啊!   温言看到他的手腕上也缠着纱布,白色衬衣袖子下,甚至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红色。想到他昨天挡在她面前,被袁强打成那样,心里就这么软了下来。   他办完他所谓的正事,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会儿,”她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你去哪,我送你。就当你付了油钱。”   凌锋“唰”地立刻转过身来,“你的油比黄金还贵?”   温言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她笑得肚子都痛了。   “那就当作你的形象管理项目的预付款吧。”她终于不笑了,补充了一句。一边启动了车子。   “你们的服务这么廉价?”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温言气得把方向盘一扭,在路边安全道里停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还真没遇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客户。你要再冷嘲热讽,我就……”   “……昨天,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突然变得有些忸怩,有意无意间似是在关心她。   这让温言有些局促不安了,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暧昧起来,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冷嘲热讽呢!   “我问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去医院看过没有?”她不回答,他立刻变得不耐烦了。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伤到,还是没有去医院?”   “都没有。”   “……”   之后,车厢里就只剩下彻底的寂静了。   温言赶紧放了一张cd碟,一边启动车辆,重新回到马路上。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我是一条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   我有许多的秘密   就不告诉你   ……   车载音乐一响起,温言尴尬至极,她转了个弯,腾出一只手,赶紧往下一按,换了一首。   天上有无数颗星星   那颗最小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地上有无数个龙人   那个最小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啊----   这是我将在妈妈怀抱里   去寻遍天涯,去找他   ……   她想继续换掉,被他制止住了。   她以为他又会嘲笑她幼稚,这么大年纪了还听这种歌,可他竟然听得很认真,看着前方出神。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童年记忆。   对于快四岁的纪晓涵来说,她的儿童记忆是聪明的喜洋洋,是笨得可爱的熊二,亦或是《冰雪奇缘》里美丽而梦幻的艾莎公主。   对于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小龙人》了。   有一段时间,温言陪着纪晓涵看动画片的时候,心血来潮,把小时候看过的《小龙人》又重新看了一遍,还特意去买了牒放在车上。 ☆、Chapter 12   车厢里,两个人沉默不语,只有清脆的童音响彻不断,暂时缓解隐约之间的尴尬。   整个碟片的音乐循环了一遍,温言才突然想起,他们这是要去哪?前面是十字路口,左转是她回公寓的方向,那他要去哪?   “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他突然看向她,口中念念有词。   他说这句歌词的时候,让她猛然想起昨天他们逃离旧工厂后,他拿着车钥匙在她面前晃动,“我厉害吧?”与那种小男孩调皮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温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趁着他开了口,问他去哪,她送他。对于一个不开车的人,她还真是不忍心把他扔在半路上。   “右转。海上星月。”   那不是本市最有名的富人别墅区之一吗?   温言心里感觉怪怪的,他们果然就是一个左转,一个右转,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你们不是要求了解客户详细信息?现在给你们机会。”刚刚因为一句童谣给他塑造的温和形象很快又被他一如既往的冷硬撕碎。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虽然要了解客户信息,似乎也不至于要深入客户家中去窥探私密空间。   “我之前让助理去走访你们公司,你不是没空,连个面都不露?”   “我现在有空配合你,过时不候。”   温言心里忽然意识到,他大概是不满之前去的一直是文小美。其实这一点也是因为她有些气,他给她的是助理的名片。既然他要端出姿态,那她也只能配合他了。他一直看轻她们这个职业,本身就让她觉得不舒服。   他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和眼神似乎在表达这样一个意思,你知道就好!   奇怪的是,每次她迎上他的视线,他总是有些躲闪。两个人的目光最多交集半秒。   按照他指示的路线,他们终于在一栋咖啡色的豪华别墅前停了下来。外观看上去,英伦气息很浓。   进入别墅以后,温言瞬间感觉到开阔的空间,宽敞明亮,极简主义的装饰风格,直线条,有棱有角,果然与他的人很相似。   她说出这种观感,他又不高兴了,“你们做形象的,就是这样从里到外评判别人,再给人贴上各种标签?”   “……”跟这样的人多呆一分钟,温言觉得自己就得折寿十分。   她现在对于伺候这位客人,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甚至一时异想天开,想从复兴国际拉到300万的投资,去做360°魅力的app,也不再抱任何希望。   她鬼使神差的跟着他来到这个贼屋,完全是昨天奇特的经历,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原谅她是女人,总脱不了凭直觉看问题的习惯,以她的直觉,凌锋和叶枫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她希望去探寻这一层关系。   而凌锋到底是不是多重人格,为什么他分离出来的人格不是别人,偏偏是叶枫,她不是专业人士,该怎么样才能确认?   温言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凌锋问她要喝点什么,她说随便。   “只有咖啡,茶,牛奶,没有随便。”   “咖啡吧。”温言被他拉回神来,他问她的时候她脑海里正在想多重人格的问题,被他这么冷硬的声音一刺激,突然感到恐惧。   他如果真的是多重人格,突然分裂出一个变态食人魔杀人狂来怎么办?或者其他……   “要不要加伴侣和糖?”   “要,要的。”   “加多少?”   “随……一半一半吧。”她差点脱口而出“随便”两个字,问题是,她喝了那么久的咖啡,真的是随便加伴侣和糖,从来没有数过到底加了多少。   “一半一半?这是多少?咖啡和咖啡伴侣一样多,你不怕腻死?和糖一样多,小心患糖尿病……”   凌锋意识到温言在盯着他,一脸恐惧的表情,很不解,“有什么问题?”   温言半天才缓过气来,她突然好想离开啊,感觉再多呆一分钟,都要崩溃。问题是,她现在该找个什么理由走?   她不回答,他也不出声了,站在开放吧台前折腾着。房间里安静下来,渐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咖啡馨香。   她以为他会跟她平常一样,直接把速溶咖啡泡好,没想到他在煮咖啡,她走到他对面的高椅上坐下来,看着他像做科学实验一样,非常精确地增添咖啡的剂量,不时的看手表,像是在计算时间。   “没加伴侣,只放了半块方糖。你尝尝。”他折腾了半天,终于倒给她一小杯。   果然,苦得要命。   他看着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这可是巴西进口的上好咖啡豆,一看你的品味已经被速溶咖啡冲没了。”   温言放下咖啡杯,感觉到口腔中久久不散的香醇质感,时间越长,越浓郁。这是她喝了这么久速溶咖啡,从来没有体会到的。“虽然有些苦,却很有回味。”她说的是实话。   听她这么一说,他似乎很有成就感,也很自豪,“那是自然。如果不做汽车,我就去开咖啡馆,煮咖啡卖。”   他也有兴趣开咖啡馆?   说到这个,两个人突然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到兴起之处,凌锋带着她去他的书房,里面有各种各样关于咖啡的书籍。他甚至打开电脑,让她看他在全世界各地拍到的各种风格的咖啡馆的照片。   温言无意间瞥见他书桌上有三本她的书,脸瞬间就红了。那完全是为了推广宣传逼出来的东西,时间那么紧,几乎一年写一本,都没有经过细细雕琢,那么粗糙的文字,他能看得下去?   “你看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凌锋意识到她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自己的书上。   温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细看,只是想引用他自我、本我和超我的理论。”   他似乎并不想跟她深聊这个话题,继续转到关于咖啡的话题上去了。   两个人从二楼书房回到一楼客厅,温言感觉自己呆得有点久了,提出要离开,她始终问不出口,也无法想象,像凌锋这么一个精致健康的男人,会与多重人格扯上关系。   结果,在她离开之前,他却主动问起,“温……温小姐,你认识叶枫?”   温言虽然很不高兴,他每次在叫她的名字的时候,都是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她的名字好像没那么难记啊,他竟然到现在还称她为温小姐,偏偏她最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为什么这么问?”她懒得在她的名字上跟他浪费时间,把问题抛回给了他,语气不善。   凌锋突然变得有些不安,说话也吞吞吐吐,“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算是前男友吧。史上第一奇葩前男友。”她没好奇的补了一句,莫名觉得烦躁起来,“问就是问,不问就是不问,还有随便问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她的激烈反应,把他给震住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双手拽在裤兜,不说话。   温言转身就走,她的耐心也已经耗尽,不想再继续耗下去,却又被他拽住,他的力气很大,轻轻一拉,她被拉转过来。   “公司马上有一系列的推广活动,所有形象相关的事情,你要负责。”他又恢复了强硬霸道的本来面目。   “凌先生,工作上的事,我会让助理去跟进,贵公司接洽人不也是您的助理程启先生吗?”   “你要服务的人是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我不够格让你亲自来做我的形象顾问?”   看着他咄咄逼人的表情,温言突然觉得很累,“不好意思,贵公司的项目我们不做了,您另请高明吧。”   “合同我已经签了,你要是不做,就是违约,那就让律师来解决。”他松开了她的手。   温言揉了揉被他捏地火辣辣的手腕,思忖了半晌,看向他,“我可以继续做,也可以亲自来服务你这位大人物,但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是关于叶枫的问题,能不能不要问?”他用哀婉的语气,堵住了她的嘴,因为这正是她想问的问题。   偏偏温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他继续命令她,他眼中没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或许她立刻转身就走了,现在她应该怎么做?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变换了问题,“三个月期限,如果没问题,请重新审核我们的app项目,不要再故意挑刺。可以吗?”   “可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肯定回答。   从海上星月出来,温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如果是一个月以前,他能这么承诺,她一定会很开心,很兴奋。   只是现在,扯上了叶枫,中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感觉她的心像被什么压着,整个人都变得沉重而疲惫。   提到叶枫,凌锋变得很不正常,可见,他们之间不仅认识,并且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主动提起,却又不让她多问,那她该怎么去解开这个谜?   幸好现在有了这个契机,作为凌锋的私人形象管理师,温言可以全面深入地去了解他这个人。   三个月的时间,她相信,一切最终都会水落石出。 ☆、Chapter 13   凌锋的形象管理项目开始以后,温言发现她一大半的时间几乎都被他占用了。   连整理衣橱这样的琐事,他都不同意让文小美来做,原因是,他家不接待外人。弄得文小美意见很大,每天都在她面前开□□会。   “温老师,你知道吗?”文小美一边整理单据,一边对正在做配色的温言八卦。   “知道什么?”   “听说凌先生不会开车。”文小美神秘兮兮,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一样。   “你怎么知道?”温言担心她手机里没有删掉的视频是不是被她发现了。   “我猜的。我去过他们公司无数次了,也听他们公司内部员工议论过。说他们*oss爱车如命,收集了各种世界顶级名车,却从来没见他开过。”   “……”还好,与她无关。   “温老师,你说这是不是个奇迹啊。”   温言笑了笑,“嗯,确实是个奇迹。一个享誉世界的汽车王国的缔造者,笼罩在速度与激情的神话光环之下的男人,却连方向盘都不敢摸。这好比一个四处炫耀自己多有魅力的男人,全世界的女人都爱他,可他却是个性无能。”   她的话一说完,文小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温老师,想不到你也能这么毒舌。”   温言撇了撇嘴,谁让那个人总是找各种机会刁难她呢?如果不是他,她最近也不会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了,害得她动不动就被母上大人电话恐吓,想纪晓涵想得发疯,却不能跑去逗她玩。   “凌先生……”文小美突然停住了笑,跑到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着。   温言背对着门口,转回头看向门口,凌锋正站在她工作室的门口,脸上的表情比寒冬腊月的严霜还要冰冷。   她这才想起,昨晚电话中,她让他来她的工作室一趟,要给他做肤色测试。因为要用到特殊光源,必须他亲自来,他当然是无情地拒绝了,为什么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她心里一慌,刚才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我跟温小姐约好了,你先去忙。”文小美一听,像得了大赦一样,立刻去招待她身后的程启,这段时间,他们接触较多,已经熟悉得像老朋友。   温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起身把他引入里间,准备给他测试肤色和脸型。   凌锋没有提刚才她们在背后议论他的话,只是按照她说的去做。   测试肤色要先净脸,在不同冷暖光源下,通过反复比对各种色布,才能得出结论。温言小心翼翼地做着这一切,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大概是刚才的话让她觉得心虚。   看来在背后议论别人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的皮肤偏暖色调,与他高冷的性格相反,又很白,不像一般的亚洲人皮肤偏黄,因为距离太近,她能看清他脸部皮肤的纹理。比对色布的手指无意间触到他的脸,是一种坚实的质感,有些微微发烫。   她的视线有意不看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下半部脸,进而落到他的唇上。轻抿的薄唇,不动声色,却让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旧工厂被袁□□打后,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落在她唇上的啄吻。   两个人的沉默,让小小的空间里,空气显得有些暧昧不明。   温言只觉得心脏要窒息,匆匆放下色布,退到两米开外的地方,“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他盯着她,看不出喜怒。   “我要做的都做完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配合。”温言说的时候,一边折叠着手中的色布,却不看他。   凌锋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就抓住她的手腕,“你的事做完了,我的事没做完,怎么可以走?”边说边拉着她往外走。   他拉着她走到外面陈列衣服的,随手拨弄了几下挂杆上的衣服,最后拿出一条紫色的小礼服,递给她,“换上。”   “换这个做什么?我又不去参加活动。”   “让你换就换。”他终于有些发怒了。   搁在以前,温言早就跟他对着干了,可想到今天是她背后议论他在先,她姑且忍着。   换上礼服裙,她一出来,凌锋的目光在她身上瞬了瞬,随即在饰品柜里挑了一套天鹅系列的项链,耳坠,让她带上。再给她挑了双高跟鞋。   这情形,仿佛他才是她的形象设计师。   弄完这一切,他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她就往外走,并且像是主人一样,叮嘱了文小美几句,让她好好看着工作室。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长车,程启看到他们出来,立刻开车门,将他们一一迎入车中。自己坐上了副驾座,吩咐司机开始开车。   “凌总,现在就出发吗?”程启看了看时间,“估计他们那边早就到了。”   凌锋微微颔首,表示无异议。   他们简直把温言当成了空气!   “程特助,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知道,问凌锋也是白问。   却忽略了,有凌锋在场,问程启也是白问,“温老师,一会到了您就知道了。”   一路上,程启一直在向凌锋汇报工作,说到le的销售情况、市场份额等数据,温言都慌了,她是个外人啊,怎么都不避讳一下?她匆匆看向车窗外,尽量转移注意力,不去听他们说什么。   车子疾行了半小时的样子,终于在银河星汉停下来。   银河星汉是与海上星月齐名的富人区,一个在城东地势较高的半山处,一个在城西临海而建,一山一水,遥相辉映。   温言回头想要向旁边的人要个合理的解释,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她双手拽着裙角,准备下车,却见凌锋已站在车门口,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大概已经知道他想要她来扮演什么角色了,估计两人假扮情侣偷拍蒋潘视频的经历,给了他很好的灵感,他又拽着她来充当这个角色,还带着她来见家人了!   温言退回车里,“程特助,麻烦你送我回家,谢谢。”   “你敢!”凌锋的语气比刀尖还要锐利,刺得她心口生疼。   看着她一脸愤怒的样子,他躬身看向车里,声音和缓了一些,“你不是说喜欢车子的人,却不能开车,相同于好~色的人却性无能吗?我的名声都已经被你传臭了,还有哪个女人愿意跟着我?厉家的规矩,超过二十八岁的人,出席家庭宴会必须成双结对,所以,这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她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想立刻甩手扇他一巴掌,就像最狗血的电视剧里最狗血的剧情那样,才能解她现在的气。   他莫名奇妙亲吻了她,她还没要他来负责,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刚说出去才两个小时不到,就把他名声传臭了,还要她来负责!   她想着该怎么来回击他。   “温言?”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当他们正僵持着,旁边停下来一辆宝蓝色的车,车中走出来一对男女,厉锦程一袭浅蓝色伞裙,典雅高贵得像一个公主。   这是她吗?   厉锦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凌锋,脸上立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哇靠……哇塞,凌锋,你很厉害啊,竟然找到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伴了。”   凌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厉锦程果然闭嘴了。   不等她们说什么,凌锋直接拽着温言的手,下了车,把她的手塞进他微微拱起来的臂弯,“如果你还想你的那个什么app有机会面世,想要我不计较你今天背后对我的议论,你今晚就乖乖地配合。”说完,手用力一夹,几乎是拖着她走进了别墅。   什么叫祸从口出,温言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当进入厉家的宴客厅,看见厉瑞程正端坐在宴席上,温言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阿锦来了?阿锋也来了?来,快快,陈妈,快来招呼客人。”一个着大红色连身裙的中年女子,约摸五十岁左右,黑发高高盘起,一身的珠光宝气,脸上更是容光焕发。   “小蒋阿姨,好久不见,您越来越漂亮了。小瑞,你又换女朋友了?”厉锦程携男伴eric在红衣女子对面坐下,她脸上这么客套虚伪的表情,温言倒是从来没见过。   凌锋并不言语,在eric旁边坐下来,想起温言,立刻又起身,帮她拉了椅子,重新坐下。   桌上成了厉锦程和她口中的小蒋阿姨的主战场,温言猜测她应该就是蒋青芸。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嘘寒问暖,听起来却总感觉话中带刺。   其他的人都只是走个过场,相互认识一下,打了声招呼。   “温小姐品味很独特啊,当初我追你的时候,你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配不上我,变相把我拒绝了。你不知道,你当时可真伤了我的心。”厉瑞程一手抚胸,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他旁边的绿衣女子想要说什么,被他给止住,“现在这么快就跟别人好上了,怎么这别人偏偏还是厉家的人呢?”   蒋青芸笑着接他的话,“阿瑞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锋从小就喜欢跟你抢东西,大概六岁以前过怕了穷日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进入我们这种豪门大家庭,当然要加把劲,多抢一些了。”   他们母子一唱一和,凌锋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温言却听得气不过,把话接了过来,“厉先生可真会说笑。我妈从小就教我,女人选男人,钱多钱少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对自己好,并且是百分之百的好。我想小蒋阿姨如果有女儿,也会这样教她,对吗?如果当初我答应了厉先生,估计现在坐在厉先生旁边的人早就不是我了。不管阿锋是贫穷还是富有,但我很确定,他眼里只有我,所以,下一次来这里,坐在他身边的人肯定还是我。阿锋,你说是吗?”   温言主动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看着他,巧笑嫣然。   凌锋看着她,瞬间把手翻过来,掌心朝上,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是!”   “不错嘛,死小子,终于带个女人回来见我了,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偌大的宴会厅里,传来一记响亮的男声。 ☆、Chapter 14   温言随着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白色对襟宽衣,迈着矫健的步伐,从旋转楼梯处下来,走向宴桌,在主位上坐下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有点事耽误了。”   “老爸,来,抱一抱。”厉锦程立刻起身,像个小女孩一样,张开双臂,抱着白色身影。   “锦锦,你都快三十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这么多人,你羞不羞?”   “不羞,别的老男人我还不抱呢。”   父女俩最终还是在众人面前抱了一抱,最终还是蒋青芸催促着开始用餐,才双双坐下来。   厉锦程整个晚上表现得像一个备受宠爱、幸福至极的千金小姐,与平常狂躁抑郁的形象大相径庭。   在国产汽车领域,厉万年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万年集团至少已经有六十年的历史,几乎是与共和国同步发展起来的家族企业。八十几岁的老人,看起来像六十岁,一点都没有古稀老人的衰颓感。   饭席间,他像个慈父,关切地问着桌上年轻人的工作,生活。三对年轻人,他几乎都会问到一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厉瑞程是这样回答的,“阿锦最大,等她结了婚,才轮到我。”   厉锦程立刻把皮球踢了回去,“我是女孩子,当然等家中长子婚了以后,才考虑。”   厉万年不语,看向凌锋,“你们呢?”   凌锋直接回答,“快了。”全桌的人立刻都看向他,他又补了一句,“她答应了就结。”众人的视线立刻又转到温言身上。   温言有些尴尬,厉万年笑望着她,似乎在等她说点什么,她只觉得脊背又开始冒冷汗,她还真没想到这次角色扮演比上次偷拍的时候还惊险刺激。   “我得问问我妈的意见,我妈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温言把皮球踢给了不在场的母上大人。她脑海里立马想象出母上大人两眼放光,大叫一声,“立刻马上!”   “温小姐还真是个听话的女孩子,比我们家阿锦乖多了。我真羡慕你妈妈,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女儿该多好。”蒋青芸感慨了一句。   厉锦程把手中的汤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这可有点为难我啊,这边一个妈,那边一个妈,把我弄成精神分裂了怎么办?”   “锦锦!”厉万年喝住了她,忽然发现这么多客人在,声音立刻又缓下来,“你也知道那边还有个妈,有空多回去看看她。凌锋,你吃完饭别走,到我书房来,我有话对你说。”   厉万年最晚一个入席,又最早一个离席,他一离开,这场家庭宴会也算结束了。   温言暗暗舒了一口气。   虽然以前也没少参加一些社交宴会,不过她都是带着目的,为了多做几个vip去的,今天却是赶鸭子上架,并且,这种大家族之间的家庭宴会,感觉像是穿越到宫廷里,各宫娘娘撕战一样惊险。   凌锋去书房以前,把她拉到二楼一个单独的套间,“你在这里等我。”仍然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不行,我得回去了。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温言不答应,却基本上无效。   “你见过快谈婚论嫁的男女朋友,一起来见家长,再单独离开的?要演就要演全套,这不是你擅长的吗?”凌锋的语气有些冷热不均,让她听不明白到底几个意思。   “行了,你快去受训吧,我来陪温老师。”厉锦程及时出现,她把eric送到她的房间,立刻就跑了过来。   凌锋离开以后,温言在单独套间的客厅里坐下来,随手开了电视。   厉锦程也在旁边坐了下来,点上烟,吸得很凶,像是憋了许久,再多忍一分钟就要崩溃的感觉。   “温言,你知道我现在最难受的是什么吗?”厉锦程已经撕下戴了一晚上的面具,“最让我难受的,是从此以后,我连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都失去了。换句话说,从此以后,我在你面前,也得戴上面具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像刚才那样,装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   厉锦程笑了笑,“今天最后一次。”   两人不再说话,房间里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   范冰冰演的武则天,妖娆妩媚,在张丰毅演的李世民面前,表现得像只小白兔。温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玄武门之变,如果太平公主活在那一代,你觉得她会帮秦王李世民,还是帮太子李建成?”   厉锦程这个问题,让温言一时混乱,太平公主是武则天跟李治的女儿,怎么扯到李世民那一代去了?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武则天才两岁,怎么会有太平公主!   听完她后面的一段描述,温言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七年前,二十一岁的凌锋从法国留学回来,那个时候他还是厉凌锋,进入万年集团,主管营销企划。短短半年,成为万年集团备受瞩目的新星。引起蒋青芸的恐慌,比他大一岁的厉瑞程原本是厉家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厉凌锋出现以后,厉瑞程的地位自然受到了动摇。   那一年,万年集团遭遇创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七十多岁的厉万年不堪重负,卧床不起。当所有人以为带领万年集团走出危机的会是才高气盛的厉凌锋,成为集团新的掌权者。结果却出人意料,危机过后,厉瑞程出任万年集团ceo,厉凌锋出局,从此,在世人面前,再没有厉凌锋这个人。   厉锦程把七年前厉家那一场继承权争夺战,比作玄武门之变,温言没有亲见那个过程,却可以想象得到它的激烈程度。   “所以,你就是太平公主?凌锋就是惨败出局的李建成,而厉瑞强就是李世民?”温言打趣着问她。   “你真聪明。不过,只是结局像,本质还是不同。就像你说的,太平公主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不可能参与他们的争夺。况且,以凌锋的能力,他才堪比李世民,他输的大概就是当时年轻,不够腹黑吧。反正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坦诚相见,我也不介意多向你透露一点厉家的底。”   厉锦程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继续讲着他们厉家的事情。   “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后人褒贬不一,但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同胞兄弟,他们之间的争夺,完全是能力和背后智囊团的竞争,没有其他的因素。但厉瑞强有他母亲蒋青芸和蒋家的家世撑腰,凌锋当时虽然有真正的厉夫人支持,但仅仅是思想上支持。可这个社会就是现实的,尤其在利益面前。”   “真正的厉夫人?你是说凌锋的妈妈?”温言虽然能看出蒋青芸肯定不是厉锦程和凌锋的亲妈,但听到这样的说法,还是有些震惊。   “这是他个人的私事,我就不讲了,我给你打个比喻吧。在古代,皇帝总喜欢把一家的女人都霸占了,原因我不知道,我猜大概无聊。比如,唐高宗李治,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真正爱过武则天的,不然也不会把她从尼姑庵接出来,把他老子的才人变成他的昭仪。只是后来了,武则天的妹妹武顺来了,成了他的女人,据说后来被追封成什么郑国夫人,武顺的女儿贺兰氏也来了,成为他的魏国夫人……总之,一团乱。”   厉锦程看着电视上的范冰冰,看得很专注。不过电视剧里还没演到她说的那么复杂的关系去,这会儿,武则天是武媚娘,李世民已经病入膏肓,李治在他的病床前跟武媚娘日久生情……   把这些历史人物的关系套在厉家,温言想象不出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复杂的关系。想想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厉锦程不说,她也不可能去问。   “为什么你刚才说,以后在我面前也得戴上面具了?”温言一直想问她这一点。   厉锦程看着她,笑得很妩媚,又森森然,“因为你以后就要成为这个圈子里的一员了,没听说过朋友圈里没有朋友吗?温言,欢迎你来到这个繁华绮丽、诡计多端、勾心斗角、冷漠无情的*世界。”   厉锦程这一连串没有温度的形容词,让温言脊背发凉。她匆忙解释,她只是来角色扮演一下,她和凌锋并不算很熟,也不太可能有下文。   厉锦程听了她的话,冷笑了两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也有病。”   看着温言不解的样子,她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凌锋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他从来没有带过一个女人这么正式的来见厉家的人。你真的觉得这只是角色扮演?”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   凌锋刚好回来,“我们走吧。”他要过来拉她的手,被她避开。他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转身先走出了房间。   温言跟随他一起离开了,原本觉得应该向主人告个别,但经过楼下的时候,看不到一个人影。凌锋步伐又很大,她踩着高跟鞋,被他落下很远。   出了别墅,程启已经在门口开好车门,等着他们。   等他们各自上车,车子很快离开了银河星汉别墅区。 ☆、Chapter 15   一路上,只有程启在没话找话,说个不停。最后也停了下来。   偌大的车厢里,一片寂静。   温言回想着厉锦程整个晚上说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凌锋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他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女人这么正式的来见厉家的人。你真的觉得这只是角色扮演?”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身旁的人,凌锋却一直看向窗外,留给她的又是一个侧脸。和那天开车的男人,亲吻她的男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是完全不同的表情。   她感觉脑袋一片混乱,有种要分裂的感觉。   车子在郊外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凌锋让程启和司机自己叫车先回去,程启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凌总,我们回去很容易,问题是谁把车开回去?”   “让你走就先走,那么啰嗦干什么?我的事轮到你来管?”凌锋突然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程启跟了他也有七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也不敢多问什么,匆匆拉着司机离开了。   温言看到他这么愤怒,也有些不安,她不知道他把她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把别人支走,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倚在车身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像是很烦躁。   温言坐在车里,坐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下车,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窒闷的情形,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凌锋把剩下的半截烟几乎是一口气抽完,把烟蒂踩灭,“温……温小姐,我们结婚吧。”一边踩烟蒂,一边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不抬头看她。手仍然是每次叫她的时候一样抚额的动作。   温言有种想笑的冲动,她实在觉得荒诞。他们认识三个月不到,他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却在这荒郊野外,向她求婚!   没想到她活到这么大,经历了史上第一奇葩前男友,现在还有机会经历一次史上第一奇葩求婚。   他终于看向她,“我会照顾你,照顾你的家人。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去满足你,你想我眼里只有你,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我都可以做到。请你嫁给我!”   这么真挚的求婚,这样海誓山盟一样的甜言蜜语,为什么在她听来那么心酸呢?她从他眼里看到的不是幸福,而是一种愧疚。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小孩,极力地发誓,会用尽所有的努力去改正这个错误。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需要他赔上一生来赎罪?   温言被他搅得心都乱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她很清楚一点,他是在请她嫁给他,就像请她去扮演他的女伴,请她去做其他任何一件事一样。   “那你爱我吗?”她笑着问他。   “我……”他的欲言又止,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不等他回答,主动转移了话题,“凌先生,让我来帮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刚才你去见你的父亲,他一定要求你向他学习,婚姻不能儿戏,不能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完成任务,要选择最合适的,比如,他会选择蒋青芸,他也一定会建议你选择李小萌。可他不知道,他最骄傲的儿子,偏偏喜欢跟他唱反调,你想要向你父亲证明,没有他,没有李小萌的父亲,你同样可以创造一个神话。”温言想象着书房里,厉万年会对凌锋说着什么话,她把这些话拿来分析他现在的心情。   而她的近似豪言的分析,让凌锋震惊,他的表情又一次出卖了他。   这次,轮到温言愤怒了,她向他走进一步,“凌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愿意做你的工具,成为你证明你自己的工具?因为你骄傲,所以别人都应该顺着你的意来吗?对不起,我不会。”   她说完,转身欲走,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低沉而疲惫的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言脚步一滞,忍不住转过身来,“那是怎么样?”   “我只是想照顾你,如果你想要爱情,”凌锋突然拽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拉入怀中,“我也可以给你。”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唇也覆下来,瞬间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封住,没有任何缓和余地,直接撬开她的唇舌,闯入她的口中。   他口中有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呛得她呼吸不上来。   温言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或者说她就像个木偶,不懂得做任何反应。甚至,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她看到了天空中,悬挂着一弯钩月,轻烟般的黑云,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害怕黑暗,把视线落下来,看到了他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很浓密,随着他微微转动的头,一直在颤抖。   她的心突然也随着颤抖了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感官的刺激越来越清晰。   他在她口中辗转吮吸,让她渐渐觉得嗓子发干,胸口窒闷。她渐渐意识到,他在吻她,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轻轻地在唇上碰触一下,却是现在这样,不留余地,像狂风一样卷绕着她每一寸唇齿口舌。   他的吻,就像他的人,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觉,像刀尖一样凌厉锋锐,刺得她浑身疼痛。   这种疼痛,让她短暂空白的大脑,捞回了一丝理智,她使劲推开他。   他似乎很投入,突然被她推开,胸口仍然起伏变化,喘着粗气。只是看着她渐渐变红的眼睛,突然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照顾你,如果你想要爱情,我也可以给你。”温言把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连起来,原来他是要这样给她爱情。   她觉得她应该甩他一巴掌,然后掉头就走,留下一个傲娇的背影。   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很安静地回到驾驶座上,在这个过程里,她在整理思绪。事情变化发展太快,超出她的理智范围,但她更害怕不理智带给她的伤害,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伤害,不想再重复一遍。   凌锋坐到了副驾座上,“我今天说的,你考虑一下。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让程启去准备。”   温言突然启动了车子,快速地转回到马路上。   午夜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她把油门一直往下踩,车窗外的风景退后得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直线往后划过。   “温小姐,你开那么快干什么?这样会出事故,你快停下来。”凌锋在她旁边大喊大叫。   温言不管不顾,她大学就拿了驾照,她对她的车技很自信,看到旁边的人这种反应,她竟然觉得心里畅快了很多,故意把速度加到最大。   凌锋也感觉到了她的心思,最后也不叫了,只是盯着她。   看着她,他有些失神。口中仍然是她唇瓣的味道。这种味道,像旷野里溶溶的月光,让他觉得迷醉。她的眼睛,比黑夜更黑,像深潭一样幽邃澄澈。他看得发慌。   她近乎木讷的笨拙,倒让他觉得意外,一点都不像她这么灵动活泼的一个人该有的反应。   温言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车子终于驶入海上星月,在他的家门口停下来。温言稳了下呼吸,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手中的方向盘,“我能给你什么?   ”   “嗯?”凌锋也早已把视线转向前方,两个人似乎都刻意不去看对方。   “凌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做这个做那个,要给我婚姻给我爱情,我就当你是商人习惯性的思维方式,习惯了做交易。你愿意付出那么多,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有掉馅饼这样的事情。得到什么,总需要付出什么。你需要我付出什么?”温言终于把视线转向他。   她的问题带着一股火药味,同样把他的视线抓向她。   四目相撞,却没有电石火花这种事情,两个人像交战的斗士,似乎都想要用眼神把对方先看透。   “你不需要付出什么,你只需要接受我做的一切就行。”   “为什么?”   “……”   “如果你不是想得到什么,我只能理解成,你一定做错了什么,想要在我身上赎罪,来换取你内心的安宁。”   “能不能不要问了?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举行婚礼。”   “不好意思,凌先生,你愿意娶,不代表我就愿意嫁。既然婚姻对于你们来说,可以作为工具,你还是考虑李小萌吧,她跟你门当户对,可以为你的事业助力。我虽然也爱钱,但我是个贪心的人,除了钱,我想要的更多。对我来说,婚姻可能值不了多少钱,因为根本就不能兑换成人民币;换句话说,我要的婚姻,是无价的,因为需要真心和爱情,你给不起!”   温言说完,推开车门,径自下车,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看见凌锋已经下车,正倚着车身,双手抱胸,看着她。   “凌先生,我想给你一个警告。凡事不过三,前两次我就当是我自己喝醉了酒,如果你下次再敢轻薄我,我一定会一巴掌摔过去。”   凌锋愣怔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看她要走,问了一句,“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这句话一下把温言激怒了,她立刻转身,走到他身边,“我后悔什么?后悔今天拒绝了你的求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不娶我就嫁不出去?凌锋,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我是说,你确定你不后悔要走出去?这附近打不到车。”   他仍然是一副骄傲的样子,仿佛他求他的婚,她拒她的,这两者互不相关一样。他这种波澜不惊的表情,让温言看着更生气,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的话提醒了她,她迅速打开车门,“是我送你回来的,没道理让我走出去。明天让你的助理来我工作室取车。”说完,重新坐回驾驶座。   车钥匙还在上面,温言迅速启动车子。   凌锋起身让开,伫立在原地,目送着她开着车离开,许久才返回别墅内。 ☆、Chapter 16   夜凉如水。   窗外,一轮皓月高高悬挂在黑丝丝绒一般的夜空,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如水银泻地。   房间里,一室旖旎。   大床~上的两个身影,像灵蛇一样,相互交缠盘绕。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像被火烘烤的火炉。   温言感觉浑身燥热。身体像是突然有一个巨大的缺口,让她觉得难受,想要寻找什么东西来填满它。   压在她身上的人,大手配合着唇齿间的动作,在她身上游移,渐渐往下,像是要去探寻珍贵神秘的宝藏。   她像是无师自通,随着他的引领,身体配合着他的动作蠕~动。甚至,有种越来越强烈的渴望,渴望他进入她……   温言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住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应该立即停下来,至少应该看清楚他是谁啊!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的脸,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凌厉冷冽的眼神,眉目隽永,即使不笑,也一样的英俊帅气。   他看着她,“温小姐,我进来了。”很笃定的语气,脸上是冷冽如水的表情。   她捧着他的脸,有些害怕,“会不会很痛?”   他啄吻了下她的额头,下一秒,脸上竟然挂上了笑容,带着一丝邪气,像是不怀好意,“温言,我可以进来吗?”   ……   温言一个激灵惊坐起来,手抚在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脑海里仍然残存着同一张脸两种完全不同的表情交替出现的梦境。再看看四周,都是她熟悉的装饰和布置,是在她自己的房间,原来她在做梦!   她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她双手使劲抓了抓头发,这样的梦,让她羞愧得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温言庆幸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她迅速爬起来,去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一口气灌了下去,想要褪去体内的躁动与不安。   重新躺回床上,温言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后知后觉地用手摸了摸唇,上面仿佛还有一丝他唇齿的余温,口中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混杂着烟草气息,浓烈而令她窒息。   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凌锋的身影,他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和他吻她的时候那种专注投入的表情。心里渐渐涌上一股热流。   天啦?!   温言感觉要疯掉了,原来不仅是做梦,连醒着的时候,她脑海里也充斥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温言立刻爬起来,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把黑眼圈给盖住。最后,只能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了。   她把凌锋的车开到工作室,打算让他们自己来取。   le公司一个月后要去澳门参加欧亚汽车行业峰会与fsa赛车展,凌锋作为发言人,要出席多个场合,温言给他设计了不同场合的形象,手稿图和形象手册很早就交给他了,他却一直没有反应。   理由是,需要她亲自去跟他本人沟通修改意见。   温言在办公室里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带着文小美,一同去一趟le公司。再不跟他确认,肯定来不及准备衣服和配饰。   她不能感情用事,工作还得归工作。   文小美一听说是去le公司,倒是兴奋得很。   温言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打趣她,“小美,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程特助了?”   “温老师,你别取笑我了啊!他这样呱噪,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难道是凌总那样高冷类型的?”   “那更不可能。那种高大上的男人,yy下还行,真的考虑结婚生活,还是不要了。我可是个实际的好姑娘。”   “……”   文小美一路上讲的都是关于程启的事情,比如,她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程顺车,因为作为凌锋的助理,他不得不随时帮别人把没停好的车顺直。   “温老师,你说像他们凌总这样患有严重强迫症的男人,哪个女人受得了?”   “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应该让他光棍打到底。”温言立刻想起他昨天奇葩一样的求婚,想起来心里感觉有些堵。   “这种吹毛求疵的男人,生活刻板得要命。听说他除了工作,整天就一个人宅在家里,晚上从来不出门,周末更是如此。这哪是现代人过的生活?时间长了,不做出变态的事情来才怪呢。”   “你怎么知道他很宅?他做了什么变态的事?”   车子已经停在le公司写字楼的地下车库,温言没有立刻下车,看向文小美,等着她回答。   文小美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道,“程特助说的啊,上个月,凌总让他去海上星月的别墅,里里外外装满了摄像头,全都是最高级的监视设备。而且,听说他在看心理医生,还是从美国特别请过来的。”   温言听了,心里竟然有一丝担忧,“好了,这些是人家的*,不要对外人透露一个字,就当你没听过。”   文小美看她一脸的严肃,很不解,温言平常在她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个朋友一样,突然变得这么郑重,倒让她有些不适,只是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两人下车,坐上电梯,直接到了顶楼,le公司总部的办公室。   温言还是第一次来,办公室的设计风格很现代,处处洋溢着青春、激情、甚至还带着一丝狂野的气息。有好几个单独的办公室,外型就设计成了各种车子的形状。   前台把她们引到最里间的一间会客室,“凌总和程特助正在开会。请你们先在这等等,会议结束后,我再来通知你们。   “宝贝别客气,忙你的去吧,我们会自己看着办的。”文小美来过很多次,跟前台都已经很熟了。   前台离开后,温言坐下来,刚拿起一本汽车杂志,程启就兴冲冲地走进来,“温老师您来了?”   “别,这个‘您’把我说得好老。”温言起身,很客气地跟他行握手礼。   他也不客气,“那也没办法,虽然你比我还小。凌总在办公室,请温老师您先过去。我会招待小美,准备其他的资料。”   温言一下就慌了,她就是害怕单独跟他见面,才特意把文小美带过来的。可她也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跟随程启去了总裁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整个房间通透明亮,一如既往的简约风格。   大班桌后面的凌锋,正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房间里多了个人,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温言却有些不悦,她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主人不出声,她这个客人自然也不能喧宾夺主。   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俯瞰着这座城市。   也许是光线的缘故,远远地看过去,整个城市像是笼罩在一个透明的气圈里,模糊的外轮廓,让人想到埋在琥珀里的某种动物,又像是作茧自缚的虫蛹,在挣扎蠕动。   “在看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凌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体散发出来的体热。她没有转身,却匆忙向旁边移了一步,绕过他,在临窗的沙发上坐下来。   “凌总看过我们提交的形象方案了吗?”温言一边把带过来的手稿图和形象手册拿出来,一边问他。   “嗯。”   “有什么修改意见吗?如果没有,我们就按照方案去执行。”   “没感觉。”凌锋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神情慵懒随意。   他昨晚同样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又开了一个上午的会,现在有些困倦。   “没感觉”这三个字,已经伴随了他七年,二十一岁,他突然失去了一切,身份,地位,包括爱情。却背负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昨天的决定,他并不是仓皇之下的举措。只是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吻她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起了强烈震颤。他原本只是打算很客气的亲吻她一下就结束,就像是一种问候礼节。   结果,他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泥沼,出不来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觉。”   “心跳的感觉……”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形容的其实是昨晚他吻她的时候那种感觉,但他这种神思恍惚的状态,让温言以为他是在戏谑她。   她开始回击,“你什么都要黑色,怎么可能会让你有心跳的感觉?你不知道,黑色是代表死亡的颜色,人死了怎么会有心跳?”   凌锋被她这么激烈的言辞给震住了,他凝视着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像个刺猬一样针对他?   温言被他这么盯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他这种带着审视的目光,感觉像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剥光,当成人体彩绘一样欣赏。   虽然同样是艺术,但她怎么无法接受人体彩绘这样一种“□□裸”的艺术。   “我觉得,浅绿和浅蓝都是比较好的选择,与这次峰会绿色环保的主题很呼应。并且,凌总皮肤这么好,为什么总是让黑色来浪费呢?你应该可以驾驭更多的颜色,让你的形象加分。”   “你怎么不直接说会让我看起来更像小白脸?”   “……”温言不说话了,她已经很确定,他绝无可能会采纳她的设计。   “有没有港澳通行证?”   “怎么可能没有?”   “下个月准备澳门出差。”   “我去澳门出什么差?”   “顾问,当然你要顾我要问,你不在场,怎么顾怎么问?”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温言看着他发呆,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这种对视,让温言觉得恐慌,匆忙转移视线。   幸好他没有提昨晚的事,温言在这个话题被翻出来之前,提出告辞。 ☆、Chapter 17   温言刚起身,被凌锋叫住。   “温小姐,我昨天晚上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他昨天打过她电话?   偏偏昨天她一回到家,就找不到手机了,脑袋又一片混乱,怎么也想起来,手机被她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手机丢了。”她只能实话实说。   凌锋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起身,“那我们现在去买个新的。”   他也不问问是怎么丢的,一手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服,一手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温言挣脱他的手,这可是在办公室,再说,她丢了手机,他急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坐电梯,到了写字楼下,门口已经有人开好车门在等着他们。温言拒绝上车,“凌总,方案的事情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吧,后面的事情我让助理去跟进。”   凌锋还没开口,旁边一辆车里,探出一个头,“温小姐,你昨天晚上好像落了东西在我家。”   温言循声望去,厉瑞程正拿着她的手机,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她甚至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这句话确实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   她急匆匆地跑过去,把手机接过来,“厉先生,真不好意思,还要你亲自送过来。”   “我怕你想不起来。只怪我记性太好,总记得你,不是在找发夹,就是在找手机,要么就是找车钥匙。你不是还说,要给你的车钥匙装个bb机吗?”   温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她丢三落四的盛名已经扬到这么远去了!   这段小插曲之后,温言想着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了。没想到,她正拿着手机按键开机,突然被人抢了过去。   凌锋拿着她的手机,把手机卡取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拆分成三块的手机扔进了垃圾筒。转身回到车旁,把温言摁进车里面,自己也上了车。   “去电子世界。”声音冷硬霸道。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温言看得眼花缭乱,连开车的司机都傻了眼,拼命忍住不去看后视镜。   她的手机买了还不到半年,刚用顺手,竟然给他扔了!   “师傅,麻烦您先停车,让我先下车。”   “这个,温小姐,”司机一边看着后视镜里,一边支支吾吾,“这里只能前行,不能转弯,更不能后退。”   温言气得不行,“凌先生,你也太不客气了吧,那是我的手机,我用血汗钱买的,你凭什么扔掉?”   “我嫌脏。”   “你才脏呢,你全家人都脏。”温言忍不住开始叫骂。   “你说对了。”他竟然无动于衷,还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   想起昨天在厉家的经历,温言渐渐沉默下来。心里还惦记着被他扔进垃圾筒的手机,想着应该打个电话给文小美,她还在le公司,让她下来的时候顺便帮她捡回手机才行。   “程启早已经带她去车库参观新出的样车,你别想着你那个破手机,我刚才已经让人把垃圾处理完了。”他这是要彻底绝了她对手机的念想吗?   温言哑口无言,她真是服了这个人。她的手机什么地方让他看不顺眼了,这么让他恨之入骨?   车厢内又一片沉寂。   到了市中心的电子市场,凌锋直接走到苹果专柜,买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温言用不惯苹果手机,每次导照片都要折腾半天,但她的抗议对他来说,根本听不进去。   “不习惯也要习惯,多用用自然就会习惯。”他把她的手机卡插入手机,捣鼓了半天,才把手机递给她。   买完手机,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看着她,“陪我去吃午饭。”   他只是知会她,不是询问她的意见。温言终于能够理解文小美那句话,这样严重的强迫症患者,哪个女人受得了?   结果,他们去的又是上一次那家西餐厅,他点的菜式也几乎雷同。   “两个人,你点那么多菜做什么?”   “你不是想宰我一顿?”   温言正喝着水,被他这样一反问,差点被呛到。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有透视眼,或者读心术,她的心理活动全被他偷窥了。   “看不出温小姐经验这么丰富,什么男人都能玩转过来。”上完菜,凌锋很用力地切着牛排,一边对她冷嘲热讽。   她想起上午厉瑞程来给她送手机的事情,原来是这件事刺激到他了。   “我能理解成你在吃醋吗?”她忍不住戏谑他。   “不能,酸甜苦辣,我最不喜欢吃酸的。”   “那你问什么问?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管得还真宽。”   “你不知道恨屋及乌吗?我讨厌的人,你最好不要跟他沾边。既然我打算跟你结婚,你就必须站到我这一边。”   她看着他无语,只听说过爱屋及乌,他还真会举一反三。至于结婚,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跟他结婚了?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实在是让她无法理解。   这顿饭吃得很不愉快,温言像是受着煎熬,只盼望着快点结束。   无意间,瞥见门口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殷教授和李先生?”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看着门口相依相偎的殷蔓和李复兴,她有些诧异。   凌锋向门口看了一眼,立刻转回头,“别叫他们,你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   温言原本确实想过去向他们打声招呼,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只好埋头继续用餐。   两人像是达成了共识,不约而同地快速吃完。凌锋让服务员把剩下的打包,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送过去。之后,两人匆匆离开了餐厅,去地下车场。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言感觉下行的电梯很缓慢,她能听到两人各自一呼一吸的声音。这种氛围让她觉得不适。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说熟悉又不算熟悉,两个人认识时间又不长,谈不上有什么私交,更说不上彼此有多了解。   若说陌生,昨天他带她去见家人,吻了她,向她求婚,而她自己还做着跟他在床~上缠绵的春梦……别人花几年时间做的事情,他们一天就做完了!   想起这些,温言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刻把自己埋了。   电梯终于到了一楼,车上司机已经不在,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支走他的。温言看了他一眼,很自觉地伸出手,“把车钥匙给我。”   凌锋也不含糊,把车钥匙给了他。   温言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辆车,她工作室门口还停着一辆呢。她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在心里鸣不平。   “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礼物?”旁边的人看向她,语气突然变得温和了很多。   温言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不解,为什么要送她礼物?   直到她的新手机突然响起,她接了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她母上大人雷鸣般的叫嚷声。   原来今天竟然是她生日!   因为手机丢了,家里人联系不到她,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呢。   “妈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手机丢了,我刚去买了新手机,不信,我回家去,你确认一下。”她竭尽所能,想要安抚她母上大人受了惊吓的心。   “想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带一个男人回来一起过生日,我就原谅你。”温言吓得匆匆含糊了几句,挂了电话。   凌锋很吃惊地看着她,大概是刚才她说话的声音和表情完全不是她平常的样子,把他给惊住了。   温言向他“嘿嘿”笑了笑,“你不知道,中老年妇女,尤其是以嫁女儿为己任的妇女,是需要哄的。不然她要烦死你!”   凌锋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他其实更喜欢她在她家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很生动,活泼,像盛开的木兰花。不像在他面前表现得那样疏远,客套,甚至僵硬。   “你把车停在前面广场,我让司机来接。你今天就早点回家,他们一定要给你庆祝生日。”   温言确实答应了母上大人回去吃长寿面,便按照他指的方向,把车停好。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连她自己都记不住,他竟然想到了。   “我都向你求婚了,这些信息怎么能不掌握?”   他这种用词,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虽然刚才还有些感动,他会想到她的生日,现在想想,他不过是在做一件他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和他工作中要处理任何一件公事没什么分别。   “凌先生,我们还是先把话说清楚。昨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隐情,让你这么做。不过,我已经说过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没必要这么委屈你自己。以你的条件,城中想要嫁给你的名媛千金一定数不胜数。虽然现在不比旧社会,但我是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所以很认同,婚姻需要门当户对。从现实的角度,我们不合适。”从理想的角度,更不合适,因为没有爱情为基础。后半句她最终忍住了没说。   温言义正词严,在他想要说话之前,又打断了他,“这手机,我收了,就当作你送给我的礼物。等你过生日,或者找到你真正爱的人,举办婚礼的时候,我也会送上一份大礼。”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她不想再听他说什么,直接下了车。立刻拦了一辆的士,打车离开了。   这样才对,她应该理智,她受不了不清不楚的感觉。   现在说清楚了,可为什么她仍然不开心呢? ☆、Chapter 18   温言坐上的士以后,突然觉得很失落。   的士司机问她去哪,问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回家,继续听听她老妈的牢骚也好。   她刚说完,手机铃声又响了,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厉锦程来电,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   “厉小姐,您好。”温言决定还是继续把她当作vip客户看待。   “温言,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笑我,昨天自己都说了,以后不再找你,现在又打电话给你。”温言一听就感觉厉锦程一定喝了酒,口齿不清晰。   “没有的事。你在哪里?怎么又喝那么多酒?”   “我在车里呢,不知道要去哪。又没有其他的电话可以打,只好又打给你了。不过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打给你。”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凄婉,带着一股绝望。   温言听了,心里一惊,“这是什么话?顾客是上帝,你是我的上帝,听上帝说话,是我的荣幸,”她想要跟她开几句玩笑,却发现有些难,想想还是算了,“今天我生日,我现在回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今天是周五,厉锦程一到周末,情绪就容易崩溃,但她今天肯定不能陪她去喝酒了,干脆带她回家。   “你今天生日?我……”厉锦程突然转换了话题,“去你家合适吗?我都从来没邀请你去过我家。”   “我昨天不是去过你家了?行了,别废话了,我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可能不好找,你自己导航吧。我打的过去。”   “你为什么打的?你的车呢?你现在下车,我过去接你。什么导航,我才懒得用。”   温言想想这样也好,立刻让司机停了车。   等了约摸十来分钟,厉锦程的黄色兰博基尼就到了。温言上车以后,又被她追问车去了哪里。   温言含糊着蒙混了过去,她的车停在le公司楼下,凌锋的车停在她工作室门口,这真够混乱的。这么混乱,怎么跟她说得清楚?   一路上,厉锦程竟然很安静,没有像平常一样,情绪狂躁,说个不停。   温言也因为这两天的事情,心情有些乱,不太想说话。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过来,终于到家。   敲开门,温芷晴看到有陌生面孔,愣了片刻,大概很意外温言真的会带客人来。   温言一边换鞋,一边解释,“你不是让我带个约会的人回来吗?我每次都是跟她在约会。”   厉锦程忙解释,“阿姨,您别误会,我跟温言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不解释还好,她一解释,温芷晴倒有些慌了,把客人在客厅里安顿下来后,私底下急急地拉着温言到厨房,“女儿啊,妈是催你催得有点紧,但你也不能这么着急找个女人啊。你这么漂亮,又能干,肯定能找到好的男人。咱们不急啊。”   温言彻底被她老妈的理解能力打败了,“妈,你脑筋急转弯呢,转得也太快了吧?她是我的客户,客户,客户。重要的事说三遍,你不能再理解错了。”   温芷晴将信将疑,思虑了半天,咬咬牙,“行了,我知道了,不是就好。快去接客吧,”看到温言回过头来,立刻笑呵呵地加了一句,“接待客人!”   温言被她妈逗笑了,回到客厅,温馨带着纪晓涵也来了。温言将近一个月没看到这小妞,一阵激动,跑过去想要抱住她。   纪晓涵早就张开手臂,向她跑过来,温言激动得闭上眼睛,把脸凑上,准备被她啃。   “阿姨,我要漂亮阿姨。”纪晓涵那标志性的童音打断了她的妄想。   温言睁开眼,纪晓涵已经扑进了她身后厉锦程的怀抱。两个人热乎的样子,让她看得傻了眼。   “阿姨,我叫纪晓涵,我三岁半了,上小二班。我妈妈叫温馨,爸爸叫纪星宇,姥姥叫温止晴。还有个老大不小还没嫁出去的大姨,叫温言。”纪晓涵小嘴一张一合,像背书一样,把家庭成员向客人背了一遍。   厉锦程笑得合不拢嘴,“哇,晓涵太棒了,知道这么多。阿姨太喜欢你了,一定要奖励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亲亲阿姨。阿姨好漂亮,你的眼睛好大,我也喜欢阿姨。”说完,抱着厉锦程狠狠地啃了一番。   温言感觉像是有一把明晃晃地尖刀,“唰”地刺进她的心脏。这明明是她该有的待遇,怎么现在她的存在瞬间变成零了?   温馨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礼品盒,“姐,生日快乐。”   “哇,还有礼物收,太好了,谢谢。”温言接过来,立刻想要拆。   已经和厉锦程黏在一起的纪晓涵,突然跑过来,把她手中的礼物抢了过去,“妈妈,我也要过生日,这个送给我吧。”   “宝宝,你怎么能这样?今天是大姨的生日,你怎么能抢大姨的礼物?”   “我就要,为什么大姨可以过生日,我不能过生日?我也要过生日,我就要过生日。”   温馨气得要打她屁股,被温言抱着跑开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起拆礼物。纪晓涵对着她贼笑。   温言别了她一眼,“小坏蛋,笑什么笑?”   “笑大姨吃醋啊!”   “我吃什么醋,酸甜苦辣,我最不喜欢吃酸的。”说完以后,温言才发觉这句话好像是别人的话。   “我刚刚亲漂亮阿姨的时候,大姨气得都快流眼泪了。哈哈哈,我是故意的哦,谁叫你这么久不来看我。”   “……”   这小家伙,竟然还会演戏,温言气得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一边挠她痒痒。   两个人跌倒在沙发上,纪晓涵“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直到温芷晴出来大叫,“温言,快招呼客人吃饭。”两个人才停下来。   “纪晓涵,快去叫漂亮阿姨一起吃饭。”   “不要,我要和大姨一起吃。”   温言有些尴尬,这才知道这小不点刚刚对厉锦程这么热情,还真只是跟她耍小心思,现在又不理客人了。她只好自己招呼厉锦程,“都是家常菜,肯定比不上你们的豪门盛宴,你就将就一点啊。”   厉锦程笑了笑,也没接话,只是跟她一起去吃饭。   像以往每年过生日一样,温言面前摆了一碗面,上面盖着一个荷包蛋。因为厉锦程是客人,温芷晴给她准备了同样规格的一碗,温言看了很不好意思,要帮她换掉,她却拿起筷子,“今天是应该吃长寿面,让我沾沾你的光吧。”说完,直接吃了起来。   温家过生日都不订生日蛋糕,因为几乎没人喜欢吃蛋糕,每次订了都浪费,最后就简单一碗面解决了。   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纪晓涵会给寿星唱生日歌。结果,她对着温言唱了一遍,又对着漂亮阿姨唱了一遍。   厉锦程笑容清淡,看不出真正的喜还是客气,温言却感觉到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悲凉的情绪。她以为是自己心情不好想多了的缘故。   温言的敏感,有时候是无可救药的,她总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一丁点的情绪。比如,她也感觉到了温馨情绪有些黯然。从她一个人带着纪晓涵进来,她就感觉到了。   她原本想问问温馨是不是和纪星宇的结还没解开,想想还是算了。能不能解开,她能决定吗?   吃完饭,她们就回市区了,温言突然觉得没有心情,在家人面前装得很开心,又怕她们乱操心,干脆借着送厉锦程的借口,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仍然无话。   厉锦程一直把她送到她公寓楼下,把车停好,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温言,谢谢你,不只是今天,这两年,如果没有你,我估计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温言被她抱了又抱,她很意外,“怎么突然这么见外?以后真的打算不理我了吗?你放心,我不可能成为你们圈子中的一员。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我累了。你也应该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这么好,一定会有一个温暖的男人,陪你过温暖的一生。”她已经下了逐客令,温言只好下了车,目送她离开。   温言回到家里,洗完澡,早早地爬上了床。   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觉得整个人很不安,甚至有些躁乱。爬起来看书,也根本看不进去。   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   某一刻,她突然感觉全身有一股寒意,脑海里像闪电一样,把白天一天的事情快速倒回了一遍,最后反复想起厉锦程怪异的表现,直觉告诉她,必须马上找到厉锦程,否则一定会出大事。   她立刻换了衣服,一边打厉锦程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打电话给凌锋。   “这么晚,有事?”凌锋好像被她吵醒的。   “你知道厉锦程住哪吗?我感觉她今天表现有些怪异,我怕她会出事。”温言简单把厉锦程和她一起去家里吃饭,前前后后的表现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她去你家吃了你妈做的生日面?”凌锋特别重复了这一句。   “是啊,她不能吃面吗?”   “她跟你同一天过她生日。”凌锋的话让她更不安了。   “快告诉我她住哪,我现在过去找她。”她一边说,一边冲下楼。   “你别急,她有好几个住处,你肯定找不到。你打的到世纪广场,我们在那里碰头。”   温言感觉到一丝惊恐,她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Chapter 19   温言坐的士到了世纪广场,发现凌锋已经站在车旁,等着她。   车的位置还是昨天她停在这里的,竟然没有动过,她有些意外,只是也没时间去问他,急匆匆地接过凌锋递过来的钥匙,坐到驾驶座上。   温言因为有些紧张,车钥匙旋动了好几下,都没有把车子启动。   凌锋坐上副驾座,大手覆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微微在颤抖,“别怕,她不会有事。”   听了他的话,她眼圈竟然又红了,努力平复了情绪,终于启动了车子。   “她在海上星月的别墅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人。市区的公寓我让程启去了,很快就会回复。银河星汉她肯定不会去,最有可能应该是在太平山庄。”他一边解释,一边在导航里输入“太平山庄”四个字。   温言按照导航,油门踩到最底,幸亏是午夜,路上几乎没有人。   程启很快打电话过来,果然没有找到厉锦程。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行了大概半个小时,转入一条山路,很快停在一座独栋的白色别墅前。   凌锋立刻下车,奔向别墅里面,温言跟随在他身后。   四周都是黑黝黝的山,温言看着有些害怕,别墅的门被凌锋撞开,里面一片漆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凌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楼上跑,一路上随手按了墙壁上的开关,灯一盏一盏地被打开。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他们一间一间地找过去,直到最里面的一间,刚推开门,两人立刻闻到一股血腥味。   温言看到地面上的血,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凌锋握紧了她的手,两人沿着血的痕迹,奔向浴室。   推开门的一刹那,温言被瓷砖地面上血流成河的惨状吓得立刻尖叫出来。   厉锦程躺在浴缸里,里面的水已经被血染红,看过去,像是一整缸的鲜血。   凌锋立刻冲过去,把厉锦程从水中抱出来,温言拿起旁边一条浴巾,盖在她身上,一只手掐住她仍然在流血的手腕。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弄到了床~上。   “不要送她去医院吗?”   “先把血止住,你去四处找找有没有纱布绑带之类的。”   温言极力克制内心的慌乱,在房间里翻找,却什么也没有,一看就是平常没人住的房子。   她回到床边,继续用手掐住厉锦程被割破的手腕,“没有纱布,也没有绑带,怎么办?”   凌锋四处看了看,最后只能用厉锦程的一条软皮的细腰带,把她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臂绑住。血流的慢了一些,温言掐得手有些酸,却不敢放开,直到血终于停止不往外冒了,才放开。   凌锋下楼去了一趟,回来手上提着一个小箱子,温言在他车上见过,他竟然随身携带这么齐全的急救设备!   两人一同给厉锦程包扎完。感觉到躺在床上的人手渐渐有了一丝温度,心脏跳得也正常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凌锋去浴室里清理,她也趁机给厉锦程换上干净的睡衣,把身上的血迹都擦掉。   在床头柜上,温言找到一张卡片: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笨拙伶人,登场片刻,便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9月8日,锦,绝笔。   温言看着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远远看过去,几乎与死人没什么分别。嘴唇却很红,眼妆也一如她平常那样浓,画着蓝色的眼线,看起来有些妖艳。   她能够想象,厉锦程这次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故意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想要悲壮地去赴死。   她心里又气又痛,却无可奈何。   凌锋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湿答答的,白色的衬衫贴着他的身体,温言匆匆转移视线,继续盯着手中的卡片在看。   他在旁边的床沿坐下,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卡片,冷笑一声,“她还好意思这样玷污莎翁的经典,她真看懂了《麦克白》吗?无知!”   “你……”温言被他冷冰冰的嘲讽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至少是你的亲人,人都成这样了,你能不能说句温暖点的话?”   凌锋看向她,“一个人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努力活着?她真的理解什么叫痛苦?她如果看懂了《麦克白》里面的痛苦和悲剧,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没说错。”   温言迎向他的视线,“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有时候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冷血一样的理智。更何况,她有抑郁症,已经熬了两年多了,你懂不懂?”   她突然感觉到手被拉住,低头一看,厉锦程吃力地张开眼睛,看着她,“我……怎么还没……死?”   “有我在,你死不了。”温言掐了掐她的手。   厉锦程看着她,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不死,我会一直难受,我真的受不了了。”   凌锋起身,想要说什么,温言踢了一下他的脚,“你去楼下做点吃的,我饿了。”   “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我怕黑。”温言直言不讳。   他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她惶恐的样子,心瞬间就软了,起身下楼。   把他支走以后,温言脱了鞋,掀开被子,躺在厉锦程旁边,抱着她的头,“你先好好睡一会儿,睡着了,明天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睡不着。”厉锦程叹了口气,“抽屉有安眠药,你帮我拿过来。”   “不用吃药,我给你唱首歌吧。你闭上眼睛,全身放松就好。”   厉锦程身体很虚弱,很疲惫,想要睡一觉,头脑却很清醒,按照她的话,闭上眼睛。听她唱歌。   天上有无数颗星星   那颗最小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地上有无数个龙人   那个最小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啊----   这是我将在妈妈怀抱里   去寻遍天涯,去找他   ……   温言反复地唱着《小龙人之歌》,唱了不知道多少遍,厉锦程终于睡着了。凌锋倚在门口,双手拽在裤兜,看着她,不语,听得很投入。   她突然停下来,凌锋不解,“为什么停下来?”脸上是意犹未尽的表情。   她给厉锦程盖好被子,轻轻地下床,关了灯,走到门口,把他推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才看向他,“你真以为我是卡式录音带,可以一直反复倒带唱下去?”   凌锋被她噎住了,半晌才告诉她,他已经煮好了速冻饺子,让她下楼去吃,他在这里守着。   温言往楼下探了探头,偌大的别墅,虽然开了灯,却仍然暗影重重,她立着没动,“算了,现在不饿了。”说完,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   凌锋跟在她身后,坐在她对面,他知道她是害怕,想了想,又起来,“既然你不吃,你守着她,我回去了。”   温言果然“蹭”地起来,抓住他的衣角,“不行,明天等她情况稳定了再走。”   “那你唱歌给我听。”凌锋开始提要求,面上仍是清淡的表情,心里却暗喜,她竟然忘了,没有她开车,他怎么走?   她憋了憋嘴,“唱就唱,只唱一遍。”   “十遍。”   “一遍!”   “那我走了。”凌锋作势又要走,又被温言拉住。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十遍就十遍吧,过份。”说完,清了清嗓子,准备唱歌。   “等等。”凌锋止住了她,拉着她的手下楼,“先吃饺子,吃完再唱。”   温言其实真的有些饿了,现在有他壮胆,她当然很乐意,安心地跟着他一起下楼。   楼梯很宽,两个人是并排走着的,温言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突然清晰地感觉到他手心的灼热,匆匆把手抽出来,快速跑下楼去了。   凌锋脚步顿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跟着走下来。   温言洗了手,坐到餐桌旁,他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面前。   这么短时间,煮了饺子,还炒了两个菜,普普通通的饺子,被他煮得这么有味道。温言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对面的人却只是看着她吃,看得她毛骨悚然,“你干嘛不吃,怕我下毒啊?”   “这种垃圾食品,入不了我的胃。”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准确来说,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温言懒得跟他理论,随口问起厉锦程的一些情况。   虽然认识她两年多,温言对她了解得其实不多。   原来他们俩都是真正的厉夫人抚养大的,可他们却都不是厉夫人亲生。尤其厉锦程,是厉夫人从孤儿院收养的女儿。因为厉夫人一直没有生育,到了四十岁,那时候厉先生已经五十,两人却膝下仍然凋零,所以才收养了她。   后来,厉先生娶了蒋青芸,终于给他生下厉瑞程。   凌锋没有提及他的亲生母亲,温言也没问,她大概能够理解厉锦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了。   三十岁的生日,没有一个人记得,有家人,等于没有家人,她又一直说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温言不知道她们是同一天生日,就这么把她带回家,她们家虽然是普通人家,但至少有家庭的温暖。   “这么说,是我把她刺激到了,如果我不把她带回家,也许她就不会突然这么绝望。”想到这一点,温言觉得后怕。如果厉锦程真的就这样死了,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你也太高估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了。她为什么不看作是对她的关心?”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她弟弟,你关心她了吗?她过生日,你有没有一点表示?”   “有。她每年过生日,我都会给她送蓝色的玫瑰花。”凌锋理直气壮,努了努嘴,示意她看玄关上的那束蓝色妖姬,果然还很鲜艳。   温言说不出话来了,这些在常人眼中的关心,对今天的厉锦程来说,都成了刺激。   “我不知道她有抑郁症,现在知道了,我会给她请心理医生,你不用担心。”凌锋很笃定的语气,让她心安了不少。   两人一同收拾完,上了二楼。   温言去看了一眼厉锦程,她睡得很安稳,手上的刀口已经包扎好,没有再流血的迹象。   从她的卧室出来,凌锋让她去隔壁房间睡,他在这里看着。   温言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睡。”拿出茶几底下的一床毛毯,打开,盖在身上。转过身,面朝着沙发靠背,闭上眼睛。   感觉到背后有人,她有些浑身不自在。   凌锋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的玲珑背影,像起伏的山脉,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半躺下来。   感觉她睡着以后,他才喃喃自语,“记得你欠我十遍歌声。”   温言模模糊糊中,听到他在说什么,却分辨不清,折腾了一晚,她实在很困,终于睡了过去。 ☆、Chapter 20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仿佛在极力驱散房间里浓浓的血腥味。   厉锦程感觉很刺眼,抬手遮住眼睛,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并且还绑着白色纱布。她竟然没死!   昨天的事情,一幕幕,像闪电一样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三十岁的生日,安静得一如七岁以后的任何一个生日。但她心里却莫名觉得恐慌,她忽然想不起来,这三十年,有什么值得她回忆的事情。她努力去回想,发现什么也没有。   冷漠的亲情,虚伪的人际关系,混乱的私生活……这一切都让她绝望。   她更不知道以后的人生,她应该怎么度过,如果只是重复一遍过去的三十年,她觉得她现在去死,跟她再过三十年去死,没什么分别。   当她想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浑身轻松,像卸下了一个重担。她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带着厚厚的面具生活。   她想在死之前,去做点什么。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温言,想到她,她心里一阵温暖,甚至有种流泪的冲动。   她不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具体情形,只记得是在一个很大型的时尚party上。   party上大多数女人一如既往地都在极力炫耀,房子,车,整容,男人……温言是最安静的一个,后来她们交往这么久,也证明了,她是个最好的倾听者。   温言主动向许多人递送名片,介绍自己的工作,大部分人一听“形象顾问”这个词,都嗤之以鼻,她也只是笑笑。   “厉小姐,你的外表很光鲜,但你看起来并不快乐。我们的形象服务,是从一个人的内心开始,引导顾客了解真正的自己,把自己的内在展现出来,与她外在的形象最大限度的契合。一个快乐的女人,才是真正美丽的女人。”   “你直接说我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不就得了?”   “既然可以金絮其外,为什么不把金充入到内里,这样就能金絮其中了?一个人只有内心和外在达到最大契合的时候,才会真正快乐。如果你不快乐,你确实是徒有其表,是对你的美貌最大的浪费。”   “……”   “……”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聊得并不是很愉快,却触动了她。厉锦程保留了她的名片,从此以后,她就像不愿长大的小孩依赖母亲的怀抱一样,依赖着温言。   在她临死之前,她最想见的人,竟然是温言,一个连朋友也算不上的人。   她很意外,温言会邀请她去家里,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同一天生日。去了温言家里,她才终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家庭温暖。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暖。   想起这些,厉锦程眼睛湿湿的,这样的温暖,让她坚定赴死的决心有了片刻的动摇。只是,回到这栋久未居住的别墅以后,冷清孤寂的氛围又让她绝望。   后来的事情,她不敢再想象,那种频临死亡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让她周身感到阴森寒冷。   厉锦程摇了摇头,吃力地爬起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走出里间卧室,看到外间沙发上躺着两个人,竟然是凌锋和温言,两人中间隔着茶几,却是相对侧卧躺着的睡姿,蜷缩着,像婴孩的睡姿。她返回卧室,拿了手机,把他们睡觉的样子拍了下来。   拍摄的声音,惊醒了凌锋。他立刻坐起来,表情瞬间变得冷峻,“不好好睡觉,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厉凌锋,你在我家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差点忘了,你厉锦程最擅长的就是装傻装天真。拜托你以后少装一点,装得时间长了,就真的只会做出这些愚蠢的事情来。”   温言听到他们的争吵声,立刻醒了过来,起身坐起来,背靠着沙发,看着这两个怪物一样的人。   “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让我看着烦。”   “你以为我想看到你?我警告你,这种愚蠢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下次没人会大半夜跑过来,你真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   凌锋边说边起来,气冲冲地要走。   厉锦程同样气得吹鼻子瞪眼,恨不得一口要死他。   温言看得惊呆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在厉家的家宴上,他们表现不还是挺和睦的吗?   “温小姐还不走,愣着干什么?”凌锋朝着发愣的温言大叫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温言,别走。”厉锦程像小孩一样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眼泪开始流下来。   温言扶着她,把她送回卧室,“我不走,这几天就在这个大别墅里办公。”她边说,边一手划了个半圈,逗得厉锦程咧嘴一笑。   身后的凌锋,被完全忽略,看着她们的背影,气得不行,只得坐回沙发上。   厉锦程躺回床上,一直流眼泪,拉着温言的手不肯放开。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温馨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   温馨一大早带着纪晓涵去她公寓,竟然发现没人,吓了一大跳。温言只能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   电话里,温言感觉到温馨声音哑哑的,像是哭过,并且听到纪晓涵“呜呜”的哭声。   “温馨,你怎么了?是不是跟纪星宇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才好……没什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言看了看厉锦程,犹豫了片刻,只能先转移话题,“晓涵怎么哭了?你把手机给她。”   “妈妈……妈妈……呜……呜……”纪晓涵在电话里哭个不停。   “妈妈不是在身边吗?晓涵乖,不能哭了,你哭妈妈就更难过了。”   安慰了半天,电话那头还是哭声一片。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厉锦程感觉到她在为难。   温言两头难,这边一个要死不活,那边两个哭哭啼啼,她这个周末,可真是精彩啊。想了片刻,“我让她们到你这边来,你会不会介意?”   厉锦程很害怕一个人,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太安静了,她昨天见过纪晓涵,也喜欢得不得了,“那谁去接她们?”   “你别管了,我去想办法,你先躺会儿,我们去给你准备早餐。”   温言帮她盖好被子,把窗帘拉上一半,这样光线不会刺到她的眼睛,走出了房间。   沙发上的人,双手抱胸,看着她走出来,这眼神,真的让她有一种被凌迟处死的感觉。   “凌先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温言尽量保持声音平和。   “做什么?”   “让程特助帮我去接个小孩?”   “你女儿?”   “差不多吧,她现在哭闹得厉害,我把她们接到这边来。”   “他们自己不会来?”凌锋的语气说不出地味道。   “不会,不然找你帮忙做什么?”   凌锋看了她许久,终于拿出手机,给程启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   “地址?”   “我的地址你不是知道吗?”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跟他说吧。”凌锋已经很不耐烦,把手机直接扔给了她。   温言接过电话,把地址告诉了程启。挂了电话,又把手机还给他。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温小姐都会脚踩两只船了!”凌锋冷言冷语,“不过,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千万别把我对你求婚这种事放在心上,免得让你为难。”   他说完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直接下楼去了。   温言被他的话刺得心口疼,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她追到楼下,看见他在厨房里做早餐。   “要帮忙吗?”   “不用。”   “那你先忙,我去刷牙洗脸。”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有必要都向我汇报吗?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个不停。”   “……”温言又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好吧,她这是在别人家里,先忍忍,就当他不存在好了。一大早就遇到这么多窝心的事情,她不停地深呼吸,深呼吸……   洗刷完毕,温言回到厨房,看见凌锋一个人忙碌的身影,她最终还是不忍心,走过去准备搭把手。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还没走到他面前,他竟然就下了逐客令。   她憋了憋嘴,出去就出去,她最不喜欢进厨房,还乐得坐享其成。   凌锋炒了两个肉酱意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当她不存在一样。她说什么,他都是敷衍一两个字,最后她也懒得说话了。   这顿早餐,吃得别提多压抑。   温言匆匆吃完,看他熬了白粥,盛了一碗,端着白粥送上了二楼。   厉锦程大概失血过多,面色仍然很苍白,吃了一碗白粥,才感觉有了一丝力气。   “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我最讨厌医院。”厉锦程和昨晚一样,坚持不去医院。   温言虽然知道她对心理医生很反感,没想到她对医院、医生也这么方感,难怪昨晚她提出要送她去医院,被凌锋拒绝了。   “他其实还是挺了解你的,也很关心你。”温言向她讲起凌锋给她送蓝色妖姬的事情。   结果,又刺激到了厉锦程,“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气,我活到三十岁了,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竟然是自己的弟弟送的,虽然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这个人有毛病,我让他别送了,他偏偏每年都寄到我公司,我还得配合别人装出幸福女人的样子。你说烦不烦?”   原来是这样。   “你有个这么执着的弟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他这不叫执着,叫偏痴狂,强迫症,而且是晚期。我保证你跟他多呆一分钟都会受不了。”   温言想了想,有些想笑,讲起她和凌锋第一次在停车场见面时的情形。连厉锦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聊了会天,厉锦程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些。   温言担心她体力不支,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下。之后便又回到楼下。 ☆、Chapter 21   下楼以后,温言没有看到凌锋。   四处找了一遍,竟然在别墅后院的游泳池里找到了他。   温言坐到游泳池边的长椅上,看着他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灵巧地摆动,在水中穿梭不止。看得她一脸羡慕,因为她是个旱鸭子。   泡在水里来回不停游动的凌锋,心情有些窒闷。游泳对于他来说,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运动。虽然不是在自己家里,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看到游泳池就下水了。   当他游得累了,想出来时,却发现温言在,顿时有些犹豫。   温言感觉到了他一大早焦躁的情绪。对此,她理解成,是因为他自己不能开车,被困在这里,所以心烦气躁。但这种情形下,他们总不能让厉锦程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她不能如他所愿,送他出去。反正程启送温馨和纪晓涵她们马上要来,刚好可以把他带出去。   看到他似乎游完了,温言主动拿起身边的浴巾,给他送过去。   凌锋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的表情,心里又有些气,“哗”的一声踩着石梯上了岸,走到她身边,把浴巾接过来。   温言看到他只穿着裤衩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匆忙转身,背对着他。   “女儿都有的人,装什么矜持?”   身后传来讥讽,终于把忍了半天窝囊气的温言给惹恼了,她立刻转过身来,瞪着他,“你才装矜持了,你全家人都装!”   “你怎么动不动就喜欢把我全家人扯上?我们家的人你都见过了,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把他们当家人,我全家人就我一个人,所以你不用骂那么多,白费力气。”   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回击她。   温言像木偶一样呆立不动,他擦汗的时候,微微晃动着身子,连带着身前男性特有的凸起也在晃动,看得她心惊肉跳。一直到她的手机响起来,才把她唤醒,她匆忙转过身,接了电话。   “大姨,我们真的去漂亮阿姨家吗?”   “是啊,漂亮阿姨生病了,晓涵来陪漂亮阿姨好不好?但是不能吵阿姨休息哦,不然大姨就咬你。”   “……”   电话里传来纪晓涵欢快的笑声,边接电话,边走进别墅里面,在一楼客厅的休闲吧椅上坐下来。挂了电话,她又开始发呆。   凌锋说她装矜持,让她有些难受。   她确实是第一次这样看见男人的身体,所做的反应也根本由不得她自己控制。并不是她思想守旧,她答应叶枫,做他女朋友的时候,已经做好两人在一起的心理准备。   如果叶枫没有突然离开,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明明不是你女儿,为什么要乱认,你以为你是圣母玛利亚?”凌锋已经换回他自己的衣服,站在吧台后面,背对着她。   温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莫名觉得难受,没有接他的话,她什么时候说过是她的女儿?她还想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呢!   问题是,不是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谁的人生,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凌锋递给她一杯加冰的红酒,有些意外她没有回答,她不是从来都跟他针锋相对的吗?看到她脸上突然变得沉郁表情,他心里一惊。   “怎么?厉锦城又发什么神经了?”   “你不发神经,你全家人都不会发神经。”她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端起酒杯,一口气把一杯酒全灌进肚子里。整个人一下子感觉舒爽起来,“我还要。”她把杯子递给他。   凌锋不理她,直接把她的杯子接过来,挂在酒杯架上。   温言跳下高脚椅,走到吧台后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端着酒杯想要走出吧台与墙壁高柜之间的狭小空间。却与刚刚转身的凌锋撞了个正着。   杯中的酒不断晃动,洒出来,泼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湿了一片。   凌锋愠怒,瞪着她。   温言啜饮了一小口酒,随手从吧台上抽出两张纸巾,在他湿了的衣服上擦拭着,试图把波尔多红色的酒印抹去。   隔着一层衬衣布料,薄薄的纸巾,他感觉到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扫过他的胸口,若有若无的触感,让他浑身一紧,大手立刻扣住她的手腕,想制止她继续扫来扫去。   “一个大男人,别总那么斤斤计较行不行?不行就脱下来,我帮你洗掉就是了。”温言用力使劲,想要把手抽出来,却是徒劳,而她满脸不屑的神情,更是惹怒了他。   凌锋另一只手抢过她手中喝了一小半的酒杯,微微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一只手开始解衬衫扣。眼睛仍然看着她,另一只手却始终扣着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他这副模样,把她吓了一跳。   “不是我要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我当然全力支持。”他三下两下,已经把衣扣全部解开,里面的身体已经若隐若现。   温言匆忙转开视线,她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没有羞耻感,一边继续挣扎,终于把手腕挣脱了出来。准确来说,应该是凌锋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腕,他把衬衫脱了下来,放到她手上,“你可以去洗了。”   温言惊得立刻看向他,“你不至于吧,说风就是雨?”   这么近的看着他,温言总觉得有些心慌,“洗就洗,”她拿起衬衫,绕过他,去洗浴间。   浴室里,温言站在舆洗台前,埋头搓洗衬衫,无意间抬头,瞥见镜子中,赤~裸着上身的凌锋,正倚在浴室门口,看着她洗衣服。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织了片刻,匆匆错开。   “凌先生,麻烦你去找件衣服穿行吗?”   “温小姐,我的衣服在你手里,这里不是我家,我上哪去找衣服穿?”   “……”   温言继续洗衣服,身后的人继续像柱子一样杵在门口不动。   她终于怒了,“凌先生,麻烦你去别的地方行吗?这房子那么大,你干嘛偏偏站在这里?”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却做不到那么自然,怎么好像没穿衣服的反而是她!   “不在这里,我去哪?我没穿衣服,等下你那个什么纪晓涵来了,你要我这样去见她?”   说话间,门铃响起。   温言早晨一下楼就把别墅大门的拴扣给拨开了,门口的人很快自己进来了。   凌锋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进浴室,随手把门一关,脸竟然微微有些红。   温言从镜子里看到他这副模样,开心得不行,没想到她治不了的男人,让四岁不到的纪晓涵给治住了。她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亲亲她。   他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出去接待客人,”抿了抿唇,“顺便把程启叫进来。”   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想要走出浴室,一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的纪晓涵像一只小老鼠一样钻进来,“大姨,你在跟我躲猫猫吗,又躲到厕所里来了?”   温言慌得立刻捂住她的头,抱住她出了浴室,把门紧紧关上。   “大姨,我要嘘嘘,你抱我出来干什么?”纪晓涵使劲挣扎。   温馨也迅速跑过来,“姐,我来吧,晓涵刚刚在车上就说要上厕所,估计要憋坏了。”   “别,我带她去二楼,上面也有厕所。”   “妈妈,我要尿裤子了,我忍不住了。”纪晓涵急得大哭起来。   一片混乱之际,身后的门开了,凌锋上身包了一条浴巾,“我刚在洗头,洗完了,让她用吧。”说完,急匆匆从她们旁边绕过。   温馨忙抱着纪晓涵冲了进去。温言随手把门关上,想要去晾衣服。   程启手里提着一套干净的西服正走进来,看到手上拿着刚洗好的白色衬衫的温言,以及上半身披着浴巾,下半身穿着黑色休闲裤,头发*的凌锋。   眼前这一幕,让三个人同时愣了片刻。   温言这下更慌了,“程特助,你别误会,我只是帮他洗衣服。”   程启笑了笑,“我看到了,你手上确实是我们凌总的衬衫。和我手上的衬衫是同一个品牌的,都是giorgioarmani,凌总只穿这个品牌的衬衫和西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我把他的衣服弄脏了,现在帮他洗干净而已。”   “哦,好,谢谢你。凌总,您的衣服。”程启知道她想解释什么,对于她越描越黑的解释,他这个作助理的,能有什么表示,唯一能做的当然是忽略不计,跟着凌锋去了二楼,帮他换衣服。   温言一个人立在原地,看看洗手间紧闭的门,又看看走上二楼的身影,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最后,硬着头皮去后院晾衣服。   晾好了衣服,再回到客厅。温馨正坐在沙发上,纪晓涵被凌锋抱着,笑得很开心,看到温言,立刻大叫,“大姨,锋哥哥说我很乖,说我长得漂亮。”   锋哥哥?疯哥哥还差不多。   温言真的要疯了,叫她大姨,叫他却是哥哥,这是什么辈分?   “好了,锋哥哥要去上班了。晓涵在这里玩,下午哥哥再来陪你。”   两个人竟然头碰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这不是她和纪晓涵专属的动作吗?   凌锋把纪晓涵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一边跟温馨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把温言当作透明一样的存在。   凌锋一走,温言在温馨对面坐下来,看着她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的痕迹,还没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又开始掉眼泪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纪星宇对温馨始终礼数有加,温馨主动靠近他,他不进,反而退。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悬着。   “我真想不明白,既然他愿意跟我结婚,对我和晓涵也这么好,为什么就……姐,你说,他是不是嫌弃我?”温馨说出“嫌弃”这两个字,眼泪顿时像洪水一样往外泄。   看到妈妈哭了,纪晓涵又“哇”地哭起来,一边给她妈妈擦眼泪,“妈妈,是不是晓涵惹妈妈生气了?晓涵会很乖,你别哭了好不好?”   温馨抱着纪晓涵,笑着摇头,“不是,晓涵很乖,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哭了。”   温言帮她把眼泪擦干,“温馨,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你和他之间的事急不来。以后不要再有‘嫌弃’这样的想法。我们再耐心等等,如果他始终不愿意向你敞开他的心,不愿接受你,我们再做打算。没有他,我们也要努力过好。总会有欣赏你的男人,相信我。至少,你已经有晓涵了,不是吗?”   温馨抱着晓涵,把眼泪擦干,点了点头,“我就是憋得太难受了,又不敢告诉妈。实在没地方去,所以才找你。是不是打扰你的工作了?我现在就带晓涵回去。”   “去哪?”温言吼了她一句,想了片刻,语气缓和下来,“你不是要准备高级服装设计师的资格考试?白天你就带着晓涵在这里帮我照顾厉小姐,一边准备考试,晚上我就过来,你要愿意就跟我一起在这里陪她,要是觉得不方便,你就带晓涵去我的公寓住两天。你们两个人分开冷静一段时间也好。”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起,一看,是文小美,接完电话,温言便带着温馨去二楼。   厉锦程还在熟睡中,她们又轻轻地下了楼。   温言对温馨又简单嘱咐了几句,便急急地开车先回了工作室。 ☆、Chapter 22   温言刚回到工作室,文小美就给她搬过来一摞文件和资料。   “温老师,le公司的合作项目,追加了产品色彩规划这一项。le公司正在角逐亚洲fsa下一届环澳赛专用赛车供应商,据说全世界大大小小有上万个汽车公司参加这次竞标。所以le很重视这次样车的设计。”   温言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听文小美详细向她解释相关的一些情况。   原来下个月在澳门举办的欧亚汽车论坛和车展,其中主要一项内容便是fsa为下一届环澳赛挑选新的专用车制造商。   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凌锋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dofasia,全速亚洲,是类似于欧洲的f1赛事,分职业选手赛和业余选手赛两类。职业选手赛专用车的供应商指定是德国的gt汽车,排名世界前十的汽车品牌,业余选手赛的供应商,以前一直也是gt汽车,今年为何突然要重新竞标?   万年车行与le都是主攻民用车领域的公司,为何突然对这类专业的赛车制造有了兴趣?这种跨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这些问题不是她的工作范围。作为产品色彩规划顾问,温言只需根据赛事的主题,le公司本身的品牌形象,两相结合,提供色彩方案就行了。   所以,她必须先透彻了解fsa环澳赛和le公司,后者因为凌锋的个人形象项目,有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问题不大。但fsa她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   温言对fsa的了解,还是大学的时候,叶枫经常在她耳边提起。她是一个伪车迷,所以了解的并不多。   于是,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都在恶补相关的一些信息。   包括fsa历年的赛事情况,使用的车款,以及le公司历年出产的一些车款。她主要关注的都是车的配色。   一直到文小美要下班了,来向她打招呼,她才忽然想起,温馨和纪晓涵还在厉锦程家。匆匆抱着一叠资料,驱车赶到太平山庄。   别墅的门没有反锁,温言直接进了客厅。   “锋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能告诉大姨喔。”温言换鞋的时候,听到纪晓涵神秘兮兮的声音。   “好,你说。”   “我大姨还没有帮我找个大姨夫呢。”这就是她要说的秘密?温言有种想揍她的冲动。   “她不乖。”   “我姥姥可担心了。”   “姥姥担心什么?”   “担心她嫁不出去,变成老处女。”天啦!温言想起上次母上大人冲她吼出这句话时,纪晓涵就在旁边。   “不会,有锋哥哥在,她不会变成老处女。”   “你喜欢她吗?”   “……”   温言顿了片刻,没有听到有声音。随即绕过柱子,冲到吧台前,“纪晓涵,这么晚你还不去睡觉?妈妈呢?”   “妈妈在给漂亮阿姨喂粥。漂亮阿姨今天哭得好伤心,我讲笑话给她听了,可她还是哭。”纪晓涵圆嘟嘟的小脸,一脸挫败的样子。   温言听了,立刻跑向二楼,走进厉锦程的卧室。   “厉小姐,你别哭了,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别再胡思乱想了啊。”温馨坐在床沿,安慰半躺在床上的人。   厉锦程揪着胸口的衣服,也不说话,只是掉眼泪,看到温言,哭得就更伤心,“温言,我真的好难受,还不如死了的好……”   温言让温馨下去照顾纪晓涵,“今天太晚了,你带晓涵睡一楼客房吧。明天上午我要去一趟le公司,估计只能让你来照顾她了。下午我会早点过来。”   温馨看起来情绪好多了,点了点头,“没事,晓涵在这里陪她说说话也好。”说完,跟厉锦程说了声“晚安,”便下楼去了。   温言看着厉锦程焦躁不安的样子,心里越发沉重,她的症状已经严重这种地步,不看医生估计是不行了。   “锦程,我们明天去一趟医院好不好?让医生看看,帮你开点药,应该就不难受了。”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厉锦程拼命地摇头,“我不去,我不要去医院,死也不去医院。他们要知道我去了医院,就更不会让我再呆在万年集团了。”   下午的时候,温言接到温馨的电话,说是有个厉先生来看厉锦程,他一走,厉锦程就情绪激烈,直到凌锋赶过来,不知道对说了她什么,才慢慢安静下来。但此后情绪忽高忽低,一直反反复复。   温言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焦躁,必定是万年集团以她生病为由,要把原本她主管的财务工作架空转移。   问题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就没办法正常工作。   温言扶着她躺下,关了灯,只留了一盏壁灯,在她身边半躺下来,“工作的事情先不想,我们也不去医院。先好好睡觉,明天睡醒了,就会好起来。”说完,又给她唱歌,安抚她睡觉。   厉锦程精神疲惫,一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等她睡着,温言才离开房间。   凌锋仍然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正看着电脑,看到她出来,立刻放下手中电脑,“睡着了?另外两个也睡了,我陪你去楼下吃点东西。”   “你忙吧,我自己去吃。”她的语气有些冷硬,让凌锋愣怔了一下。   “你确定?既然这样,那我回家了,反正这里你都能应付。”   “你当我是神啊?她是你姐,不是我姐,她这个样子,不应该是你操心吗?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的事,那你可以先回去。该怎么样,我会看着办。”   “……”   温言被他激得说不出话来。她能想象,她走了,留他们两个在这里会吵成什么样。厉锦程迟早被他气死。   “这些衣服,都是你的。”凌锋语气突然又缓和了一些,指着门口的一个箱子。   温言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还以为是凌锋好心,把他自己的换洗衣服拿了过来,准备在这里长住,好照顾厉锦程。结果,换成了她!   问题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他们能守得了她一时,可以守得了她一世么?   这个问题刚刚在她脑海里萌生,迅速被她掐灭。不管怎么样,这一段时间,他们只能守着她。   白天温馨不断地给她打电话,厉锦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激动的时候就砸东西,所以,明天下午还得让她带着纪晓涵先回去,不然伤到了小孩,问题更大了。   想着这些问题,温言就觉得头痛,“东西不吃了,我去洗澡,你先忙你的吧。”   凌锋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烦躁,“你今晚去旁边的房间睡,有事我叫你,这里我守着就行。”   他的语气难得的温和,“我已经联系了美国的一个心理医生,这两天就会来中国。”   温言听了,心里轻松了一些,只是没接他的话,起身,拿衣服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来,温言发现厉锦程房间里传来争吵声,跑去一看,果然又是他们两个在吵。吵的竟然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谁抢了谁的东西。   “如果不是你来了,妈妈也不会就不爱我了。凌锋,我讨厌你,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厉锦程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发出尖叫声。   “厉家至少给了你一个姓,妈对谁都是一样,你不知道?讲点道理行不行?”   “我就不讲道理,就不讲,不讲……”   “……”   凌锋还想说什么,被温言强行推了出来。她还得跑回房间,用之前同样的方法把厉锦程哄睡。   奇怪的是,厉锦程偏偏就最听她的话,一听她唱歌,情绪就很快平复下来,入睡也容易得多了。   这样子怎么让他来守着她?   温言心里叹了口气,仍然回到昨晚睡的沙发上,躺了下来。两个人像是有了默契一样,也不再提让谁离开。仍然像第一天晚上一样,各自睡一张沙发,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温言睡着以后,凌锋坐了起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对面的人,坐了许久,才重新躺下。先是背对着她的方向,一会儿转过来,再转过去,又转回来……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去le公司开会,温言提出顺便送他去公司,不要再麻烦程启来接他。   “能不能问问,为什么你自己不开车?”快到le公司的时候,温言终于忍不住,把憋了许久的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凌锋脸上原本清淡的表情,瞬间凝滞,渐渐蒙上一层黯然寒意。过了许久,他才对着她,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你应该先去问问男科医生,性.无能的男人,怎么样才能做.爱。”   温言被他这么劲爆的答案炸得脑袋开花,只听得到四周轰鸣声一片。她这才想起,她和文小美开玩笑的话,被他重新拿过来堵她的嘴,并且这么赤~裸裸,毫无掩饰。   她立在车门口,呆愣了半天,看着那个孤傲寥落的背影,渐渐远离,变成虚影,她才回过神来,关上车门,想要追上他。   上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言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向他说了声“对不起。”   凌锋却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连上午的会议,也一直是程启在讲述,关于fsa样车设计和制造的相关事宜。   温言提供了几套配色方案,与会的人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最终,程启不得不询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锋。   他把配色方案粗粗翻阅了一遍,“龙,阳光,风,这三组主题的配色都做出实体效果来。”说完,说了声“散会”,就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最后,温言离开的时候,也是程启送出来的,凌锋一直没再露面。   从le公司出来,温言回了一趟工作室,想要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结果,刚坐下来,温馨又来电话了,告诉她厉锦程又开始闹情绪。上午开会的时候,她已经接了好几个类似的电话。   温言只好重新收拾文件资料,准备带回太平山庄继续工作。 ☆、Chapter 23   温言刚走出工作室,听到门口一声车喇叭响。   喧声望去,温言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白色的车,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一直到车窗摇下,厉瑞程探出头来,笑望着她,“温小姐,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厉瑞程的话,可信度值得商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他每次来找她,同样都会报出他所等的精确时间。以致于后来,她悄悄地躲起来看了,即便他刚到,她立刻去见他,他仍然会说他等了两个小时了。   问题是,被她言辞拒绝后,他那阵西北风早就刮过了,现在又跑来做什么?   温言抱着一叠文件,穿过马路,走到他车边,“厉先生,上次谢谢你帮我把手机送回。有空我请你喝君度。”   “没诚意。上次送来的时候,你有客人,我没为难你,这次你还能找借口,实在不应该啊。择日不如撞日,上车吧,温言。”   厉瑞程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被他微微一晃头,宽额前立刻掉落一缕下来。浓眉大眼,面如朗朗星月,皮肤同样很白。温言以前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只是粗略瞥过,竟然发现,他跟凌锋确实长得很像。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滞。刚好温言打电话过来,说凌先生已经赶到,让她不用那么急着赶过去。   挂了电话,温言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车。总归是要谢谢人家,她最不喜欢欠人情债了,“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自己挑吧。不过,超出的部分,厉先生出啊。”   厉瑞程双手握着方向盘,笑了起来。   “温言,有没有发现,每次我们见面,你总要欠我点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真是没道理啊。”   温言是在一次企业家峰会上认识他的。那次宴会,她没有入场邀请函,偷偷地混了进去,后来还是被工作人员发现,在被遣送出去之前,厉瑞程及时出现,向工作人员解释,她是他的女伴,所以才留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厉瑞程追她,在不知道他身份之前,她也确实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鲜花,约会。后来知道,他是城中首富的少爷,她最终还是打退堂鼓了。   最后当然也就没有了下文。   两人也没有再见面,关于他的消息,温言偶尔从娱乐八卦上知道一些,大多是一些与女明星的绯闻爆料。   厉瑞程把车开到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前,停好车。   两人同时下了车,从下车一直到料理店里坐下来,温言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这个月的开支已经超到天上去了,她应该从什么地方挪出一笔巨款来,填补今天请客的亏空。   幸好,厉瑞程不像凌锋那样,明知她的心思,偏要逆着她的意来,点一大堆的菜。他只是点了两个简单的菜式,朴素得连温言都过意不去了。   吃饭期间,两个人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温言,听说你现在男士形象你也开始做了?我够不够格做你的vip?”厉瑞程主动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如果是以前,温言肯定笑得合不拢嘴。现在,他一说完,她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就闪过凌锋那刀子一般的凌厉眼神,她犹豫了片刻。   “不会因为凌锋,你连跑上门的业务都不做了吧?这不像你啊,温言,你不是一向事业重过爱情吗?”   “厉先生还真是了解我。天平两端,一端有事业,爱情这一端是空白,你说事业这一端能不重吗?多一个您这样的大金主,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男士形象今年才开始,我经验不足,如果服务得不周到,厉先生可要多包涵。”   厉瑞程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你不怕我又来追你,故意找这样一个借口?”   温言突然被他搅糊涂了,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回了一句,“你都看到了,我名花有主了。”说这句话,她是很心虚的,立刻端起茶杯喝茶,匆匆掩饰。   “哦,是吗?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现在这个时代,结了婚,还能离婚呢。对了,既然你们都谈婚论嫁了,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不如,我们各自来交换一个秘密如何?”   “厉先生想交换什么秘密?”   “凌锋现在是不是不敢开车了?”厉瑞程言笑晏晏地看着她。   温言心里一惊,“你看了我的手机?!”   “或者,你可以回答另一个问题,le公司是不是在为fsa环澳赛准备样车?是职业赛车类型,还是业余赛车类型?”   她终于明白厉瑞成此番来找她的真正目的了,他是来向她探听凌锋的消息。   “这两个秘密,你拿什么秘密来交换?”   “那要看你回答哪个问题。如果你回答的是凌锋不敢开车,我就告诉你他不敢开车的原因;如果你告诉我关于fsa赛事的样车信息,我就告诉你七年前,凌锋是怎么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温言看着对面的人,意味不明的笑容,突然有了一丝不快,尤其是“手下败将”这四个字,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她还没有纯真到立刻把这种情绪挂到脸上来。   相反,她还能对他巧笑嫣然,“厉先生想知道答案?那等你成为我的vip满三年以后,我再告诉你。今天我还有事,我们就聊到这里吧。麻烦厉先生再把我送回到工作室门口,我的车还在那边。谢谢啊。”   她明显感觉到厉瑞程脸上的不悦,却不管不顾,叫来服务员结账。结完帐,厉瑞程还是把她送回了工作室。   因为这顿饭,温言又耽误了半天。   天已经擦黑,她开着车,想直接前往太平山庄。想起厉锦程家里的冰箱已经空了,她又去了趟超市,采购了一大堆的东西。   排队结账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纪星宇,原来他也在买东西。   两人结完账,就在超市旁边一个小小的咖啡吧坐了下来,温言点了杯咖啡,纪星宇点的是热牛奶。   “温言,你少喝点咖啡,对身体不好。”纪星宇关切的语气,让她立刻想起了温馨。   “你也来管我了,你们一家大小三口都喜欢管我,这样我很没面子啊。”   纪星宇笑了笑。   从点东西的习惯上,温言都能感觉到,纪星宇和温馨是真正的一路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一起不幸福。   温言其实能猜到,纪星宇早就知道,四年前,原本跟他相亲的人是她。在他和温馨结婚没多久,他曾经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大概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干脆人都不出现了。”   当时把她吓了一跳。那一次,她确实认真审视了一下他这个人。   三十岁的年纪,与人合伙经营一家会计事务所也有好几年,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长相也算英俊,温润如玉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绝对没人反驳得了。   这样的男人,竟然还是个情种。七年前,他从大学开始交往的前女朋友,患了绝症,他不离不弃,陪着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之后感情生活一直空白。   这些事情,也都是温馨告诉她的。当时有一种感觉就是,这可是她多年的相亲生涯中,遇见的唯一一个好男人啊,可惜她没去。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想想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成了她的妹夫,她也就释然了。   为了避免尴尬,温馨和他结婚后,她一直避免这种场合,与他单独见面。   一直到前段时间,他们闹离婚,温言觉得作为温馨的姐姐,她应该出面跟他谈谈。   “你实话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答应跟温馨结婚?不会也是因为愧疚,赎罪之类的奇葩理由吧?”温言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向他挑明了话题。   纪星宇端起牛奶的手,突然顿住了,抬眼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他这么一反问,把温言给震摄住了。   她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是凌锋莫名其妙向她求婚,让她想到了这一点,随口一问,原来真是如此!   她立刻来了气,“纪星宇,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跟她结婚,既然结了婚,你就好好跟她过,这么不痛不痒的,到底几个意思?”   “我是想好好跟她过,我也会对她们好,只要她们愿意,我会一直照顾她们母女俩。”   他的诚恳语气没有消退她的怒气,反而激得更盛,“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这样更残忍,你懂不懂?这叫冷暴力!”   想想这样太抽象,她决定说得更直白一点,“你又想做个好人,却做了坏事,咱能不能不要这么矛盾?如果以前温馨不爱你,可能你们这样将就下去也算了。但现在,你们是夫妻,你又不碰她,这不是让她守活寡吗”温言情绪激动,什么词都涌上来了。   纪星宇大概被她的话镇住了,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说温馨爱我?”他有一瞬间的欣喜,甚至不敢相信,却很快变得颓唐,“可我不配。”   温言气得简直要抓狂,真想端起咖啡,往他脸上一泼,把他给泼醒。   有个作家说,她见了他,头低低的,低到尘埃里去,心里却乐开了花。   原话是什么,她忘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她现在觉得,这两个人,一个担心他嫌弃她,一个说他不配她爱,怎么都是一样低到尘埃里的姿态,就不懂得抬头看看前面的路呢?一直低着头,怎么往前走,不撞墙才怪!   温言叹了口气,声音也轻了下来,“不要再说配不配的问题。你们俩能够走到一起,总归是有缘分。你们相处了四年,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人,应该都很了解。女人是感性的,所以容易被感动,尤其像温馨这样的女人,也许她当初只是为了把孩子生下来,勉强跟你结婚。但她现在确实已经慢慢喜欢你,你也试着向她敞开心扉,给彼此一个机会,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总是要向前走的,不是吗?”   纪星宇听了她的话,注视了片刻,笑了笑,“温言,谢谢你。”最后又加了一句,“有合适的男人,也好好考虑下你自己,不要再挑了。”   温言又被他惊到了,立刻起身,“不跟你聊了,我得先走了,我现在是一个大孩子的娘。”   她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急匆匆地离开了咖啡吧。 ☆、Chapter 24   温言回到太平山庄,已经八点多。   温馨看到她,立刻质问她,两点多通得电话,说马上就过来,为什么到现在才到?   温言嘿嘿地笑了两声,回答,“相亲去了。再说,她弟弟过来了,我急什么。”   温馨跟她妈一个德性,听到“相亲”两个字,立刻两眼放光,“真的?对方怎么样?厉小姐这边,我把她安慰好了,下午凌先生确实回来了一趟,现在也还在。这边你不用担心。”   温言心里松了口气,一边上楼,一边对着身后的回了一句,“对方很好,三十而立,会计事务所半个老板,可惜,家里有个美丽大方、温柔贤惠的老婆,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   温馨一听,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气得立刻要打她,却早就够不着了。   温言到了厉锦程的卧室,发现除了凌锋在,还多了一个男人,正在给厉锦程量血压。   男人跟凌锋一样很高大,也一样的神情淡漠,偏偏皮相也是招女人喜欢的那一种。厉锦程几乎是用赤~裸~裸地眼神看着他,并且,她现在安静得很,一点都不像下午温馨电话中所说的,情绪狂躁不稳。   温馨轻声告诉她,这就是凌锋从美国请过来的心理医生,虽然是黑头发、黄皮肤,却有个洋名,叫david。   “厉小姐,你是想我马上开始进入治疗状态,还是想等我们熟悉了以后再开始?”david一边收拾测量器具,一边问半躺在床上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带着一种磁性,听起来让人心情愉悦,不像旁边的那个人,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多听几句,有种被大卸八块的痛苦。   “我想上你。”厉锦程一开口,把所有的人都吓住了,这么露骨的话,她说得出来,问题是,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凌锋原本抱在胸前的手立刻松开了,“你能不能有点女人的矜持?”   “不能,我又不是你的女人。拜托你别出现在我面前行不行?新来的留下,大卫是吧,不好意思,中国人,说英文不习惯。”   “可以叫我全珲,王军珲,不是日军晖。”   “随便了,你留下,其余的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厉小姐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全博士,今天您要不就先好好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时差也还没倒过来。”凌锋根本不理旁边抗议的厉锦程。   全珲看了下手表,“你们先出去,我先跟她聊半个小时。后面怎么安排,我们再商定。”   所有的人出去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一男一女。   厉锦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坐到临窗的沙发上,看着仍站在床边的男人,妩媚一笑,“半个小时?你能持续的时间就这么短?你禁’欲太久了吧。”   全珲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床头上的那张纸,随手拿起来。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笨拙伶人,登场片刻,便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娱(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9月8日,锦,绝笔。”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一边读,一边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大概字迹太潦草,有些辨认了半天才读对,读完以后,看向她,“愚人的愚字写错了,不是娱乐的娱。”   厉锦程气得脸都绿了,立刻起身,上前跨一步,把他手上的纸抢过来,揉成一团,坐回到沙发上,把纸往后一扔,直接扔出了窗外。   “喜欢莎士比亚?”   “一般般。无聊的时候会看看。”   “为什么喜欢看悲剧?”   “不为什么,人生不就是一个悲剧吗?结局都是死。不管你喜不喜欢。”   “为什么想上我?”   “因为你长的帅。”   “长的帅的男人这么多,你都想上?”   “……”   厉锦程竟然三言两语就被他问住了,心里有些不爽。凌锋说要带心理医生过来的时候,她就寻思着怎么打发他。结果,一看是他,她就开始起歹念了,只怪他帅得有些过份。   全珲刚到的时候,自我介绍,说他是中美混血儿,她感觉混得不明显,中国人的特质明显占了上风,只是五官轮廓立体感那么强,尤其是高鼻梁,性感的薄唇,还是能见到美国人的痕迹。这正是她喜欢的尺度。   厉锦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豪不遮掩。   全珲视线对着她这个方向,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虚空,这种半有半无的对视,她在气势上竟然没有赢他半分。   “你很敏感,非常在意你喜欢的人对你的看法,所以在熟悉的人面前,你只会表现你最好的一面。面具带久了,你又觉得累,想要表露真实的自我。你其实很怕死,一个还想上男人的女人,是不会愿意死的。你喜欢长得帅的男人,虽然只是追求感官上的愉悦,但至少也说明你对这个世界还有迷恋,所以,你还没有资格对人生下定论,你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悲剧。”   全珲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是对她似看非看的眼神,她想反驳他的话,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那你懂悲剧?”   “以前不懂,现在懂一点,比如你,我觉得就是个悲剧。”   “什么意思?”   “你自认为很不幸,一出生就被弃。但你从来没有换个角度想想,你被人抛弃了,却又被好心的厉夫人和厉先生收养,他们给了你身份,地位,财富,美貌,学识,你拥有平凡人可望而不及的一切,但你却觉得不幸福,这当然是个悲剧。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属于你。所以,你死不死,都没什么分别。根据《圣经》里对死的广义解释,死包括了虚空、败坏、叹气、叹息、毁坏等等,所以,你现在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厉锦程冷笑一声,“你除了会说教,还会做点别的吗?”   全珲看看手表,“半个小时到了,我们下次再聊。”说完,起身准备告辞。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她,“门外的人,每个人都有无数个理由,比你感到不幸。但现在他们白天去忙工作,累死累活,晚上还要来守着你。你见过一个公司的总裁,连续几天在别人家睡沙发吗?你见过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女孩,来给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讲笑话,想逗她开心的吗?说实在话,像你这种情况,我根本不想来浪费时间。”   他话音刚过,立刻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厉锦程气得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抱枕,狠狠地扔向门口,“滚,都给我滚!”   温言把温馨和纪晓涵送到家里,纪星宇刚好在家,做了一大桌的菜,要留她吃饭。   她想了想,还是离开了。急急地又回到了太平山庄。   刚上二楼,进入厉锦程住的套间,便看到全珲从里间卧室出来,身后传来叫“滚”的声音,把正坐在外间沙发上的人也吓得站得起来了。   “全博士,她又怎么了?”凌锋脸上明显表露出焦急的神色。   “能清楚表达,还能发泄情绪,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你们也不用守着她了,都回去吧,她死不了,也不敢死。”   “不能这么说,上次如果我们再来晚一点,她真的就没救了。如果她不是下定决心,也不会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手机也关机。”   “妇人之仁。”全珲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像凌锋的气势,“如果她真想死,她会在若干天以前就完全隔离,也不会临到了了,还跑去你们家过生日,给你留了那么多信号。放心吧,她比谁都贪生,是你们把她宠坏了。不过,不要让她住在这么偏的地方,这里湿气太重,最好住到市区去。房间温馨一点最好。”   凌锋送全珲下楼,温言赶紧跑去厉锦程的房间,看到她趴在沙发上哭。   “他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让他滚,别让我再看到他,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巴掌拍死他。”   温言感觉她有点恢复了以前那种狠厉劲儿了,不像事情发生后的这几天,脆弱得像一只受伤的小绵羊。“等你睡好了,有精神了,你再去拍他。不然哪有力气?今天先睡,明天我们搬回到市区去好不好?”   厉锦程一听,立刻急了,“今天晚上你们是不是都要走,留我一个人在这?这几天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不要走好不好?都怪那个怪物,一来就挑唆我们。”   温言有种想哭的冲动,再这么睡下去,她的老腰都要断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睡这么长时间的沙发。   不过她没有全珲的那种坦然,心里还是担心厉锦程一个人会想不开,只得答应她,今晚还会住在这,明天送她回市区公寓。   厉锦程像是很害怕她走,乖乖地答应了,又乖乖地爬回到床~上睡觉。这一次,一躺下去她就睡着了。   温言不需要再唱歌哄她才能安抚她睡下,帮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出了房间。   外间沙发上,凌锋仍像前两天一样,半躺在沙发上,拿着电脑,认真地看着,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温言想起白天问了他为什么不敢开车,和他劲爆的回答,心里有些想笑。不得不强忍着,跑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凌锋已经没再看电脑,静坐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她轻轻地走到沙发边,刚坐下,凌锋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方向坐好,“结婚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言脑袋“嗡”的一声响,脊背开始发麻。   这几天,他们几乎每天见面,晚上还睡在一个房间,但都没有提这件事情。她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又有一丝失落。   现在他又重提,她该怎么回答?   她还没回答,他已经自问自答,“你不愿意跟我结婚,是因为他吗,叶枫?”   温言放在沙发上的手不自然地抓紧面上的布料,高级丝绒质地的沙发套,很顺滑,却带着一丝凉意。   “你认识叶枫?你跟他什么关系?难道你这么草率,想跟我结婚,也是因为他?”   “我都说过,让你不要问。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必须跟我结婚。”   “……”温言差点被他这么不讲道理的话给噎死。   “你等不到他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温言想说什么,胸口却被堵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叶枫亲口向她解释,为什么他要像一阵风,匆匆而来,绝尘而去?   温言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难受,沿着沙发背,缓缓地滑下,蜷缩着侧躺,闭上眼睛。   凌锋被她这种反应吓到了,冲到她旁边,扣住她的手腕,“你忍什么忍?想哭就哭出来。”   “你闭嘴!”温言睁开眼睛瞪着他,朝他吼了一声。   她也想哭,只是没有眼泪。   温言把手挣脱出来,“我累了,想睡觉。”转身背对着他。   背后不再有声音,许久,她也终于睡着了。 ☆、Chapter 25   滨海沿岸大道上,温言倚在栏杆前,仰头远眺。   星汉灿烂,无边无际的夜空,如一张宽大的毡子,上面缀满了宝石一样的星星,璀璨而明亮。温言看着美丽深邃的夜空出了神。   原来叶枫已经不在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听到凌锋告诉她这个结果时的心情。只知道,在此以前,她像个充满了气的皮球,鼓鼓囊囊的,无形中她一直有一种期待,希望再见到叶枫,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管这个解释是什么。   她曾经想象过,叶枫爱上了别人,又怕伤害她,所以说话只说半句,大概是希望她自己去脑补其余的信息吧。偏偏她就固执地希望听到他亲口把事情说全,然后她就彻底死心。这种固执成了皮球里的气,支撑了她七年。   可现在,不是她死心,却是他人死了。   这样意外的结果,像一根刺,把她这个原本本鼓鼓囊囊的皮球“嘣”地一下刺破了,肚子里的气瞬间泻出来,皮球也很快蔫了,倒了。   可她宁愿事情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至少,叶枫人还活着。她还有理由去气,这样她也算是活着。   只是现在,她在感情上,突然没有了任何期待,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她是不是该去问问,叶枫怎么死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问谁,凌锋么?可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何况,问了以后又能怎么样?她像武侠里的复仇女主,走遍天涯海角,找到仇人,统统杀光,给死去的情人报仇?可她生活在现实生活里啊,除了会一点猫脚功夫,什么也不会。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觉得累了。花七年的时间,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关于叶枫的一切,她决定再也不去想。   “温……温小……姐。”身后,全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头大汗。   温言看着他,再看看他身后,没有见到厉锦程,估计又被落下几公里了。她走到海边大道对面的长椅上,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全博士,你真是我见过最有爱的心理医生了。”   全珲说了声“谢谢”,一边接过水瓶,旋开盖子,仰头,大口大口的喝水。   “温言,快给我水,渴死我了,娘的,跑个什么鬼步。”厉锦程从一辆自行车上跳下来,向骑车的帅哥飞了一个吻,大步从容地走向温言,主动要水喝。   她身上连一颗汗都没有,温言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水了,我只带了一瓶。你急急地把我叫过来,我也没有时间帮你去买。”   厉锦程立刻转向旁边的人,从他手里一把将矿泉水的瓶子抢过来,也不擦一擦,直接倒头就喝。   “喝完水,重新去跑一个来回,再让我看到你跟骑车的男人搭讪,蹭顺风车,你就跑两个来回。”全珲不疾不徐地把话说完,也不看她,直接走到温言旁边的另一条长椅上坐下来。   “靠!”厉锦程喝水喝到一半,立刻停下来,惊愕地看着他,“拜托,你也不去调查一下,是他们找我搭讪好不好?”   “我只听到他们冲你说了一个字,‘早’,你说了什么?”   “我想上你。”   “这么露骨的话,是个男人都会被你勾~引,还需要你主动搭讪吗?”   “医生叔叔,你误会了,我跟他们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上你的自行车。”   “……”全珲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温言在旁边已经笑得不行。   自从全珲来了以后,温言感觉厉锦程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泼辣劲爽的作风,说话大胆,毫不遮掩。   但和从前不同的是,她只是嘴上说说,私生活简单干净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混乱。   这种转变的原因,温言暂时理解成,是全珲的各种治疗计划把她的时间都填满了。   早晨七点起来做瑜伽,一个小时。早餐之后游泳健身。中午睡一个小时,下午接受全珲的面对面沟通疏导。结束以后,就户外长跑。晚上会让她去见见朋友,但仅限于喝喝茶,聊聊天,看看电影,十点以前必须回家。十一点以前必须睡觉。   厉锦程第一次拿到全珲给她制定的时间表的时候,她立马放进了碎纸机。不过,她碎掉一份,他立刻重新打印一份,如此反复。   还有一点很关键,所有这些治疗项目,全珲都会陪着她。比如像现在这样跑步。   这样不到一个月,效果已经很明显。至少,温言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以前那种动不动就狂躁愤怒的情绪了。   看着厉锦程一身白色运动装,竖着高马尾,头上一顶运动帽,整个人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她忍不住感叹一声,“厉小姐,你这身打扮,比你穿袒胸露背的吊带裙还性感。”   “是吧?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性感。不过,这种学生妹风格,真不是我的菜。都是凌锋买的,我估计他大概是比对你的喜好买的。”   她突然提到凌锋,让温言有些转不过弯来,一时没有接她的话。   有温言在,全珲就提前撤了,刚才说的让她跑两个来回自然也泡汤了,厉锦程为此心里乐得不行。   “这个人,简直是个疯子,不对,我觉得他跟凌锋一样,像个清教徒,生活刻板的像死人坟前的墓碑,永恒不变。”   这比喻……真让人毛骨悚然,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不奇怪。   “我倒觉得有这样的医生,是你的幸运。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这样,这么尽心尽力。现在你的状态也好多了。”   这是实话,所以厉锦程也没有再反驳,沉默了片刻,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温言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倒是很意外。   “我笑他啊。刚从太平山庄搬回市区公寓那天,你们离开了,他问我,今天想聊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我跟他说,我想上你。他气得脸都绿了,”厉锦程清了清嗓子,“厉小姐,能不能不用这个字,很难听你知不知道?”   厉锦程在模仿全珲说话的表情,眉宇间皱成了“川”字,表情和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问他,那该怎么说?”   “你可以说,我想要你,我想和你上~床,甚至,我想跟你做~爱,哪种说法都比你那句话听着舒服。”   厉锦程不断在她自己和全珲之间的声音与表情做切换,温言笑得肚子都疼了,她自己同样笑得前俯后仰。   笑完以后,厉锦程又把话题转到了凌锋身上。   “你跟凌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毛他每天来我这一趟,问的都是你?我还以为他突然转性懂得尊老爱幼了呢。”   “他问我?问我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我几乎隔三差五就跟他见面,他怎么不直接问我?”   “问题是,他问的都是些废话,温小姐今天来过了吗?她看起来心情怎么样?问一两次我还能理解,每天问一遍,你说是不是有毛病啊?”   温言有些意外,凌锋会做这种事情?在太平山庄最后的那个晚上,他告诉她叶枫的事情以后,就没有再跟她说什么私事。每次见面,谈的都是工作,也很客气,更没有再提荒诞的求婚一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就不能说出来吗?温言,你把你自己压得太紧了,小心步我的后尘。”厉锦程推了她一下。   温言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急急地约她来这里,原来是想主动关心她。   “厉小姐……”   “以后别叫厉小姐了,听着干巴巴的,不舒服。叫我锦程,阿锦,程程,随便你挑一个。”   温言笑了笑,“锦程,我感觉你真的不一样了。”   “所以你也要变一变啊。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不幸,活得不开心。大概医生叔叔说的对,比我不幸的人多的是,有些人虽然不幸,但他们还是在努力,让自己开心。我不知道你属于哪种类型,但我感觉到,你其实过得也不开心,只不过,你总是把自己藏在一个壳里,像只蜗牛,只留两只触角在外面。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崩溃。”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幸啊,家人平安,工作顺利,这已经很幸运了。虽然老是被催婚,但我知道她们也是关心我。”   “我说的就是感情上的事。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一个成年女子,长期单身,也很不正常。”   “……”   “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你和凌锋之间是什么情况?”   “他向我求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温言心情很复杂。   “靠!也太快了吧,比神舟火箭的速度还快。这不是你们俩该有的画风啊?”   温言笑了笑,最后,干脆把她跟凌锋相识的过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不过,凌锋在旧工厂被袁□□打,突然变得异常这一段略过去了。   厉锦程听得也是一惊一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所以,你觉得他不是因为爱你而向你求婚,所以你拒绝?”   “连你都不喜欢我叫你厉小姐。他更是连我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一口一个温小姐,求什么婚?”   厉锦程舒了口气,表情也有些困惑,“凌风这个人,有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他,至少在感情上,他一定是执着专一的人。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他跟曹娜交往过一段时间,很短,而且,一个在巴黎,一个在纽约,回到中国,没几天时间,两个人就分手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女人。我甚至怀疑,他大概还是个处男。”   “……”   信息量有点大,温言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更不可能接上她的思维。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温言提出送她回公寓,厉锦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起身,离开滨海公园,两人步行到了公园的停车场。   温言把厉锦程送到她公寓的时候,在停车场碰见了凌锋和全珲。 ☆、Chapter 26   幽暗的地下停车场,有片刻的寂静。   这是厉锦程从太平山庄搬到市区公寓后,四个人第一次这么齐全地出现在同一场合。   “好饿啊,我们干脆别上去了,去哪吃饭吧?”最终还是厉锦城打破了安静。   其他三个人都不做声,厉锦程只好又追问了一句,“请问有人要吃饭吗?吃饭的跟我走。”   结果,四个人都上了凌锋的车,不过,开车的是全珲,厉锦程坐在副驾座上,凌锋和温言坐后座。   一路上,车里很安静,只有厉锦程不断向全珲指路的声音。   温言感觉有些窒闷,把车窗摇下来一点点,风吹进来,打在脸上,像海浪一样,瞬间洗去浑身燥热的感觉。   “这到底是去哪?”凌锋看他们绕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话。   “去你家啊。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厉锦程,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家里没那么多菜。”凌锋被她噎住了片刻。   “别担心,我刚在网上已经定好了各种菜,应该会同我们一起到你家。”   “……”他彻底无语了。   到了凌锋家,厉锦程订的新鲜菜果然也送到了。   厉锦程拉着全珲、温言楼上楼下四处跑了一趟,最后发出一声感叹,“我五年前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这样的格局,今天再来这里,竟然一点都没变。这个人我真是服了,他就不会厌烦吗?”   温言听了,心里有片刻的窒闷,他是为了什么旧情人才保持不变吗?曹娜,这个名字突然闯入她的脑海,她想起在滨海公园的时候,厉锦程向她讲起他们的过往。   下楼以后,主人正在厨房里忙碌,厉锦程进去溜达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一副很满意的表情,然后拉着全珲陪她去游泳了。   温言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厨房帮忙?想想让他一个大男人在厨房忙碌,有些过意不去,比不得在自己家里,她决定还是去搭把手。   厨房里,凌锋很专注地在切菜,配菜,这种表情,配上他英俊的眉目,颀长高大的身形,一身黑色休闲卫衣,形成一种不和谐的混搭效果,冲击着她的视觉。   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他,凌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有事?”声音清淡如水。   “没,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需要。”   “……”要不要拒绝地这么利索?温言立刻被他噎住了。   凌锋似乎感觉到背后人的情绪,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我的意思,你在这里,会干扰我的思路,我不能正常思考。”   这下,温言来气了,蹭蹭跑进厨房,挤在他身边,东摸摸,西碰碰,不停拨弄着,嘴里念叨有词,“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是妖怪吗?那我偏要看看,我在这,你还做不做饭?不然,大家都生吃,吃得上吐下泻最好。”   她的火气有些重,他也感觉到了,甚至很意外,她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   “随便你,别挡我的路就行。”   结果,他太高估她了。   这个温家娘子军中数一数二的高厨,虽然是倒着数,绝对是厨艺界的翘楚,当然是破坏分子中的翘楚。   整顿饭做下来,她打碎了一个碗,一个盘子,一个瓷勺,凌锋每听到劈哩啪啦的声音,都不得不闭上眼,揪住心,免得被她气死。   她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太细了,都是白的,我又没带显微镜,怎么分得清?”   凌锋看着她狡辩,脸上全是汗,额前的一缕头发被黏住,他有种冲动,想帮她拨开,手伸到一半,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把另一只手中的托盘递给她,“糖醋排骨变成了盐醋排骨,一会儿有人不会放过你。”示意她端到餐桌上去。   大概只有端菜这件事她做的最好,因为在家里她做的最多的也是这件事,经验丰富。   “菜熟了吧,可以开吃了么?本宫很饿啊。”厉锦程披着一件男士衬衫,穿着热裤跑进来。   “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凌锋转过身来,看到厉锦程,脸色“唰”立刻地黑下来。   “我没带衣服,我的衣服湿了,你要不介意,我马上脱了,反正我在家里裸~奔惯了。”厉锦程作势解扣子。   把温言和刚走进来的全珲吓了一跳,全珲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上去,按住她的手。   厨房里一下子挤了四个人,虽然面积不算小,但人满为患的氛围,立刻就有了。   “要不是为了照顾你们的心脏,我才懒得穿你的衣服呢,不是黑就是白,唯一一件米色的还是风衣。”   凌锋气得直晃手,“行行,你出去吧,不要让我看到你。”示意她立刻离开厨房。   温言却被她最后一句“唯一一件米色的还是风衣”震摄住了,立刻看向凌锋,他没有什么反应,继续专注着做最后一道菜。   终于开始吃饭,厉锦程开心得像个小孩,只是,吃到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奔向舆洗室,对着马桶咆哮。   温言有一种大风即将刮来的危机感。   “卧槽!糖醋排骨放什么盐啊,凌锋你脑子浸水了是不是?”厉锦程对着马桶咆哮完了,回来继续对着凌锋咆哮。   “那个,其实……”温言怯怯地想要承担责任,被凌锋打断了话,“谁不知道糖醋排骨要放糖?人人都放糖,我偏不放,你爱吃不吃,不吃回去自己做。”   厉锦程被他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旁边一直沉默的全珲打了圆场,“你现在多摄取一点盐,对你的恢复更有利,糖吃多了容易得糖尿病,继续吃饭吧,我不是说过,发怒之前,先默数三下吗?”   全珲的话,立刻起了作用。厉锦程安静下来,乖乖吃饭,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你不做就不做,我过两天回澳门,让厉夫人做给我吃,比你做得好吃多了。”   “这样的话,亏你说的出口。厉夫人七十岁高龄,把你养这么大,你除了给她添乱,还给她做了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你好意思说我吗?厉夫人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少吗?指望你给她出口气,你不是一样输给了厉瑞程。”   凌锋猛然看向她,脸色阴鸷得令人胆寒。   “好了,别说这些了。锦程,糖醋排骨的盐是我放的,你怪错人了。下次,等我学会了,我做给你吃。不要再吵了,我们吃饭。”   温言再一次感觉,有他们俩在的地方,一定不会有安宁。全然不顾还有全珲这个外人在场。幸亏他也不介意,一个人闷声吃着饭。   好不容易平息了一场纷乱,把这顿饭吃完。   厉锦程两手一撒,跑到楼上去了,很快,传来各种声音,楼上有个家庭影院,估计她去看电影了。   她一上楼,凌锋就问全珲,“全博士,她现在什么状态,可不可以回去?”   “可以。这个月,她恢复得不错。她自己愿意去,就让她去,见见家人,多触发她的情绪,对她有好处。”   “那你……”   “我会陪她一起去。凌先生不用担心,你付了我那么高工资,谁会和钱过不去?”   他们在客厅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餐厅与客厅是开放式的,正在餐厅收拾碗筷的温言听得一清二楚。大概他们也没想过要瞒她。   凌锋很快回来,“我来,你去楼上看电影,去客厅也行。”   “那怎么行?我可不习惯吃白食,总得付出点劳动才心安。”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筷进厨房,一趟一趟跑进跑出,原本想告诉她,有洗碗机,或者,让钟点工阿姨来收拾,犹豫了片刻,他什么也没说,打算陪她一起在厨房里洗碗。   “太滑了,我来洗,你用干布把碗擦干就行。”凌锋把她挤到旁边,自己站在水龙头前,开始洗碗。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温言心里直感叹,这么多功能的男人,怎么锤炼出来的?   凌锋看着她心不在蔫的样子,好几次差点把碗摔落,实在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平常是怎么生活的?”   “吃茶餐厅啊,要么就打游击战,回我妈那蹭几顿,或者把她游说过来,帮我做几天饭,有时候我妹也会来我这显摆一下厨艺。”   她说的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凌锋觉得又气又好笑。气的是,原来这么大个人,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笑的自然是她这样一副混不吝的纯真模样,似乎是与生俱来,与年龄无关。   “嫁给我,我可以做给你吃。”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立刻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如果。”   温言被他前面一句吓了一跳,而他随之而来的解释,让她片刻萌生的幻想瞬间破碎。   比起厉锦程,她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潇洒,虽然也是一直一个人,但骨子里仍然渴望这种柴米油盐的家庭生活。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弄,又有家人惯着,越惯就越严重了。   很多时候,大半夜下班回来,想起饭还没吃,然后一个人跑去茶餐厅,空旷的街道,让她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那种油然而生的孤寂感,在寂静的黑夜发酵,总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淹没。   睡一觉醒来,脑海里会残留一点情绪。   转念会想到,繁华的都市里,像她这样的人多的是,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这个地球不是仍然照常转着?   这样一想,她又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   最后一个碗也擦完了,温言放下手中的擦碗布,准备离开厨房,被凌锋拦住,“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为什么不说话?”   楼上突然传来歌声。   ……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   温言仔细听了几句,看着凌锋有些愠怒的表情,笑着说了一句,“因为爱情。”说完,绕开他,走出了厨房。   凌锋不知道,她说的是歌名,还是另有所指,她孑然一身,等待叶枫七年,不接受他的求婚,都是因为爱情?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越发冰凉。 ☆、Chapter 27   欧亚汽车行业峰会暨fsa杯环球车展在澳门如期举行。   身兼le公司的产品色彩顾问与凌锋的形象管理师,温言自然一同前往。   温言只带了个小助理,文小美得知要去澳门出差,尤其是程启也会随行,已经提前兴奋了一个月。   温言却兴奋不起来,她甚至越来越害怕和凌锋独处。害怕到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她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以至于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什么理由推掉这次出差的行程。   后来得知厉锦程和全博士也会去,才感觉轻松了些。并且选择了和他们相同的航班。   从出发,登机,落地澳门国际机场,一直到入驻酒店,温言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全程都没有看到凌锋和程启。   文小美还特意向le公司的一个职员打听了一下,原来凌锋和李复兴等人提前一天就到了澳门,并且,他们坐的是专机。   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温言差点忘了,le公司的第二大投资商是李复兴,这么大的活动,他肯定会参与。   李复兴会来,李小萌是不是也会来?   温言在房间里整理衣服,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疑问,几乎是在同时,她房间的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文小美,过来找她商量工作上的事。   打开门一看,李小萌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向她,“温老师,温老师,听说你也来了,我立刻就来找你了,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温言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小萌,你怎么来了?”   “凌锋哥哥来了,我肯定要来,爸爸经不住我磨他,最后还是让我来了。”   “……”   凌锋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脸上却仍是清淡的表情,“李先生和殷教授在下面等我们,一起下去吃饭。”   他不像商量,也不是以前那种一贯命令的语气,这种陈述的语气,更像是亲密的恋人之间那种很随意的说话口吻。   温言想推脱,却拒绝不了,“我去换件衣服。”   她住的是一个套间,把他们迎入外间客厅里坐下,她便去里间换衣服。   想到和他们去吃饭的地方,肯定非富即贵,温言挑了一条lavin的米色无袖连衣裙,这大概是她最贵的一条裙子。简单把头发盘了起来,补了点粉底,再抹了点唇彩。   出去之前,她又折了回来,把凌锋上次送给她的那瓶香奈儿五号香水从行礼箱里拿出来,在手腕和耳际轻轻抹了一点。拿上同色系的坤包,走出了房间。   “哇,温老师,你好漂亮。”李小萌看到她,立刻大叫一声。   温言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小萌。”   凌锋也从沙发上起身,目光在她身上瞬了一瞬,“可以出发了?”   “好。”温言简单说了一个字,视线与他交错了短暂的几秒,便匆匆转移,伸出手,拉住李小萌,“小萌,我们快走吧。”   李小萌说话的声音特别清脆,像唱歌的黄莺一样,温言看着她,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   到了楼下,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宾利,温言庆幸她临时换掉了她那身波西米亚风格的t恤和半裙。   上车以后,温言向车里的人问好,李复兴回应她一贯儒雅的笑,殷蔓跟她算是忘年交,两个人说话也不感觉拘束。   其他的人都在聊着初到澳门的一些印象,只有凌锋,一直沉默,头朝外,看窗外的风景。   “凌锋,你也算是半个澳门人,是不是要尽尽地主之仪式宜啊?”最后,还是殷蔓把他拉进话题。   “可以,殷教授想吃什么玩什么?”   “……”   温言听了有点想笑,他不介绍,他们知道这里有什么可吃可玩的吗?   殷蔓似乎感觉到他没有说话的欲~望,笑了笑,也不再难为他,转身继续跟李复兴父女俩聊天去了。   车子在干净的车道上绕行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家葡式风格的餐厅门口停下来。   与他们的车相邻,几乎和他们同时下车的另一行人,竟然是万年集团的人。厉瑞强旁边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绿裙女子,温言感觉很面生,不像她上次在厉家家宴上见到的那位。   “曹娜姐姐,真的是曹娜姐姐。”李小萌又开始兴奋起来。   温言无意间瞥见,正要关车门的凌锋,身子僵住了片刻,不远处的曹娜,同样愣住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曹娜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冲破了这种僵滞。她很大方地站到凌锋面前,向她伸出手,“凌锋,很巧,在这里见到你。”   温言感觉,在旧情人重逢的这件事上,凌锋气势上明显有些弱,他竟然跟人家握个手的胆量都没有,只看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一句。   曹娜有些尴尬,伸出来的手僵在那里。   “曹小姐,你好,我是温言,很荣幸有机会见到你本人,你比荧幕上漂亮多了。”温言没有经过大脑加工,几乎是在片刻间握住她的手。   大概没有得到期望的回应,曹娜由尴尬,转为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可以应付任何场合任何人的迷人笑容,“谢谢,温小姐也不错。祝你们用餐愉快。”   这么短暂的一段插曲之后,两队人马各自进入饭店,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入各自的领地,不再有任何交集。   饭桌上有李小萌在,自然会很热闹。就像上次一样,李小萌和李复兴父女俩聊得很开心,这次多了个殷蔓,气氛更热闹了。   温言偶尔也会插入聊几句。   凌锋全程一句话都没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情绪黯然。吃到一半,他说去吸烟区抽根烟,找了这样一个理由便出去了。结果,他一根烟的功夫,一直到他们饭快吃完了,他还没回来。   “凌锋是不是去找曹娜了?我听说,曹娜现在是万年集团最新出的那款跑车,‘飞鹰’的代言人,看样子,她不会和厉瑞成搅在一起了吧?”殷蔓突然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曹娜是游泳运动员出身,进入娱乐圈,积累了也有这么多年,她的形象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李复兴避开了那些男女私情,说的都是工作。   殷蔓看看李小萌,又看看温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看不懂,总之,没有再接话。   温言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闷,提出去趟洗手间,在李小萌说话之前,她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她还真怕李小萌要跟着过来。   狭小的楼道里,烟雾弥漫。   凌锋感觉抽多少烟,都抽不掉他心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刺痛。   他介怀的不是曹娜突然出现,还故作大方的跑过来跟他打招呼。过去的人,已经在他心里云淡风轻,不仔细去辨认,他已经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想要调整一下心绪,温言竟然先替他出了头,她大概以为他应付不了这种情形。她的敏锐和睿智,这种替他着想的心思,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抽痛得厉害。甚至忘了该作何反应。   “凌锋,你怎么在这里?”   凌锋听出是曹娜的声音,他突然有些反感,甚至连头都懒得回,继续抽烟。   “你还在怪我吗?”曹娜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走到他面前。   “你想多了,我七年前就说过,richard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有你选择的权利。”   “不要跟我提richard好不好?我跟他早就已经结束了,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曹娜拉住他夹着烟的手臂,“凌锋,我是女人,即使当初说分手的是我,现在我主动来跟你打招呼,你至少该给我一个自然的回应吧?你从哪找出这么一个温小姐,是故意来气我吗?”   凌锋使劲把手臂往后一挥,曹娜抓得很紧,怎么也不愿放手,他再一抽,曹娜趁机想要扑进他怀里,凌锋另一只手立刻横在他们之间,将她往后一推,“曹娜,你别忘了,七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以后握手问好这种事情,不需要多此一举。”   他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中,绕过她,走回包厢,全然不顾身后呆若木鸡的人。   凌锋回到包厢,只看到他们三个人,却没有看到温言,急着问她去哪了。   “咦,温言说她去上个洗手间,怎么去了半天也没回来?”殷蔓话音刚落,温言正好走进来,“这不是就来了?我们已经买了单,你们是跟我们一起四处逛逛,还是先回酒店?”   温言立刻回答,“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凌总可以陪你们去逛。”   结果,凌锋也拒绝了,提出要直接回酒店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最终,白色宾利车把他们带出去一段,凌锋和她一同下了车。程启已经开车过来接他们,此刻,正好停在他们下车的地方。   一路上,车厢内气氛沉闷得可怕。   程启竟然同时感觉到后座上的两个人都不对劲,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汇报一了下会展中心样车布置情况,以及明天的行程安排。   到了酒店,有酒店侍应来给他们开车门,温言和凌锋各自下车。   “明天上午是欧亚汽车行业峰会,下午去看车展,重点是fsa杯环球车展,这次他们会把下一届环澳赛比赛专用车的样车展出,晚上是鸡尾酒会……”   上行的电梯里,温言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凌锋明天的行程,这意味着她明天至少得给他准备三个场合配套的行装,一个商务,一个运动休闲,一个社交场合。   温言走到房间门口,看见身后的人还在,走到了斜对面的房间。   他们的房间竟然就斜对着!   温言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今天谢谢你。”凌锋进门之前,转身,看着她。   “谢我?不用,我还在担心,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温言也转过身,对着他,目光却有些闪烁。   她的这种不自然,让凌锋心里一滞,难道刚才他和曹娜说话,被她听到了?   “你放心,我没听你们说话,只是路过吸烟区,房间门没关,看到你们在,我马上就离开了。”温言急着解释,   结果,她越解释,越糟糕。脑海里猛然就想起两人拥抱的场景,人家旧情人重逢,她这不是好心做坏事了吗?   更糟糕的是,凌锋立刻就怒了,“你确实多此一举!”转身,推门进入房间。   “嘣”的一声,门死死地关上了。   温言瘪了瘪嘴,握个手而已,他至于反应那么大吗?不管了,她推门进入房间,关上了门。   结果,她的门一关,对面的门又开了。凌锋站在门口,很想冲过去告诉她,不是她看到那样。那是怎样?想想还是算了,他自己都理不清,又重新返回了房间。   空空的楼道里,寂然无声。 ☆、Chapter 28   翌日,温言早早的就起床了。   她匆匆洗刷,给自己整好行装,快速化了个淡妆。   在她洗刷的时候,文小美把凌锋的衣服已经整烫好,送了上来,但坚持不肯直接送到凌锋的房间去。   考虑到今天出席的场合都非常重要,温言也没有强求文小美去,她决定亲自给他着装。虽然这些整体着装搭配,只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手稿和形象手册,依葫芦画瓢就行,但总会有一些他们意想不到的实际情况发生。   温言拿着衣服,敲了斜对面的门。敲到第二下,门就开了。   “凌先生,早,这是今天上午行业峰会的衣服。”温言指了指手中的衣服。   凌锋开门,身上还穿着黑色睡袍,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让她进来,眼睛继续盯着手中的纸,她猜想应该是发言稿之类的。   温言把整套行装,西服,衬衫,领带,领带扣,方巾,袖扣等一一摆放出来。每一个场合,她都给他准备了三套衣服,三套配饰,所以至少可以搭配出九种效果,她在脑海里迅速过滤了一遍,想要找到最佳的方案。与已经做好的方案进行对比。   她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很专注,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人存在。   等她回过神来,凌锋背对着她,准备脱掉睡袍。   “等等,”温言脱口而出,止住了他,“我先出去,等你穿好了我再进来,你按照我配好的穿就行。”她急匆匆地要走出去。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应该等他穿好裤子和衬衫以后才进来,那些都是基本打底的衣服,不需要费太多心思。这些文小美应该提前告诉过他,不过现在看来,他对她们形象服务的流程完全是一窍不通。   凌锋根本不理她的话,直接就把睡袍推掉,露出壁垒分明的上身。“温小姐,你们的工作不就是伺候男人穿衣服?为什么这么没有职业精神?”   温言匆忙转身,背对着他,“你……”她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能不能别再装矜持了?我赶时间,你的工作我已经帮你做了一半,剩下的是你这个专业人士的事情,我花钱请你来,不要让我太失望。”凌锋每一句话都像要激怒她。   温言转过身来,他果然已经穿好了裤子和衬衫,只不过,衬衫扣子扣到一半,半敞开着,里面的肉身仍然若隐若现。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看不上她的职业,她差点忘了这一点。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故意各种为难。   他不介意,她介意个毛线啊!   一大早就在心里骂脏话,温言感觉有愧于她从事的这个职业,不过她心安理得地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温言走到他面前,把剩下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帮他选了一条蓝色斜条纹的领带,想要给他戴上。   被他制止了,“换一条,那条颜色深一点的。”他指向深酒红的那条,不是一般的深,深到几乎已经辨别不出来里面还有红。   “色调太深沉了,跟你的年龄不符。蓝色是天空和海洋的颜色,斜条纹有运动的律动感,赛车是一种代表速度和激情的运动,你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这种选择已经很保守了。”温言不理他,拿起领带,直接把领带往他头上套。   他人太高,连她踮起脚都远远不够,他下意识的微微鞠低身子,虽然领带套上去了,他却按住了她的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接受你的选择。”   这种事情还需要做交换吗?   果然是商人,一切都是交易。   温言心里有些鄙夷,轻哼了一声,“凌先生请问吧。”   “昨天你为什么帮我?”   他一下还真把她问住了。   两人扮演了两次情侣,一次是偷拍蒋潘,一次是去应付厉家的家宴,大概是惯性的作用,昨天这种旧情人重逢的场合,看到他受前女友的气,她竟然总动就把自己切换到了他现任情侣的装扮模式。   现在想想,其实根本不管她的事,他又没付她这项服务费,更何况,说不定他们正打着旧情复燃的算盘呢!   温言思虑了半天,得出的答案却很简单,“就当我们服务项目里临时增加的一项内容。服务费结算的时候,我会算进去,所以你不要有思想负担,付钱就够了。”她这么轻巧地解释完,不等他反应,继续打领带。   凌锋被她灵巧转动的手吸引住了,他不会打领带,一般都是家里佣人从干洗店把衣服取回来的时候,由洗衣店的人提前打好,他只要做两个动作,套进去,拉紧。   她的表情很专注,领带在她手中像是一个道具,在她纤细的手中进行精彩的表演。   “好了,这是半温莎结。”温言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端详着他身前的领带结,露出很满意的笑容。   然后,温言给他带上一对银色的法式袖扣,样式很简约,但材质考究,看起来非常精致。   再给他穿西服,最后拿起一块与领带颜色相呼应的蓝色方巾,折叠好,插入西装前胸口袋。   做完这一切,温言立刻退后两步,一手抱胸,一手支撑着下巴,对他上下审视了一番,终于发出满意的声音,“搞定,我终于在你的黑色领域里,成功加入了银色和蓝色,太棒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让他忘了去拒绝这些在他看来非常花俏多余的装饰。想要推掉,却不忍心拂逆她的心思。   “走吧,跟我一起去峰会现场。”凌锋简单把桌上的文件收进公文包,准备动身。   “我不用去啊,下午你去参观车展之前,我再给你换另外一套衣服就好……好吧,去就去。”看着他越来越暗沉的脸色,温言最终还是答应了。   “温小姐,你工作的态度不对,敬业精神更是等于零。”   “我都说了去啊!”   “这三天,你每天必须二十四小时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还想上午随处逛逛呢!   这是她第一次来澳门,一个星期的行程安排,每天都是满满的,她还以为可以趁这种时间,去做点自己的私事。现在看来,已然不太可能。   两人出了酒店,竟然又遇见了万年集团的那一拨人,厉瑞程和曹娜正要上车,看到他们,不再像昨天那样震惊。   两队人马各自驱车前往峰会现场。   这种所谓的行业峰会,温言感觉,完全是某些大佬个人作秀的时间,趁机在同行面前显摆一下各自的家底。想要博取哗然喝彩的掌声。   她有些不明白,像凌锋这么低调性格的人,平常不参加什么应酬,为什么对这次峰会这么重视。   整个一天下来,厉瑞程端着万年车行的老字号,四处招摇,如果主办方允许,他大概很乐意直接把“万年”这两个字刻在他脑门上。   温言想起三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追求过她一段时间,温言最受不了他的一点就是,他几乎时时刻刻把他是厉家继承人这件事挂在嘴上。   比起他的浅薄高调,凌锋显得自然多了,不管是在大会上发言,还是在车展现场亮相,他都是不卑不亢,沉稳大气。   温言想起厉锦程曾经把他们俩比作玄武门之变的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却又很纠结。凌锋有李世民的才华,却得到与他相反的结局。   不过现在看来,凌锋他似乎没有表现出一点不平衡的委屈表情。在众人面前,他的身份是le汽车的创始人,他姓凌,与厉家没有半点关系。   下午fsa环澳赛的样车展示完以后,最终的角逐落在了万年车行与le汽车二者之间。fsa在万年推出的“飞鹰”系列与le推出“青龙”系列徘徊不定。   会场里,fsa的主席zo先生,操着一口大舌音,叽里呱啦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定论。   “zo先生,我有个提议,既然是赛车,把车停在这里,肯定看不出什么区别。不如,让我和凌先生用各自的一款车,比赛一段,也许您就能看出效果来了。”   “bravo,bravo,bravo!”zo似乎知道中国最近流行的一句话,重要的事说三遍,他一连说了三个“bravo”!   温言虽然不懂意大利语,但听了大半天,她能从翻译口中猜测出,应该是很赞同他的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她立刻感觉到脊背开始冒冷汗。   行程安排里面,根本没有这一项内容,厉瑞程为什么特意提出来?难道他知道凌锋不能开车?   她的手机被厉瑞程捡到过,里面的两个视频……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把车开到场馆外面的一条椭圆形的闭合赛道上。厉瑞程也已经在别人的帮助下,开始换赛车的专用衣服和鞋帽等设备。   没有人注意到,凌锋握拳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发白,头上开始冒汗。   温言想要走出去,跟工作人员说点什么,被他拉住,“你能不能不要事事强出风头?”   他这句话,差点没把她给气死。只是接下来的解释,又立刻把她的气消除了,“他们是从小玩车长大的,你那点雕虫小技,赛不过他们!”   他这是在担心她吗?是不是应该先担心他自己?   厉瑞程已经换好全套设备,走向车道,进入车中,转头看向凌锋,言笑晏晏,似乎在等着看他的好戏。   “凌先生,您的设备和车都准备好了。”工作人员已经来催他们。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吗?虽然我的车技比不过他,至少可以试一试……”温言试图说服旁边的男人,她的手突然被凌锋扣住,手腕被捏得生疼。   凌锋浑身发烫,额上全是汗,眼睛紧闭,似乎想要借着她的力量,稳住身子,免得跌倒下去。   “你怎么了?”温言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立刻双手扶着他。   想起被袁□□打的那一次经历,温言周身感到恐惧,他不会又来那样一次奇特的变化吧?   “不用他出手,我来就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Chapter 29   众人循声望去,厉锦程一身橙色赛车服,向他们走来。   “你可以吗?”温言很担心,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能赛车?   “不用担心,我能搞定他。别忘了,只有叶枫赢过我,他算什么?”厉锦程一点都不把厉瑞程的挑衅放在眼里。   温言却被她这句话震惊住了,她只赢过叶枫,这么说,她也认识叶枫?她想追问,厉锦程人已经走向了车道。   厉锦程一出现,坐在车道车里的厉瑞程,果然不淡定了,极力拒绝由她来替代凌锋赛车。   不过,fsa的人不是要看他们个人比赛,他们只是想看看两款不同的车各自的表现。更何况,厉锦程这样的大美女突然现身,性感火辣,又不乏英姿飒爽的模样,早就把他们迷住了。看她赛车,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果然,厉瑞程完全不是厉锦程的对手,两圈下来,已经落后了她半圈。   对于厉锦程这种喜欢追求刺激人,速度最能让她兴奋,一兴奋,就更玩命。五圈下来,她毫无悬念地赢了厉瑞程。   比赛一结束,所有的人都向她围过来,尤其是zo先生,搂着她,开始大叫,“!”当他要亲她的脸时,被她伸手挡住,“si。”   zo先生有片刻的尴尬,不过还是接住了她伸出来的手,跟她很客套地握手。   凌锋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厉锦程,第一次露出些许赞赏的表情。   “他们说什么?”温言知道他在法国呆过很长时间,应该懂一点意大利语。   “他叫她亲爱的,说她很勇敢,要亲她,你也看到了,她拒绝了,跟他说对不起,她是中国人,不喜欢这种意式问候。”凌锋一句一句地给她翻译了。   温言不敢相信他的话。很明显zo先生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身材高大,没有啤酒肚,甚至可以用模特身材来形容,长相也很英俊。这正是厉锦程喜欢的类型。按照她以前的原则,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后面还有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事情,很快发生了。   zo先生走到厉瑞程身边,向他伸出手,大赞他们的车很棒,他们决定采用他们的设计,也就是说,万年车行最终成为fsa环澳赛专用车的供应商,le公司出局。   zo先生说的是意大利语,所以凌锋肯定是最先就懂了他的意思,温言听到翻译解释以后才懂。她转头看向凌锋,他脸上是她看不懂的表情,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出了场馆。   厉锦程立刻向zo理论,她赢了厉瑞程,为什么出局的却是le?   “我们要的是车子的速度和材料质量,这些le比不上万年车行。厉先生输了比赛,只是代表他个人的车技比不上厉小姐。但我们是选车,不是选人。”   温言来不及听他们后面的解释,急匆匆地离开,去追凌锋。   回到车上,所有人都不敢吱声,生怕触到炸点。许久以后,温言才问他,接下来去哪,她猜想,昨天准备的第三套衣服,应该是用不上了,那是她花了最大心血设计的一个形象。   “行程不变,回酒店换衣服,再去参加鸡尾酒会。”凌锋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确定要去吗?”温言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   “确定。”他很笃定。   温言却有些忐忑,但也不便再多说。   le输给万年,必定会成为行业内的人议论的对象,这个鸡尾酒会,就是当地一个大富豪,为这次汽车行业峰会举办的。   最终,他们按时到达了鸡尾酒会的黑葡萄酒庄。   黑葡萄酒庄地处半山区,可以俯瞰澳门整个城市的风光,也可以隐约看到隔海对面的香港。   酒庄庄主提尨先生是中葡混血儿,大概混了好几代,到他身上,已经看不出葡萄牙人的面貌特征。   温言看到提尨先生时,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难道凌锋也是中葡混血?她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他一下,竟然发现,他比zo、全珲都要英俊帅气得多。   这个认知,让她像做错坏事的孩子一样,心里忐忑不安,甚至狂跳不止。   “你那么紧张?”旁边的凌锋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这种变化,第一次这么关切温柔地问她。   这更让温言受不了,连忙否认,却始终不敢正面看他。   凌锋此刻却是另一番心情。在赛车场上,厉锦程说的那句话,只有叶枫赢过她,温言听到“叶枫”这两个字的表情,对他来说,像金箭一样,刺向他。   这种鸡尾酒会,他参不参加都无所谓。最后还是决定带她来参加,说不定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会再想别的事情。此刻她神色不安,让他意识到,他的这种想法错了。   酒会一开始,凌锋就被李复兴带走,向他介绍不同的大人物。敬酒陪喝自是不能少。   温言坐在隐蔽的花园里,可以看到整个酒会会场的情况,她的视线常常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凌锋身上,每一次他都在仰头喝酒。   他连拿酒杯的手势都那么迷人,每一杯酒几乎都是一饮而尽,这样的潇洒和爽快,在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并不多见。   温言真担心他的胃。   “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厉锦程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   温言匆忙回过头来,看向她,不停否认,“没看什么。对了,全博士人呢?”   “不知道。跟他开了个玩笑,人就不见了,无趣。”厉锦程说话的同时,眼睛还在四处搜索。   温言能猜到是什么玩笑了。   zo先生整个晚上都在跟厉锦程套近乎,一开始她极力拒绝。后来全珲来了,她突然又对zo先生热情了起来,全珲在现场晃了一下,人就不见了。大概因为这样,她现在才过来找她。   温言终于确认,厉锦程对她的依赖,已经成功转移到了全珲身上。甚至,她隐约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变化。   厉锦程意识到温言一直盯着她看,眼神怪异,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我这衣服穿得不对吗?”   “衣服对了,人不对。”温言笑了起来,“我是说人有问题。”   厉锦程表情有些忿忿然,“有问题的不是我,是那些男人。要么好~色得要命,要么就像清教徒。没一个正常的。”   偏偏你这一次要栽倒在一个清教徒手里了。   这句话,温言没有说出口,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认识叶枫吗?下午我听你提到这个名字。”   这一问,竟然又把厉锦程激怒了,“靠!那个男人,简直就是我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厉锦程很快解释了这颗朱砂痣的来龙去脉。   七年前,叶枫是万年车行某4s店的一名试驾员,因为车技一流,人又长得帅,立刻引起了厉家大小姐的注意。结果,任厉锦程怎么主动,软硬兼施,他就是不上她的勾。   在厉锦程丰富的感情史上,从来都是她看上谁,便卯足劲主动去追,几乎没有追不到手的。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是她这种财貌双全的女人。   叶枫成了唯一一个例外。   “他拒绝我的理由倒也让我无话可说,他说他有女朋友。问题是,我从来没见过他所说的女朋友在他身边出现过。所以,我现在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骗我。”   “我就是她女朋友,”温言突然插了一句,“准确来说,应该也是前女友了。”   厉锦程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足足愣了有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什么话也没说,端起桌上的一杯鸡尾酒,仰头一饮而尽。   “知道我为什么不跟女人交朋友吗?因为我最烦闺蜜爱上同一个男人这种烂俗剧情,我还以为你会是个例外,现在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厉锦程竟然为一个逝去的男人,当面跟她吃醋!   温言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悲。可她丝毫没有跟她争辩的欲~望,“凌锋说,叶枫已经死了,是真的吗?他是怎么死的?他们怎么会认识?”   厉锦程再一次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她当然不敢相信,这种话会出自叶枫前女友之口。她犹豫着,七年前的事情,该不该由她来说出口。   温言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知道她在为难,“你只要告诉我叶枫是怎么死的,其他事情我也不为难你了。”   “车祸。”厉锦程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与凌锋有关?”   “……”   温言从她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脑海里突然豁然开朗,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   叶枫因为凌锋遭遇车祸,凌锋知道了她是叶枫的女朋友,因为愧疚,所以向她求婚,想要在她身上赎罪。   她猜测,这也是为什么,凌锋不敢再开车的原因。   会场里,衣香鬓影,一对对男女盛装起舞,翩翩然似美丽的蝴蝶。   温言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寥落的背影,形单影只,突然转过身来,与她的视线对接了片刻,又举起酒杯,把杯中的酒慢慢喝掉。   她心里突然有一种被撕裂的疼痛,痛得她无法呼吸。   “温言,事情也许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凌锋的车技和叶枫旗鼓相当,我一直觉得叶枫的死,不是凌锋的错。即便是事实,背后一定有隐情。我甚至觉得,这个隐情,一定与厉瑞强或是他母亲蒋青芸有关。”   厉锦程似乎想要安慰她,看到凌锋朝她们走来,立刻止住了。   “不舒服?”凌锋坐在温言旁边,侧头看着她。   “没有。”温言没有看他,只是简单否定。   她现在感觉,她更习惯他以前那种冷酷,不会让她觉得有压力,现在突然变得这么诚挚,让她觉得受不了。   “陪我去一个地方。”凌锋拉着她的手,起身要往外走。   温言立刻挣脱了手,“时间不早了,我想回酒店。”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   凌锋看着她,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呆立着。   “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还有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啊?”厉锦程拍了一下桌子,表示不满。   这一拍,把呆愣着的两个人惊醒。   凌锋二话不说,一把扣住温言的手腕,掉头就走。不管她怎么想挣脱,他只是拉着她,穿过大厅,走向停车的地方。   到了停车场,凌锋直接把温言推进了驾驶座,同时把钥匙给她,自己上了副驾座。 ☆、Chapter 30   车子疾行在空旷的澳门街。   温言不知道他想去哪,只是随着他的指示,七弯八绕,最后拐入一条鱼鳃巷,一直到车子进不去了,才停下来。   凌锋拉着她继续往里走,最终在一栋红色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按门铃。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仆,一身白色女仆装,过来开门,“二少爷回来了?怎么昨天没和大小姐一起回来?快请进。”在仆人的引领下,他们穿过一个小花园,进入别墅里面。   客厅正堂中央,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盘腿打坐,手里拿着佛珠,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   一直等她结束了,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向他们,凌锋才拉着她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妈。”   老太太看着他,目光很威严,“不是让你叫厉夫人?又忘了。”   “厉夫人……”   厉夫人在主座位上坐了下来,凌锋拉着温言站在她面前,仆人上茶时,他端了一杯茶,双手恭敬地递给她,“厉夫人,我来是想告诉您,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把厉夫人和温言都吓了一跳。   厉夫人也没说什么,接过他的茶,轻轻啜饮了一口,放下茶杯,“不好好在大陆工作,跑回这里做什么?”   “有个车展。顺便来看看您。”   厉夫人像是在听他说话,又像是没听,终于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温言,“这姑娘看起来模样挺标致,好好待她,不要朝三暮四。”她说完,径自站了起来,朝里屋走去。   凌锋看着她走出客厅,才转身,看向温言。   温言原本已经很堵的心,被他这么一出戏,堵得更厉害。仿佛一池已经满了水,突然又被抛入一块大石头,水原本应该流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仍然静止不动。   厉夫人就这么说了几句话,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人来招呼他们,是否要吃饭留宿什么的。从刚才仆人第一句话,温言听出,厉锦程应该已经回来过,但厉夫人一个字未提。   这样的成长环境,温言有些无法想象。   最终,他们还是原路返回了酒店。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了酒店门口,下车以后,温言发现,凌锋步履有些乱,他今晚一定喝了很多的酒。她想要伸手扶住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进入电梯以后,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凌锋一手扶着一侧电梯,一手抚额,他感觉脑袋有些沉,但思维还是很清晰,心里却觉得像被什么压着,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像一种迷~药,让他有一种强烈想抱着她,吻她,甚至……他想要她。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只是闪了那么一下,就被他用一贯强大的意志力驱散。   电梯终于到了他们房间的楼层,凌锋走在前面,两人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温言听到斜对面磁卡开门的声音,响了一下又一下。她转过头去,发现他一手按在门上,头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张卡,不停地刷着。   门却一直没开。   温言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卡,竟然是他的身份证!   她想要从他身上找到房门的磁卡,手刚插入他的裤带,手指碰触到他的身体,立刻感觉到他像触了电一样震颤了一下。   凌锋惊得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呎尺的女人。那双澄澈黑眼,像是有流波溢出来,一直溢到他心里。   “我只是帮你开门。”她找到他裤袋中的磁卡,随着“磁”的一声响,门终于被打开。   温言把磁卡放回他手中,道了一声“晚安,”转身欲走,却被凌锋拉住。   “我已经跟厉夫人说过了我们要结婚,你不能再拒绝。”他说出的话很流畅,不像是喝醉了酒。   “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说这个问题。”她很清楚,今天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这种情形,实在太考验她的意志力,她突然对她的定力感到不自信。   凌锋扣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转身来,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就要贴合在一起,“你觉得我喝醉了?”他声音暗哑,说话间,已经扣着她的腰,推门而入,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   温言的心门,却被这一声重重地关门声瞬间撬开。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她被他轻而易举地抵在了门上。   从门口到房间里有一小段距离,这一段狭小的空间,对于两个在情~欲和理智之间挣扎的人,显得更逼仄迫人。   四目相对。   温言这一次感觉到了从他眼中射出来的电石火花,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人突然没有了一丝力气,幸亏身后有个门,让她可以倚靠。   层顶射下来的廊灯,刚好打在她的鼻梁以下,红唇鲜艳欲滴,像滴了水的樱桃,散发出可口诱人的气息。   凌锋上下吞咽了干渴的喉咙,俯身,瞬间吻住了她。   他并没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她以为他喝醉了,那就当他是醉了。   事实上,当他的唇舌再次进入曾经流连过的地方,熟悉的感觉,瞬间让他的心,像掉入了酒窖里。   对他来说,她是比烈酒还烈的酒,只是闻到,已经让他难以自持。这样一入口,他已经完全失控。   此刻,被他抵在门上的女人,像是被太阳热化的巧克力,黏糊而腻人。   他把她压得越来越紧,仿佛要借着身后的这道门,把她整个人挤入他的身体才罢休。他的身体,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滚烫灼热。   他是因为喝了酒,可她晚上并没有喝多少,为什么她的身体也同样那么烫?   温言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凌厉刺人,口中也不再是呛人的烟草味,却是洋酒的味道,还有其他一些她说不上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晕眩得厉害。   因为有过一次经历,温言已经不像上次那样不知所措。   她以前不知道,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吃果冻一样,轻舔一下,尝到了一点甜味,却咬不到,让你情不自禁地想要更进一步。于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惦着脚尖,想要上前,咬住这口果冻。   她的这种回应,让他心里一热,立刻加深加重了这个吻。他的吻比上次更凶,更猛烈。   在他双手和身躯形成的围拢之间,温言动弹不得。她甚至感觉到,他不再只是简单想把她挤入他的身体,更像是在狠命的揉搓,想要把她揉碎了,再灌入他的身体,随着他的血液,一同在他体内循环不息。   温言大脑已经开始缺氧,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感觉到她的这种变化,凌锋几乎是下意识地推着她迅速进入房间……   此刻的凌锋,已经被体内的躁~动,冲破了最后一丝理智。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他变得像现在这么疯狂。让他意识到,潜藏在身体里的男人最原始的本色。被他深深掩埋了这么多年的欲~望,此刻也像是被开了闸的洪水,倾泻出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继续着这趟危险之旅。   温言的心,却在某一刻,瞬间被揪紧。剧烈跳动的心,几乎已经跳到了嗓口。她同样觉得像火烧一样的干渴,却有一丝恐慌。   在关键的时刻,温言感觉到呼吸顺畅了片刻。同时,也让她的大脑,又捞回了一丝理智。   她虽然没有过这种经验,但毕竟已经是成年人,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其实很渴望,可心里却有丝若有若无的酸涩。   身体很热,心却越来越凉。身体抛开了心,越走越远。   她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赎罪。   “赎罪”这两个字,立刻刺激了她的泪腺,她以为会像以往任何一次想流泪时一样,眼睛干涩一阵,最后不了了之。   这一次,她竟然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冲破了她干涩的眼睛,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凌锋当然感觉到了她的这一变化,他终于止住了一切。   许久,他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声音暗哑低沉,充满了愧疚感。   可她不想要他愧疚!   温言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突然觉得特别难过,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她已经没有流过眼泪,这一次像是全部要补齐了。   “凌锋,你爱我吗?”她哭得像个小孩,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他能爱她吗?   他的沉默,终于让温言的泪腺又被堵住了。   她坐起身来,把脸上的泪水擦了擦,渐渐恢复了平静,“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为什么向我求婚,想要把你的一切给我,你是为了补偿叶枫!可我想告诉你,连叶枫自己都不欠我什么,你凭什么要代替他来偿还我?难道他跟我谈个恋爱,就要求他保我一生衣食无忧,连人死了,还要派个人来接他的衣钵?他是圣人,还是你是圣人?”   温言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大。   旁边的人静默不语,他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她还是忘不掉叶枫吗?   “对不起,圣人对于我来说,太伟大了,我只是个俗人,接受不起圣人这样的施舍。我们就这样吧,再见。”   温言说完最后一句话,吃力地站起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像被抽去了筋骨,全身瘫软无力。   倒在床上,温言再也不想动,就这么和衣睡了过去。 ☆、Chapter 31   翌日,温言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中午!   醒来的第一件事,她立刻给文小美打了电话,凌锋白天一整天都有重要的商务会谈,她竟然睡过了头。   “温老师,早晨我去你房间敲门,凌总说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所以就没再打扰您。商务会谈已经结束,都很顺利,您别担心,我一大早就把衣服给他送过去了,他按照我们的形象手册,自己搞定了。”   电话那头,很噪杂,温言听出,他们此刻应该是在赌场里。   问了文小美,果然如此。不过,凌锋不是陪着客户应酬去的,竟然是被厉瑞程激将过去的。此刻,他们俩正在赌场里斗得你死我活。   温言立刻爬起来,开始洗刷梳妆。   睡了一觉,她感觉人清醒了许多,只是仍有些疲惫。脑海里闪过昨晚残留的一些片段,全是两个人热吻缠绵的情景。任她怎么闭眼,怎么甩头,怎么自我暗示……仍然盘踞着她的整个身心。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一丝懊恼,怎么就停了呢,她就不能不理智一回么?!   结果,她又被自己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给吓到了。   左右不是,温言有一种要被自己逼疯的感觉。   爱情不过是一阵疯,可她又疯不起来,所以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深刻的爱情。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些羡慕厉锦程,至少她想疯就疯,就像有个开关控制一样。   在房间里折腾了半天,她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她是该去,还是不去?是该留下,还是提前闪人?   三天行程,重要的活动都在第一天,现在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一些私人性质的会谈。温言可以交代文小美去做,今天她不是也应付过来了?   所以,如果不想尴尬,她这个时候离开也无妨。问题是,心里有走的念头,人却没动。   最终,她还是决定再留一天,至于原因,她也说不上来。   温言决定好以后,立刻出门。到了楼下,酒店侍应得知她要去赌场,立刻帮她叫了一辆的士。   半个小时后以后,她按照文小美的指示,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所在的赌场。   她在里面绕了半圈,才在二楼的一张长长的赌桌前,看到了相对而坐的凌锋和厉瑞程。凌锋一身黑色armani西服,脸色比身上的黑色面料还黑;厉瑞程却是一袭白色燕尾服,洋溢在脸上的得意、张狂,显而易见。   四周围满了人。   这情形,立刻让她想起小时候看的港片,尤其是周润发、刘德华、周星驰等那批老牌男神演的各种赌神形象。   他们不好好做汽车,跑来争做赌神?!   温言在人群里找到了文小美,一问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上午凌锋去见的人是fsa的主席zo先生和黑葡萄酒庄的提尨先生。一同在场的竟然又有厉瑞程zo先生很喜欢le集团展出样车的配色,刚好他和提尨先生都喜欢中国文化,也知道青龙在中国文化里面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他们极力撮合厉瑞程与凌锋合作,共同来完成fsa最新款的跑车设计和制作。   厉瑞程当然反对,凌锋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让人意外的是,凌锋拒绝的是与厉瑞程合作,共同制作。但他愿意把青龙的主题创意和配色方案交由厉瑞程来使用。这意味着,在fsa新一届的赛事中,所有的跑车由万年集团制作,le集团提供外观设计。   这样的要求没有人会拒绝。除了厉瑞程。   “温老师,你当时没看到,厉先生一离开山庄,就开始大骂,说凌先生一定耍了什么手段。凌先生一开始不理他,后来,厉先生用激将法,要凌先生跟他堵一把。最后,两人就跑到这里来较劲了。”   温言听完她的讲述,就像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天的故事在上演。   她知道,凌锋绝望无可能去耍什么手段,他昨晚在鸡尾酒会上,根本没有跟zo先生和提尨先生单独碰面,很快就离开,带着她去见厉夫人了。然后两人回了酒店,两个人还差点擦枪走火。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逆转,她没有直接参与,自然解释不了原因。   眼前,赌桌上的两个人,胜负难分。   她知道厉瑞程好赌,经常出入澳门、拉斯维加斯这种地方,应该经验丰富,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占上风。   最后一把,凌锋把全部赌注押上,场上的人都被他这一举动惊住了。   厉瑞程同样如此。他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凌锋,突然起身,围着赌桌,走了一圈,在他面前停下。俯身靠近他,双掌覆在赌桌上,眼睛里似乎能射出火来。   “厉瑞强,你忘了,我母亲曾在赌场工作,我六岁以前,每天都听着这些噪杂的声音,你觉得你赢得过我?”   厉瑞强吞咽了两下喉咙,冷笑两声,“凌锋,你觉得我会怕你?你再厉害,不照样输给了我!七年前输了,七年后的今天,你又输了。”   凌锋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拎起他的衣领,狠命地揍他一顿。他极力克制住了,眼睛始终盯着他不动,“好,我们再堵最后一把,如果你赢了,我下的所有赌注都归你;如果我赢了,我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   凌锋猛然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开始最后一搏。   坐在观赏席的人,自然听不到他们俩的这一段对话。虽然好奇,但因为精彩重新开始,纷纷开始推测,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温言看着凌锋起身走向厉瑞强,不知到两人说了什么,他最后回到座位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观赏席,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仍然是愧疚的眼神,温言心里很气,为什么她那么讨厌看到他这样的眼神?   最后一战,凌锋毫无疑问赢了。   温言远远地看到他和厉瑞程又站在了一起,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凌锋的脸色变得更暗沉,甚至阴鸷得吓人。厉瑞程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即使他输了,凌锋下的所有注,竟然也都被他拿走。   凌锋却呆立在原地不动。   温言想转身离开,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去,“你没事吧?”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心里一阵抽痛。匆匆转移视线,不再看她,“没事。”   “没事就好。”温言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能不能陪我四处逛逛?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温言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的话。   “我还以为你今天就会离开,今天没走,我想你明天肯定会走。”说完,他已经大步走向赌场门口。   温言听到他陈述她挣扎了许久决定的事实,心里有些诧异,却沉默,只是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没有开车,一前一后,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街串巷,没有任何交流。空间上刻意隔开的距离,明显消除不了两人之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温言不时地停下来,抬头看湛湛蓝天。   澳门的天空,澄澈如洗,高远明净,没有一丝云彩,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质,熠熠发光。这里的天空,这么美,总让她不自觉地想到他的眼睛。   那一刻,她心里一滞,很快涌上一阵暖流,她突然很确定,她是喜欢他的。   承认这一点,让她窒闷的心突然有了一种被释放的感觉。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这个事实?   他们走到了海边,海浪冲击着礁石,海风吹动着她裙摆,让她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凌锋找了块大石坐下来,在他旁边拍了拍,示意她坐过去。温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就在片刻前,她决定了,她要告诉他事实,她喜欢他的事实,不管结果会怎么样。   凌锋对于她这么爽快地坐下来,倒是有一丝意外。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决定,以后再也不愿意见到他。   “温……温小姐。”他看着她,顿住了片刻。   凌锋抚额的动作,让温言有片刻的不悦,时至今日,他对她仍然是这么生疏的称呼,她心里又萌生一丝犹豫,原本拟好的话,说出来又变成了简单的应答,“什么事?”   “你的决定是对的。”凌锋不再看她,视线转向别处,“我不应该为了让自己心安,拿婚姻来作为赎罪的工具。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再自以为是,现在也早该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可能人为控制得了。”   温言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意。海面上的吹来的风,带着湿气,让她觉得冷。   “所以,我不会再强求你跟我结婚,像昨天晚上这样的事情,也绝不可能再发生。但我仍然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会照顾你,照顾你的家人,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去满足你。不是以婚姻的名义,”凌锋终于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做你一辈子的朋友,但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有那么一刻,温言感觉到呼吸不上来,感觉自己像是被海浪推到岸边触礁的鱼,一个猛浪拍打过来,她还没回过神来,又一个猛浪打过来,她甚至不知道她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他们兜兜转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走了那么多路,结果,他一句“做你一辈子的朋友”把他们的关系重新送回了原点。   可就在片刻前,她还郑重决定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他真的当她的心是汽车的发动机,随时启动,随时熄火?亦或是他的心就是这样?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从始至终,他对她只是赎罪心切,一丝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没有!   温言感觉到眼睛又开始干涩,泪腺明明有分泌液体的冲动,却被什么强行遏制住。所有的难受都被压在她心里,找不到任何疏泄的通道。   她突然“蹭”地站起来,扔给他最后一句话,“我连婚姻都不要,跟你做什么朋友!”去你妈的朋友,见鬼去吧。国骂最终还是堵在心里没有被喷出来。   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再跟他多呆一妙钟,她一定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立刻掐死他!   温言几乎是逃一样地跑向路边,匆匆拦了一辆的士,赶回酒店。一路上,立刻把机票换成当天最近的那一班。   到了酒店,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行礼收拾好,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机场。给文小美发了一条短信,立刻关了手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才开始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相似的经历,七年前她已经有过一次,现在又要重复经历一遍。她觉得很委屈,也很恐惧,她还有多少个七年去修复自己的心? ☆、Chapter 32   窗外,雨声淅沥,纤纤雨丝,飘洒在窗户玻璃上,玻璃面渐渐朦胧起来,将窗户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房间内,一室清冷寂寥,立体音响重复播放着同一首歌:   昨天今天过去不再回来   红颜落下色彩变苍白   从前直到现在爱还在   愿去等你漂泊白云外   痛爱让人悲哀   在世上命运不能更改   放开不能再相爱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   温言坐在地毯上上,背靠着沙发,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屏幕上已经从下至上滑出演职人员表,她的手还捂着笑疼了肚子,眼睛却感觉湿湿的。   她再一次认定,周星驰的电影,是用来发泄情绪的最佳选择,没有之一。先让你笑,再让你哭,这是韩剧的伎俩;周星驰的电影却是同时让你笑和哭,正是她需要的。   地面上,茶几上,沙发上,到处都是影碟。从澳门回来的这三天,她把周星驰的电影全部搜罗出来,一遍一遍地看,到底看了多少遍,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七年前,叶枫离开她的时候,她用的是同样的方法,从一种极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七年后,这种方法似乎不再那么容易凑效。   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他有什么好的……她再喜欢,可他不喜欢她啊!   这几天,温言不断被这些问题折磨。   不管她怎么努力,想要把所有的心思集中在电影上,脑海里仍然不断地浮现关于凌锋的一切。她感觉整个人就像一栋悉心补救的破屋,看似完整,却仍然有冷风,不断钻入。   他冷峻骄傲的面容,深邃的黑眸,带着戾气的亲吻,甚至每一句像刀锋一样的话……像冷风一样,无孔不入,不断对她进行侵袭。   命运不能更改,上天的安排……这些颓废的歌词,既像是□□,又像是止痛剂,让她的心,在痛与不痛之间轮回反复,停不下来。   门口传来雷鸣般的敲门声,终于把她从情绪的泥沼中拉出来,她呆呆地看向门口,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呢?   “温言,你再不开门,我一脚揣破你的门!”是厉锦程的声音。   温言吃力地爬起来,想要去开门,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起来时,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眼睛一黑,大脑一片昏沉,身子左右晃动了几下,好不容易稳住,她才酿跄着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有种你别开门啊,瞧你这副人模鬼样!”厉锦程一进门,就开始叫骂。   为什么不等她一起回来,她还打算带她去见她老妈,带她去玩,云云。待她看清整个房间像鬼子进村扫劫过后的惨状,她终于闭嘴了。   温言仍然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亦或者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两个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凌锋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揍死他,从小他就打不过我。”厉锦程在温言旁边坐下来,跟她一样,背靠着沙发。   温言被她逗笑了,就像看周星驰的电影一样,每一个笑点,都能轻易让她笑起来。   “傻笑什么?你别吓我啊,有什么话你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温言,这一点你要向我学习。”   温言没有说话,她重新播放已经看过两遍的电影,厉锦程见她不说话,也只好陪着她看。   看到文章饰演的玄奘跳舞的那段,两个人都笑得不行。再看到舒淇饰演的段小姐月光下独舞的那段,房间里又只剩下安静。   电影刚结束,厉锦程突然看向温言,“温言,你是不是喜欢上凌锋了?”很严肃的语气,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温言被她盯得很不安,只是笑了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他又不喜欢她,所以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讨论的意义。   段小姐喜欢陈玄奘,各种勾`引,色`诱,暗中保护,最后还为他死了,她能做到吗?即使她想做一回救英雄的美女,也要这些机会啊。   生活又不是电影!   “给你看一张照片。”厉锦程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展示了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上,女人和男人相对侧卧,脸上的表情都很安然惬意,看起来像是一对幸福生活中的男女。   问题是,照片上的女人是她,男人是凌锋。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温言很意外,虽然她跟他也算有过亲密的举动,但印象中,他们没有这样一起躺着,而且是熟睡。   厉锦程很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她ps过的照片,原始的照片,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茶几!这是她用来威胁凌锋的,下次如果他再气她,她打算把照片闪出来,亮瞎他的眼。   “我给你看这张照片,是想告诉你,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但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我就不得而知了。两情相悦这样的事,几率就像中□□那么小,也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大概你们俩都被馅饼砸晕了。”   温言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但这番话,却像是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罩了她三天的阴霾,不是三天,应该更长时间,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知道。   问题是,为什么单凭一张照片,就证明他们彼此喜欢?   她这个问题,自然也把厉锦程给问住了。   什么是爱情?   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大概没有人能给爱情下一个近似于“11=2”这样精确的定义。这或许正是爱情的魅力所在,也是无数小说家写不尽的主题。   “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到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   厉锦程像个哲学家一样,说出这么一段富有哲理的的话。   温言刚想夸赞她一番,她却巧笑嫣然,“不是我原创,是莎翁他老家人的话,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就该知道啊。”   温言“呵呵”了两声,莎士比亚虽然名气大,可她真没好好地去看过这些名著。这一点,厉锦程又比她强多了。   对照莎翁的这段话,温言好像真的感觉就是这么回事,她和凌锋吵闹不断,也亲热过,怨恨过,无中生有,沉重,严肃,狂妄,混乱,寒冷……这些字眼都能描述他们相识以来的整个过程,所有的碰撞和情绪。   她把这个过程简单讲给了厉锦城听。   “你说,他为什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呢?”温言像是埋怨,又像是困惑。   厉锦程一听就笑了,“如果按常理出牌,那就不是凌锋了。连他的出生,和整个成长过程,都不按常理出牌。”   厉锦程开始向她讲述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成长过程。   凌锋一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跟着在赌场做叠码女的亲生母亲长到六岁,被拐卖儿童的人贩拐走,幸亏厉夫人把他找了回来。但他的亲生母亲却因为他的丢失急疯了,很快就去世。   厉夫人自己没有生育,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彼时,厉万年已经有一个蒋青芸和厉瑞程。   很明显,厉夫人是把凌锋当作万年集团的继承人去培养的,所以对他的要求非常严格。   凌锋七岁直接上小学,接连跳级,三年读完小学五年的课程,两年完成初中的课程,高中以后就去了法国,二十一岁回到中国,已经拿到结构设计与商科双硕士学位,还有两年法拉利汽车公司的实习经历。   进入万年集团,半年时间,成为集团上下瞩目的人物。   大概,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成功继任的时候,结果却180度大逆转。厉瑞程上位,凌锋出局,厉夫人从此心灰意冷,躲到澳门,再也不问世事。   关于凌锋的曲折经历,厉锦程轻描淡写地讲述,温言却听得心惊胆跳。   她无法想象,这么极端的成长环境,从最底层,突然上升到最顶层;这么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从众星捧月,到万人唏嘘,要有怎样一颗强大的心才能承受得住?   “他怎么会被人拐走呢?”温言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厉锦程耸了耸肩,“ws!”   温言笑了笑,是啊,那些你想或不想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大概只有上帝才知道。可上帝对世人只有沉默。   厉锦程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促膝畅谈。   “……”   “吃了,你不是帮我定了吃药的闹钟,我都按时吃了呢。这么听话的病人,有没有奖励?”   “……”   “不要,你不来我就不吃,饿死算了。反正早晚都得死。”   “……”   厉锦程接电话的时候,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甚至还能听得出撒娇的味道。   温言能猜出打电话给她的是谁,看到她这种变化,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走吧,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厉锦程挂了电话,一边说一边手撑着地板爬起来。   温言想着她去了会有做灯泡的嫌疑,刚想拒绝,厉锦程加了一句,“凌锋也在全珲的办公室,我们去拦截他们,去抓个垫背买单的人。”   听到凌锋这个名字,温言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感到片刻的窒息。   她又像是鬼使神差一样,立刻爬起来,“你等我一下,我去冲个凉,换身衣服,很快。”不等厉锦程回答,她像一阵风一样,冲向浴室。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妥当,重新出现时,又恢复了以往光鲜亮丽的面貌。   厉锦程看着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我这一趟没白来。你这个病人也太容易治了,我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温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吧。”两个人一同出门。   她其实很想说,这三天,她跟她一样,算是死了一次了。   不过现在,她又活过来了。   原因?   ws! ☆、Chapter 33   城市的天空,呈现铅一样的灰色。   凌锋立在落地窗前,视线掠过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投向远处的天际线。远远地看见,天空中有一只落单的鸟飞过,渐渐消失不见了。   “凌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凌锋转身,看着全珲一身灰,匆匆换掉身上的衣服,披上一件白大褂,看起来更像个医生,手中拿着一叠文件,仔细翻阅着。   两人在临窗的沙发上相对坐下来。   “今天是周末,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是,全博士确定以后打算把事业中心转移到国内了?”凌锋虽然是在问,更多的是一种期待。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已经对全珲产生了信任,不管是对他的专业能力,还是职业操守。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澳门那个晚上,又一次经历了痛苦的裂变后,立刻就去找了他。而全珲当时只是询问了几个问题,当即并用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告诉他,他所担心的事情,确实是真的。   “对于医生来说,所有的时间都是一样,没有周末和工作日的分别。”全珲把手中的确诊报告递给他,“这是确诊书,跟我在澳门预计的情况大体一致。关于你的病情最详细的描述,以及治疗建议,都在上面了。具体的治疗方案,我们沟通以后,确定下来,尽快执行。”   凌锋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听到他这样的话时,心里仍然感到无力,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接过确诊书,大体浏览了一遍,匆匆放下。   “全博士,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第二人格会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我跟叶枫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我很确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为什么他会成为我的第二人格?”这是凌锋最想知道的问题。   全珲沉思片刻,郑重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我需要了解你们认识的具体过程,发生过什么事,才去推测,再确认。一个健全的人格,分离出不同的人格,一般会是两种情况:曾经遭受过某种难以承受的创伤,于是,分离出一个人格,去承受这种创伤,这样,他的主人格就不会再记得痛苦的经历,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另一种情况,是主人格自己潜意识里的一种渴望,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实现,于是,用另一重人格,去实现这种渴望。”   他解释得很仔细,凌锋不可能听不懂,甚至,他立刻就意识到,他自己属于哪种情况。脑海里立刻浮现叶枫在临死前,在他耳边说的三个字,“温……言……风……”   从此,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经常在他脑海里响起。最可笑的是,前面的两个字,他自己说不出来。   叶枫曾经向他提起过,他有一个女朋友,是他想要一生守护的人。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温言。   一直到他遇见温言,他去查了她的具体情况之后,才知道,温言就是叶枫想要一生守护的人。他也知道了,温言在叶枫离开以后,七年的时间里,竟然一直孑然一身。   是的,他很羡慕叶枫。七年前羡慕,现在仍然如此。   七年前,从叶枫的讲述中,他了解了一些关于温言的种种,甚至知道,温言一直没有答应做叶枫的女朋友,最后看到叶枫陪着他父亲去看医生,他们在医院碰见,温言竟然主动告诉她父亲,她是他女朋友!   叶枫的父亲叶树城是个盲人,凌锋见过一次。叶枫曾经自嘲,她是因为同情他才做他的女朋友,不过他不介意。   从前凌锋不能理解,骄傲如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不是爱他才跟他在一起。   可遇见她之后,他竟然做了跟叶枫一样的事情。即使知道温言不爱他,他也想跟她在一起,纵然只是以没有爱情的婚姻这种形式。   他很确定,他对温言的感情,七年前就埋下了种子。   七年前,他在万年集团上海的分公司,也就是在上海认识了叶枫。至于叶枫口中的那个人,以前在哪,后来在哪,他不敢问,叶枫也不会告诉他。   这七年,他一直在寻找她,可人茫茫,他去哪里找?七年前,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   “凌总,你在听我说话吗?”   凌锋的思绪飘得有点远了,被全珲拉回,“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你的第二人格是叶枫,有可能和温老师有关。”全珲犹豫了片刻,说得更直接了些,“你是不是喜欢温老师?”   凌锋的眼神有片刻的愣怔,随即回过神来,“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值得更好的人,至少是个健康的人,带给她幸福。”   这句话,像千年寒冰锻造成的剑,瞬间刺入他的心脏,他有好长一段时间呼吸不过来。   他以为,叶枫死了,能给她一生温暖的人,会是他。   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甚至感恩,在澳门的那个晚上,他及时终止了自己不理智的行为,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现在社会多元化,人的*多样,多重人格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只要配合治疗,有痊愈的可能。即使不能完全痊愈,只要正确对待,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全珲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推开,厉锦程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凌锋看了门口一眼,想要把目光收回,却看到紧跟着进来的温言,竟然情不自禁地看了她两眼,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把视线收回来。   “凌锋,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们缺个买单的人,你凌*oss最不缺的就是钱。请我们吃一顿呗。”厉锦程一边在全珲旁边坐下来,一边笑着说。   温言在他们中间的一条空沙发上,静静地坐下来。此刻的她,心情很复杂。既忐忑,又兴奋,有期待,也有紧张。她突然发现她很没出息,一进门就低着头,躲在厉锦程背后。她感觉凌锋像是看了她一眼,可等她走过来,他又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埋头看手中的材料。   “你在看什么?”她主动向他的沙发上坐过去,这个动作,着实费了她不少勇气。   “我在看什么你看不到?”凌锋的话一如既往地带着刺,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她坐到他旁边的那一刻,整个人不自觉地有些僵,他匆忙把手中的确诊书收起来。   温言对他刀子嘴豆腐心的说话风格已经习惯,不怒反笑,“你收起来了,我怎么看得到?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情书吧,这又是哪个红粉佳人?”   凌锋很意外她突然的变化。她离开澳门的时候,不是一副恨不得要掐死他的表情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热情,甚至比去澳门之前还要热情一百倍?   她的热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接她的话。   他当然不知道,来的路上,厉锦程已经给温言传授了几招追男神的绝学。第一招,胆大心细脸皮厚。   温言正在努力实践呢。   “凌锋,我在澳门帮你解了围,你是不是该有些表示?我可是带病上阵啊!”厉锦程看见他们没有下文,只能催着他们去吃饭,当然是想多给他们制造一点相处的机会。   全珲看了凌锋一眼,他们原本要拟定治疗方案的,现在看来,今天是完不成了。   四个人一起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   点完菜以后,厉锦程拉着全珲出去了,餐桌上只剩下两个人。   温言又开始紧张起来。甚至不知道怎么打破眼前的冰局,厉锦程说的那些理论,对她好像不太管用。   “家里人怎么样?”最后还是凌锋破了冰。   “挺好的,晓涵一直吵着要找她的疯哥哥,疯子的疯。”   “……”   “你家里人怎么样?”   温言本想开个玩笑,他好像不买账,她只好依葫芦画瓢,问家人,打算问完家人,继续问天气。   “你不都说了,一群疯子。”   “……”   他们是没办法好好继续聊天气了。   沉默一直持续到另外两个人回桌才结束。   整个一顿饭吃下来,一直都是厉锦程在不停地说笑,全珲和温言不时应答几句,凌锋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只是很安静地吃饭。   温言感觉有些窒闷,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   走出餐厅的时候,厉锦程提议去打网球。周末的时间,对于厉锦程这种极度害怕独处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恨不得分分秒秒都被填满。   温言以为凌锋肯定会拒绝,她能感觉到,他不想看到她,也不想跟她说话。她所看到的事实,与厉锦程给她看的那张照片,以及由此推测出来他们彼此喜欢的言论,完全背道而驰。   “会打网球吗?”回到车上以后,凌锋突然问了她一句,将她从黯然中拉出来。   和来时一样,开车的是全珲,厉锦程坐副驾座,他们俩坐后座。   温言笑了笑,“你肯定打不过我。大学的时候,我虽然是学渣,但十足的运动健将。”她说的是事实,除了游泳,其他运动项目几乎都涉猎过,网球还拿过高校联赛的冠军。   “那我们试试。”他竟然主动挑起了这场争战。   前排的厉锦程开始起哄,这下有好戏看了。 ☆、Chapter 34   四人驱车直接去了市中心的体育馆。   温言还担心没有回家换运动装,到了体育馆,已经有人送来了四套白色棉质运动服。   “今天又沾光了,换了个人,凌锋,没想到你还是旧习难改啊。”厉锦程一如既往地讽刺了他一句,毫不犹豫地拿起衣服去更衣室里换了。   温言看着凌锋恼怒的表情,很不解。   她当时自然不懂厉锦程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起李复兴曾经提到,曹娜是游泳运动员出身,琢磨了很久以后才知道,厉锦程是在夸赞凌锋的细心。从前他们一定有过类似的经历,突然兴起去游泳,到了游泳馆,凌锋会帮曹娜临时准备好泳衣,而她们旁人也会沾光。   换了一个人,指的是她吗?   这个认知,让她有片刻的欢喜,欢喜之后,却是无限的惆怅。   在爱情里,迟到的人,注定占不了上风。得不到的人,又往往会被记得所有的好。   她这是想什么呢?   温言心里暗笑自己这种白痴一样的想法,她是不是太自作多情,把自己硬推到某个位置上去了?   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凌锋和全珲同样从对面更衣室走出来。   一身白色短袖运动衫的凌锋,衬得隽永帅气的眉目,更明朗耀眼,不再被常年的黑色埋没,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光辉之下。   全珲应该年长他们几岁,此刻也是英俊清爽,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温言,是不是不公平啊,为什么岁月在我这成了杀猪刀,在你那就成了美容刀?同样的衣服,你穿起来像青青校园里的学生,我看起来却像是穿错了小孩衣服的老人。”厉锦程非常不满。   “我当你是在夸奖我,谢谢你的盛赞啊。不过,我也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称赞别人了,明的暗的都有长进。”   厉锦程知道她听懂了刚才戏谑凌锋的话,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男人看着她们俩你来我往的互评,配合手语,有些摸不着方向,她们到底实是在做好评还是差评。只能默然跟在她们身后,进了网球场。   对阵的局势,一开始是两女对两男,两局下来,双方角逐势力明显不平衡。   第三局开始,厉锦程和全珲互换了场地。   厉锦程技术上肯定敌不过温言,全珲又比凌锋弱了一些。这样的搭档,势力又太平衡了。打了三局,都是战平。   “这样打下去,没输没赢,有什么意思?全珲,你过来。”厉锦程又开始叫嚷了。   全珲和凌锋互换了场地。等他们换好场地,厉锦程又定了个规矩,谁赢了谁请吃晚饭。她大概以为,凌锋和温言搭档,不可能不胜。   出乎意料的是,两局下来,两个强者搭档,竟然全输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全珲开玩笑地说,“凌总,你不会是故意输的吧,为了让我请客?”   厉锦程同样气得大骂,“你们俩是不是太次了,竟然连球都发不过来,球都到眼前了,拍子又掉了,你们是在打球吗?”   “不是我的问题,不要看我。”凌锋毫不留情地反驳。   温言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他就在旁边,她突然手脚无力,球发了几次都没发过去。   至于掉拍子,完全是因为她判断错误,等他同样跑过来接球,她才想起来,她是在抢他的球,匆忙站住。只是身体的惯性太大,幸亏她的脚力够稳,不然就撞在了他身上。代价当然是手中的球拍滑落了。   “要不,我还是和全博士搭档吧?”温言觉得这种组合比较安全,不会让她分心。   “得了吧,全珲,我们两个自己去旁边场地对打,别理他们了,走!”厉锦程竟然直接拉着全珲走了。   “跟我搭档为什么不行?是你自己技术差,跟谁搭档无关,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凌锋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温言被她激怒了,气得站起来,“没比过,还不知道谁的技术更差呢!你敢跟我比吗?”她现在也觉得她今天逊毙了,必须要挽回面子。   凌锋看着她因为激烈运动,泛起红晕的脸,漆黑的眼睛,像是被墨水染过,看得他心里有些慌,匆匆避开她的视线,“比什么?请客就不必了。”   温言想了想,“我们参考下真心大冒险的游戏,谁赢了,谁就能问输方一个问题,输了的人,可以选择回答问题,也可以晚上吃饭的时候喝酒,如何?”   凌锋看向她,很笃定地回了一个字,“好。”   他岂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她,他有无数个问题要问她。   反过来,她也一样。   两个人重新拉开帷幕。   第一局,毫无疑问,凌锋赢了。   两个人隔着球网,相对而立,中间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温言看着他,等着他的问题,因为运动剧烈,她还在喘着粗气。   凌锋看着她,满头大汗,晶莹剔透的汗珠,沿着她白皙的脸,流经脖子,继续向下,流入她剧烈起伏的身体。白色运动衫因为流汗太多,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女性曼妙的线条。他猛然想起那天覆在她身上的手,手中仍留有似有似无的触感,柔软而丰盈。   感觉他一直注视着她,温言有些不自在,“你再不问,就作废了,我们继续比下一局。”   “除了叶枫,你就没有喜欢过别的男人?”   他的问题,让她愣住了。他为什么在意她喜欢谁?这是否意味着他对她,确实像厉锦程说的,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呢?   温言思忖半晌,如实回答,“以前没有,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她是个现实的人,不是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即便她想,叶枫也早就不是她的王子。在不知道叶枫生死之前,她更多的是想求得一个答案,现在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她想要求证的答案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人死不能复生,她这个活着的人,会把逝去的人珍藏在心底,但她更渴望的一个活着的人的陪伴。在她的观念里,“在一起”这三个字,远比“我爱你”要动听。   第二局,因为脑海里一直在想一些没有头绪的问题,温言输得很惨。   凌锋的第二个问题,“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就像现在这样,偶尔一起打球,吃饭?”   这个问题,让温言心里怒火骤然聚集,“不可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飚出这三个字。   这种见鬼的问题,一般不都是分手的男女朋友才会问的吗?温言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以及回答可以的人,都应该凌迟处死。   带着这种烈火一般的怒气,第三局,温言打得很凶。   虽然凌锋在技术上明显比温言强硬,球风就像他的人一样也够狠够凌厉,但温言的一些小聪明,加上她求胜心切,她终于扳回了一局。   “你为什么向我求婚?你说要给我婚姻,给我爱情,真的只是因为叶枫的死,让你感到愧疚,想要在我身上弥补?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温言怒气冲冲,一口气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凌锋被她排山倒海般的问题,压得喘不过气来,把憋在心里的窒闷暗暗吐出来,才回答她,“我向你求婚,是因为我想娶你。你问了三个问题,你只赢了一次,所以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温言气得差点没把球拍扔向他,好不容易止住怒火,“我们再打!”   原本定好的三局,看来是不可能收得了场。   秋天的阳光,虽然没有夏天那般炽烈,剧烈运动时间过长,同样让人有些顶不住。   凌锋看着她已经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样的脸颊,很担心她吃不消。结果,一走神,瞬间被她突然变得凌厉百倍的扣球压得死死的,一个接一个。最终,他又输了。   “凌锋,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一走到拦网,温言很认真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她不是问了三个问题吗?为什么直接跨过第二个问题了?   凌锋开始左顾右盼,想要找到什么人,或什么事,可以让他避免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我好吗?”温言被他这种想要敷衍的动作刺激到了,她竟然感觉到一向干涩的眼睛,突然有一种充盈的火辣。   她突如其来的感性,与以往他所看到和了解的人,完全不同。这样的她,轻而易举地拨乱了他强行克制的心弦,他只觉得胸腔内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叫嚣,想要冲出来,告诉她,他怎么会只有一点点喜欢她!   凌锋猛然又想起今天刚从全珲的办公室拿过来的确诊书,此刻还躺在他的公文包里。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上面的每一个字,清晰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看向她,差点就脱口而出,“没有,我没有一点点喜欢你。”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这个问题,我选择不回答,晚上你罚我喝多少杯酒都可以。”   “嘣!”   温言手中的球拍掉落在了地上。她有些僵硬地循声看向地板,目光略显呆滞,弯腰捡起球拍。   “你们打完了吗?我饿死了,该去吃晚饭了。”厉锦程和全珲一前一后走进来。   温言挣脱被厉锦程拉着的手,“我不去了,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你们去吃吧。”   她突然温婉平和的声音,让其他人都意外,不等他们追问什么,她已经大步走出了网球场。   “原来你们都在啊?”球场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走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Chapter 35   厉瑞程笑容满面,强拉着曹娜进入场馆。   曹娜边走边想要挣脱他的手,却一直未能如愿,一直走到他们面前,厉瑞程才主动放开了她。   “我们正要去对面游泳馆,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打个招呼。”厉瑞程言笑晏晏,“怎么都板着个脸?都是一家人,别弄得跟仇人似的。”   “一家人?一家人会像你们这样落井下石?名门千金狂躁抑郁症,主动隐退,厉家财政大权不再旁落他人……我呸!”厉锦程双手抱胸,绕过厉瑞程,气冲冲地走向门口。   温言想起行业网站上这两天滚动的新闻,厉锦程患抑郁症的消息,不知被什么人抖落了出去。如今看来,她自己早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是你自己主动选择了阵营,你应该能够预计到这样的后果,怨不得我们。怎么,现在后悔了?不过,覆水难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厉瑞程话音刚落,厉锦程已经大步冲到他面前,冷笑两声,“厉瑞程,你除了会剽窃,会跟风,会耍无赖,你还会做什么?当初如果不是你剽窃了凌锋的创意方案,你会有今天吗?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唯一后悔过的一件事,就是七年前瞎了眼,跟你们狼狈为奸!”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全珲走到她身后,“厉小姐,该控制的时候控制,该释放的时候释放。”这句话大概只有他们这一对医生和病人自己听得懂。   厉锦程突然笑了起来,很快,出乎意料的平静,“去掉了厉家这副枷锁,我现在很释放。厉瑞程,以后没事别在我面前晃,纠正一下,我们不是一家人。”   厉瑞程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很难看,回头看向温言,又挂上了一贯的那副笑脸,“温言,月底我们万年集团有个大型活动,fsa环澳赛车制造项目启动仪式,想请你做我们的形象顾问,敢不敢来?”   “她没空,不去。”温言还没开口,凌锋已经替她做了回答,一边扣着她的手腕,拉着她也要离开。   他的这个动作,自然刺激到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曹娜。   曹娜突然挡住了他,“凌锋,你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好歹我们交往过,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还是,你根本就是放不下我?”   凌锋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却一把拉过温言,一手环住她的肩,“如果我能自己决定,我希望最早遇见的是她,而你,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曹娜浑身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转身看着温言,“看不出温小姐就这么柔弱,时时刻刻需要一个男人来护着。这是天生的技能,还是后天的修养?连我这个靠演技吃饭的人都比不上你了。”   温言思绪一直飘忽不定,打了一个下午的网球,用力过猛,几乎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也不想搀和别人的家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   现在回过神来,才自觉奇怪,她为什么没提前离开,至少应该和厉锦程一起离开才对。   被曹娜这么一激,倒是清醒过来,立刻推开凌锋,看着曹娜,“曹小姐,你误会了,凌先生只是我的客户,我是他的形象管理师,也是他们公司的形象顾问。如果你有形象方面的需求,欢迎来咨询。至于厉先生说的活动,”温言转身对着厉瑞程,“我当然有兴趣,不过我今天有些累了,改天我们再聊好吗?”   厉瑞程不期然地点点头,“好。”   她这般客套与疏离,让曹娜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却激怒了凌锋,“我说的话你没听到?谁允许你去了?”   温言看向他,觉得很搞笑,当然她笑不出来,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需要谁允许。”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凌锋看着她萧索的背影,有片刻的愣怔,他把他自己当成她什么人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在澳门的时候,她给他系领带的情景,同样的事情她还要对别的男人做吗?胸腔里瞬间充盈着怒火,大步追了出去。   身后的人,受到这样的冷落,气得直跺脚。   “怎么,看到他现在对别的女人上心,你吃醋了?”厉瑞程走到曹娜身边,一如既往地挂着皮肉分离的笑。   “我吃什么醋?不过是一个我用过的男人!倒是你,该不会也对那个什么温小姐感兴趣吧?”   “我能不能当你是在吃醋?”   “……”   场内的人打情骂俏,场外的人却是另一番景象。   温言走出网球场,早已不见了厉锦程和全珲,只看到一辆空车。厉锦程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先撤了,让她把凌锋送回家。   可她现在一分钟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下一秒,她不想看到的人立刻就出现了,一把拉住她,“温……温小姐,我警告你,你要是去做他们的形象顾问,我们的合作马上终止。”   温言转过身来,看着他,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行,马上终止。”他不乐意,她还不乐呢。   “你的理解力有问题,我是不让你跟他们搅在一块,不是让你终止我们的合作,这是不可能的!”   温言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傲娇凌厉,加上这一腔理直气壮的口吻,把温言的思绪扰乱了。他这到底是什么神逻辑?   体育馆进进出出全是人,他们这样,在别人看来就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看到凌锋手中有车钥匙,温言二话不说,直接拿过来,上了驾座。   凌锋也立刻进入副驾座,“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没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换句话说,我不懂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是你的职员,你也不是我的领导。如果是我的男人说这样的话,或许我还能理解。”路口红灯,温言把车停下,转头看向他,“可你是我的什么?”   “……”凌锋终于安静下来。   他的沉默,再一次激怒了开车的人。   路口的红灯变成了绿灯,温言迅速把车开了出去,一路油门踩到底。一晃神的功夫,已经把车开到了凌锋家门口。   温言把车停好,再次转头看向他,“凌锋,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你就不敢承认你对我也有那么一层意思吗?”   “……”凌锋对接着她的视线,有片刻的震惊,漆黑眼眸中瞬间浮现的流光,却稍纵即逝,一向言语犀利的人,此刻却只会用沉默这一种最伤人的表达方式。   温言埋头伏在方向盘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奈,但她至少说出了埋藏在心里的那句话,心里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感觉到的不是轻松,却是空落。   “温小姐,我们真的就不可以是朋友?”凌锋面对她的低落,有些手足无措。   温言苦笑了一下,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收拾了一下混乱不堪的思维。重新抬起头,看向车窗外暗无边际的黑色,像是自言自语,“我以为,我们亲了,抱了,吻了,差不多连床单也滚了,应该不再是凌先生与温小姐这种关系。现在看来,是我会错了意。”   说出这个事实,她感觉胸口突然又像被什么堵住,瞬间呼吸不上来。   微微抬头,看向深沉深邃的夜空。冷月如钩,兀自挂在空中,残缺的这么厉害,仿佛一颗被虫蚀了心而腐烂的枇杷。   夜风掠过,像水一样清凉,拂过她的脸,带来一丝舒爽。   温言终于缓过气来,转头看向他,“现在清楚了,我们就是凌先生和温小姐的关系,也不需要去做什么朋友。不是我故意摆姿态,我喜欢一个男人,他不喜欢我,我没办法跟他做朋友。那种纠结不清的感情游戏,我不喜欢,也玩不起。所以,凌先生,以后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   她这一番轻声细语,像山泉幽咽,流进他干涸的心,如今,那里早已经是波涛汹涌,与他费心维持的面上的波澜不惊,形成巨大的反差。   温言已经下车,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一分钟都不想再停留,大步走向门口。   “你把车开回去,明天我让程启去取。”   “不用了。”   “……”   凌锋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已不见了任何人影,只看到夜色茫茫,空寂一片。他像是木偶一样,一步步走入别墅,直接进了书房。   手中拿着的那份确诊书,已经被他揉的褶皱不堪。在车上,温言每说一个字,他不能开口回一个字,只能把所有的力气都转移到手中。仅仅是几张薄薄的纸,竟然成为堵在他们之间最厚的城墙。   凌锋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这一叠纸,扔在了桌上,像一摊烂泥一样,跌坐下来,趴在书桌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   她喜欢他!   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这算不算是梦想成真?   他多想自私一回,不去想未来,只是把她揽在怀中,亲吻她,拥有她……可他一时的自私,换来的只会是她一生的不幸!   铁骨铮铮的男子,在这无人的角落,竟然被眼泪掩埋。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到桌角还未雕刻完的木雕,随手拿起来,想要继续完成。   说不出口的名字,只能刻在心上。   泪眼模糊中,锋利的刻刀不小心划过捏着木雕的食指,红色的血滴冒出来,越来越大,最后低落下来,一滴,又一滴……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痛都在心上。   幽暗的书房里,岑寂无声。   凌锋埋头雕刻着手中的木心,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怕黑!   海上星月在城郊,离市区开车都要一个小时,即使要打车,也要先走一段很长的路。她这样走回去,要走到什么时候?   他“蹭”地站立起来,随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像一阵风一样跑下楼。到了车前,那种熟悉的恐惧,排山倒海一般向他倾倒过来。   撞毁的车,血泊中的男人,“温……言……风……”   所有的片段,像碎裂的玻璃片,飞入他的脑海,刺得他头痛欲裂。   …… ☆、Chapter 36   一轮勾月,似一盏孤灯,挂在东边的树杈上。   月光熹微,驱不散笼罩着整座城市的这层薄雾。   薄雾中,一条大马路,向两边无限延伸,马路上,一个瘦削单薄的白色身影,往一个方向移动,在空旷无人的路上,显得落寞寂寥。   温言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网球拍,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脑海里立刻回想起许久以前,一个人去买夜宵,抄捷径,在巷子里,差点被人抓住,那条巷子,第二天就出了有女孩子被强`奸的报道。   果然,一时赌气,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   “啾——”   在她懊恼之际,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急刹车引起的车鸣声,一辆酒红色的卡宴停在她面前。   车窗已经落下,驾驶座上的人,笑望着她,片刻之后,头一扬,示意她上车,“温言,上车。”   温言呆呆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凌锋不苟言笑的俊脸,叶枫邪魅不羁的笑容,和轻松随意的动作,这一切,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混搭。   看着她一直呆立着不动,车上的人立刻下车,拉着她的手,把她推入副驾座,再重新坐回驾座,迅速启动车子。   男人穿的是一袭亮红风衣,廓形是当季最流行的茧形,优质的弹力棉,挺括有形,拂过她的手,却是绵软的质感。   除此之外,风衣里面浅色的v领修身t恤,他脖子上的银色十字项链,一直到他戴在食指上的一枚黑色骷髅戒指……   所有的这一切,都带给她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这些衣服和配饰都是她给凌锋购置的。作为他的私人形象管理师,她结合他的外形特征、个性喜好、职业需求,设计了适应不同场合、不同风格的形象。   但,凌锋是绝对不会选择眼前这么前卫时尚、肆意张扬的风格的。   选购这些,完全是因为那件米色的风衣风波,是比对叶枫的性格选购的,她带着私心,想确认一下,凌锋是不是真的有多重人格,而叶枫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显然,眼前的人,身体是凌锋的,却由叶枫的人格占据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出乎她的意料。   他把她带到了市区最繁华的□□,拉着她进入灯光最炫目的一家pub.   性`感的钢管舞女郎,炫技的调酒师,引`诱与被引`诱的男女……魅`惑的气息四处弥漫。   从凌锋的别墅离开,温言脑海里反复响起一个声音,他不爱她!既然不爱,为什么要招惹她呢?   这个认知让她悲愤交加。让她像是一条脱离了大海的鱼,如果没有一场雨,她感觉她很快要窒息死掉。   眼前的这一切,从前的她会很排斥,可现在,她竟然觉得像是重新跳入了水中,这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缓解了一直紧紧围裹着她的窒息,不再感到像缺氧一样。   震耳欲聋的音乐,拼命敲打着城市里孤寂麻木的灵魂,可没人愿意醒来。既然一切都会失去,就紧紧地握住现在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当她回过神来,看到吧台后面,正在认真调酒的男人。   红色的风衣已经脱下,留给她一个颀长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俊脸,仿佛精心雕刻出来一般,让人忍不住赞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紧闭的薄唇,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刻抽出一个弧度恰到好处的微笑。同时递给她一杯鸡尾酒,上白下黑,泾渭分明。   “天使之吻。”男人薄唇轻启,声音富有穿透力,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噪杂声淹没。   当他的大手覆着她的手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温言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像热火一样,灼烧着她。   她的心,就这么被他拨`弄得有些控制不住,不是蠢蠢欲`动,却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在她小小的胸腔内爆发了。   谁说红颜祸水?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一泼最凶猛的祸水。   被搅乱春心的岂止是她一个人,周边但凡有点正常反应的女人几乎都被他搅乱了。   “帅哥,给我调一杯酒呗。”温言旁边坐过来一个性感火辣的红裙女子,看着他身后的红色风衣,像是找到了知音,凑过来搭讪。   “你得先问问我女朋友,我怕回去被罚跪键盘。”这是叶枫一贯对她说话的口吻,总是在不经意间,把她给抬高了。   温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笑,是从心底泛出来的。   红衣女子上下审视了她,对着她一身白色的运动衫打扮,颇为不满,露出鄙夷的表情,“既然想装清纯,跑到这种地方来,不觉得影响和谐?”   温言感觉到她语气不善,看向她,“没办法,我男朋友就喜欢我装。再说,学院风经典流行,小姐你不知道?要不要也试试?”   红衣女子没有讨到便宜,转身,扭着腰肢走了。那双高跟鞋,高得像擎天柱,温言真担心她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我刚才听到,你承认是我女朋友了。”男人捏着她的手指,细细地玩弄,眼睛却盯着她不放。   温言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记忆是断层的,他作为叶枫的身份,记忆大概停留在很久以前。   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她几乎是赤`裸`裸地向一个男人表白,却得不到回应。   转过身来,同一个男人,不对,应该是同一张脸,却完全换成了另一个男人,对她穷追不舍。   温言忍不住苦笑,再想下去,她感觉脑袋要崩溃。那么,姑且让她忘记那个拒绝她的男人,好好地享受片刻被追的快乐吧。   这一切都要消失的啊!   她端起“天使之吻”,几乎是一口气把酒喝完。   男人也没有制止她,却只是歪着头,看向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温言把酒杯放下,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就在这一瞬间,关于叶枫的记忆,似乎突然被唤醒。   这一抹熟悉的笑容,勾起了她对他埋藏在心底某一个角落的惦念。   “大哥,那个男人不是抢我们车的人么?还有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他们俩一伙的。”   “卧槽!什么人,人前装得跟圣人一样,这会儿在这里把妹泡妞。”   “……”   过道里,挤过来一群人。   温言被打断了思绪,看到为首的那个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心里一惊,他不是袁强吗?   她的手猛然被捏得更紧,之后很快被放开。   男人已经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挡在她身前,把她推到吧台后面,微微转头,对她轻声叮嘱,“乖乖在后面呆着,别出来。”这一次,他的表情却是严肃的。   之后又冲围上来的人笑了笑,“上次拳头还没吃够是吧?”   袁强气得“呸”了一声,挥手示意了一下。黑色的身影,立刻像狼群一样,扑过来,厮打成一片。   转眼间,场上变得混乱起来。   摔打声,哀嚎声,尖叫声,叫骂声,杯盘碎裂声……汇聚在一起,像潮水一样涌来。   可这一次,他们的人远比上一次还要多。不管怎么打,始终打不散。   温言挤过去,挥手拦住一个黑色身影,使劲将他反剪推了出去,好不容挨近了正打得起劲的男人,“别打了,我们快跑吧。”   “跑?叶枫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亲爱的你别胡乱造字。”   他终于说出他是谁了!   温言看着他嘴角渗出来的血丝,是他为了拦住要扑向她的人,一不小心,挨了一拳。   她知道叶枫好动,从小是打架大王,可他现在不是真的叶枫啊!凌锋根本不会动手打人,不是惧怕,而是他骄傲的性格,让他不屑。   “小心!”袁强手中拿起一把银色叉子,要刺向叶枫,温言大叫一声,一把将他拉开。   两个人同时滚落出去,躲开了袁强的偷袭,可尖锐似刀的银叉却从她的手臂划过,火辣辣地刺痛瞬间将她淹没,温言痛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温言,你怎么了?”叶枫拉着她的手,看着鲜红的血往外涌,气得立刻要去找人算账,被温言死命地拉住,“我痛,带我走!”   叶枫扶着她起来,把掉落在地上的红色风衣捡起来,围裹在她身上,一手环着她,一手应付仍不断扑过来的黑衣人。   两人终于突出了重围,走出pub的门。   温言感觉到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回头看看后面追过来的人,她挣脱他的怀抱,拉着他的手,“今天我来造字,跑!”   两个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像风一样,奔跑起来。   一直跑到停车的地方,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跳上车。眼看身后的人就要追上他们。   叶枫启动车子,快速打转方向盘,油门往下踩,一气呵成。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出去,把身后追来的人远远甩开了。   温言把车窗落下,午夜的风,吹在脸上,冰凉如水,她突然感觉心里畅快无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   她忍不住看向旁边的人,他几乎是在同时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扯不开。   “小心!”温言伸手将方向盘往右一拉,幸亏她眼疾手快,车子差点撞到了护栏上。   她这么一拉,立刻牵动了手臂上被划破的伤口,痛得她直冒冷汗。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在路边停了下来,刹车的速度亦是让人来不及适应,温言身子猛然向左,向前倾倒,安全带勒得她闯不过气来。   车子很快在路边一块空旷之处停下来。   男人拉着她的手看了看,眼神里充满怒火,却什么也没说,在车子了四处看了看,找到一个急救箱。里面消毒水,纱布,什么都有。   温言立刻想起厉锦程出事的那天晚上,凌锋也拿出了这个小药箱。   大概只有他这么严谨的男人,才能做到这么有备无患。 ☆、Chapter 37   温言看着小心翼翼给她处理伤口的男人,动作轻缓,不停地问她,“疼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很热乎,思维也开始混乱,不知道该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当成谁。   伤口处理完以后,两人坐在车里,各自看着车窗外,都不说话。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不期然地显得有些局促窒闷。   温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他,“为什么带我去那种地方?”   “因为你心情不好。”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把目光从车窗外,转向了正前方,却没有看向她,像是在刻意回避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不是写在你脸上了吗?”叶枫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笔直,随手拉起她的手,十指扣住,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手背。   温言想把手抽出来,却抽不动。根据她仅有的那点心理学知识,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凌锋,即使身体是他的。   这又怎么样?   她和凌锋只是凌先生和温小姐的关系,她怎么弄得她在为他守身似的,她愿意守,人家也不买账啊!   这么一想,她更懒得动了。   “温言,你的手怎么就剩几根骨头了?以前像白萝卜一样,不是挺好的吗?”   “先生,你为什么不挑几个中听的词?比如,纤纤玉指,一双巧手,都比白萝卜好听上千百。”   “我本来想说像白馒头的。”   “你欠扁!”温言挥出另一只手,作势要打他,却也被他扣住。   “我欠扁,你欠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太瘦了,要再多吃点。像白馒头一样的手,白白胖胖,摸着软绵绵的,多有肉`感!”男人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这种近乎邪`魅不羁的笑,让她有些不自在。   “肉`感”这个词,暴露了男人此刻的心情。   他突然像重新审视她一样,他的目光很放肆地在她身上扫过一遍,看到她一身白色运动衫,视线最终停留在她手臂上裸`露在外的半截肌肤,笑得暧昧不明。   “你笑什么?”温言有些气恼,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叶枫以前逗弄她的常用伎俩。   “温言,你在诱`惑我。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把我当绅士。”   “……”温言说不出话来。   “以后不许这样穿给别人看。尤其是他。”   温言猛然看向他,“谁?你说的他是谁?”   男人收回了笑容,嘴角微微一抽,“不告诉你。”恶作剧一样的语气。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温言再次看向他,莞尔一笑。   “是吗?谁?”男人浓眉一扬,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这种反应。   温言决定以牙还牙,“不告诉你……啊!”   男人突然靠向她,一手掰过她的肩,一手扣着她的头,看了她几秒,瞬间吻住了她。   温言很快被男性特有的气息蛊惑,忘了推开他。   这个吻,糅合了凌锋的霸道冷冽和另一个不同的男人近乎灵巧狂野的唇`舌引`诱,配合着他手脚间的动作。   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贴合着她的身体,渐渐向下,掌心的热度像电`流一样传递到她身上,汇聚到她的心脏。   她开始迷失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如果是凌锋,同一个晚上,他们已经做了诀别。从此以后,两人互不相干,他也默认了!想起她说那一番话时,凌锋没有阻拦,没有任何解释,她的心又开始抽痛起来。   如果是叶枫,那更不可能。叶枫虽然嘴上说的出格,但他从来没有对她做任何出格的事,最出格的事,是曾经在她额上蜻蜓点水一样的啄吻,而且是在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唯一的一次。   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男人力气大得出奇,竟然强行把她抱到了身前,两个人身体更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狭小的空间内,温度已经变得炙`热起来。   温言感觉呼吸越发艰难,也感觉到了男人覆在了她胸`前的手,握住了她身前的柔软,她整个人猛然一颤,只觉得浑身像触了电一样。强大的电`流,一波又一波地袭遍她的全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言在心里叹息,可不可以让她不理智一回?不要去想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的身体和灵魂是不是已经错位,他是爱她,还是不爱她……   温言脑海里残存的理智,已经越来越稀薄,感觉身体扭得难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子,跨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   唇`齿间的交`缠还在继续。   也许是那一杯“天使之吻”的余力还在,她突然撕碎了矜`持的外衣,回应得很热切。   她的这样变化,让原本克制已久的男人,同样把持不住了。   抱在怀里的人,像一团火,烫得他焦`灼难耐。   而她口中混合着牛奶的香醇、可可利口酒的甜辣、白兰地的猛烈,让他迷`失。这就是和天使接`吻的味道吗?   他很迷`恋。   这种迷`恋,让他已经失去了自控,身体肿`胀得难受,想要进入她的欲`望像洪水猛兽一般在他身体里叫`嚣。   他不满足于隔着衣物碰触她,他想要和她更亲近,亲近得不留一丝缝隙。他突然从她的口中撤离,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去了身上的t恤。再次紧紧地抱着她。   温言看着眼前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抱着他的手,触到他光`滑紧`致的身体,这种肌肤最直接的接触,让她越发觉得火烧一样的干渴。   她同样感觉到了她坐着的地方,属于他的身体的一部分,有了明显的变化。明明是在抵触她,却又像是在呼唤她。   两个人的视线再次对接上,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小小的她。没有一丝慌乱,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影。   她会后悔吗?以后会是怎么样?   厉锦程曾经嘲笑她,再这么理智下去,属于她的爱情永远不会开始,爱情,有时候就是一阵疯。   她从来没有彻底地疯过,那么,今天,就让她疯一次,哪怕只是这一次!   对于她自己的心,她已经很清楚,她爱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凭着女人的直觉,他对她一定也是动了情的。这不就够了么?   她突然放开他,两手开始解t恤的领扣,手有些颤`抖,手心里全是汗,仅仅是三粒扣子,也花了不短时间。但她终于还是解开了。   半敞的衣`领,露出洁白如瓷的肌`肤,和精细的锁`骨。   他像是从她眼睛里,得到了许可。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吻她樱桃红`唇,在她口中半顷游蔓之后,薄`唇沿着她光滑细致的脖`子,渐渐往下……   可结果,水到了,渠却未成。   他的身体突然难受至极,像是被两股方向相反的力量撕扯,脑海里,像是响起破旧的火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头痛欲裂,整个人像是要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占据。   温言看着他突然双臂紧抱着头,额上的汗像豆粒一样往外涌,脸上是痛苦难忍的表情,“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她立刻帮他把衣服穿上,打开车门,把他扶到车厢外。   他一手趴在车身上,埋头挣扎,想要等着痛苦的煎熬快点过去。   温言使劲地拍着他的背,看着他这么痛苦难受的样子,她同样觉得很难受,眼泪像洪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泄。   时间就这么慢慢逝去。   残月拽着余辉渐渐西坠,熹微的月光也慢慢消隐。雾气迷闬,四周空旷清寂,了无人影。   他终于慢慢平息下来,趴在车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好点了吗?”温言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旋开瓶盖,递给他。   他起身,背倚靠着车身,接过她手中的水,仰头倒在脸上,一直将整整一瓶水放完,水淋湿了他的头发,淋到身上,浇湿了他身前一大片。   男人晃了晃头,水珠四溅,弄得她也满身都是水。   “你干什么?现在露气很重,小心感冒!”温言不得不扯了一把纸巾,想要擦掉他身上的水。   他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俯身再次吻下来。   这个吻,他没有加深加重,只是适可而止了。否则,难受的是他自己,他已经很清楚这一点。   看着她俏丽清爽的脸,他忍不住吐出一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就是红颜祸水。”   温言笑得推开他,“谢谢啊,这可是极高的夸赞。”想起在pub里的经历,她又补了一句,“我们彼此彼此。”   他听了,同样笑得不行,再次抱住她,抱得很紧。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里,像是要吸走她身上所有的气息。   夜色苍茫下,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抱着,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插曲。   温言感觉得到,他是知道这一切的。他的拥抱,让她感觉他像是在对她做诀别。   可他们刚刚才见面啊!   “叶枫。”   “嗯。”   “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离开我?”   “瞎说什么,我不是在这吗,什么时候离开你了?”   “……”   温言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你认识凌锋吗?”   “嗯。不许在我面前提他!”   “……”   感觉到时间已经很晚,男人终于放开了她,“我送你回去。”他揽着她的腰,把她送入副驾座。   他自己回到驾座上,重新启动了车。   一路上,他突然变得沉默,只是偶尔转头看向她,每次报以她的都是他招牌式的笑容。   温言很疲惫,没有力气说话,可她不想睡,她突然觉得睡觉是一件多么浪费时间的事情。   终于到了她住的公寓楼下。   “回去洗个澡,早点休息。”他像以前一样,捏着她的手,玩弄她无名指根处的茧。   “我们还会见面吗?”   “为什么不会?下次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我认识吗?”   “不告诉你。听话,快回去睡觉。”他又故作神秘了。   温言瞪了他一眼,推开车门,下了车。转身看着他,“你先走,我看着你。”   “你先上去,我看到灯亮了就走。”   温言心里一热,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匆忙向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跑进了公寓。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开了灯,跑到窗前,打开窗户,对着楼下倚在车身上的人挥手。   他笑了笑,终于转身上车,离开了。 ☆、Chapter 38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   不知何时起,这句话像酵母粉一样,在温言的大脑里,发酵,迅速的膨胀,让她有一种要分崩离析的感觉。   叶枫的人格,再一次出现在凌锋的身体里,带着她去酒吧疯狂,鸡尾酒,打架,逃跑,天使之吻,最后还和她上演了一场戛然而止的激`情戏。   这些片段,像病毒一样,侵入她的身体,让她寝食难安。   在她理智而无趣的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她第一次有勇气做出这些事情,也让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原来可以这样鲜活而生动。   只是,激`情就像潮汐一样,会涨潮,也会退潮。   现在,她的生活又退回到了原点,恢复了理智而无趣的状态,工作室,家,工作,睡觉,偶尔去看看家人,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可以预见。   这种生活状态,让她突然能理解,厉锦程出事的时候,留的那段话: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笨拙伶人,登场片刻,便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理解归理解,但温言自认为,她绝对没有勇气,做出厉锦程那样悲壮的举动。   或者说,这跟勇气无关,即便洞悉了这一点,她心里仍然似乎被什么牵引着,想要去寻找。人生有没有意义这种问题,对她来说太抽象,太大,她懒得去想。   只是通过这段经历,她给自己做了个总结,疯,她疯不起来;死,她也死不了。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庸分子!   说得好听一点,她希望在两个极端之间,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点,生活大体是单调重复的,但偶尔要来一点新鲜和刺激。   说得再好听一点,她希望她能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当爱情来了,不要再错过,更不能再逃避。   想到这一点,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叫住了楼下正要出门的人,“小美,你等一等。”   文小美仰着头,看向她,“温老师,我正要去le公司参加他们的新品策划会,您找我有事?”   “我去吧,你跟进厉先生的项目就行了。   ”   文小美的脸上是又喜又悲的表情,温言当然能够理解,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我们一起去,你可以顺便去看看程特助,le公司的项目我来做,这样你不用那么辛苦。”   这句话,立刻把文小美脸上悲的那部分表情彻底抹去,“温老师,你真是太好了,史上第一大好人!”   温言背上直冒冷汗,幸亏人的心思都是暗地里涌动,如果被文小美知道,她是为了主动去靠近凌锋,她还会给她这么高的赞美吗?   十分钟后,温言驱车前往le公司,文小美随行。   “小美,这个月,辛苦你了,周末我请你们吃饭。”这一个月,温言把这两个项目的大部分工作几乎都推给了文小美,把她累得够呛,必须得找个机会好好补偿一下。   “请我们?”文小美有些意外。   “对啊,你和程特助。”   “他估计会很忙吧。这一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整到半夜。”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忙?”温言很诧异。   fsa的项目被万年集团抢走,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忙才对啊。   “温老师不知道吗?le公司开启了一个新项目her,等你同行,打车服务,和他们新出的车款同时发布上线,整个公司的人都忙疯了。”   温言这才意识到,她逃避的这一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一次,他们的跟屁虫万年车行,因为忙着fsa的项目,终于没有来干扰他们了,想必应该会很顺利。”   文小美的话,让温言突然明白了什么,对,围魏救赵!   两人一路聊着工作和一些琐事,很快便到了le公司,新品策划会议刚好开始。   前台直接把她们引入了会议室,程启看到她们一同出现,脸上闪现惊讶的表情,不过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起身迎接她们,“小美,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温老师会过来?”   “我也不知道啊。”文小美对他的责问感到委屈。   温言连连解释,“她确实不知道。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了解一下产品的主旨,希望能更好的把握色彩的设计。”   程启让她们坐圆桌,温言思虑半晌,决定还是坐在外围的沙发上,这样不会太显眼。   他也没强求她们,继续去忙他的事情。   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坐满了整个圆桌。却始终不见凌锋出现。   温言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   从凌锋的角度,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他们那天打完网球以后,她开着他的车把他送到家,对他连番质问表白无果,最终,她独自黯然离开。   从温言的角度,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更推后,凌锋突然变成了叶枫,带着她去疯了一把,把她送回家,她在窗前,挥手向他告别。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出现。不管是以何种形式。   当凌锋在门口出现的一刹那,温言心里突然变得激动,被极力克制的平静外表下,早已是翻天覆地的浪潮涌动。视线几乎是在他出现的同时,立刻被她强行收回,落在手中的文件上。   会议很快开始。仍然是程启主持。   大屏幕上,演示着一张张图片,一个个表格,和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些行业分析,温言上次来参加fsa项目会议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这一次,他们做得确实够详细。   前面的分析都是由程启完成,他一讲完,下面开始议论纷纷。   “不错,这些分析很全面,也很到位。”圆桌的一端,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言知道不是凌锋,抬头,循声望去,是李复兴。   “据我所知,现在整个汽车行业,代驾、拼车等新兴的o2o公司多如牛毛,这种互联网派,有互联网背景,精通技术,能够搭建平台。但他们走的路子,大部分都是烧钱跑马圈地,占领市场,扩大规模,补贴用户,等等。结果,起得快,死得也快。”   李复兴看向凌锋,“想必,我们le应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绝对不会!”凌锋终于开口说话,一如既往的笃定,迫人的气场以他自己为中心,迅速向整个会议室扩散开来。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温言感觉她像是一颗微小的铁锈,而他就却像是一块磁场强大的磁铁,她的视线已经不受她控制,被他不自觉地吸引了过去。   他瘦了一些,黑眼圈很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却丝毫不影响他原本清风朗月般的俊容,精神状态也很好,双眼熠熠发光,明亮耀人。   “说说看,这样我也可以在其他投资者面前有话可讲。”李复兴仍然一如既往的儒雅高贵,声音温和有力。   “在代驾市场,我们四年前切入的时机刚刚好,四年的时间,我们已经做到了预计的规模,在垂直市场占有80%的份额,已经把万年集团远远地甩开。”   “那不就对了?为什么还要去碰打车这一块?术业有专攻,战线拉得太长,别说我们资金会吃力,其他各方面都会跟不上。”   会议室里突然多了一丝火药味。   温言听出来了,李复兴并不赞同le公司的这个新项目,凌锋为什么要一意孤行?   “李总,我还没说完。”凌锋语气有些冷,“准确来说her只是个营销方案,结合传统汽车产品与打车服务,目的还是为了做产品。李总应该很了解才是。”   凌锋最后一句话,让会场的人都大为困惑,而李复兴脸色更是难看,看着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先继续把你的思路说完。”   “李总刚才提到汽车行业互联网派的o2o公司,他们忽略了一点,对传统产品理解和运营不到位,即使靠大笔资金占领了市场,但不能带给用户持续、可靠和高品质的服务,除了烧钱补贴,没有其他任何优势,但补贴一定不是长久之计。我所要做的,正是克服这一缺陷。le公司同样是做服务起家,但最终还需要落脚到传统产品上去。”   凌锋这番话,让场上点头称是的人多了许多,连李复兴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温言对他们这个行业了解不深,但大体还是能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他想要鱼肉和熊掌兼得。   野心不小!   凌锋继续分析,“传统汽车介入互联网,比如万年车行,他们是脑子进了互联网,身体还在传统行业里爬行。除了会剽窃别人的创意和营销方案,没别的本事。所以,只能继续靠他们的传统产业支撑。”   “问题是,人家有钱,烧得起,我们这个方案一出,他们必定马上就要跟风复制了。”会场上,有人提出了质疑,也立刻有人附议。   “是啊,他们最擅长的不就是邯郸学步么?”   “又做打车服务,又做产品,这个计划未免太庞大了,要投入多少后续资金才能维持下去啊?”   “……”   凌锋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面色严峻,“第一,这一次,万年不可能再有精力来跟风,fsa的项目他们能够吃下去,已经算他们有本事;第二,因为没有人敢这样做,所以我们才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如果这个项目没有做成,我立刻关了le公司,把我所有的个人财产一同摆上,给在座的各位做遣散费!”   凌锋声音凌厉,这种孤注一掷的气魄,压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而他话锋突然一转,“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因为我们这次一定会成功!”大概,没有人不会被他这种近乎狂傲的自信折服。   `   温言远远地看到他眼睛里射出烈火一般的狂`热激`情。   凌锋这种站立的姿势,肯定也看到了她。但她很确定,他的视线一直没有落在她身上,一秒钟都没有。   他当她是空气! ☆、Chapter 39   缤纷游乐园,欢声笑语不断,处处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温言从le公司开完项目策划会出来,驱车赶到游乐园时,已经是正午。   在游乐场里搜寻了一圈,她终于在坐旋转木马的场区找到了要找的人。   纪晓涵正坐在旋转木马上,同样也看到了她,似乎想立刻要从还在转的马上溜下来,被温馨强行按住。   当旋转木马一停下来,纪晓涵迅速滑了下来,跑向温言,“大姨,臭大姨,坏大姨,放我鸽子。”   温言张开双臂,抱住了像风一样冲向她的小不点,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然后抱着她走向旁边的休息椅,顶着她的额头,“小鸟生日快乐!”   纪晓涵一脸困惑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又成小鸟了?”   怎么理解这个“又”字,那是因为温言动不动就给她乱起名字,小猫,小鱼,小花……根据两个人的心情决定。   “因为你刚才那表情,那动作,那叫骂,像极了愤怒的小鸟。”温言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着解释。   温言这会开始后悔了,早知道会收到冷落,她还不如不去开那什么会,直接来这里陪小寿星多好。   会议散场以后,凌锋就和李复兴离开了会场,两人还在激烈的讨论。李复兴看到她,至少还冲她笑了笑,凌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想起来就觉得气!   “大姨,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啊。”纪晓涵一边拆礼物,一边抬头看向温言。   拆礼物,逗大姨笑,大概两件事对纪晓涵来说,同等重要,她不知道应该先做那一件。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她还是先把礼物放到一边,像只小袋鼠一样,爬到了温言身上,抱着她的脖子,亲了她一下。   这种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温言的火眼金星?   这个小家伙,为什么跟她一样敏感呢?大人的情绪,这么容易就感染到了她。   温言看着她,笑了笑,“纪晓涵,你哪只眼睛看到大姨不高兴了。”   纪晓涵想了想,伸出粉嫩的小手,指着她自己的左眼,“我右边这只眼睛看到大姨不高兴了,”然后又指着右眼,“我左边这只眼睛也看到大姨不高兴了。”最后不忘总结一下,“我两只眼睛都看到大姨不高兴了。所以,大姨肯定不高兴。”   温言被她这么认真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忍不住抱住小不点,把头埋进她的胸前,顶啊顶,纪晓涵同样也被她顶得笑个不停,一边叫“很痒”。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温馨手里端了两杯饮料,走到她们面前,把饮料递给温言,“怎么那么晚才来?晓涵都快把我给烦死了,一直问大姨什么时候来。”   “去开了个会,现在没事了。”   温言接过饮料,往旁边移了移,腾出一半的座位给她。   “纪晓涵,你今天都满四岁了,怎么还左右不分?”温言把饮料递到她嘴下,她一口咬住吸管,吸了一口饮料,然后停下来。   “大姨,我要是分了左右,你就不会笑了啊。”纪晓涵转动着她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珠,水灵动人,每次她眼睛眨巴几下,就有了个鬼主意。   温言一下子明白了,这小不点又在逗她呢。就像上次过生日,厉锦程第一次来她们家做客时一样。只是为了让她高兴!   这样的小不点,她怎么能不爱呢。温言忍不住咬着她的小脸蛋。   “要死,温言,你怎么又给她喝这个?小孩子不能喝奶茶,有茶多酚你知不知道?”温馨过来抢饮料,温言背对着她,一边向坐在身上的小不点使眼色,示意她快点喝。   茶多酚是个什么鬼!纪晓涵喜欢喝就让她喝呗,一杯饮料能喝出什么严重后果来?   最终,饮料吸管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温馨从纪晓涵嘴里□□了,连温言也没得喝了。   她们两个背对着温馨偷笑,最后终于笑出声来。   “真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温馨气得不行,最后还是把饮料还给了温言,看着纪晓涵眼巴巴地看着,想想今天是她生日,终于也还给了她。   纪晓涵凑过头去,在温馨脸上亲了一口,“妈咪,宝宝爱你,就像晓涵爱大姨!”   这句话,让温言和温馨同时愣住了,她怎么这么擅长改歌词啊,这可是很老的歌了啊。   “改的真好,晓涵越来越聪明了,简直得了大姨的真传。”温言笑得不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旁边的温馨可就不高兴了,这是她生的女儿吗?弄了半天,她还比上大姨。   “妈呢?这个时候,怎么还没看到她人?”温言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都已经快一点了。   “她在老街茶馆,说突然遇见了个老朋友,要聊一会儿。星宇中午要见重要客户,估计也要晚一点来。你饿了吗?饿了的话我们先去餐厅,我在南国粤香酒楼已经提前定好了位置。”   老朋友?母上大人会有什么老朋友,让她连她的宝贝外孙女的生日都不顾了?   温言很意外,把纪晓涵抱到温馨怀里,“我去接妈过来,你带晓涵先去餐厅点菜,晓涵肯定饿了。”   果然,纪晓涵开始吵着要吃饭。温馨只能应声答应,抱着她去旁边南国粤香酒楼。   温言过了马路,转到另一条街道,老街茶馆就在街道尽头。   因为都在附近不远,停车也方便,他们每次带纪晓涵到缤纷游乐场玩,之后要么去南国粤香,要么去老街茶馆。   到了茶馆门口,里面的人不多,温言远远地看见母上大人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在临窗的位置,母上大人背对着门,自然看不到她,男人却是正对着门,只不过在专心说话,也没有留意到门口有人。   温言刚想进去,被他们说话的内容震了一下。   “温芷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温言不是我们亲生的秘密告诉她!”   温言不是我们亲生的?   这几个字像晴空里的惊雷,声音巨大无比,瞬间把她的耳膜都给震麻了,后面他们说什么,温言一下子没听到,等她回过神来,却见母上大人要起身,她匆匆往后一闪,躲在了暗处。   “于东海,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温言说半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把钱打到你卡上,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好好守着你的宝贝儿子媳妇过的你下半生吧。”   这句话,温言听得很清楚,很快,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想跟上去,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不知不觉,挪到了窗口边的那一桌。   “言言……”留在桌上的男人,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额上的皱纹更深了,看到她,笑起来,露出发黄的牙齿,看的她心酸不已。   “快坐下来,想吃什么,爸爸给你点。”   温言坐下来,凳子上还有余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以前让她觉得陌生,现在似乎更陌生了。   她六岁以前的记忆,因为六岁生的那一场病,全部都丢失了,六岁以后,他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家,和另外一个女人组织了自己的家庭。事实上,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是缺席的。   “爸爸”这两个字,她似乎从来没有练习过怎么发声。   “爸……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最终还是叫出来了一半,后一半,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男人一听,脸上比表情瞬间凝滞,她叫他什么?他脸上的光亮,只是短暂掠过,很快又黯淡下来,“算了,我不配你这样叫。虽然很不想这样来打扰你们,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儿子还在医院,每天的医药费都很贵,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呀。”   两行浊泪,沿着他满是沟壑的脸盘,流遍了整张枯黄的脸。   温言突然想到了“老泪纵横”这个词,是不是就是这样了?她抽了两抽纸巾递给他,“别哭了,你把卡号告诉我,我把钱打给你。你要多少?”   对面的人擦干了眼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五千吧,我知道你也没多少钱。等我在工地上拿到工钱了,马上还给你。”   温言突然想起什么,立刻从包里拿出钱包,打给钱夹外层,里面的一叠红色纸张,是凌锋放进去的,她一直没动,她后来数过,总共是一万二。她全部取出来,递给他,“这里有一万二,你先拿去医院用。”   递过去之前,她的手突然又顿住了,“钱你可以不用急着还,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吗?”温言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也许他真的太急着用钱,立刻倒出一番足以让温言整个人崩裂的话来。   “我和你妈本来也是感情很好的,只是,结婚三年,你妈一直没怀上孩子,你奶奶就开始急了。   后来,你妈去小镇上传福音,在广场上,发现了你。你应该刚出生不久,饿得奄奄一息,你妈就把你抱回来了。把你抱回来一年,给你上了户口不久,你妈又怀上了温馨。生下来也是个女孩,你奶奶不高兴,说要把你重新送走。不然,我们就不能再生一个。你妈不肯…”   “所以你就跟她离婚了,娶了另一个可以给你再生个儿子的女人?”温言已经听不下去一个字了,打断了他的话。   “……”   “钱你拿走吧,不要告诉我妈,我见过你。也不要拿她的钱,就说你已经筹到了。”温言把钱推到他面前,立刻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茶馆。   再多呆一秒钟,她感觉她的心脏真的要碎裂了。 ☆、Chapter 40   温言突然像失了魂一样,走在路边。   她努力想要忘记脑海里突然被输入的病毒一样的信息,却很难。一直走到南国粤香酒楼下面,她才突然想起,今天是纪晓涵的生日。她不去,那个小不点一定会念叨很久。   温言不得不收拾好已经跌落到谷底的心情,进入酒楼。   远远地便看见,抱着纪晓涵的人,是厉锦程,温言无意间向她提起过,今天是晓涵的生日,她竟然记住了。   她一来,纪晓涵一如既往地跑到她这里来,“大姨,你怎么去那么久?姥姥早就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唱生日歌,吃蛋糕呢!”   “好啊,我们开始点蜡烛吧。”温言抱着她坐下来。   “温言,你去哪找我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啊。”她母亲看着她,神色有些不安。   温言挤出一丝笑容,“我没找到你,去旁边商场看了下刚上市的新款。”   “那就好。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熬夜了?再熬下去,你真嫁不出去了!”   “不会,还有锋哥哥呢,锋哥哥说……”   温言急了,拿起一块松糕,塞入她的嘴巴,不堵住她的嘴,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雷人的话来。幸亏小孩子好哄,有了吃的,立刻就忘了要说什么。   “对了,凌锋还拖我给晓涵带了礼物。”厉锦程把身后的一个大礼品盒拿出来,把纪晓涵乐得脸上开了花,使劲地鼓掌,“锋哥哥真好,有礼物咯……”   童年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天真快乐得容不下一丝阴霾。   温言不知不觉受到了感染,暂时忘记了压在心里的那快磐石,勉强能做到平静,不至于立刻崩溃。   吃完饭,厉锦程因为要去做治疗,立刻离开了。   纪晓涵吵着要继续去游乐场玩,每次来,她们都会给她买全天的通票。   温言虽然心里很疲惫,却不忍心扫她的兴,牵着她的手先下楼,去往游乐场。温馨和她母亲在继续跟酒楼的人交涉价钱。   过马路的时候,纪晓涵突然挣脱了她的手,向马路对面跑过去。   温言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了马路上,看着十字路口转过来一辆车,温言吓得大叫,“晓涵!”一边像箭一样跑向马路。   那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后悔,她怎么能走神呢!   车子急刹车的声音,车主叫骂的声音,和纪晓涵的哭声……之后的一切,都不在她意料之内。   当她跑到马路边,想要冲过去抱走纪晓涵,却被一股相反的力量扑到在路边,纪晓涵被人抱着,同样倒在了她身边。   “大姨,手手好痛……呜……我看见锋哥哥了呢。”   温言爬起来,跑过去抱住她,气得大叫,“纪晓涵,你为什么自己跑了?为什么不牵着大姨的手?”   “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是怎么带孩子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冰冷,淡漠,没有一丝温度。   “锋哥哥,真的是你啊。”   温言突然紧紧地抱住纪晓涵,却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也没有接他的话。   温馨和母亲已经赶过来,一看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温馨气得打了纪晓涵的脚,“让你乱跑,让你乱跑!撞到了怎么办?”   这一次,温言没有拦住她,“妈,你跟温馨陪晓涵去玩,我有点不舒服,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她们回答,温言迅速离开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逃离这个让她觉得痛苦得要窒息的地方。   温言没有去开车,只是漫无目的地暴走,一直走到天黑都不想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一个事实,原来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捡来的。   不是,应该是说,她是被人捡来的!   这个“捡”字,突然像一把箭一样,反反复复地射向她的心脏。她只有不停地走,才能忘掉这一切。   夜幕终于落下来。   温言也终于忘记了她现在身在何处,连天空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她都没有意识到。   细雨如尘,在空中飘洒,形成一层透明的薄雾,将路灯笼罩出,也使得人行道映着街边店铺里面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在她徒步暴走的时候,并不知道,不远处,一直跟着一辆黑色的车,向乌龟一样慢慢地爬行。   凌锋看着雨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心里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奔出去,抱住她。   这个念头,从她出现在le公司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   他拖到最后一分钟才进入会议室,没有人知道,开会的过程,对他来说,是个痛苦的煎熬,因为要强制自己不去看她。散会了,他也必须立刻离开。   “凌总,温老师再这么淋下去,肯定会生病的。要不,我下去把她请进来?”程启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后座上的人。   开完会,程启就被迫开着奔驰车以龟速行驶,还要不被人发现,从公司到游乐场,从游乐场到没有目的地,着实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他实在想不明,在工作上这么果断自信,非常有魄力的*oss,为什么在男女感情上这么扭扭捏捏,一起去出个差,没把人家给拿下,还把人家给气跑了!   想了许久,都理不出个头绪来,大概唯一值得他欣慰的事情,就是今天救了一条人命,实在是太惊险了!他们隐藏的那么好,那个小不点竟然看到了他们,还认出“锋哥哥。”   想到这,程启差点没笑出声来。   凌锋自然不知道他这些心思,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听到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厉锦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   “有没有看到温言?她们家的人找她都找疯了,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找她做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很快回答,“她爸爸今天来找过她们,她妈妈怀疑,她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是温家亲生的事实。”   “……”凌锋看向车窗外,看着那个杵在电线杆下已经有大半个小时的身影,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这么不正常。   “你告诉她们,她很好,有人会照顾她。”凌锋挂了电话,立刻推开车门,跑向马路对面。   大雨如注,终于在天地间形成了一串帘幕。   温言站在电线杆下,大雨倾泻在她身上,像醇酒一样浓烈,落入心中,又像甘露一样清甜。让她疼痛欲裂的心舒适了很多。   她看着雨落在地上,水花四溅,像极了跳草裙舞的人。欢舞的草裙舞雨群中,突然多了一双黑皮鞋。一种熟悉而迫人的气息瞬间向她袭来。   她的视线渐渐往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快便是一张熟悉的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是在做白日梦吧?   看着他大步走近,温言突然有些慌张。怎么能让他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脑海里闪现一个字,跑!   只不过,她还没走一步,已经被他拉住,感觉到背后贴上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这种热度,立刻就传入了她的心里。   这样的温暖,会让她上瘾啊!   尤其是现在的她,感觉自己像一叶单薄的孤舟,在茫茫大海中四处飘荡。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问题是,不属于自己的,上了瘾,最终还得费心去戒掉,这不成了杨白劳了吗!   “凌先生又来英雄就美吗?这满大街都是悲情的女主,我这女配不能抢戏。”温言极力想挣脱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温……温小姐,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就你这点演技,连女配都够不上。”凌锋一把将她拉转身来,“女主有男主救,女配也有男配救,你这落单的,就让我这个落单的先凑合带回去,好好修理一下。”   “谁说我落单了?”   “行,你没落单,你旁边还有根电线杆,是我看走了眼了。你不怕被雷劈的话,可以继续站下去,我不介意陪你一起站,要不要再把晓涵也拉过来?”   “你威胁我?”   “我威胁你又怎么样?”凌锋看着她全身都湿透了,冷冽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多了一丝温度,“女人要懂得服软,学会示弱。像你这么死撑着,撑给谁看?”   温言突然说不出话来,感觉到眼睛里不小心滚出来不少液体,带着热度,和雨水混在一起,仍然升腾出一丝热气。   她忍不住把头靠在他身上,这个男人,即使不能上瘾,先让她借用一下吧。让她漂泊无根的灵魂,暂时有一个栖息之地。   有了这个念头,她整个人像是突然撤去了骨架,胸腔里所有的气都被挤了出去,她浑身不剩一丝力气,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温小姐!”感觉到她身体往下掉,凌锋立刻抱住了她。   意识到她晕了过去,凌锋无奈地扯了扯嘴,“我让你服软,让你示弱,没让你直接晕过去。”   看到倒在怀里的人,双眼紧闭,红唇紧抿,他拿起她的手,发觉她竟然连手都是紧紧地攥着拳头,“你这种时刻找人拼命的架式,不倒下才怪!”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全身都已经湿透。   他终于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向马路对面的车子。   看着马路对面的人正走回来,像是终于淋够了雨,程启立刻下车,把车门打开。   “凌总,温老师怎么了?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等到他们走进,程启才发现,原来温言已经晕了过去。   “不用,直接去我家。”   这两个人在雨中磨蹭了半天,他坐在车里,想看又不敢看,结果,一路看下来,似乎也就抱了抱,啥事也没有!   啥也没有,要是看电视剧,他早就换台了。   要是让他的*oss知道,老板的助理,早已经把老板心上人的助理给那啥了,会把他怎么样?   他们是同时起步的啊!   难道他们不是成年人吗?成年人该做的事,他们不会吗?这是什么年代啊,年纪也都不小了啊。   程启一边开车,一边在腹诽。想想最后说“去我家”这三个字,他才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嘛。   他忍不住往后视镜里看了看,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竟然占了两个位置!   女人沉睡中,头歪着,身上盖了一条薄毯。男人手里拿着纸巾,正帮女人擦脸上雨水。   他很想来个紧急刹车,让车子剧烈晃一晃,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晃在一起,至少不要隔得这么远吧!   可惜,这一路顺得很,连个红灯都很少,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送到了家。   “程启,你打电话,让文小姐来我这一趟,照顾一下温小姐。”凌锋在程启停住以后,像他发话。   程启有种要吐血的感觉,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弱弱地回了一句,“小美今天出差去了。那个,厉小姐应该在家的吧,不过,这么大雨,你让她过来,她身体吃得消吗?”   凌锋思索了半晌,终于没有再说要给厉小姐打电话。   等他们一下车,程启立马就发动车子,一溜烟地闪了。   愿真主保佑,希望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定要整出点名堂来。 ☆、Chapter 41   凌锋抱着温言直接上了二楼,进入他的卧室。   这么大一栋别墅,虽然房间无数,但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他睡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没有让钟点工阿姨每天收拾打扫。   这个问题还是小事,因为他可以去睡书房。书房连着的有间小卧室,有时候他在书房忙得太晚,他经常就在那里睡下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原本想请个人来帮忙给她换下衣服,可现在都大半夜了,他这个时候上哪找人?   一进卧室,他竟然被这个问题撩拨得浑身燥热,心开始跳得很快。   温言身上还裹着车上的那条薄毯,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到了床`上,立刻去浴室拿了两条干毛巾,一条浴巾,顺便拿了一件他自己的睡袍。   再回到卧室,许是她滚动了,裹在她身上的薄毯已经滑落,身上的衣服贴着身子,属于女人的线条一览无余。凌锋匆忙转移视线,把她身上的薄毯重新盖好。   凌锋坐到床沿,把她扶起来,靠在他身上,摸索着帮她一颗一颗解开白色衬衫的扣子。   他既不能一直看着她,又要避免不小心碰到她,这对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很非常艰巨的任务。   所有的扣子一解开,他立刻把浴巾盖在她身上,把她身上白色衬衫翻到她身后,褪下来。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细腻精致的后背。她身上皮肤,同样白皙,吹弹可破。   凌锋自觉他不是圣人,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爱的女人。他感觉到他的心在颤`抖,忍不住在她的肩上亲吻了一下。   这一吻,让怀中的女人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浑身一紧。   凌锋想要继续吻下去,几乎就在一念之间,脑海里想起那份确诊书,心里猛然抽痛了一下,痛苦地将薄唇从她身上剥离开来。   凌锋褪去她身上最后的一丝遮挡,用浴巾将她完完全全地裹住,把她身上的雨水擦干,再把他的睡袍从她身后给她披上,让她躺好,把睡袍的腰带系好,最后才把里面的浴巾抽出来。   做到这一半,他已经是满头大汗,连手心里都是汗。   看着熟睡的女人,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像是喃喃自语,喉咙里挤出冰冷的词句:   你是夜不下来的黄昏   你是明不起来的清晨   你的语调像深山流泉   你的抚摸如暮春微云   ……   挚爱的人,她近在眼前,他却不能拥有。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凌锋叹了口气,收回覆在她脸上的手,用同样的方法,帮她脱去了长裤,和所有湿了的衣物。   这么大的雨,她淋了这么久,身上怎么还会有一丝干燥的地方?   终于,她身上只披着他的睡袍,凌锋暗自舒了一口气,给她盖上被子,安顿她睡下,他拾起她所有湿了的衣服裤子,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匆匆离开了卧室。   下了楼,凌锋把她的衣服放进楼下的洗衣机,再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下,走到花洒下,把开关旋到最冷的一端,开到最大。   冰凉的水,瞬间浇灌到他身上。   他感觉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在火中烧烤许久的烙铁,炙热通红,此刻被放入了最冰冷的水中,一冷一热,夹击着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他的呼吸几乎停顿了下来。   许久,他才缓过起来。双手撑着冰冷的瓷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洗了个冷水澡,他滚烫的身体才慢慢冷却下来。感觉到身体内还是焦躁难耐,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厅冰可乐,一口气灌了下去。   折腾了这么半天,凌锋感觉像是历经了一场生死考验,而他终于挺了下来。   与此同时,楼上的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温言看了看四周,房间很大,整面墙的落地窗,银灰色的窗帘被风吹拂着,不时地摆动,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惊坐起来,看着身上披着深灰色的睡袍,又长又大,随手一摸,睡袍里面什么也没穿!   她的心,几乎是一瞬间跳到了嗓口。脑海里浮现一整天的事情,le公司开会,缤纷乐园晓涵的生日,老街茶馆,南国粤香酒楼,徒步暴走,然后凌锋出现了。   最后一幕,她记得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身上……现在醒来,就到了这里。   门突然开了,凌锋走进来,一身黑色睡袍,手里端着一个白色宽口瓷杯,看到她坐起来,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脸上表情清淡如常。   他在床边坐下来,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喝点热的生姜水,驱寒。”声音暗哑低沉,在寂静的午夜,带着一丝蛊惑气息。   温言木然地接过水杯,猛然喝了一大口,水有些烫,含在嘴里,烫得她使劲用手扇动,最后还是忍痛把水吞了下去,她整个人都被这口水烫了一遍,浑身燥热起来。   “又没人跟你抢,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凌锋把她手中的水杯又端回去,用嘴吹着杯中的生姜水。   他头发上还在滴水,眼睛盯着茶杯里的水,很专注地吹着,温言感觉他吹的不是杯中的水,吹的是她的心。   她冰冷的心,就这么被他吹热了。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上瘾呢?   上帝为什么这么残忍,把他送到她面前来,忽悠了她半天,撩动了她的心,又把他要回,偏偏就不给她!   人在悲伤的时候,似乎就容易自怜,她突然感觉,她的整个人生在这一天,突然变成了一杯苦酒。   从小没有父爱,她努力地在她的心里造了一个强大的男人,父亲会给女儿所有的爱,她学会用心里的这个男人去满足自己。   这样做的结果,她感觉她的身体里,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   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缺憾。更何况,世界上缺少父爱的人多的是。母亲和妹妹给与她的亲情,也足以弥补这个缺憾。后来又有了纪晓涵,想起那个小不点,她就觉得心暖。   只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不属于她,是她捡来的!   原来她什么也没有!   这个认知,瞬间把她臆造出来的人生这杯苦酒打翻,倒入她的体内,让她感觉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是苦的。所有的悲伤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   温言把头枕在膝盖上,双手蒙着头,突然就哭了起来,再也顾不上形象,像个小孩一样,放肆地哭着。   凌锋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坏了,起身转到她身后坐下来,拍着她的背。他只是随口说说,也不知道会刺激到她,立刻把水杯还给她,“我只是帮你吹一下,没有跟你抢,你喝吧,我说错了。”   他这么和声细语,温言感觉很奇怪,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最后只能气冲冲地朝他低吼了一句,“我难过,你就不能让我哭一下吗?”   “……”他没说不让她哭啊!   凌锋一手端着水杯,一手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那你好好哭吧,要不先把生姜水喝完了再哭?”   温言忍不住破涕为笑,又气得说不出话来,把水杯抢过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也就忘了要继续哭了。   两个人突然都不再说话,除了窗帘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房间里突然一片寂静。   此刻,他坐在她身后,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对方一呼一吸间身体的起伏。   如果是在平常,温言或许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现在,她很难过,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上帝如果是仁慈的,是不是该给她一点安慰呢?   她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转身,主动靠近坐在她身后的男人,“抱抱我,好不好?”   这一句真挚恳切的邀请,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情不自禁地环手圈住了她的腰身。   这一抱,让他更真切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热度。两个人的视线也瞬间扭在了一起。   她扑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唇,在橘色的壁灯照射下,显得异常的美。而她眼里的那抹悲伤,顷刻间击碎了他坚硬的心。   男人似乎都有怜香惜玉的情怀。   这个女人,有时候强硬得像个男人,有时候天真得像个小孩,可此刻,却只是个女人,有她的柔弱和悲伤,让他怜惜,想要好好地疼爱。   温言也被他眼神里难得流露的温柔触动,忘记了所有的悲伤,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实在太温暖,让她沉溺。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很快,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相互靠近,再靠近……终于,近在呎尺的唇瓣,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这样的亲吻很容易让人迷醉。   辗`转吮`吸了片刻,他闲置的手迅速扣着她的头,想要吻得更深更透彻,她也环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唇齿间的辗转流连,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陌生,两个人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试探,烈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他们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搁在床头柜边缘的瓷杯,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最终,这样一个几乎要将两人双双溺毙的吻,也很不幸地被掉落在地的瓷杯强行中断,两人同时看向地面上碎裂的玻璃,再抬头看向对方。   “你……”   “我……”   他们几乎同时发出声音,四目相撞,眼神交织了片刻,又双双错开。   “你先睡一觉,淋了这么久的雨,小心感冒。”凌锋最终打破了安静,再呆下去,他担心又要煎熬一次。   “我……怕黑。”温言说完这句话,头低了下来。   她在自己家里睡觉,都是开着壁灯,现在陌生的环境,即使开着灯,她估计也会睡不着。   凌锋想起在厉锦程太平山庄的别墅里,她连一个人下楼去吃顿饭都不敢。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不是不会示弱,是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女人丁点的柔弱,似乎都能激起男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既然醒了,先去洗个热水澡,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刷用具。等你洗完,你先躺下,我陪你说会话,等你睡着了我再回书房。”凌锋说出这句话,心里是忐忑的,脊背开始发麻,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温言笑着点了点头,立刻爬起来,去浴室里洗澡。这个卧室,是一个单独的套间,有独立的浴室。   温言去洗澡的时候,他把被褥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把窗户关好。又去楼下厨房,灌了一大杯生姜水上来。   温言也洗完澡出来,爬到床上,发现被褥已经换了,散发出干燥清新的气息,闻着似乎就有了浓浓的睡意。   “再喝杯生姜水,已经不烫了。”凌锋重新进来,手里又端着刚才那个瓷杯。   温言抬头看着正站在床边的男人,心里突然有些堵得难受。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瓷杯,把生姜水一口气喝完。   凌锋接过空了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虽然能预见到有多痛苦,他还是在她旁边半躺着,背靠着床头。   “你害怕吗?”温言躺下来,仰头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紧张,因为他刻意在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被子。   “温小姐,你太高估了男人本性,我的自制力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凌锋帮她盖好被子,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凌锋,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叫我‘温小姐’,不能直接叫我温言?”这一点,温言已经忍了许久了,她最讨厌别人这样叫她,尤其是他。   凌锋被她问住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他叫不出“温言”这两个字,每次要叫,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都会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沉默,让温言心里更堵得难受,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侧身躺着,闭上眼睛。   “家里的事,先别想了,如果你不想见她们,可以在这住几天。我会让厉锦程转告她们,就说你临时出差了。”   “嗯,谢谢。”温言确实还没想好该以什么身份来见她们,甚至,有些恐惧再见到她们,虽然她们都是好人。   “身体感觉好点了没有,有没有头痛鼻塞之类的?”   “没有。”   “饿不饿?”   “不饿。”   凌锋没话找话,东拉西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温言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他,“凌锋,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又推开我?你一定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虽然没有厉锦程那样丰富的感情经验,但女人最起码的直觉她还是有。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她。即使在片刻之前的那个吻,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和她一样狂跳得厉害。   只是想不明,为什么求婚的是他,等到她的心被他焐热了,拒绝她的表白的也是他?   凌锋对着她的视线,很快又转移,看向窗外,“因为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甚至,还会给你带来痛苦。”   “这话什么意思?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能让我幸福?”温言激动得想要坐起来,被他按住。   “快睡吧,你这么好,很快就会遇见更好的男人。刚才……对不起。”最后一起话,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声音低得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起身想要走,温言拉住了他的手。   “不可能了。我所有的好运气都被你消耗掉了。”   “……”凌锋感觉到他心里的那道墙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清冷寂静的气息,再一次将整个房间淹没。   温言躺在床上,身后有一个大火炉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睡得着?感觉到他的沉默,她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我不用你陪我说话了。”   “那你好好睡,我在对面的书房,有事叫我。”凌锋挣脱她的手,把她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迅速起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温言心突然抽痛得厉害。 ☆、Chapter 42   远处,海天一色,海水苍茫,起伏不断。   温言伫立在沙滩上,极目远眺,听着大海在脚下沉吟,仿佛诗人吟咏诗歌一般,浮躁沉郁的心渐渐舒缓下来。   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平静的一周。   没有工作,没有世俗的琐事,也没有家人。   她已经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从此,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人。   这又怎么样?   “所有的人,都不能控制自己由谁生,怎么生,生在哪里,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唯一能主宰的,是生与死之间的这个过程。”   这几天,凌锋像她的一个人生导师一样,给她灌输着各种深刻的人生哲学。   他说的每一句话,总是厚重得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总结出来的话,有时候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好奇到她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去看个究竟,到底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温言看了来电显示“疯哥哥”三个字,忍不住笑了笑,但没有接。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睡醒了?”   “嗯。”   “今天心情怎么样?”   “还好。”   “我现在回去做饭给,你别瞎折腾。”   “……”   电话的内容细碎得让她悲喜交加。就像这几天他们共同度过的生活。   他起得很早,跑步,游泳,做好早餐,再叫她起来。白天他去公司,她因为休假,白天也窝在这里。   每天一下班,他会给她一个电话,去超市买菜,问她吃什么。   他一回到家,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洗碗,聊天。有时候也会一起看看电影,他的家庭影院里面,堆满了各种影碟。   好几次,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会把她抱回房间,他自己回书房,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又是一个人睡在卧室。   温言难以想象,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六天,竟然相安无事。某些时候,她甚至希望他不要那么君子,或者,她能脸皮再厚一点,总之,有个人先迈出一步,捅破最后一层纸。   问题是,她已经做到了她的极限,他却一直原地不动,甚至故意后退。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几个场景。   场景一:两个人一起看《单身男女》时的对话:   “锋哥哥。”   “疯子的疯?”   “雷锋的锋。你都疯不起来,怎么会是疯子的疯!”   “什么意思?”   “你不是对晓涵说过,有锋哥哥在,她大姨不会成为老处`女吗?”   “……那是逗小孩子说的话。”   场景二:两个人一起喝酒。   “凌锋,听说过酒后乱`性这回事吗?”   “嗯。”   “能不能用你的金口,多讲几个字?”   “酒只是一个借口,如果两个人感情浓了,有没有酒,性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同样,两个人没有感情,再烈的酒,也做不起来。”   “一针见血!厉锦程说,有了感情的两个人,连酒后都乱不了性,那一定可以去死一死了。她还问,知道死怎么写吗,一横一竖,横竖都是死!”   “她自己想死,当然想拉个垫背的,别听她胡说八道!”   “……”   想起这些片段,温言忍不住苦笑起来。她感觉,这些天,她就差没直接把他扑到,扒光他的衣服,主动投怀送抱了。   问题是,她也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人。   结果,没有结果。   她很确定,再这么住下去,她一定会再也戒不掉这个男人。可他已经彻底将她排除在外了!所以,她决定还是提前撤吧。   今天就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   明天,她还是得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去面对所有她应该面对的问题。她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   电话铃声又顽强地响起来,她知道,如果她不接,凌锋一定要打到她接为止。   她拗不过他,只好按了接听键。   “什么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   “为什么不想接?”   “生气。”   “生什么气?”   “生你的气呗,段小姐生陈玄奘的气,还需要问为什么?”他们俩昨天晚上一起看过周星驰的电影,他应该懂什么意思吧?   “……”电话那头竟然沉默。   “没事我挂了。”温言真不想再跟他说话。   “等下,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最后一天,我多做几个菜。”   “你……”温言气得立刻挂了电话,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到大海里去。   电话这头,凌锋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一车的东西,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收银台。被她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他也有些心烦气躁。   这几天,天知道他忍耐得有多辛苦。   每天盼望着下班回家,却又害怕回家。想跟她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却又害怕和她独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幸福的煎熬。   她的暗示,他不是不懂,却是不能。   他不能因为他一时的冲动,带给她一生的不幸。不难想象,跟他这样一个不健全的人生活在一起,她的一生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先生,就这些吗?还要不要带点别的常用的东西?”收银员甜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的视线,被她的手势,指引着落到了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   凌锋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脱口而出,“不需要。”   收银员很意外,这么大一个男人,这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他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吗?   “怎么不需要呢?这跟吃饭、喝水一样,是正常生理需要啊。”收银员锲而不舍。   凌锋嘴角抽了抽,“我没有女朋友。”   他这个回答还是没有击退收银员的执着,“没有女朋友,也可以备着,万一哪天突然有了,情到浓处,有备无患嘛。”   “……”凌锋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钱包,发现卡没带,他才想起,昨天他把常用的那张卡放到温言的钱包里了。他只好拿出一叠现金,递给收银员。   事情又有了转机。   “先生,我这零钱不够找你,能不能?”收银员拿起一个盒子,指着上面的一行英文,“这是日本产的,全世界最好的……”   “行了,你放进去吧。”凌锋后面排队的人已经推着车上来,他不想再这么啰嗦下去。   有备无患,这是他喜欢的一个词。   凌锋提着这一大袋的东西,感觉像是提了一个炸弹一样,心里狂乱不安。司机在前面问他还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还是直接回去,他突然回了一句,“去附近的花店。”   司机应了一声,立刻转了方向。   她明天要走了,送束花给她,也是应该的。   他这么自我安慰。   从花店出来,凌锋感觉心跳得更厉害了。感觉像是踩了地雷一样。   到家以后,他看着厨房里正在忙碌的人,更紧张起来,他把袋子里的那盒东西拿出来,藏在花束里,直奔后院,最后放在他每天游泳的时候坐的椅子上。她不会游泳,肯定不会来这边,放在这里最安全。   再回到厨房,他稍稍平静了点,“不是让你不要瞎折腾?”   “嘣!”温言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了。她转身看着他,满脸怒色,“这个盘子是你卖掉的,不是我。”   小时候,温言砸碎了杯盘碗勺之类的,她妈妈就会骂她,“温言,你又卖掉了一个盘子。”   她一开始不懂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这是委婉地骂她不该砸碎东西。   果然,凌锋听不懂这种表达,“这个盘子是我买的,是你砸碎的,跟谁卖的有什么关系?逻辑混乱。”说完,立刻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以期掩饰他自己内心的混乱。   温言不想跟他讲逻辑,出去拿了扫帚和簸箕回来,把厨房地板打扫干净。然后就杵在旁边,想要给他打下手,结果,他们的手动不动就碰在了一起。   到最后,凌锋实在忍不住了,“你先出去,我来就行,你在这里只会干扰我。”   温言瘪了瘪嘴,他今天吃火药了?一回来就是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趁他再次发作之前,她赶紧离开,去客厅里看电视去了。   本市新闻,报道了万年集团近日股票大跌,官司缠身,被fsa主办方告了。原因是,万年车行在竞标fsa赛车制造商的样车,所有的材料和配置都是最好的,但到了批量生产的时候,竟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与之相反,le公司进军打车领域,最新发布的车款,将配合her,等你同行的打车项目同时上线。   至此,le公司成为国内汽车行业,唯一一个集代驾、打车服务与传统产品制造和营销的多元化汽车公司。   “温小姐,快来吃饭。”凌锋已经开始在摆弄碗筷。   温言关了电视,去洗了手,再帮他一同把菜端出来。   这么短时间,他竟然又折腾出一桌子的菜出来,每一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两人一如既往相对而坐,温言看着对面的人,波澜不惊的表情,忍不住笑骂道,“凌先生,想不到你这么腹黑。挖了这么个大坑,让你的亲弟弟跳进去,还把我给拉进去,做了你的帮凶。”   凌锋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毫无愧色地收受了她的评价,“难得温小姐不像一般的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温言决定不跟他讲话了,连夸个人都不会夸。   这一顿饭,是这几天最安静的一顿晚饭。   一直到各自洗完澡,准备回房睡觉了,温言发现,他好像也没有再跟她说话的打算。   他的定力好,她可没那么好啊。快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温言突然转身,走向书房,抢在他前面进去,“今晚我睡书房,你睡卧室。”   凌锋定住,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确定。”   她这么一说,他立刻转身,走向卧室,留给她一个傲娇的背影,最后是一道紧闭的门。   温言差点就脱口而出,“凌先生,你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进入书房,把书房的门重重一关,对着空旷的书房骂了一句,“温小姐,你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她很确定,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哪个女人,比她脸皮还厚的了。   同时,很悲哀的发现,她脸皮再厚,遇上他这个刀枪不入的男人,她也是秀才遇到了兵,什么都说不清! ☆、Chapter 43   最后的夜晚,这个偌大的别墅内,看似平静,其实是暗潮涌动。   尤其是傲娇的凌先生,躺在女人睡过的床上,到处都是她的味道,他心里就像是被无数片羽毛,一遍一遍地刷过。这种感觉,不痛不痒,却比痛和痒更难受,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凌先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只能起来,身体沉重得几乎让他寸步难行,他憋着一口气,下楼,去了后院的游泳池,迅速剥掉身上的累赘,跳入水中。   书房的里温小姐,躺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同样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打算找本书看看。   看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柜,她有种要被书埋了的感觉。最显眼的地方,竟然是孙子兵法。她随手抽出来,翻开,翻到了卷角的一页,围魏救赵。   上面有不少批注,力透纸背的字体,像他的人一样,又正又方。   受不了这种兵法带来的压抑,她把书放了回去。随手抽了一本书,坐到书桌前,脱了鞋,整个人窝在大椅上,开始看书。   你是夜不下来的黄昏   你是明不起来的清晨   你的语调像深山流泉   你的抚摸如暮春微云   温柔的暴徒,只对我言听计从   若设暮成之日遇见有今夕的洪福   那是会惊骇却步莫知所从   当年的爱,大风萧萧的草莽之爱   杳无人迹的荒垅破冢间   每度的合都是仓猝的野合   你是从诗三百篇中褰裳涉水而来   髧彼两髦,一身古远的芹香   越陌度阡到我身边躺下   到我身边躺下已是楚辞苍茫了   ……   前面四句,被圈了起来,旁边写了一行字:   温言,说不出口的名字,只能刻在心里。   每一个字,一笔一划,看起来不像别的字那么板正,似乎能感觉到写字的人,内心里片刻的温柔。   温言看得出神,眼睛渐渐模糊。   这个既研究兵法,又读诗的男人,像是一抹浓香,熏得她瞬间头昏脑胀,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为什么要拒绝她呢,明明是爱她的啊!   模糊的视线,落在了桌角上,被揉皱了的一份文件上,似曾相识。她忽然记起来,她从澳门被他气走,三天后,厉锦程到她家来找她,之后和她一起去全珲的办公室,当时凌锋也在,她看到了他手中这份文件。   温言立刻把文件拿过来,打开,迅速浏览了一遍。   虽然很多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但她知道是一份病例确诊书,凌锋,分离性人格识别障碍,第二重人格,叶枫,实际存在过的人……   许多事情像是断裂的珠子,而眼前这份确诊数就是一根线,断裂的珠子被这根线迅速串联起来。   她记得他们去打网球的那一天,她最后开车送他回来,她告诉他,她喜欢他,也追问他对她有没有这层意思,他一直沉默,手中也一直捏着这份确诊书。   “因为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甚至还会给你带来痛苦。”脑海里瞬间响起他说过的话。   原来他是怕自己的病带给她不幸!   温言眼泪“哗”地流下来,她歪着头,枕在膝盖上。   看到右手边桌角上,一个精巧的木雕,她瞬间就看到了木雕中心的心,上面刻了一个小篆“温”字,她拿起来,翻转着看了看,背面是一个小篆“言”字。   刻在木心上的温言。   她突然意识到,他应该不是故意叫她“温小姐”,而是他根本叫不出来这两个字。   叫不出来的名字,只能刻在心上。   凌锋喜欢读木心的诗,他是把她的名字刻在他自己的心上吗?   她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几乎是在同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了楼下游泳池里的一个身影在移动。   温言走到窗前,看着游泳池里的人一圈一圈来回游动,她突然笑了,原来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出书房,下楼,奔向游泳池。   凌锋游到对岸,走出涌池,随手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浴巾围在身上,蓦然瞥见那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和玫瑰下面的盒子。随手拿起来,转身,准备回卧室。   却突然看见对岸的身影。   温言同样看着他。   两个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听到对方的心跳。   温言解开睡袍的腰带,脱掉了睡袍,不加思索地跳入泳池中。她是旱鸭子,学了十几年的游泳,仍然没有学会换气,到现在,仍然只能游一口气。   她想看看,她能不能一口气游到他身边。   凌锋看到一直埋头在泳池里向前缓慢移动的人,心里突然一惊,她又不会游泳,这是在做什么?手中的东西瞬间掉落在地,转眼,他也跳入了水中。   温言在水中游啊游,感觉马上要窒息了,为什么还没有游到尽头?   她想把头伸出水面,可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她把头伸出去,整个人会立刻沉到水底,然后便是呛水,更不可能往前游动半毫米。   所以她只能忍着,她一定要游到他面前,告诉他,这辈子,她会一直赖着他,就算他想甩掉她,也绝不可能!   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往前一拉,她整个人慢慢立了起来,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迅速靠近,瞬间吻住了她。   她突然感觉像是有一口氧气注入到她体内,她的心脏又开始正常跳动起来,窒闷的胸腔也畅快了许多。   而她整个人已经被他一手圈在怀里,有一股向上的力量,把他们一同冲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温言感觉到覆在她嘴上的唇,正要离开,她双手立刻抱住他的脖子,主动闯入他的领地。想要逗引他,却被他直接推开。   “温小姐,你是不是疯了?”凌锋气得大骂,恨不得掐死她。   温言大口大口地呼吸,“我早就想疯了,你有意见?”什么时候开始,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差点就把她做的春梦说了出来,结果又被那点该死的羞耻心给挡了回去。   凌锋呆愣了片刻,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两个人还在水池深水区,他紧紧地抱着她,以防她沉下去。她一呼一吸间,两个人的身体也是一紧一松地碰触。这比远离和紧挨着不动更让他难受。   而此刻,他们之间的阻拦,约等于零。   凌锋只穿了一条裤衩,温言脱掉了厚的睡袍,身上只有一件丝质的睡衣,里面更是什么也没有。   泡在水里,非但不能遮挡她的身体,却清晰地勾勒出身体的线条,里面所有的内容隐约朦胧,更具诱`惑力。   这样的考验,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转头不再看她,抱着她,游向对岸。   “凌先生,你爱我。”   ……她说的是他爱她,为什么这次这么笃定,不是疑问?   “怎么见得?看不出温小姐这么自信。”凌锋头也不回,一手圈着她,一手继续往前滑动。   “让温小姐总结一下,凌先生是怎么爱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次,凌锋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口一个凌先生,还自称温小姐,是不是刚才在水里泡的得太久,脑子浸水了?   “凌先生应该很久以前就听说了温小姐的故事,听叶枫说起过,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温柔美丽大方可爱的温小姐,然后就开始暗恋她。”   凌锋对她爆表的自信心感到惊诧,“有没人说过,你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好得不近人情?”像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可以被划入刽子手的行列了。   他们终于游到了对岸,两个人站在水池里,水刚刚没至她的胸口,事实上,水这么透明,根本等同于毫无遮掩。   凌锋想要放开她,却被她紧紧拽住,身体更紧地靠近他,他有种马上要崩溃的感觉。   “凌先生知道温小姐有男朋友,所以很羡慕他。后来,他却死了,凌先生对他的死充满内疚,他想要对温小姐负责,所以找到了一个可以靠近温小姐的机会。一开始故意刁难,后来感觉温小姐应该是还爱着前男友,凌先生吃醋了,干脆直接带她回家见家长,求婚,初吻……一步到位。”   凌锋看着她闪着光的眼眸,很黑,她的眼线,特别美,心里的抽痛又开始了,“温小姐,下半夜温度低,你早点回房间,小心感冒。”他松开她,绕到她身后,一步一步踏上水池的阶梯。   “凌锋,你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温言气得大骂一句。   凌锋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温言转身看着他,“你再往前走一步,我马上再跳进去。”温言指着水池中央,气得浑身发抖。   凌锋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大步往前走。   “咚……”   她竟然真的又跳进去了!   这个女人,简直疯了!   有她这么折磨他的吗?真的不拿他当男人看?   凌锋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再次跳进水里,转眼功夫就拉到了她的脚踝,用力一拽,再次把她拉到眼前,推着她转身,狠狠地将她抵在池壁上,几乎是在怒吼,“温小姐,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跟你说过,不要把我当绅士,我是个男人!”   “是吗?那你证明给我看啊!”   他两手搁在她的两个肩膀上,定睛地看着她。她激烈的情绪反应,使得嵌在蓝色虹彩中澄澈清亮的黑色瞳孔闪烁不定,像溅在宣纸上面的两滴墨水。   “真理不需要证明。”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因为生气,她的脸颊有些红,深嵌在两弯叶眉下的眼睛,却仿佛山林间的泉水那般清澈明亮。他有些不敢直视她,想要转移视线。   温言却一直盯着他,他流着水珠的脸上,挂着强装出来的冷漠,幽深黑亮的双眸,放射出针尖似的光芒,沉冽逼人。   这个冷硬得跟钢铁似的男人,她怎么样才能卸去套在他身上的盔甲?以前不知道,可现在,她很清楚,他所有伪装的强硬,都是因为爱她。   他放开了她,她却继续向前一步靠近他,双手抓住他的肩,“如果你是因为那份确诊书,真的不需要。凌先生,温小姐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这点困难都面对不了。”   “你偷看我的东西?”凌锋瞪着她,脸上是很生气的表情。   “我不用看也知道,你已经不止一次变成叶枫来看我,还亲过我呢!”   “你……”凌锋瞬间被她激怒,手掌握拳,重重地捶在她身后的瓷砖池壁上,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这一拳上。   这一点,凌锋已经猜到了。   他向她求婚的那天晚上,他吻了她,她拒绝了他的求婚,警告他,事不过三,前两次就当是她自己喝醉了酒,再有下次轻薄她,一定会甩他一巴掌。   在那之前,他并没有碰过她,唯一的可能,是叶枫的人格占据他身体的时候做的!   “凌先生,是你告诉温小姐,所有人都不能控制自己的生,不能控制自己的死,只能主宰生与死之间的过程。温小姐年纪不小了,二十八了呢,她不可能再轻易遇见像凌先生这么好的男人。她还是人家捡回来的,就像一颗野草一样,她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人,如果有凌先生的陪伴,也许就不一样。她想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不要再错过幸福。你为什么不能成全她?”   她把凌先生和温小姐抽离出来,像是局外人一样,谈论着他们的一切。凌锋的怒气被她柔和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温言一只手突然放开他的肩,颤抖着,拂过他浓浓的眉毛,抚摸着他的脸,“凌先生,温小姐不要你把她刻在木心上,只有死人的名字才会被刻在墓碑上,她又没死。”   凌锋心里一颤,似乎明白了她今天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因为她在书房里,发现了他所有的秘密,而她没有逃离,却勇敢地走向了他!   两个人的眼神已经魔缠在一起,温言伸出大拇指,轻轻地在他唇上摩挲着,像是喃喃自语,“我不要被你刻在心上,我想被你抱在怀里,和你融为一体。”   凌锋整个人定住了,他的内心,带着些微的疼痛,被她身上某种柔美的光芒,瞬间照亮。所有的克制和忍耐,在这一刻崩塌。   温言覆在他唇上的手瞬间被扣住,整个人被他拉入怀中,腰身被紧紧地按住,紧贴着他的身体。她抬头看向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炙热得仿佛能喷出火来。   下一秒,他俯身,冰凉的薄唇,像高空中垂直抛下的重物,落在了她的唇上,完完全全地吻住了她。 ☆、Chapter 44   天空已经不再是黑色,渐渐转变成铜青,泛着朦胧幽蓝的光。   露天泳池中,橙色微弱的场灯,照着两具越缠越紧的身体,温度持续上升,仿佛把整个空旷的四野温度都抬高了。   偌大的游泳池,因为他们突如其来的疯`狂,也瞬间燃烧起来,池面闪烁着看不见的烈火,温凉的池水,也变得灼`热起来。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直接霸道,不容抗拒,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她。   此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只会做出男人正常的反应。没有人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他爱她,也知道她同样爱他,可偏偏不能靠近她!   这是他二十几年来,经历过的最残忍的事情。   这七天里,他几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和理智做斗争。而此刻,被虚弱的理智压抑下的*,早已经膨胀得将他整个人淹没。   所有的事情,他都几乎是自然地反应,直接跳过他的大脑。这样的他,就是一个疯子。   温言也不再做任何抗拒,相反,她回应得前所未有的热烈和急切。埋藏在心底的渴望,从未满足过的渴望,同样把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两个疯了人在一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难预见。   温言被他近乎狂`野的唇`齿辗`转,挑`拨得喘不过气来,胸腔窒`闷得难受,在他变换交错头的方向的时候,她终于呼吸到了一丝新鲜空气。   他的大手,突然离开了她,想要褪下她身上已经湿透了丝质睡衣,拉了几下却拉不掉。   “嘶!”他觉得麻烦,直接撕开了,面料撕裂的声音,在清寂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当他再次压向她,两个人之间终于没有了任何阻拦。   温言看着他,如古井般深邃幽暗的眼睛里,盛满情`欲的色彩。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贴在她身上,带着力度的触摸,一寸一寸地扩散,漫遍她的全身。   “你疯了,我们回房间好不好?”温言意识到他似乎并没有移动半分的迹象,心开始慌了。   她再疯狂,也不至于没有顾忌到这种地步。他们就是在家里啊,从这里回到房间,只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可男人一秒钟都不想再等,嘴角微微一抽,“怕了?”声音暗哑,瞬间把她慌乱的心蛊惑得无所顾忌。   “原来你喜欢野……”温言感觉到他的手突然探入她的身体,最后的“合”字被吞没,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独栋的别墅,依山傍水,前面是海,后面是山,四周有围栏,应该不会有人出现的吧?温言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在她恍惚之际,感觉到他竟然攻击得更厉害。   “痛……”温言看向他,所有的疼痛,都表现在了她的手上,覆在他双肩上的手,猛然抓紧了他,指甲几乎陷入他的肉里。   他心里猛然一阵抽痛,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忍不住低头,看着她,“第一次?”   被他这样一问,温言有些气恼,瞪着他,却不说话。   她的一双眼睛,很黑,又大又圆,含泪滴水的样子,更像两朵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看得他心痒难耐。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会尽量让你痛得不那么厉害。”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像一阵微风,带着一丝热度,传入她的耳际。   温言被他这种难得的温柔触动,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舒缓开来。   他的温柔,从这一句体贴的话语开始,之后变成了吻。当他咬住她的耳垂,温言心里瞬间震颤了一下,酥`麻轻`痒的触感,从他的吮`吸中,像电`流一样,传遍她全身。   当他再次吻住她,她几乎忘了该怎么回应。而他也只是在此短暂停留,很快从她口中撤离,冰凉的薄唇,沿着她的脖`子,继续往下。   在他密不透风的亲`吻下,温言像是喝多了酒,已经醉得不行,头晕眩得厉害,喉咙像火烧一样干渴灼`热。却突然感觉眼前没有了人。   她睁开眼,看见他的亲吻,从她水面上的身体,延伸到水面以下。最终,他像是潜水员一样,整个人被水淹没,继续往下沉。   温言想拉住他,却感觉到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受到他突如其来、温柔凛冽的造访,她整颗心顷刻间被搅乱了。   没有他的支撑,她整个人差点瘫倒下去,素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抓住了旁边的铁栏杆。   他这是在做什么?   温言想说什么,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仍然火烧一样的干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了,很痛苦,也很难受,却充满诱`惑。   她握着铁栏杆的手,力气大得出奇,甚至真担心,即便是铁栏杆,被她这么用力的拉着,会不会突然被拉断。   明明很痛苦,可她却忍不住想要继续,想要更多。这种想法,让她觉得羞愧,像是被风吹拂掉了她身上的遮盖,让人发现了隐藏在灵魂深处见不得人的一片阴影。   这样甜蜜而刺激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又不时担心,他沉在水里这么久,呛水了怎么办?   事实上,这真的是温小姐杞人忧天了。   从小酷爱运动的凌先生,算得上半个游泳健将,憋气他不难受,他只是身体憋得难受,这种难受,是他难以忍受的。   此刻,他之所以继续忍受这么久,是为了履行他的承诺,尽量不要让她那么痛。   当他终于从水中浮出水面来,靠向她绵`软的身体,看着她已经潮`红得不像样的脸,和眼中被高`潮袭击而来的氤氲,他知道,她不会再那么痛了。   温言看着他,说话有气无力,“你这是在练憋气吗?看不出你还有进国家游泳队拿奥运金牌的志向。”   “我说了尽量不让你痛,前面做足了,你的身体足够湿,可以减缓疼痛。”温言看着他一脸坦然的样子,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还以为只有厉锦程说话毫无遮拦,是不是厉家的人都是这种属性?   许久,她才笑道,“我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还不够湿?”   男人瞟了她一眼,“我说的湿跟你说的被水泡湿是两个概念,你生理课没学过?”   温言有一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却使不出力气,“我是学渣,比不上你这个学霸,再说,我是学文科的,生物课及格万岁。”   凌锋嘴角微微上扬,“自古学渣配学霸,凌夫人不用妄自菲薄。”   温言再一次说不出话来,凌夫人这个称呼,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舒服呢?简直比得上世界最动听的名曲。   当感觉他突然压向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声来,眼睛紧闭。   凌锋微微低头,看着她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诧异,脱口问道,“我这还没开始,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没开始?那你在做什么?”   “拿东西。”男人边说,双手绕过她的头,伸向游泳池外的岸上,拨弄了几下,刚好够着掉落在旁边的那个盒子。   什么叫有备无患,大概就是这样了。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   温言淡当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更不可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听到透明薄膜一样的东西被撕裂的声音,也感觉呼吸不上来,“凌先生,我憋气的功力比不上你,你再这样压着我,我会憋死。”   他终于松开了她,待她睁开了眼睛,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她又一次被他雷倒了,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别处。   这一转头,温言一眼就看到了旁边岸上的盒子,还有一束红色的玫瑰花,花瓣掉了一地,她看得出神,嘴里念叨着,“凌先生,原来你是假正经,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正人君子……呃……”她突然紧咬双唇。   刺痛再一次袭来……   她转头看向他,疼痛难忍,眉宇微蹙,“凌先生,你不是说尽量不让我那么痛?你说谎!”声音如蚁。   他却不再说话,缓缓地靠向她,再次吻住了她,这个绵长彻骨的吻,暂时缓解了她的疼痛。许久,他才从她口中撤离,附在她耳边,低语,“别说话,感受我。”声音温柔得似轻轻拨动的琴弦发出来的乐声。   温言感觉像是结了厚茧的心,终于被他穿透。也感觉到原本空落的身体,突然闯进来一个完整的人,她爱的男人!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她不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将与她紧密相连。   平静澄澈的池水,浮现一抹红色,被蓝色的池底,衬托得格外醒目。从他们彼此连接的地方渐渐往上升腾。把两个人的目光都紧紧锁住。   男人的心却被这一抹红色深深地刺痛。他知道,这抹红色,从此以后,像是烙印一样,烙在了他的心上。   这个女人,用她最柔软的身体,包裹住他的强硬。容纳了他所有不确定的未来。   他能为她做什么?退却又有什么用?连她都能这么勇敢地走向他,他还有什么理由退缩?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再放手,只会用他的生命去爱她,让她过温暖的一生,幸福的一生!   只是,她现在听不到他心里这么真挚的表白,可惜了。   疼痛仍然剧烈,温言挣扎得厉害,双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推开反复靠向她的人,却被他十指紧扣,压在光滑的瓷砖池壁上。亦如紧贴着她的身体。   ……   微风吹来,带着一丝清凉。   她在他的引领下,进入一个风光旖旎的世界,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在她的心空茫无依的时刻,她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布满袅袅青烟,他也同样看着她。   这种眼神的交流,配合着身体的碰触,让她的心像是又有了依靠,变得异常宁和。意识涣散的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那些破碎的诗句:   ……   温柔的暴徒,只对我言听计从   若设暮成之日遇见有今夕的洪福   那是会惊骇却步莫知所从   当年的爱,大风萧萧的草莽之爱   杳无人迹的荒垅破冢间   每度的合都是仓猝的野`合   ……   像是他在对她耳语,低低的,轻轻地,像微风拂过琴弦,亦如落花飘到水上。   平缓沉静的池水,被搅乱,推送,旋转,最终形成猛烈的漩涡,将置身其中的人吞没。最后再重新归于平静。   最后的极致时刻,温言感觉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但她分明听到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温……言言,我爱你!”   是他一如既往笃定的声音,而他没有叫她“温小姐”。   这个认知,让她的眼泪,突然爆了出来,却被他如数吻去,他更紧地抱着她,一动不动。   空旷寂静的四野,裹着两个孤独的灵魂,兀自跋山涉水了漫长的岁月,终于在时间的荒野里相逢。   相逢有多美,自能与情人闪光的眼眸媲美。   相爱的人,如果不能在一起,这样的相逢,却又是多么残忍。   他们终于携手抚平了这样的残忍。 ☆、Chapter 45   温言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大亮。   她又回到了已经睡了七天的床`上,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宽厚的胸膛。   侧躺在她身边的,是一具熟悉而陌生的身体,散发出男人的气息。两人身下是宽大的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温暖舒适。   “温小姐,早!”熟悉的声音,冷冽中,带着一丝温柔。   温言心里一凉,她没听错吧,又是温小姐?   昨天晚上,不对,应该是当天凌晨,他不是叫她“言言”,说什么,“言言,我爱你?”脑海里瞬间浮现昨晚那些甜蜜刺激的画面。   她不知道他们在水里泡了多久,后来她感觉到人都站不稳了,他才迅速把她抱回了房间。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怕,再多泡一分钟,最后很有可能,她没被淹死,却被冻死了。   他把她抱回来,直接进了浴室,用热水对着她冲了很久,刚抱回来的时候,看着她直打哆嗦,他脸上布满愧疚,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更让她意外的是,他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没有忘把地上的东西捡起,一同带回了卧室。但后来,东西直接搁进了床头抽屉,没有再拿出来过。虽然她能感觉到,他应该还是憋得难受,不管是他帮她洗澡的时候,还是回到床上,抱着她睡觉的时候。   甚至,现在这个时候。   两个人的身体仍然贴合得很紧,虽然隔着睡衣,她已经感觉到,他不安分的身体,出卖了他脸上清淡冷冽的表情。   她迎上他的视线,又是一如既往想要吃人的眼神!   “凌先生,看来我们的形象服务很失败啊。”他叫她“温小姐”,她也必须以牙还牙。   “为什么突然扯到工作上去了?”   “人的形象,要根据时间、场合、目的,亮出最合适的装扮,不仅仅是服饰,包括你的表情、眼神,甚至说话的语气。这些理论的东西不是早就灌进你的脑子里了吗?”   “温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看看他,表情,眼神,说话的语气……是现在这种场合下该有的表现吗?最可恨的是,他叫她温、小、姐!   “也没什么,你还是别叫‘温小姐’,直接称呼‘你’不就得了?免得认错了人。”   “这张床,除了我,只出现过一个人,还是女的,我会认错?”   “……不可能吧,凌先生什么都懂,功夫了得,这必定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才能达到的境界啊。”   “温小姐,你应该深入了解以后再下结论。凌先生跟你一样也是新手,只不过天赋比你高,这种富有创造力的事情,与经验无关。”   “……”温言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论断,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情,大概只有在韩剧里才会出现吧。男主角永远是处的,女主角更不必说,与年龄无关。   放到现实生活里,她觉得是一种讽刺,甚至觉得可悲。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出了口,虽然问出以后,已经开始后悔。   “什么为什么?”他拉起她的一只手,看了看她的指甲,“断了,这种事,以后还是应该在床`上做,至少比瓷砖软,你的指甲抠不断。”   “仓猝的野`合,不是你喜欢的吗?”   “……”男人的脸,有些红。   他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清她的每一根眉毛,大眼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像羽扇在上下浮动,视线不期然落在她的唇上,他突然又有了一种想吻她的冲动。   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想着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他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但他很确定,在她说出那句话,“我不要被你刻在心上,我想被你抱在怀里,和你融为一体,”他所有的心里防线都在那一刻被她截断,被强行堵截的洪水一样的欲`望也瞬间泛滥,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人的本性,有时候就像一头原始的猛兽,需要收敛,让天性泛滥,最终一定会受到惩罚。”他想了许久,终于十指扣住她的手,回了她这一句。   事实证明,如果他再多忍忍,哪怕一分钟,把她抱回床`上来,他肯定可以完完全全得到释放,不用吃到一点甜头,马上又被强行终止。   看到她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浑身都在发抖,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把她抱回来以后,冲了许久的热水,又在床上焐了很久,她才缓回过来,然后她就睡着了。   结果,他又得忍,实在是得不偿失。   温言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甚至看出他清冷的表情里,多了一丝悔意,忍不住笑了笑,“疯哥哥,疯子的疯。”   他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这个称呼他应该受之无愧。   爱情不过是一阵疯。   她突然又想起了这句话。这几天,应该算是她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段经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个弃儿的真相,借着一种放逐的悲绝心态,她很清楚,她一定没有这种疯的勇气。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是更早的时候?为什么不是别人?   温言很确定,她不是守旧的人,他更不是,唯一的解释,他们没有遇见一个可以让他们撕碎理智的外衣,彻底疯一回的人。   原来他跟她一样,也是一直孤独着。他们都在用理智来经营他们萧索的人生,直到遇见了眼前这个人,终于疯了一次。   她想起刚才被叉开的话题,忍不住追问,“凌先生,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大而泛,果然,男人眉宇蹙得厉害,“我应该问你什么?”   “你不是应该问一问,二八年华的女人,怎么还能装痛,装得那么像?”温言想说得直白一点,不想再跟他兜圈子。   “二八年华?如果你今年才十六,那我就是犯罪。如果你是装的,建议你改行,也去混混娱乐圈,奥斯卡太远,近的,拿个金像影后应该没问题。”   他这是在跟她耍嘴皮子吗?看不出他还有这本事。   她决定说的再直白一点,“以前看过一个日本的电影,女主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男朋友自杀了,女主后来遇见男主,是她和以前的男朋友都认识的人。他们在一起,男主发现她是第一次,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凌锋确实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因为女主有病。”温言笑着回答,笑得有些苦涩。“我也怀疑我是不是有病。”   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肩膀上有一股力量,瞬间将她推倒仰躺下来,重量很快从肩膀转移到身上。   “她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也跟我无关,你有没有病,试试就知道了。”话音一落,男人已经封住了她的唇。   温言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没刷牙!   她想推开他,告诉他这个严峻的事实,他却已经解开她的睡衣腰带,她身上的衣服悉数被他剥落。   唇瓣交织辗转,没有留一丝让她辩白的余地。   很快,他全身的重量再次压在她身上,他一只手扣住了她的两个手腕,空出来的一只手,覆着她的身体,往下,被她胸前的阻拦隔断。   她已经被他灵巧的唇舌挑衅得没有半分推开他的欲`望。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大手握住她一侧柔软,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握,却让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他揪紧。   她心中也渐渐萌生了一种渴望,想要继续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很快化为堵在她胸口的一团火,烧得她干渴难耐。   温言听到了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在她短暂感慨之际,感觉到他突然离开了她,下一秒,他竟然直截了当地闯入进来。双手仍然十指紧扣她的手,压在她耳边柔软的枕头上。   那一刻,温言感觉像是有一股冷冽的戾气,长驱直入,钻进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很想问,昨天他不是挺有耐心,挺温柔的吗?不是说,前面做足了,她就不会那么痛了吗?   此刻,虽然没有最初那么痛,却仍然感觉到阻滞得厉害,也有丝丝缕缕的酸涩,像是痛,却又不像,这种感觉,她无法形容。   男人定住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笔直,说出来的话,更是直。   “温小姐,对不起,我耐心已经被你消磨干净。我看你长篇大论说了那么久也没事,说明睡了一觉,你休整得已经足够。但我身上的火,你必须先把它灭掉,我再跟你探讨到底谁有病这个问题。”   “你才有病……”温言很想吼他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有气无力,气都憋在了她胸腔内,她感觉应该是她的身体被他突然快速挤进来所致。   听到他叫她“温小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床`上,这么客套的以先生小姐来称呼的男女,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几对来,是不是应该去申请一个世界记录来?!   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凌先生不得不再解释得更详细一些。   “本来想先放过你,等你完全精神了,我们可以像喝酒一样,一醉方休。但考虑到一个问题,时间一长,你的身体会复原一部分,你可能还会像在水池里的那次一样,再痛一回。现在趁热追击,你可能只是感到一点点不适,更快就会完全消失。”   “凌先生,你家里有没有520胶水,我想拿来封住你的嘴……”他说这么多,是不是希望她对他的“仁慈”感激涕零?   温言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这才意识到,他的身体只是定住了片刻而已。并且,不需要520胶水,他主动以她的嘴为封,配合着身体的力度,双面夹击。   他现在对她很不仁慈啊!   虽然因为“温小姐”的称呼,她不待见他,但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   这一次,她确实只是感到一点点不适,而且很快消失,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如鱼得水的畅快,而他绝对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新手,主宰着这一切,甚至能适时地引导她如何做出回应。   ……   一番风雨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温言虽然知道他是意犹未尽,她却疲惫得不行,很快被他拥着又睡着了。   他们也没再探讨那个什么话题,确实很无聊,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亦或者,是她自己赋予了别人对她另眼相看的假象,整个世界都在忙,忙得像个陀螺,谁会有那么多闲工夫,来议论你?   明白了这一点,她睡得更坦然,连梦都来不及做。 ☆、Chapter 46   再一次醒来,温言发现身边的一侧床,已经是空的了。   她坐起来,看到床尾沙发上放着一些女士的衣服。   她立刻下床,走过去,伸手拿起来,除了贴身的衣服,还有一条浅蓝色的修身伞裙,面料的质地精良,工艺也很考究,典型的六十年代复古风,旁边还有一套配饰,项链和耳坠,十分精致。   这么温馨浪漫的风格,她可从来没尝试过。   作为一个形象工作者,她总是口口声声对顾客说,要多多尝试,每个人驾驭的风格都不会只有一种,要勇敢挑战自己的风格禁区。   可她纸上谈兵的技能,太过娴熟。温馨这么评价她,确实没错。   凌先生喜欢这种风格的女人?   温言立刻脱下睡袍,换上裙子,原本想立刻下楼,走到门口,她又折回来,直接去里间的舆洗间,刷了牙,洗完脸,做了简单面部护理。然后才下楼。   走在环形楼梯上,温言远远地便看见厨房里有个身影在忙碌。她加快了步伐,走到厨房,想要去帮忙。   男人感觉到身边有人,向她看了一眼,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不疾不缓地说了一句,“裙子不错,很适合温小姐。”   温言忍不住看向他,他的侧影她已经领教过了,帅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在这种男人不该出现的场合。   有时候,维和感就像不协调的造型带来失衡的视觉效果,更容易冲击人的心灵。   “凌先生,第一次发现,你穿白衬衫也很不错。”   既然夸衣服,那就都夸衣服好了,反正他除了白衬衫,也没有别的了,她给他买了那么多花型的衬衫,纯属浪费地球资源。   关于称呼,温言也打算放弃继续追究的念头,纯属浪费她的精力。   虽然不久前,她在床`上明明听到他又叫了一声“言言”,原话应该是,“言言,你让我发疯!”   当然,那一刻,疯的不只是他,她自己都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不省人事,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高`潮。   不过,她也不能确定。她记得厉锦程一直在她面前抱怨,虽然千帆历尽,却没有寻到一瓢想要独饮的水,简单粗暴的说法,她从来没有高`潮过。   温言懒得去寻求这么抽象的定义,总之,她已经初步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个男人,只会在那种极端的时刻,才会那样叫她。言言,只存在于某种极致时刻!   男人把锅里的面盛到瓷盘里,然后停下来,俯身靠向她,像是要确认什么。   这个动作,把她吓了一跳,立刻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楼上刷完了牙才下来。   男人却只是蜻蜓点水一样,在她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既然已经刷完牙,赶紧来吃早中餐。”说完,端着盘子,走出了厨房。   温言感觉到整个人突然一热,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事实上,他们除了用餐,也没什么可做的了,该做的不都已经做完了?   两个人很安静地吃着饭,气氛有些怪异。   大概是因为,原本很陌生的两个人,突然冲破了所有的禁忌,熟得不能再熟,可身体和心的行走速度,还有一点点错位。现在是身体很熟了,心也熟了,但大脑有点跟不上。   这种错位,导致了这样一种尴尬。到底是应该以熟人的方式来交流,还是应该以陌生人的方式来沟通,有点难以把握。   不过,眼下凌先生和温小姐似乎太陌生了,两个人像初次见面商谈的商务伙伴,谈着也都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大多时候,凌先生会问起温小姐工作上的情况,她也如实回答,他很认真地听着,不时给出一些意见。   他说话的时候,她自然听得也很认真。不得不承认,他做营销出身,给出的意见确实比她自己胡乱一气的做法更贴合实际。   这种聊天的方式,让温言有种错觉,好像从她跳入游泳池开始,到现在两个人坐在这里吃饭,中间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凌先生大体上是个内敛的男人,虽然在某种特殊的场合会不自觉地撕掉这层皮,表现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她又得出了一个结论。   吃完饭,两个人一同收拾完碗筷,这一次,凌先生直接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温言看着无语,明明有这设备,还洗什么碗!省电也不至于省到这个地步啊。   回到客厅,温言还在想一些问题,她今天必须得回去见见家人,可是,跟她们说什么呢?   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对面坐下来一个人,递给她一个宽口瓷杯,她接过来,里面白色的液体,估计是牛奶。   她喝了一口,果然是牛奶。   “你不是会煮咖啡么?”她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你这么瘦,要少喝一点咖啡。”这口吻,像极了温家的娘子军。   温言想到这一点,心里突然一暖,似乎知道应该跟她们说什么了。   “温小姐,你好像放不开,以后我们要生活在一起,你就一直这样拘着?”   生活在一起?这是要她跟他同居的意思吗?   她记得,两个人在一次激`情过后,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她当时随口“嗯”了一声,因为当时她实在太疲惫了,大脑都不能正常运转。   他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为了掩饰她的不安,她移动了下身子,更靠向他一些,歪头看向他,俏皮地笑道,“feng哥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拘着?左眼,还是右眼?我是在想问题好不好。”她分别捏了一下他的右眼和左眼。这个创意,她还是从纪晓涵那偷师来的。   “想什么问题?”   “想今天回家,跟我妈说什么。”   凌锋顿了片刻,“现在想好了没有?”他把搁在桌上的牛奶端起来,送到她嘴边,“先喝完,不然会冷掉。”   温言虽然不喜欢喝牛奶,还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他已经给她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   看着他一声不响地做着这些事情,温言感觉自己像是宫斗剧里面,后宫里某个颇有地位的老嬷嬷,深得皇帝敬爱,皇帝亲自给嬷嬷端茶送水,侍奉左右。   她说出了这个感觉,凌先生眉毛拧成“川”字,质问的语气带着些许威严,“为什么我是皇帝,你是嬷嬷,你不应该是皇后?再说,皇帝不能专情,专情的皇帝一般都没有好下场,我做不了皇帝,所以这个比喻完全没有逻辑。”   没有逻辑的女人,从男人的话里仔细抽离出一层意思,皇帝不能专情,他做不了皇帝,所以他是专情的。   她很有逻辑啊!   温言偷着乐了一番,又被他拉回现实,“你今天回去要对她们说什么?”   她思忖半晌,很严肃地回答他,“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说‘谢谢’两个字。但我妈最讨厌听到这两个字。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别的。”   “比如?”   “我们应该鼓动社会各层级的卫生机构,多请一些专业人士做做讲座,推广全民避`孕健康理念,普及性`知识,尤其要强调有备无患的意识,比如像凌先生这样,甚至,还可以请凌先生去讲讲初次的什么也好……啊!”   凌先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捏得越来越紧。痛得她差点掉下眼泪来,却强忍着,继续把话说完,“还有,要妥善安置弃儿,反正也没差几步路,直接送到福利院里面多好,放在路上,风吹雨晒还是小事,被猫啊狗的叼走了怎么办?”   扣着她手腕的力度瞬间松了,而她整个人却被他拉进了怀里,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很快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温言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然后,他很快寻到她的唇,吻住了她。   这个吻,来势汹汹,瞬间点燃了熊熊烈火,也很快把主战场从楼下烧到了楼上。   温言一直被他抱到楼上,还在回想她哪句话说错了。她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的话,很挑`逗人吗?   她只是拿他开了个玩笑而已,他就这么容易被刺激到了?是不是太玻璃心了?女人玻璃心还能理解,男人玻璃心,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凌先生却很迫不及待,衬衫的扣子被他扯掉两粒,在地上蹦了好一会儿。更让她心里发怵的是,她身上的裙子是侧拉,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又直接被他撕开了。   是不是不拿衣服当衣服?   她想说什么,一如既往地被他堵了回去。   只是,一掉进那个柔软的大坑里,她开始进入状态,他又没那么急了。   温言感觉到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手里正拿着遥控器,整面墙的落地窗帘渐渐合上。   房间里终于全部黑了下来,只有壁灯泛出朦胧的光。   然后,男人细细地吻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每一处都打上一个烙印,湿热的唇,吻遍了她的全身。   一开始,温言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为什么她做好准备,想让他吻她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做。现在,不是应该先洗澡吗?   后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记得,一切都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慢慢地推进,循环反复。   再后来,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了。   在他意志薄弱的时刻,她仍然会听到他叫她“言言”,叫了多少次,她也分辨不清。但有两次她记得很清楚。   刚返回主战场的第一次,他说,“言言,你让我没办法克制。”   然后就是最后的一次,他说,“言言,我不能没有你。”   ……   在他的轮番逼近下,温言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他生吞活剥。他的生猛,和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的需索,让她终于理解,什么叫欲壑难填,什么叫醉生梦死。   问题是,她突然很迷恋那种被他捧上云端的感觉,所以,她完全没有资格抱怨他需索过度,因为她的姑息,对他就是最大的纵容。   最终,她带着一种畅快淋漓后的疲惫睡了过去,睡得很沉。   男人却很清醒,面对她侧躺着,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仍然有些热。她的脸,已经红得跟熟透的石榴没什么分别。   他是不是真的有些过份了?   他苦笑了一下,不经意间,想起学生时代,读过的一首诗,因为时间太久,他只记得一些片段:   ……   你轻轻地一瞥,便将我轻易地开启   虽然我紧闭自己如紧握的手指   你永恒地一瓣瓣解开我   如春天以神秘巧妙的碰触   开启第一朵蔷薇   若是你要关闭我   我和我的生命将合拢   很美的很骤然地   正如这朵花的心脏   在幻想雪花小心翼翼地四处落下   我感知过的一切,没有什么能抵挡你   你惊鸿般的柔弱,幻形无色   囚缚着我   操纵生死万劫不复只需你   每一次吐气如兰   我至今无法琢磨究竟是什么你的什么魔力   将我收合自如   仿佛只有身体才能理解   你双目传达的声音   深邃超过世间所有的玫瑰   ……   他遇见的她,眼前的女人,对于他来说,不正是这样一个存在吗?   这样的认知,让他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沉湎在她的气息里,和着她像催眠曲一样的呼吸,渐渐睡着了。   两个一直忙忙碌碌的人,大概从来没有这样虚度过时光吧? ☆、Chapter 47   繁华的大都市,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   温言驱车奔驰在马路上,瞥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快七点。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她把车停在路边,带上耳麦,按了接听键。   “温言,你不是说半个小时就到?都过去无数个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到?到底什么时候来,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老妈了?”   母上大人一如既往洪亮的嗓音,几乎要把她的两只耳朵穿透。   “妈,你十分钟打一次电话,我不接,你就继续打,我一接,就得停下来,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到家?”温言说这话的时候,心是虚的。   “真的吗?那我再相信你一次,你要再哄我,回来看我不惩罚你。”   母上大人又被她哄住了。   温言再次把车开上路,油门往下踩,车子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她算不算虚度了一个星期呢?   这一星期,她几乎什么有事生产力的事情都没做,躲在一个世外桃源,舔舐突如其来的伤口。   而今天……多么荒唐的一天,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不是母上大人电话一遍一遍地打,估计她还沦陷在温柔乡里拔不出来。   她离开的时候,凌先生抱着她,对她说了一句很深情的话,“不管将来会遇见多大的困难,只要我还有一丝力气,我会不遗余力地让你幸福。”   温言不得不承认,她被感动了。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在荒郊野外,向她求婚,“我会照顾你,照顾你的家人。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去满足你,你想我眼里只有你,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我都可以做到……”   现在回过头去想,她很确定她当时应该也是被触动了,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闯进了她的心。这个一言九鼎的男人,带给她前所未为的安全感。   温言努力收回不断飘飞的思绪,专注开车。心里的激动却是难以克制的。   半个小时后,一辆红色的车子停在了一栋半新的居民楼前。   温言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凌先生竟然给她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原本他要一起过来,她只是犹豫了片刻,他就主动说有工作要忙,结束了话题。   她觉得有点太快,快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她有这样的感觉,母上大人肯定也会这么想。他就这么理解她的为难,虽然他自己看起来挺不开心的。   温言敲门,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温小姐,你还知道回来啊!”母上大人一脸严肃的样子,一边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进入,看着她手上大包小包的,很意外,“又不是女婿上门拜访,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温言在纳闷,为什么最近大家都喜欢叫她“温小姐”?   所以,母上大人后面那句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进去。   她原以为家里会很多人,她们会像迎接客人一样,迎接她的到来,毕竟,她的身份,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结果,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俩。桌上也就三个菜,两副碗筷。   一切都平常得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但她很确定,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她和于东海见过面。不然,那天她突然离开,凌锋怎么会找到她?必定是她家人找过她,向厉锦程打听过,厉锦程自然就告诉了凌锋,所以他才会一直跟着她。   吃饭的时候,母上大人像平常一样给她夹菜,问的也是工作上的事情。好像这个星期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温言终于明白,他们是想努力营造一个假象,她不是温家的外人,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这种用心良苦,让她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但她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她帮着母上大人收拾碗筷,洗洗刷刷,两个人很有默契,但都不说话。   一直等到母上大人洗完澡了,像平常一样,母女俩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温言终于忍不住先开口,“温馨她们呢?怎么没见到她们回来?”   “今天是周末,明天他们都要工作,来这里做什么?”母上大人一如既往的直接,头也不回,继续挑选电视节目。   她们家的电视,连接的是电脑网线,可以点拨。母上大人最终挑了《亲爱的》这部电影。   电影播放以后,温言不好再打扰她,只能陪着她一起看电影。   母上大人虽然年过五十,思想却一点都不守旧,甚至可以用紧跟时代潮流来形容。   比如,追星。   母上大人的偶像是赵薇,从赵薇演小燕子的时候开始追,一直到现在赵薇已经为□□,为人母,母上大人仍然矢志不渝。赵薇演过的电视剧,电影,她几乎都会去看。甚至,爱屋及乌,因为王菲是赵薇的好朋友,她顺便也去关注了王菲,虽然她一直觉得王菲太高冷,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在追星这一点,温言感觉,她实在比不上母上大人那么专业、执着。   这也不能怪她,如今的男神更新换代实在太快,每次她刚决定好好地追某个窜红的美男子,结果,美男子在屏幕上没呆多久,就静下去了。   换了几次,她觉得太麻烦,索性还是继续回头去追她的老牌男神,周星驰。   问题是,她只喜欢看他的电影,几乎每一部都看过无数遍,真人么,她感觉离她太遥远了,而现在,她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触手可及的男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怎么能这样啊?他们为什么不让小薇去看女儿啊?”母上大人气得直跺脚,眼泪竟然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小薇,听起来真亲昵,母上大人一直这么称呼赵薇。   温言一直走神,没看前面的剧情,急匆匆地把纸巾筒拿过来,抽了几抽纸巾递给她,一边盯着屏幕,想看看母上大人在着什么急。   屏幕上,赵薇像是站在水管上,和一个小女孩隔着玻璃窗,两个人对着哭,哭得也是哗啦啦的,屏幕外,母上大人也一直在哭。   这部电影她看过简介,眼前这一幕,应该讲的是赵薇想去看自己带大的养女,福利院却禁止她们见面,她只好爬水管,冒着生命危险去看小女孩。   这么沉重的电影,她一向是看不下去的。生活已经够沉重,不是该多找点轻松快乐的电影来看吗?   只是此刻,她看着看着,眼泪也自然而然地落下来。   一直看到最后,小女孩最终会被谁带走,还是继续留在孤儿院,电影都没有揭示。确实医生告诉赵薇演的村妇,她怀孕了。这个村妇一直以来被男人灌输一个思想,她不能生孩子。   温言感觉很揪心,母亲却含着眼泪笑了,“怀上了,小薇怀上了。”   “妈,赵薇早怀上了,人家女儿都好几岁了。”   “去……”母上大人推了她一把,“我是说电影里面,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多可怜。”   “这是什么话?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生孩子这种事情不一定非得要女人来,再说,女人不能生孩子,就不能做点别的么?”   “……”   温言感觉到母亲身体一僵,沉默不语。   她突然想起于东海说的那番话,心里过意不去。也许,对于她这一代的女人来说,生不生孩子,可以自己来决定。可是在母亲那一代,女人不能生孩子,必然会承受夫家的压力。   如果母亲在捡到她之前,已经生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她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争辩,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也很有可能根本不存在了。   “妈,”温言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的腰,像小时候撒娇一样,头枕在母亲的腿上,“谢谢你。”   温言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却感觉到两颗滚烫的液体,掉落在她脸上。   “温言,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妈妈的女儿,除非你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不认我这个妈了。”   温言摇了摇头,“我不会找,既然他们不需要我,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呢?现在这样就好。”   温言感觉到头上覆上了一双温暖纤细的手,这种温暖,让她感觉很踏实。   她回来之前担心,她该说什么话才合适,避免伤害到她们,也让自己难过。可现在,她感觉什么话也不用说了,所有的问题都已经得到了解决。   她甚至觉得她很幸福,母亲的坚韧和执着,一直影响着她,即使遭受再大的创伤,她都能顺利挺过来。   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悲伤,可抱怨的!   “温言,如果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能原谅妈妈?”   温言正沉浸在宁和的心绪中,突然被这么一问,立刻惊坐起来。   母亲顶着压力抚养了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和幸福,还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刚想要问,手机铃声却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她一看是凌锋,犹豫了一下,立刻按了接听键,边接电话,边起身,走向房间。   “跟家人谈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煽情了一把,预料之中的事情。”预料之外的倒是她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今天还能不能回来?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酒酿丸子羹。”   “……”她喉咙一下被什么堵住了。   这男人,实在太暖心了。   温言感觉整颗心都被融化了,她担心她的嘴角上扬的角度会不会太大,最终连嘴都合不拢,所以,她没办法立刻回答他,她需要努力先把扯开的嘴角收回来。   他却以为她是在为难,“如果要陪家人,那就别回来。等你回来,我再做。”   “我回,我没说不回。明天星期一,星期天晚上我一般都不会留在家里,要留也都是周五或周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言在心里忍不住骂自己,果然,女大不中留。   “那好,小心开车。”   “嗯。”   两人借着一根电话线腻歪了好一会,等她挂了电话,从房间里出来,母亲大人已经提着她的包,主动向她递过来,言笑晏晏地看着她,这表情,让温言觉得毛骨悚然。   “是上次晓涵过生日那天,及时抱住晓涵的那个男的吧?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看看?”   温言接过包,拉着她的手,“妈,那什么,明天还上班,我先回市区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多找隔壁大叔一起溜溜贵宾狗啊,乖。”   “又没正经,我跟你说正经事呢。真可惜,那天我只看到一个背影。不过,人很高大,看起来很有教养的感觉,应该不错。”母亲陷入自我陶醉中,等她回过神来,温言已经换好了鞋。   “温言,反正你一个人住着也冷清,两个人一起住可以省点房租啊。”   “……”温言看着母上大人依然美丽照人的面容,脊背发凉。   要不要这么急着把她推出去啊,她还当心没办法回答凌先生同`居的提议,打算把家人搬出来当幌子呢!   在母亲大人继续追问以前,她寻了个借口,终于溜出了家。 ☆、Chapter 48   夜色阑珊。   温言驱车从城郊到达市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她原本想直接开到海上星月,想起有这么久没去工作室,还想着去自己的公寓拿点东西,一念之间,就转到了相反的方向,去了工作室。   刚到工作室,手机铃声响起,因为停车,她没看手机屏幕就接了电话,猜想应该是凌先生又来催她。   “温小姐,你在哪?我有事请教你。”电话里的声音很冷,这个声线她有些陌生,好像是厉瑞程。   她不确定,停好车,立刻拿下手机看了下屏幕,果然是他。   厉瑞程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她?工作上的事,她全都交给文小美和另一个资深顾问去做了。   “厉先生,今天已经太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不好。你忽悠我是不是?我去找了你一个星期,每次你那什么助理都说你出差去了,什么意思?你躲我干什么?”   “我怎么会躲你,这个星期我确实不在,有点私事。不过,厉先生这么晚找我,到底是什么急事?”   “关于叶枫的事。我想你应该也很想知道,叶枫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除了我,没人会告诉你实情,凌锋更不会!”   “……”温言愣了片刻,凌锋确实说的很模糊,也没有打算具体向她解释的迹象。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约好十分钟后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碰头。   到了约好的地方,厉瑞程竟然已经早早地坐在临窗的卡座里等着她,表情与咖啡馆温馨淡雅的气氛很不相协调。   温言坐下来,很客气地向他问好。   “温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坦荡的女人,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跟厉锦程没什么区别。”   他火药味实在太浓,竟然丝毫不理会她的问候,直接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炸弹。   “厉先生,你先别激动。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跟厉小姐没什么分别?这个没分别,指的是什么?”   “算计,心机,玩弄男人于鼓掌之中,这样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温言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很快也明白,她是被他骗过来的!   “你根本不知道叶枫是怎么死的,厉先生,你在撒谎!还有,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凭你这么几句话就可以论定吗?如果你继续兜圈子,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下去。”   这么晚了,凌先生肯定在家里等她,她不想让他等太久。   温言这么一说,厉瑞程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你早就知道,凌锋在设局害我是不是?fsa的项目,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想去做,只不过是做戏给我看,就是为了把我困在这个烂摊子上,他就可以安心地去做her的项目。你跟他一同唱了这出戏,我说的没错吧?”   这一点,温言已经有所感觉,但现在这样被他一说出来,她心里很不舒服,尤其配合他前面的那些论断,算计,心机,玩弄男人于鼓掌之中……她突然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她的沉默,让厉瑞程误以为是默认,继续冷笑,“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这个局也布的太长了。我说凌锋怎么突然带个女人回家,这个女人偏偏就是你。他肯定知道我以前追过你,所以才来利用你,在我这里投了一个□□。如果不是从你知道确认,我肯定能猜到他是在设局陷害我。”   他的解释,让温言瞬间掉进了冰窟里,冰凉彻骨的寒意从她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   怎么可能?!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温言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可信。   她突然感觉,每个人都像带着面具,周身蒙上了一层保护罩,她所看到的离真相很遥远。从前她的家人如此,难道现在她爱的这个男人也是这样?   厉瑞程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种反应,笑了笑,“我是不想看到你被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因为你曾经对我坦诚,你说你想找个普通的男人,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家庭,而我给不了你这种幸福。说实在的,如果是现在,我会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可以。但在四年前,我确实觉得自己太年轻,还有种没玩够的感觉。虽然当时也觉得你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即使现在我也这样认为。不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现在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希望你不要选错人。”   他说的很坦诚,温言无法怀疑他说的每一个字。   不能怀疑他,难道她要怀疑凌锋吗?   温言想起他在电话里提到叶枫,忍不住问了一句,“厉先生,叶枫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厉瑞程看到她情绪有些低落,想了想,“叶枫的事情,你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今天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现在的这种反应,至少让我感到欣慰,你一定不是故意要配合凌锋演戏给我看。因为你根本玩不过他。”   温言不知道为何,立刻向他反驳,“厉先生,我没有想过要跟他玩。我也相信凌锋不是故意要利用我,当时他带我去厉家,应该只是参加纯粹的家宴,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兄弟间的矛盾,我不清楚,但他肯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要替凌锋说话?只是因为他已经是她的男人了吗?   她的这番解释,让厉瑞程陷入片刻的困惑中。   两个人在咖啡馆呆了大概半个小时。   回到车上,温言手机一直没有动静。最终,她忍不住拨通了凌锋的电话。   接到温言电话的时候,凌先生正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热气腾腾,是他给她做的酒酿丸子羹。   电话接通了,两个人却都没说话。   温言从电话中依稀听到了“滋滋”的声响,甚至想象到这个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突然问不出口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怀疑他?   感觉到她的不正常,凌先生竟然又像未卜先知一样,先开口问了她,“厉瑞程去找过你?”   “嗯。”   “你相信他说的话?”   “我……”   “他现在不应该去找你,他应该直接去找他母亲,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虽然不喜欢厉家的人,也不赞同他们母子俩做事的方式,但我绝不会像他们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能使尽,什么人都能利用。更何况,是我爱的女人?温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赢是因为我做的一切遵循市场规律,他输是因为他自己的贪婪和无知。”   “……”   凌锋已经关掉了火,说了半天,发现对方没有一点反应。再打过去,电话竟然关机了。   而电话这头,温言在听到凌锋说厉瑞程应该去问他母亲,之后的一切就听不到了。等了半天,同样是没有反应。放下手机一看,手机竟然没电了。   她看着马路,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   一到家,她坐在沙发上,一时有些局促不安。   感情上,她怀疑不了凌锋;可理智上,她又不得不怀疑。   这种两难的困境,让她明白一点,他们的关系,发展得确实太快了。在这种情形下,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他每天生活在一起。   理清了这一点,她立刻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开机。   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凌锋打过来的。   她本想直接拨回去,最后决定,还是选择发短信。   凌锋收到温言的短信,一打开,心里就凉下来,“凌先生,今天太晚了,我先回自己公寓。酒酿丸子羹先留着,我明天去吃,你也早点休息,晚安。温小姐”   这么疏离客套的短信,凌锋不知道该怎么回。   看看时间确实已经很晚,这几天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她来了,他势必又会克制不住。便回了一条,“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凌先生是个好男人,千万不要放手。他说过,他会不遗余力地去爱温小姐。晚安。”   温言洗完澡回来,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别提多开心。   她回了一条,“这么说,凌先生和温小姐的爱情,一定会是温馨浪漫的故事。”   很快,收到的回复和她预料的一样,“当然。”仍然是笃定的语气。   厉瑞程的突然出现,带给她的忐忑不安,和黯淡情绪,被这两条短信一扫而光。   虽然她没有听到他的亲口解释,但她相信,事情一定不会是厉瑞程说的那样。真相到底是什么,凌先生一定会告诉她的。   温言躺在床上,突然很不习惯。   这个公寓,她住了好几年了,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感觉?   甚至,以前从不觉得一个人会很难熬,可此刻,她却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一分一秒都在被拉长,似乎明天是一个很遥远的时间概念。   因为睡不着,她脑海里又开始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突然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确实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她却因此揭开了一个男人对她的真实心意。   母亲对她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让她感觉不到一点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异样。   不是都说,如果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那么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个窗?   可现在,她什么也没失去,却得到了很多。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突然被一种感恩的情绪填塞得满满的,也让她对未来的幸福充满了信心。   她越想越兴奋,越兴奋,就越睡不着,隐约听到楼下鸣喇叭的声音,连续响了三声。   温言几乎是下意识得惊坐起来,这种鸣喇叭的方式为什么这么熟悉?   她立刻跑到窗前,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红色的车,车旁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Chapter 49   楼下的人,看到温言出现在窗前,立刻向她挥手。   他身上穿的是米色风衣!   作为一个形象工作者,每天研究色彩和风格,温言很清楚,在非正式场合,一个人对色彩和风格的选择,很大程度是他内心真实性格的写照。   对于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人,每一重人格,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独立的性格。   所以,眼前这个人不是凌锋。   这个认知,让她周身感到不安。   楼下的人还在挥手,很快,像是在拨电话,几乎是在同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温言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整个人再次惊住了,这个号码,是叶枫在上海的号码。七年前,她还没离开上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上海,他用的就是这个号码。   “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下次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   她想起这些对话,这是叶枫上次突然出现,带着她去了pub,分别的时候,他们最后的约定。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以为叶枫再也不会出现。   温言的手颤抖着按了接听键,电话里立刻传来欢快的声音,“言言,快下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语速很快,不容她拒绝,就挂断了电话。   她立刻拨通了凌锋的手机号码,却是关机状态。   楼下的人不时地挥手,温言犹疑了片刻,迅速换下睡衣,出门下楼。   楼下的人一看到她,立刻伸过手来,要拉住她的手。   温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一偏,直接上了副驾座。   男人愣了片刻,立刻上了车,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笑着埋怨她,“温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牌了,我等了你快半个钟头,你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迟迟不下来?”   “你带我去看什么人?时间有点晚了,明天我还得上班。”温言没有直接回答他。   “去了你就知道了。”   男人似乎很不悦,大概感觉到了她和上一次见面截然相反的表现。   车厢里开始沉寂下来。   车子疾行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车速快的吓人。   从开车的路线,温言能判断出,他们已经离开了本市。她隐约开始感到不安,“叶枫?”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   “我们这是要去哪?是不是很远?”   “不远,很快就到了。”   “……”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车子开了大约两个小时,进入一个小镇,兜兜转转,终于在一栋旧式民宅前停了下来。   当他们敲开了门,看到来给他们开门的人,温言愣住了。   叶树城!   这不是叶枫的父亲吗?虽然她只见过他一次,但她记得很清楚他长什么样。   眼前,叶树城摸索着领他们进屋,大大的眼睛,亮而无光。和七年前见到的他没什么多大变化,只是更苍老了一些。   “小叶,怎么好像今天多了一个人?”叶树城认真闻了闻,“温言?小温是你吗?”   “老叶,你的鼻子怎么比狗还灵?”   “去,”叶树城用手中的木棍敲了叶枫一下,“有你这种儿子,把自己老爸比喻成狗?你这臭小子,大半年来看我一次,白养你这么大了,真想一棍子给你打出一点孝心来了。”   “……”叶枫自然躲开了,笑得很贼。   进入堂屋以后,三个人各自坐了下来。有一个中年男子来给他们倒茶。   中年男子衣着朴素,不苟言笑,也不跟他们说话,叶枫叫他大哥,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倒完茶,立刻就进屋去了。   “别介意,我们家老大是哑巴,不会说话,不是不理你。”   “瞎说,谁说大叶是哑巴,他只是嗓子不好,治好了就能说话了。”   老叶,大叶,小叶……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却也没说话。这一刻,她仍然感觉人是蒙的,无法做出正常人的反应。   “那也得去治啊!医生也说你老叶的眼睛动个手术就能好,为什么你老拖着不愿意去?”   叶树城沉默了半晌,才接他的话,“你以为你钱多啊,臭小子。”   温言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上演父子久别重逢的亲情戏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突然想起凌锋第一次带她去厉家,厉万年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众人,凌锋也绝不可能像眼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笑。   “小温,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这家伙又欺负你了?告诉叶叔叔,我打他给你出气。”   温言被逗笑了,这才知道接他的话,“叶叔叔,他怎么敢欺负我。”   “就是,只有她欺负你儿子的份啊,吃里扒外的老家伙。”   “……”   温言看着他们“父子”打打闹闹,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却泛着一丝心酸。   一直以来,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里是缺失的,虽然知道眼前这对“父子”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父子,她却仍被他们之间这么肆无忌惮的说笑打闹给触动了。   后来,叶枫起身,进里屋去了。   温言趁他离开,立刻开口问了一句,“叶叔叔,你刚说小叶大半年才来看你一次?他这几年一直是这样吗?”   “是啊,这小子忒没良心,总是拿工作当借口,我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勾当。”   “叶枫什么时候把你送回老家来了,我记得七年前你也在上海。”   “不是叶枫把我送回来的,是他的一个朋友,好像是姓凌的,他说是叶枫委托他送我回老家。公司临时派叶枫去外地工作,会比较忙,以后可能会很少回来看我。果真是这样,从那以后,几乎要隔大半年才回来一次,有时候一年也没见他出现。”   温言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被惊住了,只觉得脊背后面,像是突然钻入一阵一阵的冷风,一直冷到她的心里。   难道凌锋这七年来,一直过着这种分裂的生活,只为了代替叶枫照顾他的父亲?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心里忍不住开始骂人,凌先生,原来你真是个圣人,叶枫死了,你包揽了他所有的责任,一个前女友就算了,还来一个残疾的父亲!   感觉到老人家有些困了,不停地打着哈欠,温言让他先去休息。   叶树城也没拿她当外人,立刻就进屋去了。   温言起身,四处转了转,到了后院里,经过一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有两个人。   “这钱是我自己挣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快拿着!”   “……”   “你不听话是不是?再不拿着小心我抽你,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把我气死?”   “……”   叶枫手里拿着一叠红色的纸币往大叶手里塞,大叶却坚决不要,两个人你进我退,互不相让。   温言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敲了敲了门,走进去,接过叶枫手里的钱,笑着说道,“这钱,是我们俩一起挣的,是给你和叶叔叔做手术的钱。”   她的话,似乎很招人相信。   大叶犹豫了片刻,果然接过了她手里的钱,青筋暴露的手一直在颤抖,眼睛也有些湿润。不停地对他们鞠躬。   “行了行了,你拜菩萨啊,要拜去庙里拜……哎呦!”   温言捏了他一下,把他一贯不正经的调侃硬塞了回去,“大叶哥,我会去帮你和叶叔叔联系医院,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做手术好不好?”   大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男人看得目瞪口呆,“大叶你这是赤`裸`裸的见色忘友你知不知?不过我告诉你,这是我女人,别打她的注意,去守着你那丝袜妹妹。”   大叶像是被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脸立刻红了,转头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突然异常的安静。   温言站在门口,想要转身离开,被他手一拉,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几乎是在同时,他脚一踢,把门关上,自己背靠着门,似乎有意识地想要把门顶住。   温言被他抱的有点紧,并且越来越紧,让她喘不过气来。   仅仅是这两天的时间,这具身体,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连他呼出来的气息,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都是熟悉的,同样也是轻而易举可以撩`拨她的。   当他俯身想要吻她,被她突然插`进来的手挡住。   他似乎有些意外,湿热的唇落在了她的手心里,眼睛瞬间闭上,像是喃喃自语,“言言,我想……”声音暗哑,在这个寂静的小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撩`人。   温言被他一声“言言”叫得思绪越发混乱,看到他眼睛里越来越浓郁的氤氲,她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   叶枫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所以他不像以前的叶枫。可整个晚上,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是真正的凌锋该做的事情,她又无法把她当成是凌锋。   虽然这张脸,这具身体白天还属于她。可此刻,近乎混乱的错位,让她无法像白天一样,仅仅只是把他当作她的男人。   她很想告诉眼前的他,她现在是凌锋的女朋友。可她也说不出口,就像她是对着凌锋说,她是凌锋的女朋友一样,感觉很滑稽。   “小叶,今天要不要留下来?我让大叶给你们铺床。”   “不用了,叶叔叔,我们马上就离开。”温言立刻回了一句。   她分明看到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放开了她,打开了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堂屋,向另外两个人道别。   “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别又大半年以后!每次都三更半夜的来,三更半夜地走,你是做贼的么?”   “贼你个老头。我白天要上班,不然哪来的钱给你养老?好好呆在家里,两个人互相照顾着,别打架,啊?”   温言又被他们逗笑了,忍不住搭了句话,“叶叔叔,我会很快来看你的,他不来我来。”   “还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好。”   “什么未来的儿媳妇,生米都已经快煮成熟饭了……哎呦!”   温言又捏了他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叫。   离开叶宅,两人重新上路。   一路上,温言感觉有些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她的公寓楼下。旁边的人,一手趴在方向盘上,一手支着头,看着她不动。   “温小姐醒了?”   温小姐?   温言心里重复了这三个字,“嗯”了一声。   “我在想,为什么我说话没人听,你说话他们就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幸亏我把你一起拉过去,看来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因为你人品有问题。”温言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男人微怒,迅速起身,一把将她拉过去,再次将她整个人圈住。   温言却立刻挣脱了他,“很晚了,我得回去睡觉,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他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忧伤,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温言,你变了。上次我们见面你都不是这样,为什么?”   “……”温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她脑袋已经混乱得像一锅浆糊。   “你是不是因为我父亲,同情我才跟我在一起?”温言下车前,他突然问了一句。   他毫无头绪的问题,给她原本就已经够乱的脑袋更添了一把火,她冲他笑了笑,“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终于,他没有再为难她,两个人像平常一样道别。 ☆、Chapter 50   这一晚,温言失眠了。   因为身世带来的震动,早已经像潮汐一样过去。整个晚上,占据她脑海里的,全部是凌锋和叶枫之间不断切换身份的一些经历。   她感觉她的大脑已经负荷不了这么多信息,急需找个人帮她分解消化一下,否则她的脑袋一定有爆炸的可能。   她想到了全珲。   第一次经历凌锋变成叶枫的时候,第二天她去找了殷蔓。   但她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确实有可能,她觉得殷蔓关于凌锋的病情,对她好像有所隐瞒。李复兴,殷蔓,凌锋,李小萌,这几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具体什么事情,她现在分析不出来,也不知该找谁去了解。   既然不能向殷蔓求教,全珲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   一大早,温言起来就给全珲打了电话,之后便驱车前往全珲的工作室。   对于她这么早来访,全珲似乎并不意外。   “温老师是因为凌先生的事情来的吧?”全珲招呼她坐下,一边给她泡了杯咖啡。   温言接过咖啡,道了声“谢谢”,却把咖啡直接放下,“全博士直接叫我温言吧。我知道凌先生一定叮嘱过你,不要把他的病情透露给我。不过,那是我没跟他在一起之前。现在,关于他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全珲应该听懂了她的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恭喜你们。”   温言这才意识到,她好像说话快了点,显得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四处宣扬她和凌锋的关系,脸微微有些发热,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谢谢”,声音轻如游丝。   “其实,我跟你一样,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至少,让我知道凌先生和他的第二人格叶枫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找到事情的根源,才有可能治愈他。但凌先生好像不太配合,他什么都不愿意说。”   “为什么?”温言愣住了。   “可能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不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还有一种可能,凌锋的记忆是零零散散的,他自己知道的也不全。我听厉小姐说,七年前的那场车祸,叶枫当场毙命,凌锋同样也受了伤,并且再也不敢开车,很有可能他大脑受到了震动,破坏了记忆。”   全珲的分析不无道理。   这是否也意味着,所有的人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凌锋必须一辈子过这种分裂的生活?!   不会,不可能,温言立刻否决了这个悲观的揣测。   她把认识凌锋以来的所有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全珲听,甚至包括这两天,她和凌锋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一些疑虑。   同样,也把她和叶枫认识的经过,一直到两个人分手,也详细讲了一遍。以期这些信息能给全珲治疗凌锋带来帮助。   全珲听得很认真,不断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相关的信息。   等温言说完,全珲合上笔记本,清了清嗓子,“你说的这些,让我更确定一个事实:你认识的叶枫本人,和现在凌锋的第二人格叶枫,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或者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虽然两者之间也有一些重叠的部分。重叠的这部分,很有可能是凌锋在和真实的叶枫认识的过程中,把了解到的关于叶枫的信息自动注入了他的第二人格叶枫身上。”   温言细细地回味了他的话,似懂非懂。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有个疑问,这段时间,凌锋变成叶枫的时候,总是会无意间重复凌锋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比如,对我的称呼。凌锋平常都是叫我‘温小姐’,即使在床`上……”温言说到这里,脸又开始热起来,全珲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示意她继续。   “不过,凌锋在某种很短暂的时刻,会叫我‘言言’,之后他好像就忘了这么个称呼。昨天晚上,凌锋变成叶枫,带我去见了叶枫的家人,也叫了我‘言言’,甚至,还提出一些出格的要求,这些都不是叶枫本人会做出来的事情。所以,我开始分不清,凌锋到底什么时候是他自己,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叶枫。这种感觉,让我真的觉得,很糟糕,很混乱。”   全珲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蕴积某种力量,“温言,你不用觉得混乱,男人在性`高`潮的时候,意志力最薄弱,最容易展露他内心真实的一面,尤其对于凌先生意志力这么强大的男人。大多数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一面,只是他真实性格很小的一部分,并且都是经过意志加工过的,令他自己觉得安全的部分。他什么情况下会变成叶枫,等你跟他相处久了,你会慢慢找到规律。不管他以哪一种人格出现,他都是凌锋,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你现在应该知道,真正的叶枫已经死了!”   这么详细的解释,让温言内心的不安轻缓不少,混乱的大脑也似乎清晰了很多,只是最后一句话,让她心里刺痛了一下。   “还有一个原因,一般多重人格的案例,不同人格之间意识是独立的,但有时候会出现交错的现象,心理学上有个专门的术语,叫“共存意识”。你刚才说的情况,应该是凌锋的主人格和第二人格之间有了共存意识,好像……”他顿了片刻,最终说出了关键,“好像都和你有关。”   “你的意思,是我分裂了他?”温言感觉这种表达不准确,换了一种说法,“难道凌锋出现这种分裂的现象,是因为我?可我以前不认识他,我们认识的时间一年不到,在一起,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她确实无法理解这一点。   全珲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我刚才说和你有关,只是有可能。大多数的病患,都是童年的时候留下的阴影造成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了解事情的真相,他小时候的经历,他现在的心结,只有追溯到过去,打开了他的心结,他才有被治愈的可能。”   “可能?只是可能而已吗?你的意思,也有可能,凌锋会一直以现在这种分裂的方式生活一辈子?”   全珲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只能说,一半一半。”   温言整个人瞬间被阴森的寒意充斥,只有一半的可能,这是可喜还是可悲呢?   “你不用太介意这个比率,因为都是不确定的。即使是正常人,生老病死同样都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上帝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就像按最坏的结果来想,凌先生一直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你可以试着去和不同的他们相处。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你也可以理解成这是他性格中两个不同的面。”   这番安慰的话,此刻在温言听来,却是一种残酷。   他们两个人聊了近三个小时,一直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历锦程来了,才止住。   厉锦程看到她一脸黯然,以为她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不开心,笑着安慰她了一句,“没事,没妈的孩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不会变成草。要不,我们组个团,像小蝌蚪一样去找妈妈?”   温言笑了笑,“好主意,是自由行,还是跟旅行团?”   “没所谓,反正很有可能都找不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沿途去看看风景,世界这么大,安静的美男子也不少,要多看看,不看白不看。”   一旁沉默不语的全珲终于忍不住插嘴,“厉小姐别带坏人家了,温言现在已经有专属的美男子欣赏,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厉锦程歪着头看向他,“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或者在管我啊?问题是,你以什么立场管我,医生叔叔?”   “医生。”全珲不假思索地回了两个字。   厉锦程撇了撇嘴,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温言,言笑晏晏,“不容易啊,两个人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年,*,一定烧得很旺吧?”   温言被她戏谑得哑口无言,如果让她知道那天他们的疯狂从游泳池开始,估计立刻要用唾沫星子把她淹死了。   “走吧,去庆祝一下,庆祝你们终于不再是善男信女,从此跳进苦海,回头无岸。”   “……”这真值得庆祝吗?   温言原本急着想要去找凌锋,希望他能尽早配合治疗。想想厉锦程小时候和凌锋一起生活过,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了解凌锋过去的一些经历,便答应了。   她们邀请全珲一起去,他却坚持拒绝。   厉锦程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被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冲走,温言看得很清晰。   最终,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同去了附近一家意大利面馆。   吃饭的过程,厉锦程看起来很没精神,一点也没有在全珲面前那种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感觉。   温言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正常,只是很奇怪,厉锦程这样性格直爽的人,为什么也变得这么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起来。   “你和他第一次是什么感觉?”厉锦程终于开口说话。   温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沉默。   她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那天晚上,除了冷,恐惧,痛,新奇,刺激,以及某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还会是什么感觉?但她表达出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她和厉锦程两个人的区别。   幸亏厉锦程也没有为难她,一直追问下去。只是说了一句很隐晦的话,“生理的高`潮一定是从心理的高`潮演变过来的。没有炽烈的爱情带来心理的高`潮,怎么可能会有生理的高`潮呢?”   厉锦程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窗外,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温言从她的话里感觉到一种孤寂和凄凉,她能理解她的潜台词是,即使她阅人无数,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真正的爱情。   “锦程,如果你喜欢全珲,为什么不去追?以前你不是都很果断勇敢的吗?”   厉锦程笑了笑,“我现在觉得,真正的爱情,一见钟情的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追到的人,也不过是彼此寂寞,聊以□□而已。这种爱情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但我知道,真正的爱情,肯定也不是死缠烂打追来的。”   她越说越玄乎了。   温言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从前一往直前,因为知道是游戏;现在遇见了真正的爱情却突然变得裹足不前了,因为患得患失。   这又是可喜还是可悲?   温言还打算要从她这里了解凌锋的一些事情,现在看来不太可能,至少今天不可能。   她的手机响起,是文小美打过来的电话。   听完电话,温言惊呆了,一句话也说出来,连对方挂了电话都没有意识到。   一直到厉锦程叫她,她才回过神来,匆匆拿起包,“今天你先结账,下次我请你。我先去找凌锋。”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   温言来不及回答她,已经冲出了餐厅,直奔地下停车场,一边拨打着凌锋的电话。 ☆、Chapter 51   温言一边开车,一边继续拨打凌锋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焦急地等着红绿灯。想起和厉锦程吃饭的时候,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凌锋的一个未接来电,她当时没有直接回拨过去,想着等吃完饭以后直接去找他。   现在很后悔,她当时为什么不立刻拨过去呢?   她随手打开了车载音箱,整点时段的新闻,正播报本市最新的新闻。   “le集团公司ceo凌某,系七年前一宗车祸案的肇事逃逸者,报案者是凌某同父异母的兄弟厉某。目前,警方已全面介入调查,犯罪嫌疑人凌某正接受警方调查。le公司的股票大跌……”   和文小美电话里说的情况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凌锋人现在已经在警察局,律师还在申请保释候审。   温言立刻关掉了音响,脚下油门一直往下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某审查室。   乔正明看着对面这个面色波澜不惊的男人,心里有些火,车祸肇事逃逸,他竟然还这么坐得住!   “凌先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七年前,万年集团旗下的一名汽车销售员,叶枫,相信你应该认识。有人向我们警方投案,当年的交通事故,你是第一负责人,请你把当时的情况如实向我们陈述一遍。”   “有人?你直接说厉瑞程不就行了?这句话你说了很多遍了,有什么问题,等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到了,你可以直接问我的律师。”   “你拽什么拽,撞`死了人你就这个态度?”   “……”凌锋看着他,不语。   门外突然一片遭杂声。   “小姐你不能进去,我们警方在查案,你这是妨碍公务……”   门被推开。   凌锋看到门口出现的人,脸色立刻变得阴沉黯淡。   他的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被乔正明看在眼里。   “乔警官,这位小姐,硬要闯进来,很抱歉,我现在请她出去。”年轻的小警察一脸惊慌失措,想要拉她出去。   “等等。”乔正明止住了他,“让她进来,把门带上。”直觉告诉他,这个软硬不吃的男人,一定会听这个女人的话,因为他们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   “小姐贵姓?”   “温。”   “温小姐请坐,你和凌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   “……”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僵硬。   尤其是凌锋,昨天他还很坚定地相信,他可以陪她走下去,带给她幸福。一个小时前,警方突然出现在le公司,让他有了片刻的彷徨,他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他当时在想,她一定是看到新闻,相信了,所以退却了……这样不是刚好?   此刻,她公然说是他女朋友!   为什么?   乔正明看到两个人的表情,已经确认了他刚才的揣测,“温小姐,你来的正好,好好说说你男朋友,别油盐不进。让我们没办法做事。我在外面等你,给你们十分钟。”   乔正明说完,立刻离开了审讯室。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清冷的气息立刻弥漫整个房间。   温言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他同样也看着她,目光笔直,没有丝毫的闪烁。   她觉得她不需要问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肇事逃逸,他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刚才打我电话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他。   “嗯。”   “我在和厉小姐吃饭,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她的脾气你知道,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她会发脾气。”这种事情,她经历过一次,后来就知道该怎么回避了。   “你不需要迁就她。”   “我来的路上一直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凌锋想起,一个小时前,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接,他整个人变得失神落魄,连手机掉在地上,砸成好几块都没意识到,更没有想过去重新拼凑起来。   他的沉默,让她觉得难受,却强忍着,“你打电话是想跟我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温言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他也几乎是立刻反手覆在她手背上,她的手冰凉,一直在颤抖。   这一路过来,她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搏斗的对象不是别人,却是她自己。   相信他?   怀疑他?   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哈姆莱特,陷入tobe或be的两难选择,可不管是什么选择,都让她感到惊惧恐慌,束手无策。   如果她一个小时前听到了他这句话,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煎熬?   “你说刚才打我电话,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凌先生,我要吃酒酿丸子羹,你什么时候回来做给我吃?我在家里等着呢。”   “很快。”   “很快是多快?”   “今天。”   “你说话要算话,不许骗我!”   “凌先生从不骗人,更不会骗温小姐。”   “……”   他们之间的这一番对话,自然被坐在观察室的乔正明听的一清二楚,连他们的表情变化都尽数落在他眼里。这个从来不看狗血电视剧的人民警察官,竟然被小小的审讯里这一幕震住了。   乔正明以为那个温小姐一定会急着问她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以后我们怎么办,我们分手……   这是他能想象的情形。与他看到的真实情况截然相反,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有那么一丝酸涩。   从私人感情来讲,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不会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问题是,他手中掌握的所有证据,却都指向这个看起来不像是罪犯的嫌疑犯。   乔正明反复看着电脑上播放的视频。   这是七年前事故案发现场,郎山路一个十字路口的交通视频。   视频上,南北方向,一前一后两辆车,后面的车突然变换到了右边一个车道,应该是想要超车。问题是,车身明显还没超过,就突然左转,撞在了前面的那辆车上。   前后两辆车的主人分别就是叶枫和凌锋,根据当年警方留底的事故记载,叶枫当场死亡,凌锋人却不知去向。事故发生以后,警察局还没立案调查,就突然被上面施加压力,立刻终止这件事故的调查。一切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嘭!”乔正明看完视频,一拳砸在桌上,把桌面上的东西震得晃动不止,刚倒满水的水杯也被震倒,“这不等于草菅人命吗?”   他拿起桌底下的抹布,狠狠地擦着桌子,一边骂,一边擦。   这个视频,从他今天上午十二点收到开始,已经看了无数遍。越看越让他气愤。   乔正明猛然抬头看向审讯室,里面只剩下一个人,他“蹭”地站起来,直奔审讯室。在审讯室门口,遇见了温言。   “温小姐,你有没有好好劝说你男朋友?交通事故,还出了人命,这可不是小事。”   “乔警官是吧?”温言看了一眼他的工作牌,“我男朋友不需要我劝,他自己有分寸。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吧,不过,不准滥用私刑,否则,我一定会告你们!”   “……”嘿!这真是见鬼了,有这么奇葩的一对男女吗?   乔正明在心里腹诽,想要说什么,温言已经离开了。   他只能再去审讯室,重新坐下来,双手抱胸,看着对面的人。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看到他就气。   “凌先生,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么?”   “没有,该说的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乔正明立刻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目光逼向他,“凌先生,别以为你们有钱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就不是命。叶枫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没错,但你想过没有,那也是一条人命!”   凌锋看着眼前这个激动得脸色发青的年轻警官,心里有一丝触动,也许是被他身上这种正义感所震摄,他语气变得缓和了些,“乔警官,你说的我很赞同。问题是,所有人都可以被表面的真相迷惑,唯独你不能,因为你的职责就是揭露真相。”   “你特么的不是废话吗?你不好好配合我,我怎么揭露真相?!你以为我是如来佛祖,可以兴算的?那警察局养我这尊佛就够了,养那么多废物干什么?”   “我怎么没配合你?我已经告诉过你,你看到的那个视频,是被人剪辑过的,真相是什么,不是你这个警官应该去查的?我要是知道,那我就是神仙了,还要你这尊佛干什么?”   “……”乔正明有一种要掀桌子的冲动。这是他十年从警生涯中,遇见的第一个强劲对手。   冷静下来想想,他似乎说的没错。   等等,剪辑过的视频?   乔正明突然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他怎么没意识到这一点?   “谢了!”乔正明语气也缓下来,吐出这两个字。   “配合警察办案,是我的义务。你不需要谢。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夫人还在家里等我。”   夫人?刚才还是男女朋友,现在就升级成夫人了?!   乔正明看了下手机,“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你和此案无关,也没能证明你有罪,你就得呆到明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到,立刻放人。”   “不行,我今天必须回去!”凌锋声音冷冽逼人。   乔正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凌锋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心中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   “什么?立刻放人?”   “……”   “不行啊,领导,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   凌锋看着眼前这个急得团团转的警官,心里叹了口气,用纸包了七年的火,最终还是包不住了。   “我可以走了吗?”凌锋问了一句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的人。   乔正明猛然转过身来,气得咬牙切齿,“凌先生,别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一手遮天。行,你们现在可以让上面的人压我,你等着,我一定能找到证据!”   “好,我等你。”凌锋同样用笔直的目光看着他,很笃定地回了他。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Chapter 52   温言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   她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缓慢爬行。   因为已经是下班高峰期,交通堵塞得厉害。不过,比起来的时候,她现在已经没那么紧张焦虑,虽然仍然不免担心。   突然脑海里一热,她立刻加快了速度,开往自己的公寓。   到了公寓里,她找出已经积满灰尘的行礼箱,把自己常穿的衣服全部装进箱子。又在整个单身公寓里转了一圈,把觉得可用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拉上拉链,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公寓。   温言走到门口,转身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差不多五年的地方,心里有一丝不舍。   这种不舍很快被她按压下去。   她只是停留了片刻,立刻转身,关上了门,关上了对过去的留恋,关上了对未来的所有犹疑和揣测,也关上了所有的退路。   下楼以后,她把行礼放进后备箱,上了驾驶座,刚要启动车子,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心里一阵激动。   “温小姐,你在哪?我现在在超市。”电话里,传来凌先生不疾不徐的声音,辨不出悲喜,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可恶的男人,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温言气得在心里叫骂,嘴上却骂不出来,只简单回了一句,“我在搬东西。”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很快回了一句,“到了门口,你先把东西放在车里别动,等我回来再搬上楼。”   “哦。”温言还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怎么就猜出她是搬东西去他那里?   挂了电话,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来不及多想,快速启动车子,开往海上星月,开始她新的生活。   同`居生活。   这个名词猛然闯进了她的脑海。不是什么新鲜词,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二十分钟不到,她就到达了目的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温言下车,从包里拿出门卡,进入别墅的外院。   外院里有一个花园,不过没好好打理,就随便放了几个盆栽。   之前她没怎么想过,现在觉得,可以种点蔬菜,或者种颗葡萄藤,搭个葡萄架什么的。这个主意不错,回头可以跟凌先生好好建议下。   温言拿钥匙开门,别墅里的声控灯已经亮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按了门口的开关,偌大的空间,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换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钥匙她一个星期前就有了,她钱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昨天晚上在咖啡馆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放进去,为什么都不跟她说一声?   温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尽充斥着这些琐碎的事情。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两只脚已经全部踏入新的生活,但她的大脑还是有些跟不上。换句话说,她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对两个人的生活方式,还是有一点恐惧,毕竟有很多现实的问题。   门外响起了拿钥匙的声音,温言知道是谁,心里一阵狂喜,立刻转身,开了门。   凌先生手里还拿着钥匙,悬在半空,看着她,愣了片刻。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下一秒,他大步跨入,手中的钥匙和购物袋同时掉落在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推,一手把她拉入怀中,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   温言刚才还在理她的思绪,只听到几个声响,门关上的声音,钥匙掉落在地的声音……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他的吻急切有力,像是要穿透她整个人,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她不能呼吸。   她却没有任何要推开他的想法,却像是条件放射一样,双手抱住他的腰,踮起脚,激烈地回应他。   这样一个深切厚重的吻,像是慰藉了两颗被惊吓过的心,更像是一种催化剂,把他们轻而易举地催到欲`望的边缘。   在他交错变化头方向的间隙,她头微微后仰,看着他,“凌先生,我饿了。”说完,脸上有些尴尬,似乎在这个时候说饿有点不那么懂情`趣。   果然,凌先生眉宇蹙得厉害。   她连忙解释,“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似乎还不够,立刻补了一句,“我人都住进来了,还能跑得掉么?又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为什么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凌先生也只是一时的激动,他当然能克制,问题是,听到她这么说,莫名有气,气的是,她为什么不吃东西。   她也没想瞒他,“昨天晚上,你又变成叶枫来找我,还带我去见了他家人。我着急,所以一大早就去找了全珲。中午和厉小姐去吃午饭,但她不开心,我就没怎么吃,坐到下午,就出了你这茬事。然后就到这里了。”   “叶枫的家人?他父亲么?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记得叶枫出事那年,他去看过他,后来就没印象了。   温言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年他以叶枫的身份常常去看他们。心里微微感到刺痛,“一时半会说不清,我们先做饭吃吧。”   两个人重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之后,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向厨房。   一直到厨房,他才放开她的手,一边准备做饭,一边说了一句,“晚上超市的鸡蛋估计都不太新鲜,你就将就一下。下次,我们去乡下买土鸡蛋,这样做出来的羹味道会更鲜美。”   温言听了,脊背发麻,“随便弄弄,能吃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能随便弄弄?烹饪是一门艺术,必须严肃对待,你不觉得做饭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真不是一个层次啊,做饭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字,累!   还艺术呢。   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在厨房里东摸摸,西碰碰,假装很忙的样子,事实上她啥忙也帮不上。最终,她又被凌先生无情地轰出了他的“艺术殿堂”,简称厨房。   凌先生让她先去洗澡,那她就乖乖去洗澡吧。   在做饭的空隙,凌先生帮她把车里的行礼箱搬上了楼,把她领到衣帽间,让她自己把衣服挂上去,他又回去继续做饭了。   温言看着眼前这个比她的整间公寓还大的衣帽间,傻了眼。   她把衣服挂好以后,拿了自己的睡衣,去洗澡,洗完以后,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之前,她又转回来,在后颈和手腕抹了点香水,还是他送的那瓶香奈儿5号。   再回到楼下的时候,凌先生的“艺术杰作”已经大功告成。   温言像只饿狼一样,一口气吃了一碗米饭,两碗羹,凌先生要再给她盛,她忍不住瞪着他,“凌先生,我长得很像猪吗,你是不是想撑死我?”   连他自己才吃了一碗饭,一碗羹。   “没有,你这么称职的吃货,这么捧场,我怎么舍得撑死你。把你跟猪相提并论,有点便宜了猪这个种群。”   “……”温言拿起勺子想敲他!   这顿晚饭,吃得很温馨愉快,这种感觉,温言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吃完饭,收拾完,凌先生去洗澡,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本市新闻,蒋青芸接受记者采访。   “厉太太,您和厉先生是母子,同样是针对le集团的ceo凌先生,为什么你儿子报案,你却要保释犯罪嫌疑人?”   “这种事情,你们应该能猜到啊,还需要我来解释!”   “是因为厉先生害怕凌先生来抢他厉家万年集团继承人的位置吗?听说他们是兄弟?”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请大家不要再问,也不要乱写。”   “……”   “……”   被记者围攻的蒋青芸,脸色憔悴,没有她第一次在厉家家宴上见到的人那样光鲜。   上午还是车祸肇事逃逸案,现在就变成了豪门大家族争权夺利的事件。这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为什么蒋青芸要保释凌锋?以她的立场,应该恨他才对啊。   叶枫,真的是因为车祸离开的?   这些疑问,像漩涡一样,冲向她的脑海,她感觉整个人都是晕的。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团团包围。   温言揉了揉吃痛的头,“没什么,大概是垃圾信息接受过量,脑容量不够,我直接删掉就没事了。”   “为什么直接删掉?不看看哪些是有效信息?”   “有效信息有啊,凌先生无罪释放,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最有价值的信息,别的我都不管。至于叶枫,我相信警察会还他一个公道。”   他看着她,有片刻的沉默,往她身边移了移,一手揽住她的双肩,让她靠在他身上。   “温小姐,你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跟凌先生很匹配。”   温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夸个人也要一箭双雕,这个男人,是不是研究兵法走火入魔了?   她学着他的口吻,回了一句,“所以说,凌先生有没有发现你捡到了一个宝?”   看他略显疑惑的表情,她不得不直接挑明,“就是我啊!”   他笑了起来,“是,”回答得很肯定,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她还以为他面部肌肉功能失调,做不出这个表情!   桌上的手机响起,是凌先生的电话,来电显示的是蒋青芸,温言看他好像没有接的打算。   铃声响了一阵,停了,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大有不打通决不罢休的架势。   “我先上楼回房间,别让我等太久,我一个不敢睡呢!”温言说完,挣脱他的手,快速走向楼梯。   身后的人,终于拿起来了电话。 ☆、Chapter 53   凌锋拿着电话,按掉了声音,这个噪音实在太遭杂。   他看着温言缓步走上环形楼梯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拉住她的冲动。理智阻止了他伸出手来,清瘦娇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真相那么残酷,连他都无法接受,他不确定她有那么强的承受力。或许时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偌大的客厅里,很安静,按掉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蒋小姐今天怎么突然有这么好的耐心?”电话终于接通,凌锋第一句话不愠不火。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恼火,却强行压制体内蹿了一天的怒火,甚至努力把面部肌肉拉伸,尽量挤出一种笑的表情,“阿锋,你很久没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你爸爸?”   “请蒋小姐直接说重点。”   “好。你现在应该已经坐在了自己家里,而不是在警察局。相信你也知道,谁有这个能力,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警察局。”   “这是重点?说完了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对方明显慌乱局促,“重点就是,不要忘记我们七年前的协议,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你确定你儿子做得到?”   “我确定。”   “那行。不过,我能履行协议,警察怎么做,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想提醒你一句,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凌锋,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你别忘了,事情暴露出来,直接受影响的不是我,是叶枫,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那是我的事情,不需要蒋小姐来操心。没事就挂电话吧,以后不要在我休息的时间拿这种事情来打扰我的生活。”凌锋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   电话这头,蒋青芸还在对着电话“喂”了好几声,发现对方真的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气得把手机往门口一扔,刚好被进门的人接住。   “妈,什么事,让你生这么大气?”厉瑞程拿着手机,走到蒋青芸面前。   “啪!”   蒋青芸挥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愚蠢!”原本风韵犹存的女人,此刻风度全无。   厉瑞程被打了一巴掌,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想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会让她开心一下,他还没开口,她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此刻的厉先生,当然不知道,事情已经180度转弯。   “朗山路车祸事故的视频,是不是你发给警察局的?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   “我正打算跟你商量呢。事情太突然,我也是无意间发现袁强手里有这段视频,我认识那两辆车的车牌号,是叶枫和凌锋的,既然他是肇事者,为什么要让他逍遥法外?”   厉瑞程越说越激动,绕过蒋青芸,气冲冲地坐在了沙发上,把手机直接扔到了茶几上。   蒋青芸转过身来,双手抱胸,冷笑一声,“你个臭小子,你不就是因为凌锋挖了个坑让你跳,你心里不服气,所以想要报复他?为什么你总是把眼睛盯在他身上,他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把公司完全交给你?”   蒋青芸说完,同样坐在在了沙发上。   厉瑞程却又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因为我想证明我不比他差,我痛恨董事会那帮老骨头,动不动就说凌总在的话会怎么样,现在我是万年集团的ceo,他不就一条丧家之犬吗?”   蒋青芸仰头看着他,突然说不出任何责备他的话来,毕竟是她自己的儿子,说来说去他也是因为好胜心切。她声音自然而软下来,“儿子,你都知道你是万年集团的继承人,你就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   “我做不到。我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为什么要受他们的气?”   “……”蒋青芸感觉胸口突然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她的这种反应,却刺激了对面的人,“妈,难道七年前,真的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让凌锋主动放弃跟我争的吗?”这一直是厉瑞程的一根心头刺。   蒋青芸向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坐到他身边来,摸了摸他的半边脸,这才发现,她刚才下手有些重,他的半边脸都是肿的。蒋青芸立刻把阿姨叫进来,让她去拿冰袋过来。   冰袋拿过来之后,她直接帮他敷在脸上。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厉瑞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直有人嘲讽他,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全是因为有她母亲和娘舅家的支持,这一点同样让他受不了。   “儿子,你别管妈做了什么,过程不重要,结果是我们想要的才重要。竟然我已经给你铺好了路,能不能走下去,就得靠你自己。既然你想证明自己,那就在这条路上走好走稳,别人自然就不敢再议论你了。”   厉瑞程心里的怒气被她这么温柔的声音堵住了,让他憋得难受,没好气地回了句,“行了,我知道了。舅舅那边,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我想做一个新的项目……”   “打住!厉瑞程,你又想着跟凌锋对着干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fsa这种项目,只赚吆喝不赚钱,现在你被套进去了,我们哪来那么多流动资金让你做新的项目?你舅舅不是开金矿的,蒋潘出事以后,蒋氏集团的情况你可以想象得到啊!”   “……”厉瑞程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气冲冲的离开了他母亲的房间。   蒋青芸看着他这么幼稚的表现,心里气得难受,想到凌锋,心里突然很悲哀,他们年龄只相差半岁,头脑却相差那么远?难道就因为……她匆忙止住了这种可怕的猜测。   也许是因为黑夜□□静,蒋青芸突然想起很多事情。   她想起七年前朗山路的事故,原本是天衣无缝的事情,最后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想不明白,那个叫叶枫的,为什么突然反过来摆她一刀?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七年前的事情,凌锋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叶枫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他知道了实情,为什么当时不把事情抖出来,要等到现在?   所有的疑团像炸弹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了花,里面乱糟糟的一片。   这个晚上,对于蒋青芸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很煎熬的夜晚。   这个晚上,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的。   温言主动避开了凌锋和蒋青芸的通话,虽然她很好奇。回到楼上以后,她继续整理她的东西。   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整完以后,她才发现,房间好像有些变化,有些温暖的气息了。   她刚住进这间卧室的时候,感觉这个房间除了床,沙发,一些基本的家具,其他什么摆设也没有,更别说一些小的有趣的装饰。   门突然开了,凌锋进来,环视整个房间,感觉像是进错了房间一样。   看着装饰柜上摆着的各种工艺品,他眉宇紧蹙,“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养灰尘?”   温言一边擦拭手中的玻璃花瓶,一杯瞥了他一眼,“灰尘要你养?这是艺术!”   摆弄这些道具,就像帮客户打造新形象,把衣服配饰用不同的组合方式,变来变去,是她最大的乐趣。她感觉像是小时候玩积木一样,可以变化出各种各样的造型,太有意思了。   凌锋坐在沙发上,看她忙得不亦乐乎,他也看得出神,虽然很想跟她……做点别的,但还是忍住了。   来日方长!   原本空旷清冷的别墅,没有丝毫家的感觉,现在突然被填充了两个“艺术家”,马上就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很奇特。   温言把最后几个花球装入擦好的玻璃花瓶,摆放在柜台上,才终于停下来。猛然回头,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似乎一直在看她,心里一紧。   “忙完了?”寂静的房间,响起一声暗哑低沉的嗓音,富有穿透力。   “嗯……”温言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那个,我身上全是灰尘,我去洗个澡,你先睡。”她像个逃兵一样,急匆匆地拿起睡衣,奔入洗浴室。   他们又不是没在一起过,为什么她突然这么紧张?   怎么会这样呢?她有些无法理解。   洗澡的时候,温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结果越想越紧张,越紧张,就洗得越慢。感觉像是故意在拖延世间一样。   最终还是洗完了,换上衣服,她强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一副很镇定的样子,离开了浴室。   回到房间,沙发上已经没人。   凌先生半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的台灯,在看书,感觉到房间多了个人,抬头看向她,目光定在她身上。   温言被他看得更紧张,她看看身上的睡衣,就是她平常穿的普通棉质睡衣,是不是太不好看了?早知道她应该去买两件新的睡衣。   “衣柜里有你的睡衣,你没看到?”床上的人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走向她。   温言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凌锋看着她紧张不安的样子,有些意外,“是不是突然环境变化,有些不适应?”   温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嘴角抽了抽,没说话,拉着她走到衣柜前,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真丝睡裙,挂在他肩膀上,双手开始解她的睡衣扣子。 ☆、Chapter 54   偌大的房间内,室内温度陡然上升。   温言看着他专注地解着扣子,也不说话。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   只是,她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这张脸,像同时收买了如水的夜色和房间里朦胧的橘色灯光,极易蛊惑人心。   他还在认真地解扣子,温言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这睡衣不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是麻烦。”   他终于解开了最后一粒扣子,把睡衣往后翻转,双手搁在她的肩膀上,定住了。   两个人的视线原本是无缝对接的。现在,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往下看,落在了她身上高耸的地方。   “凌先生,你……”被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感觉自己像个猎物,让她突然很没有安全感。   “我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应该是说又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机会,只不过他自己主动把机会放弃了。   “什么时候?”温言有些恼,虽然两个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都是身体紧贴着,似乎没有这么赤`裸`裸地,像赏猎物一样这么直接。   她自然不知道一个星期以前,她被雨淋湿,凌先生受着火烧火燎的煎熬,给她换衣服的事情。此刻,她却是完全相反的理解,问了一句,“那天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你觉得还会有谁?”   “……”温言被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给噎住了,好一会才回过气来了,“好看么?”她想要推开他的手,把身上的睡衣重新披上,却被他按住。   “不好看,”他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根本没看到内容。”   他说完,搭在她肩上的双手,沿着她的双臂,往两边一推,睡衣迅速从她身上滑落。   他炙热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定住了片刻,下一秒,俯身吻在了她冰凉的背上。   温言立刻感觉到背上像是多了一个火源,让她又热又痒,不由自主想要推开。双手一如既往地被他扣住。   她还在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没看到内容?意思是他本来可以看,但是他没看,所以没看到内容?   她想象一下凌先生小心翼翼给她换衣服的情形,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他的唇,已经寻到她,吻住了她。这个吻,似乎是连接了几个小时前,断在门口的那个吻。   在门口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搬来了,选在他落难的时候,跳进这个火坑。   这个女人,带给他太大的震撼,他所有的冷硬,已经被她敲得粉碎。他甚至能感觉到被打碎的冷硬,变成强烈的热流,在他身体里四处流窜,汇集到最中心之处。   温言同样被他灵巧的唇`舌挑衅得越发难受,情不自禁地惦着脚,急切地回应他,同时伸出双手,向前靠近他,想要抱紧他的腰身。   在她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却下意识得往后一退。   两人的唇瓣同时剥离。   这让她很意外,“怎么了?”   她当然感觉到了他肿`胀灼`硬的身体,难道他这个时候还要忍?   “温小姐,你会不会后悔?过了今晚,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像是在向她的猎物下最后的通牒。   温言虽然不喜欢“猎物”这个词,但迎着他笔直的目光,很笃定地回了一句,“不会。”   她把她的人生压在了赌桌上,这场赌博,她只能赢,不能输,没有退路,更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嘴角抽了抽,什么也没再说。眼睛无意间看到他手中的真丝睡裙已经掉落在地。原本他只是想帮她换件睡衣,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觉得很煎熬,迅速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宽大的床。   柔软的床很快凹下去一块。   温言感觉到退至脚踝的睡裤很快被他用力一扯,直接扔到了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当他再次欺身而来,他一只手撑在她身旁,另一只手想要解开他自己身上睡袍的腰带。   他显然有些急,又是一只手,解了几次都没解开,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帮忙。   他瞬间看向她,满脸涨得通红。   温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一个很真实的他,让她觉得很温暖。她心里突然不紧张了,甚至多了一种踏实,当然也有某种期待。   等她解开他的腰带,想要把手放下,却被他反手扣住。   他的手掌覆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掌心按压在他身上,在他的推动下,沿着他的身体,往下滑。   她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突然有些慌,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把她的手放在他身上最坚硬的部分。   温言感觉到整个人像被突然揪紧,激烈跳动的心已经悬到嗓口。许久,才缓过气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手心手背都是他,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这是她第一次用手这么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大手握住。   “不要放开,就这样……握着……”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身细语,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轻到她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凭着自己的理解,脑补了他想要表达意思。   在男女性`事上,她虽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但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   这种并不算奇特的连接方式,对于她来说,很陌生,但她并没有觉得恐惧,只是有一丝慌乱和无措。   但也只是在刚接触的那一瞬间,她凭着直觉慢慢探索,又有他的引导,很快熟练起来,所有的恐惧和不安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而此刻的凌先生,却忍受着一种痛苦和甜蜜的双重煎熬。   在被她握住的那一刻,他浑身一颤,心里猛然倒抽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吞咽了两下像火烧一样干渴的喉咙。   她指尖的冰凉和掌心的灼`热,两相对比,带给他非常清晰而深刻的刺激。他迫切地期待更多,可是……她太生涩了,简直可以用笨拙来形容,显然她自己意识不到。   他终于没有太多的耐心,也担心她的手吃不消,最终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按在她身旁一侧的枕头上。   温言有些好奇地转头看着她自己的手,似乎想从上面看到一点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阻滞,持续了片刻,很快化为一种充盈,蔓延至她的整个身心。   他竟然已经连根没入!   她转头看向他,他同样也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再次像他们严丝合缝的身体,无缝对接。   “凌先生,你还真不客气啊。”她的声音,已经轻如游丝。   “客气什么?这种时候,就不要学孔融了。”他一如既往地掷地有声,亦如他身体的每一个节奏,饱满而富有冲击力。   温言看着他,有些想笑,却拼命忍住,不得不咬着唇。   她忽然意识到,他除了第一次很有耐心,后来每一次,都是直截了当地闯入。就像饥饿的狼,想要速速解决猎物,牢牢地扼住落入嘴里的羊,生怕熟了的羊自己会跑了。   这个比喻好像很窝囊,她怎么能把她自己比喻成羊呢?!   “……”她想说什么,却感觉意识渐渐破碎,想说的话已经表达不出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甜蜜,痛苦,刺激,让她想要更多,却又想逃离。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把头埋入枕头底下,却被他一把扯开。   “不要动,遮住了我怎么看到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看我?”她有点无法理解,也受不了他那么火辣的眼神。   “不看你,我怎么知道你的反应?”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反应?”温言在他强势攻击下,说出来的话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连接不上了。   “知道了你的反应,我才能准确判断我的力度和深度是否合适,要不要调整……”   温言很想再问一句,凌先生,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搞什么精密工程么?!   可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   整整一晚,两个人的身体仿佛两块磁铁,短暂分开之后,很快又粘合在一起,怎么扯也扯不开。   他们只是分别了一个晚上,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侣,一切都已经很熟稔,每一次却又像是最初的结合。   他们像是永远吃不饱的婴孩,对彼此身体的渴望,让他们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痛苦的,悲伤的,过去的,未来的。   温言不记得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只知道,最后她实在疲惫得不行了,快要睡着的时候,模糊中,感觉他还在她身体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她虽然感觉到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黏黏的,很不舒服,因为流了太多的汗,她想去洗个澡,可她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不了。   虽然身体动不了,可她疲惫的大脑却还在艰难地运转。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结合,是这么美妙的事情!   她这般感叹这一刻的幸福。而眼前的美好,更衬托了过往生命的荒芜寂寥。他们浪费了多少生命,为什么他们不早一点遇见?   现在,她已经不想再浪费生命,也不想回到过去。   所以她很确定,她的选择是对的,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她现在要和他在一起。   这个认知,最终让她安稳地睡着了。   凌先生却是等着怀里的人熟睡了,才恋恋不舍地从她的身体里撤离。简单处理了一下,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拿了两条湿毛巾,帮她轻轻擦拭着身子。   虽然她的身体他已经很熟悉,擦到关键之处,他却仍免不了心跳加速,差点就要把她从睡梦中强行拽出来,两人继续合作,演绎持续了几乎整整一晚的“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想到这个词,他忍不住笑了笑。   她还真会用词!   事实证明,这门行为艺术,她虽然入门晚,一开始有些生涩和笨拙,但资质也不算太差,到后来就懂得他身体的语言,很多时候跟他配合得也很默契,几乎称得上对手,只是……体力差了点。   今天他好像也狠了点,把她逼到极致了。看着她睡得那么熟,他忍不住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帮她擦完身子,他终于感觉到也有些疲惫,直接把湿毛巾放在了旁边床头柜上,帮她拉了拉被子,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来,抱着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小山哥哥,小风哥哥又欺负我……”   怀里的人嗫嚅着小嘴,说了一句梦话。   他猛然睁开眼看着她,感觉大脑像是突然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撞得他头昏眼花,他又不得不闭上眼,脑海里持续嗡嗡作响。   为什么这句话他感觉似曾相识?   他努力去回想是否在哪里听过,越想头痛得越厉害,最终,他不得不放弃。等他放弃去回想,头痛才慢慢消失。   抱在怀里的人,往他身上蹭了蹭,似乎想要靠他靠得更紧。   她的这个动作,让他心里像是有一阵暖流经过。这种温暖,让他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   这个小插曲,让他突然感觉,怀里这个女人,好像很早以前就属于他,却被他弄丢了,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终于又找到了她。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他只是在七年前,从叶枫口中听说过她,但那时两个人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从他们第一次认识,到现在,一年的时间都不到。   为什么他突然会觉得这么熟悉?   “温……言……风,”他艰难地重复了这几个字,叶枫为什么会在临终前,说这三个字?   这些问题,盘踞了他的大脑,让他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兴奋,他很想叫醒她,问点什么,可低头看着她睡得那么香,又不得不强行遏制叫醒她的冲动。   这么两天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承受的心理压力一定不亚于他。他能承受,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并且,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她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些压力。   谢谢你,温小姐,让我能这样抱着你入睡。   不管我们从前是否有交集,以后的人生,凌先生一定会倾尽他所有的一切去爱你!   他在心里,再一次暗许誓言。   这一晚,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因为从此以后,他终于拥有了最爱的她,彻底无虞。 ☆、Chapter 55   皓月当空。   同一个月亮,照着不同的人,一夜无眠的人。   市警察局内,乔正明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内,已经不知道锁了几个小时。   他很气愤,前所未有的气愤!   城中首富,能攀得上市长这层关系,一个电话就可以让市里的警察局抖三抖,他们一个区的分局算什么?   与之相反,眼前的这张人物档案表,简单得几乎只剩下这一个名字,叶枫。   很有可能连这个名字都是捡来的,家庭关系栏里,只写着父亲,叶树城,两个人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   乔正明看了许多遍,最终看不下去了,眼睛变得有些模糊。   七年前的案件,一直到现在才被翻出来,可见这个父亲应该早就忘记有这么个儿子,不然为什么一直没有要求追查?   这样一条没有任何背景的生命,突然消失了,有谁会在意,又有谁会惦记?   他这个外人,有必要和上头的人去杠,去寻求所谓的正义吗?   问题是,如果他什么也不做,他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坐在这里,整个人动不了,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样。   乔正明意识到,他必须做点什么,与正义无关,什么原因,他说不上来。当他重新把叶枫的档案拿在手里,他突然找到了一个理由。   照片上的人,正冲他笑呢!   行,就这个理由吧。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难得有人对他笑得那么灿烂,还是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帅哥,虽然以后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见面,除非等到他去向马克思报道的那天。就不知道到时他投胎去了没有。   乔正明做出这个决定以后,整个人像是被打了鸡血,浑身又充满了劲。   他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灯,把和叶枫相关的资料全部贴在白板上,以最快的速度理出了与叶枫相关的人物关系图。   凌锋肯定是第一嫌疑人!   乔正明在凌锋的名字下面画了个红色的大叉叉。   想到凌锋,乔正明整个人就不舒服,他不觉得这是仇富心理,只能怪那人自己,长得人模人样,上天赐予他这么一张讨喜的脸,他却偏偏这么浪费,挂着这么一副欠扁的表情,冷得掉渣!   杀`人动机?   他一时想不到什么,这两个人之间,一个是万年集团最顶层的人,一个是最基层的人,两个人会因为什么有交集?最终产生怨恨?   情`杀!   乔正明脑海里猛然嘣出这两个字,同时想起下午来找凌锋的那个女人,“我男朋友自己有分寸,你去问他自己,不准动用私刑,告你……”他重复着这几句话,忍不住想笑。   这么想起来,好像很难把她往坏里去想。   不管怎么样,也要去了解。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除了凌锋,还有一个叶树城,档案里有他老家的地址,所以他肯定要去亲自去走访一趟。   除了这三个人,厉瑞程,蒋青芸,这两母子,一个报案,一个销案,肯定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么理下来,整个白板已经密密麻麻,成了一个复杂的蜘蛛网。   乔正明看着眼前的成果,很满意地拍了拍手,咧嘴笑了。   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他一点都没觉得疲惫,索性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去走访一个人,叶树城。   乔正明按着档案上记载的地址,找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黑瓦青墙的民宅,门突然大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影。他们也定住了,大概是看门口停着一辆警车,开始感到不安。   乔正明下车,走上去,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明了来意。   他们一听到是警察,更紧张了,“怎么了,是我们家小叶犯什么案了吗?大叶,你快把钱拿出来,还给警察先生,我就说他那钱肯定来得不干净。”   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转身,摸索着向前走。   叶树城是盲人?   乔正明心里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父亲,儿子失踪了七年,也没有来报案,说不定还被蒙在鼓里。   在堂屋里坐下来之后,一直不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立刻进屋去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红色的纸币,放到叶树城手里,然后给乔正明倒水,却始终不说话。   “叶大伯,你刚才说叶枫给过你钱?什么时候的事?他来找过你?”乔正明问了一句。   叶树城颤抖着双手,要把钱递给他,“警查官先生,小叶那孩子,只是想凑钱给我们两个治病,他说是他自己挣的,我们一开始都不相信,后来小温也帮他说话,前两天他们把钱送过来,那姑娘人很好,是他女朋友,我有点不信,虽然一直希望是这样。后来我们就把钱收下了。但这钱我们一分都没动。现在还给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儿子抓起来,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叶树城语无伦次,声音像他的手一样,有些颤抖,“小叶是个可怜的孩子。”   信息量有点大,乔正明一时转不过弯了。   这么说,叶枫确实还活着?那车祸是怎么回事?   小温?叶枫的女朋友,她不是凌锋的女朋友吗?   乔正明看着眼前的人焦躁不安的样子,只能先安慰他们,“你们放心,叶枫没有犯案,他给钱让你们做手术,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你们就收着吧。对了,你们要做什么手术?”   “我这眼睛不好,现在越来越看不清了。大叶,就是我旁边这个,也算是我儿子,他不能说话,医生说是嗓子烧坏了。”   一个盲人,一个哑巴……也真够可怜的。   如果叶枫死了,对他们来说,应该更是一个噩耗吧。   为什么他们会说叶枫没有死?是他们自己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还是什么原因?   乔正明有些想不通。他问了一些关于叶枫的事情,叶树城也说的很详细。   叶枫七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到美国,后来逃了出来,流落在纽约街头。那时候,叶树城也在纽约漂泊,算是一个流浪歌手。他们无意间在街头遇见,就这样做了父子。叶树城在一次爆炸事故中,眼睛受了伤,却没有及时医治,大概是钱的问题,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叶大伯,你确定那个温小姐是叶枫的女朋友?”乔正明不知为何,对这个问题很关注。   “这个,”叶树城犹豫了一下,“我其实不太确定。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上海,有一次,小叶陪我去医院看眼睛,在医院遇到了小温,小叶自己没说什么,小温却告诉我,她叫温言,是叶枫的女朋友。我一直觉得我儿子配不上那姑娘。人家是大学生,我儿子高中都没念完,你也看到,我没多大本事。不过后来,那小子竟然去念夜校,我猜想,他是真的喜欢小温,想要自己变得更好一点,配得上她吧。小温的话,他都当圣旨一样,让他不去玩赛车,他真的就放弃了。”   叶树城脸上浮现欣喜的神色,仿佛陷入美好的回忆中。   乔正明听得有些触动,像听说书人讲故事一样,听得入了迷。   那昨天晚上警察局那一茬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姑娘脚踏两只船?   “叶大伯,你认识一个姓凌的人吗?叫凌锋,他是不是认识叶枫?”乔正明很迫切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凌先生啊,也不算认识。但感觉那小伙子人很好。七年前,他把我送回了这里,说是小叶委托他的。但后来就再没见到他了。”   乔正明感觉大脑突然充盈了巨大的信息量,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便起身告辞。   离开叶家以后,乔正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警局,又把自己埋在一堆的资料当中,一会儿对着白板发呆,一会儿看电脑上交通事故的视频,反反复复地看。   最终,他得出了以下结论:   第一个结论,叶枫因为车祸已经死了。   凌锋是肇事者,因为愧疚,他代替叶枫,承担了照顾叶树城的责任,并且把他自己当作叶枫,所以,叶树城才会一直以为叶枫没有死,因为他是盲人,自然分不清现在的叶枫和之前的叶枫有什么不同。   这个结论的漏洞是,凌锋和叶枫,一冷一热,一看就感觉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叶枫七岁就被叶树城收养,两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叶树城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第二个结论,叶枫根本就没死。   整件事故是一个乌龙,有人在做局,想要诬陷凌锋,这件事故表面上的肇事者。再联想到厉瑞程、蒋青芸和凌锋之间关系,似乎就不难理解这一点了。   问题是,那叶枫人去哪了?   第三个结论,叶枫因为车祸死了,但整个事故仍然是一个局,凌锋和叶枫都成了受害者。事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乔正明一个晚上没睡,脸色黑得跟包公一样。脑海里全是这三个结论,在不停地打架,相互推翻,又相互佐证。   最终又全盘推翻,回到原点,这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凌锋是肇事者,因为,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和所有狗血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一样……   乔正明很想立刻去找那个什么温小姐问个清楚,但他实在太困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Chapter 56   温言是被闹钟吵醒的,醒来,身边一如既往没有了人。   这个凌先生,是铁打的么,折腾了一晚,都不用睡觉?   她一边腹诽,一边爬起来,快速洗刷完,换了衣服,匆匆下楼。走到楼梯口,远远看见游泳池里有人在游泳。   她猛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在游泳池可怕的经历,于是,假装没看到,直接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结果,早餐又已经摆在桌上了!   太丰盛了,这么多年,她的早餐都是豆浆包子,牛奶包子,或者包子换成油条,兴致好的时候,煮个稀饭,煮个鸡蛋。   眼前这张桌子,让她有种满汉全席的即视感,像是办喜酒一样。   问题是,她在这住了一个星期,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办一天喜酒,容易,天天这样办喜酒,不累么?   这个艰巨的任务,以后不会落在她身上吧?她莫名感到惊恐。   “温小姐,你饿了可以先吃,我先冲个凉。”   温言循声望去,男人壁垒分明的肉`身,一看就是长期运动健身后的视觉效果,头发上还滴着水,水珠从上至下沿着人鱼线流淌……   她看得心里发慌,匆匆“哦”了一声,把视线收回来,继续欣赏“满汉全席”。   又不是没看过,慌张个什么劲儿?矫情!她在心里暗骂。   一个人怎么先吃?   温言起身,坐在客厅里,一如既往地打开电视,看本市新闻。   万年集团官司缠身,同时陷入债务纠纷,厉万年旧病复发,入院……   这厉家还真是受关注,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无限扩大。   温言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昨天关于车祸的新闻,铺天盖地,今天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销声匿迹了?   看完了新闻,凌先生也已经下楼,坐在了餐桌前,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衣,挂在他这个天生的衣架子上,把他整个人衬得就像天边的朝阳,什么风光霁月,云蒸霞蔚,似乎都能跟他扯上边。   温言在心里唏嘘不已,也在他对面坐下来。   两个人的视线交织了片刻,又匆匆错开,各自吃着早餐。   “昨天车祸的传闻,对le集团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有一点,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温言不敢相信,他能临阵不乱至此。   “车祸的事情,你没什么想问的?”凌先生帮她剥了个鸡蛋,递给她,看着她。   温言把鸡蛋接过来,和他的视线对接了几秒,匆匆转移到手中的鸡蛋上来。想起昨天晚上他看她的那种眼神,对比他现在这种眼神,虽然清浅淡然,却同样让她感觉炙`热灼`人。   “凌先生,你现在这副‘打死我也不说’表情,让我问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我虽然很好奇,但总不能拿刀架在你脖子,逼你说吧?”   温言说完,开始专注着吃鸡蛋。她只吃白,剩下的鸡蛋`黄,怎么处理?平常在家里,都是纪晓涵帮她吃鸡蛋`黄,温馨和母上大人都不理她。   “为什么不吃鸡蛋`黄?鸡蛋的营养,大部分都在鸡蛋`黄里面,你不知道?”凌先生盯着她,一副非得要她吃下去的表情。   “知道,但不喜欢。你喜欢,给你吃吧。”温言夹着鸡蛋黄,直接送到他嘴边。   凌先生却伸手挡住,重新推向她,“难怪你体力那么差,吃掉!”   “我体力……哪里差了,”温言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声音立刻低下来,“要不,我吃一点,你帮我吃一点?不然我就不吃了,带到公司去给小美吃。”   温言刚要把装着鸡蛋的碗放下,却被他一手扣住手腕,碗也被他夺了过去。鸡蛋`黄被他分成了两半,他夹了一半,送进她嘴里,“今天,我帮你吃一半。”说完,果真吃了一半。   温言艰难地把半个鸡蛋`黄吞下去,喝了大半杯的水,忍不住问了一句,“下次就不帮我吃了?”   “下次帮你吃一半的一半。”   “再下次呢?”   “无限循环。”   “……”   温言看着他,没说话。无限循环,无限接近,到最后不就和没帮一样了?偏偏他一个“不”字都没说出口,这个腹`黑的家伙!   “凌先生,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学霸,把各门学科充分嵌入到生活的各个角落。生理课,数学课,接下来还有什么课?”   “你漏说了一门。”凌先生放下手中的筷子,提醒她。   “哪一门?”   “行为艺术。”   “……”温言差点喷饭,那是她开玩笑说的好不好!   这顿早餐,被他们细碎的家常拉得有点超时。   离开衣帽间的时候,温言发现他只在衬衫外面套了件西装,没有打领带。她明明看到衣柜里,衣帽间里,都有很多条领带啊。   凌先生被她盯得不安,如实招了,“我不会。”   “那你以前怎么把领带系上去的?”她每次在正式场合见到他,他的行装都很齐全。   “……洗衣店的人会打好,这次他们忘了。”   温言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终于有一样不能了。她从领带陈列柜里挑选了一条领带,想要给他系上。   结果,他人太高,她惦着脚,才把领带从他脖子上穿过,她想要站稳,却感觉到腰身上突然一紧,她整个人瞬间贴在了他身上。   温言仰头看着他。   他也同样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淡冷冽,却隐隐蹿出一丝火苗来。   这一丝火苗,随着他扣着她腰身的手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旺,偌大的衣帽间内,亦如两具紧贴的身体,陡然升温。   凌先生被人生中这一细微的变化感动了。   从前,他的人生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陪他吃早餐,没有人为他打领带,没有人这样肆意地讲笑话,让他不自觉地想笑。   现在,这一切突然涌入他的生活,自从有了她,他突然感觉寂寥萧索的生命,多了一丝生气。   “凌先生,我们上班要迟到……”   他按捺不住此刻的激动,俯身吻住了她,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头,下意识地想要加深加重这个吻。   温言被他很快撩`拨,她整个人被围困在他双手和身体形成狭小空间,丝毫不能动弹。   她想起在床`上,他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每次进入她之前,都会十指扣着她的双手,紧紧地压在身旁,对她形成绝对地控制。   现在也是这种感觉,他牢牢地把她掌控。   温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有一点她感觉很清晰,这个吻,她闻到了鸡蛋`黄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不适,她挣扎着推开了他,看着他意犹未尽的眼神,起伏不定的胸膛,她很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凌先生,下次接`吻之前,我们能不能先给个暗号,先做好准备?”   凌先生看出她的心思了,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指出一个事实,“温小姐,你好像有很严重的洁癖。说明你还没真正从心里接受我。没关系,我会等。”   他终于松开了她。   温言也很快帮他把领带系好。   “半温莎结?”   “记性真好。”温言夸了他一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凌先生看了看身前的领带,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温小姐,你能不能换个工作?你也完全可以不用工作。”   温言不安的感觉马上上来,她就知道他会拿她的工作说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嘲笑她的工作。   她转身看向他,“怎么,凌先生想包`养我吗?又是□□,又是全职太太的上岗资格证。问题是,除了现在的工作,我都不喜欢。”   凌先生听出了她语气不善,那张□□,他放进了她的钱包两次,她又放回来两次。这一点让他无法理解。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帮别的男人系领带,做这么暧`昧的事情。这一点她不能理解?   “凌先生,我们同`居可以,但能不能尽量维持以前的状态,不要改变太大?”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他放下手中的包,拉着她,在衣帽间的沙发上坐下来。   温言看着他,好像不说清楚就不能走人!   这个男人的控制欲,从接`吻,做`爱,终于延续到了对她的整个生活方式。   只是她没想到,同居的第一天,他们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她索性给文小美打了个电话,说了她会晚一点到工作室。挂了电话,温言看见凌先生正在抽烟,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她,等着她说得具体一点。   他抽烟的样子,总让她觉得心酸。   都说抽烟的人很寂寞,她同样从他吞云吐雾的每一个细节,感觉到了这种寂寥。   她想着怎么让他接受她的那些想法?最终还是决定坦白她的心思。   “我其实很害怕两个人的生活,害怕美好的爱情在这种细碎的磨合中消失殆尽,总觉得这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但凌先生的出现,让我觉得,也许事情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恐怖,我们可以试一试。那天晚上,厉瑞程来找我,告诉我你有多么不堪,我竟然差点动摇了,也怀疑过你。所以故意找了借口回自己的公寓了。结果,你突然变成叶枫来找我。昨天的事情更出乎意料。这些变化,让我觉得,我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能做的只是抓住现在这一秒。”   凌先生又点了一根烟。   温言心里抽痛了一下。   “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我又不想失去自己。能不能不要逼我在这两者之间做选择?凌先生,你大概不会相信,我害怕做家务,是个工作狂,不够温柔,有点不切实际。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多的钱也让我觉得是浪费。”   凌先生把手里的烟抽完,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什么话也没说,却只是再次吻住了她。   温言反应不过来,她说了那么多,他不能说点什么吗?   他想说的,都表现在了这个充满烟火味的吻中。   该感到歉疚的不应该是他吗?他现在才知道,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做出的决定!   这样真实坦诚的她,让他心里深深触动,没办法再去计较那些琐碎。   温言从他的亲吻中,自然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理解。   许久以后,他才结束了这个深长彻骨的吻,向她发表宣言,“温小姐,你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只要做你自己。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是包`养了你,我不介意你把你的□□给我,让你来包`养我。”   温言气得捏了他一下,“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被他这么一点,她突然感觉到,好像是她太敏感了。   “你不想换工作,我也不强求,只是有个请求,系领带什么,一定要挨得这么近?万一遇见色狼怎么办?要不你再去学几招散打武术?”   温言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一向冷面冷语的凌先生,也有这样的冷幽默。   他说的是请求,不是要求。   这个词让她觉得很舒服,也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要求她换工作了。   原来他在吃醋!   “凌先生,温小姐也是傲娇的温老师,她不会亲自服务每一个客户,目前为止,只帮一个人系过领带。以后应该也是这样。”   凌先生听了她的话,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眼睛里瞬间闪现熠熠星光,立刻在她额头上啄吻了一下,低头看着她,回了两个字,“很好。”语气一如既往的笃定。   两个人的和谈圆满结束。然后一起去上班。   结果,温小姐被迫做了凌先生的免费司机。   她心里抱怨,明明有豪车,又有专门的司机,为什么偏偏要挤在她廉价的代步车里?   抱怨的同时,她感觉心里的愉悦,也是难以言喻的。   他们的同居生活,终于顺利拉开了序幕。 ☆、Chapter 57   温言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从前她几乎都是八点以前就来上班了,晚上回去的时间才是十点,或者十点以后。“每天锁在那个小楼阁里,不剩下来才怪!”母上大人不只一次这样批评她。   今天似乎反常得有点离谱。   更离谱的是,一向视工作为第二生命的人,整整一天,工作都没什么效率,还不时地看时间,好像很期待下班。   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更没出息的是,无论在做什么事情,她脑海里不时地会回想起两个人相处的一些细节。   早晨衣帽间的和谈,很圆满,也让她感觉,她和凌先生两个人的沟通很顺畅,没有什么障碍。以后的相处应该会很融洽。   然后,来上班的路上,凌先生开始给她订规矩。   他虽然答应了她,可以不用换工作,继续整她的工作室,但明言禁止加班。   她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因为他从来不加班。也就是说,他不加班,她就不许加班,上班的时间他不能管,下班的时间他就必须得管。   果然是控制欲很强的男人!   这一路的时间,他拟定的规矩还真不少。   除了禁止加班,第二条,必须按时吃饭,少吃一顿,惩罚一次。   她问他惩罚什么,他没有直接用言语回答,却用火辣辣的眼神给了她答案。幸亏她当时在开车,不然……她有点后怕。   配合第二条,凌先生又说了第三条规矩,为了提高她的体力,以后她每天必须跟他一同起来锻炼身体!   这一定会要她的命!   温言想起来觉得很恐怖,趴在桌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最后分别的时候,她弱弱地问了他一句,以后早餐能不能轮着来做?能不能简单点?   他笃定地回了两个字,“不能。”   按她的理解是,他很有可能是担心她做的早餐,会毒死他。   看她沮丧的样子,他当即补充了一句,因为她的厨艺不过关,还上不了他的台面。当然,他很期待她有一天能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上得了床……   最后一句话,让她当即感觉脊背冒冷汗,后来每每回想起来,还是冒冷汗。这厮,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出口的么?   在凌先生的字典里,似乎没有他说不出口的话。   “在叶枫的字典里,没有‘跑‘这个字,亲爱的你别胡乱造字。”   温言脑海里猛然响起这么一句很熟悉的话,心里猛然有一丝抽痛,手中的文件夹也掉落在地。她俯身去捡,立刻透过落地窗看到楼下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不是昨天在警察局遇见的那个警察么,好像是叫乔正明。   文小美在门口堵住了他,跟他解释什么,但乔正明已经抬头看到了楼上的温言,冲她笑了笑。笑得有些不明所以。   温言让文小美把客人领到她办公室来,她很奇怪,乔正明为什么来找她,他不是应该先去找凌锋?   “温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乔正明一进她的办公室,就开始拿腔拿调,自己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文小美递给他的茶被他直接放在了旁边茶几上。   温言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个警察对她意见很大,甚至很不满。   “乔警官记性好像不太好,我们昨天才见过,你还问我姓什么,我说我姓温,你还很客气地回了一句,温小姐你好,现在记起来了吗?”   他想装腔作势,她偏不让,把他们的对话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并且直接问他,“乔警官找我,是想问凌锋的事,还是问叶枫的事?”   乔正明对她的直接诧异了片刻,然后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叶枫是不是没有死?他现在哪里?是不是你跟凌锋把他藏起来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温言很快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还想确认一下,“乔警官去见过叶叔叔了?”她没想到这个警官效率这么高。   “叶叔叔?叫得这么好听。都已经是前任的人物关系了,想不到温小姐还是个恋旧的人。既然恋旧,怎么看起来又好像脚踏两只船呢?这有意思吗?”   温言虽然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如果去找过叶树城,一定会误以为叶枫还活着,在叶树城的理解范围内,她还是叶枫的女朋友。只是听到“脚踏两只船”这样的说法,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我去见过叶树城了,他说前两天叶枫还去看过他们,你们别想瞒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是叶枫的女朋友,为什么昨天在警察局,又说是凌锋的女朋友。温小姐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乔正明不满她用沉默来搪塞他,开始直接挑明,步步紧逼。   温言从办公桌上站起来,慢慢踱步到落地窗前,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应付这个好心得过了头的人民警`查官。   一件被权势一压再压的陈年旧案,他却愿意顶着上头的压力继续追查,并且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获这么多信息,温言由衷得佩服他的正义感,和做事的效率。   所以,她对他的为人并不反感,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   温言突然想到蒋青芸和厉瑞程母子,万一乔正明是被他们指使来暗中追查,那必定对凌锋不利。不行,她还是不能告诉他实情。   “乔警官,您先喝茶,”温言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加了点茶,“我会慢慢告诉你,我知道的情况。”   这句话,让乔正明一直绷紧的神经,有片刻的松缓。他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小口,重新放下茶杯,背靠着沙发,全身很放松的姿态。   这当然是温言想要的结果,他已经慢慢放下对她的戒备。   “乔警官,不管您相不相信,我都必须告诉您,叶枫已经不在了。叶叔叔为什么会以为他还活着,我相信您肯定已经猜到了。”   温言当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猜到了,只是看到他突然坐直了脊背,很迫切地想要听下文,她的直觉告诉他,他果然这样揣测过。所以,她决定,大胆地把不是谎言的谎言落实。   “叶枫的死,确实和凌锋有关,凌锋很内疚,所以这几年都在替叶枫照顾他的家人。叶叔叔眼睛看不见,自然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也他一直以为叶枫还活着。这种善意的谎言,相信乔警官能够理解。老人家孤苦伶仃,叶枫是他收养的儿子,却也不能让他承欢膝下,您不觉得是件很残忍的事情?现在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乔正明不得不承认,他被她这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白,给说动了。这确实是他的三种揣测中的一种。这么说来,那个凌先生也挺难得的。他在想,他是不是被自己对那个凌先生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给误导了?   “乔警官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凌锋和叶枫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叶叔叔没有分辨出来。即使看不到他们两个的样貌,至少能从他们说话的方式和语气,感觉到他们完全不同的性格。”   乔正明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因为这确实是他做这种揣测时发现的最大漏洞。   温言笑了笑,“其实我也没想明白。我和凌先生男女朋友关系也是刚刚却定没多久,他前段时间带我去看叶叔叔,我当时和您一样,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是为什么。”   “为什么?”乔正明越来越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温言重新站起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抱胸,再次踱步到落地窗前,像是在思索什么。   她确实想起刚认识凌锋的那段时间。   凌锋突然把她带到厉家,去见他父亲,然后向她求婚,还吻了她。   在澳门的时候,她知道了凌锋是因为叶枫而感到内疚,所以才靠近她,甚至拿婚姻作为赎罪的筹码。让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挫,她也无法接受。   这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却也让她感动。   现在,他们在一起了。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爱情是怎么开始的,从哪里开始,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契机,把他们连接在一起,能不能抓住这个契机,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验证的。现在谁都无法论断。   “乔警官一定也是性情中人,所以,应该能够理解,有的时候,人是感性的动物,再理智的人都有被感动的可能。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最终也是被凌先生感动了,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他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凶了一点,刚认识的人很容易被他气到,但认识久了,就会发现他身上的好。这一点,您一定有所体会。”   乔正明笑了笑,“确实是这样,我昨天就被他气得简直要吐血。”   他听她讲他们的爱情故事,竟然听得入了神。这两天听了不少故事,都是些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乔正明满脸歉意,“温小姐,刚才很不好意思,竟然这么说你。”   “乔警官指的是什么?”   “说你脚踏两只船,对不起。”   “……”温言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她除了没有说出凌锋患病的事实,其他所说的,都是事实,这个乔警官显然也接受了她为掩盖凌锋的病情编排的言论。   为什么凌锋分离出来的人格不是别人,偏偏是叶枫?同时与现男友和前男友纠缠不清,这算不算脚踏两只船?   这种离奇的经历,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了。   这么一想,温言感觉心情平静了许多,已经不再像刚听到“脚踏两只船”这种说法时那么难受了。   “温小姐说的,我其实能理解。人都是有感情的,你会被凌先生感动,叶树城自然也会,或许他知道叶枫不在了,只是感情上需要一个儿子,所以不去点破。既然他都能接受,我也不会去计较这一点。毕竟,是你们在做好人好事,我鼓励还来不及呢。”   温言听到他主动得出她想要的结论,心里一阵狂喜。   她刚想说什么,看到楼下出现的情景,她整个人都开始慌张起来。 ☆、Chapter 58   窗外,天色已经擦黑,华灯初上。   温言刚转过身来,面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乔警官,余光瞥见,她工作室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她认出那是凌先生的车。   凌先生从车里走出来,他是从驾驶座位上出来的!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早晨他们出门的时候换上的,和平常穿衣的风格一样,但他身子斜斜地倚靠在车身上,脸上的表情慵懒随意,抬头看到落地窗前的温言,立刻展露秋阳一般灿烂的笑容,向她挥手,指了指他正放在耳边的手机。   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   凉风轻轻吹到悄然进了我衣襟   夏天偷去听不见声音   日子匆匆走过倍令我有百感生   记挂那一片景象缤纷   ……   《风的季节》,叶枫最喜欢的歌!   上次拜访叶树城以后,她特意把这首歌设成他专属铃声。   温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落地窗帘拉上,再奔向桌边,拿起手机,按掉铃音,对着沙发上的乔正明指了指手机,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乔警官,我有点急事,进去接个电话,您等我一分钟,就一分钟!”   乔正明虽然很好奇刚才镇定自若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惊慌失措,他的理解她是有工作上的事情,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温言得到他的应允,急匆匆地进入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小房间,堆满了样衣,她走到窗边,按了电话接听键,一边拨开窗帘,往楼下看。   “温言,你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突然把窗帘拉上?我现在要上去!”楼下的人已经站得笔直,不再像最初那种慵懒随意的靠着车身,看起来很生气,正准备走进工作室。   “你给我站住!”温言自己都有些意外,她什么时候学会命令人了。   楼下的人果真站住了,虽然仍然很生气。   温言语气很快轻缓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现在忙。”   她今天费了那么大劲,好不容易说服乔正明相信,在叶树城眼里,凌锋仅仅只是叶枫的替身这个弥天大谎。如果他上来,让外面办公室里的乔正明看见,她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你忙个鬼啊!楼下灯都关了,我上去了,你不让我上去,我偏要上去。”   “叶枫!”刚叫出口,温言立刻捂住嘴,压低声音,“你要是敢上来,我就告诉叶叔叔,你给他的钱是偷来的。”   那钱是凌锋的,某种意义上不是可以这样说么?她其实只是想吓住他。   果然,楼下的人被吓住了,停住了脚步,朝楼上看了看,气的龇牙咧嘴,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温小姐,我先走了,你在忙,我就不打扰你了。”门口响起乔正明的声音。   “等一下!”温言只觉得心都跳到嗓口了,迅速奔向外间办公室,一把拉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乔正明。   “乔警官,请等一下,我不忙,我还有事跟您说,很重要的事,您耐心再等一分钟好不好?求您了。”   温言连拉带哄的,又把他拉回沙发上,就差没给他下跪了。   乔正明更意外了,眼前这个温小姐跟刚来的时候他见到的那个人,截然相反,是不是见鬼了?!   把这边稳住了,温言又匆匆奔入里面房间。刚把电话放到耳边,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温言,你耍我是不是?你跟谁在说你不忙!是不是凌锋?他是不是在里面,你什么时候学会脚踏两只船了?不行,我必须上去,不好好抽你一顿是不行的了。”   “不是,不是,你快停住,你再不停住我跳楼了啊!”她真的离跳楼不远了。   遇上这种事,她想哭都没时间哭啊!   大概真怕她跳楼,楼下的人又止住了脚步。   “温小姐,你为什么要跳楼,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快出来说好不好?我今天不是故意说你脚踏两只船的,我真的不知道情况。”   小房间门外,乔正明同样惊慌得不行,这么大个姑娘了,有这么脆弱吗?他现在后悔得要死,真想撕了他自己这张破嘴,要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温言感觉自己像是铁板上的一条烤鱼,翻来覆去被炭火烤得皮开肉绽。   她无奈地打开门,急急地向乔正明解释,“不是的,乔警官,我不会跳楼,是我朋友,我正在安慰她。那什么,你再等我一分钟啊,就一分钟!”   乔正明一听她没有要跳楼,立刻放下心来,但很快又戏谑了一句,“温小姐,你的手表是不是坏了,所以动不了?每次一分钟……差不多有五分钟呢!”   温言抚额,尴尬得真想撞墙,她“嘿嘿”了两声,又跑进小房间去了。   “温言,你又哄我是不是,你都说了你不会跳楼……”电话那头,是很无赖的笑声。   “闭嘴!”温言真受不了了,声音沉下来,“看到旁边十字路口对面的肯德基了没有?一分钟之内,赶紧滚进去,在里面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滚进去了,你什么时候滚过来?”   “……”温言看着楼下的人果真朝肯德基的方向滚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分钟之内,赶紧滚过来,听到没有?”   “知道了。”温言终于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房间,看到乔正明正在喝茶,很过意不去,“乔警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个朋友,被里外夹击,说要跳楼,好不容易被我解决了。耽误您时间了,真对不起。”   记忆里,她好像不是个爱说谎的人,今天算不算处`女谎?谎起来就是接二连三。   “没关系,是我打扰了温小姐你的工作。你今天这么配合,你那男朋友该好好向你学习才是。对了,你说还有什么事跟我商量,是什么事?”   “还是叶枫车祸的事。凌锋不会是肇事逃逸的人,厉家的母子,一个报案,一个销案,总觉得他们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乔警官有没有办法去调查他们?”   乔正明脸色瞬间黯然,思虑片刻,只能实话实说,“这个案子上头明言禁止继续调查。直接去问他们,不太可能,除非我们找到了非常确凿的证据。不过,我会想办法去接触他们。温小姐放心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那就先谢谢乔警官了。”温言起身,躬身向他致谢。   乔正明以为她是要送客,立刻起身,“如果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真的谢谢温小姐。”   温言还想说什么,猛然想起,她要在一分钟之内,滚到对面肯德基去!只能下楼,把客人送到楼下,一直看着乔正明把车开走,她整个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烤鱼终于结束了!   她刚转身想进入工作室,手突然被人扣住,瞬间被拉了进去,“还说一分钟,差不多十分钟了,你都没滚过来。我倒想看看,你在这里滚什么?”   温言立刻知道是谁了,气得不行,使劲把手挣脱出来,双手抱胸,想看看他到底想找什么?   男人气冲冲的样子,东找西找,楼下找完了,又跑到了楼上。一副非得找出点什么来才罢休的架势。   温言踱步上了二楼,看着他竟然找到了里面的小房间的去了!   “凌锋人呢?你把他藏哪去了?”男人从小房间里出来,气冲冲地质问她。   这个场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很容易理解成,凌锋对着她,质问,“温言,凌锋人呢?你把凌锋藏哪去了?”   想到这,温言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大笑,笑得眼泪立刻出来了,笑得肚子都胀得厉害,只得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男人同样也蹲下来,大惑不解,“笑什么笑?我在跟你算账,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温言点点头,“我很很严肃啊,要不要我拿个计算器给你?”   “你……看我不抽你!”他扬手朝她打下来。   还真把温言吓了一跳,他不会真打她吧,那她可得跟他拼了!   结果,大手挥到她脸上的时候,变成了轻轻地抚摸。   这个动作,温言觉得很熟悉,以前叶枫很习惯做这个动作,总是扬言要抽她,然后就变成了这种“调戏”,后来被她说了一次,才改掉这个坏习惯。   温言又开始迷失了。   这张脸明明是凌锋啊,他一身的黑色西装,白衬衫,领带,典型的商务休闲风格,叶枫是从来不穿西装的,嫌拘束。   按在她脸上的手,掌心的热度,像一个火力强大的热源,很快让她整个人又热又燥。温言感觉到他大姆指在她唇上轻轻按压了一下,仿佛按在了她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上。   两个人的视线又不知不觉被绑在了一起。   不对,他不是凌锋!   这个念头突然闪入脑海,温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他的手,起身,后退了两步,动作有点大,差点跌倒在沙发上。   男人缓缓起身,脸上是震惊悲哀的神色,大概很不相信她会这样明显地抗拒他。   温言被他这种表情刺痛了,也让她立刻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和凌先生在衣帽间里谈判,凌先生抽烟的时候,那种落寞失神的表情。   是一样的表情啊,因为原本就是同一张面孔,已经刻在她心里的面孔。这张面孔的每一种表情,都极易牵动她的心。   这样的表情也让她招架不住,她有一种想立刻抱住他的冲动,让他知道,她不是要拒绝他,不要这么悲伤。   感情迫切地把她的心推着往前,理智却又把她的身体拼命地往后拽,结果就是,她杵在原地,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陪我出去兜兜风可以吗?”男人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放下来,垂在身体一侧,很诚恳地问了她一句。   “好。”她能拒绝么?   原本他们这个时间会在做什么?   凌先生可能已经在超市,或者已经到家,不对,看情形,他是来接她下班的,白天他还说过,他不加班,所以禁止她加班,要她按时吃饭……   “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遵循凌先生立下的规矩才是。   “好,你一说我也觉得饿了。”   温言收拾了东西,拿着包和风衣,离开了办公室。   身后的人紧随着她,与她保持着着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Chapter 59   城市的夜空,迷离,魅惑。   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不是空间上的,却是心理上的方向。   温言想到了许多现实的问题,晚上他住哪,如果凌锋自己的人格很快回来,问题就不存在了。如果不回来呢?   她悄悄看了一眼正专注着开车的人,按照她对叶枫性格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愿意住在凌锋的家里。   叶枫和她一样,都有些小敏感,常常咬着那点自尊心不放,又习惯用一种不在乎来掩饰心底的在意。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   这样的感觉,倒很像她和叶枫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却不像她和凌先生相处的情形。仅仅这两天,她和凌先生相处还是很轻松愉快的,虽然没有那么多废话。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下车,进入一家中式拉面馆。   温言看到他点的是扬州炒饭,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难道叶枫的喜好全移植到凌锋身上来了?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她一如既往地点了一碗炒粉。   “温言,你在减肥吗?还是又想着帮我省钱?爷现在有钱了,你换点有营养的吧。”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脸。   “炒粉哪里没营养了?姐喜欢。”   “那行,姐你多吃点,一碗不够,我让老板给你加两碗,非得把你喂成猪不可。”   “……”温言拿起筷子就想敲他。   店里没什么人,到最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服务员把饭端上来的时候,温言已经饿得不行,立刻开吃。   等她吃到一半,发现对面的人还没开始吃,还在碗里翻来覆去的找什么,碗的外沿已经堆了一圈胡萝卜丁,虾仁,肉之类的。   “你又在找虾?那么认真,要不要让老板给你拿个放大镜来?”温言戏谑了他一句。   “好主意,最好是高倍望远镜,能看到火星的那种。万一死了虾躲到火星上去了,那就亏大了。”   温言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男人端起自己的碗,起身,把几乎所有的虾仁和肉都拨到了她碗里,还有一半的胡萝卜丁,“老规矩,一人吃一半胡萝卜。”他边拨菜边下指令。   叶枫和她都有个臭毛病,不吃胡萝卜!   今天早晨她还因为这一点被凌先生凶了一顿,在饮食习惯上,凌先生和温馨她们是属于同一路数的人,一切以健康为主。不像他们,一切以自己的喜好为主。   “快吃啊,要不要我喂你?”对面的人挑完了菜,终于开始吃饭了,冲着她低吼了一句。   “我都吃了一半了,你还好意思说我。”   “要不要比赛?谁赢了谁请客。”   “好!”温言立刻又开始吃。   但是,结局是毫无悬念的,他一定会赢。   以前,温言一直感觉,叶枫吃饭不用嚼,简直就是直接把饭倒进了胃里面,她怎么比得过他!   等他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她还在嚼着胡萝卜丁,看他笑成这个样子,她气不过,起身,把碗里剩下的又拨回一半给他。   “喂,你喂猪了你?!小心我抽你。”   “抽你个大头鬼。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温言突然忘了,她还有耍赖这个技能。   这个技能好像很久没使用了,都差不多生疏了。又好像,这个技能只在叶枫面前使用过,也非常有效,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七年!   她想起来了。   她边吃饭,边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她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人是凌先生,所以七年的事情不能再想了。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又匆匆被她封上。   一如既往,他和她把剩下的都吃完了。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离开面馆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两个人没有立刻上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温言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   这是七年前,叶枫最后一次来找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解释也没有。彼时,刚好是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的第七天。从那以后,他就消失了。   她想到一件事,停下来,转头看向身旁一米开外的人。   “叶枫?”   “嗯?”他看着前方发呆,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为什么你会说,遇见我,是你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他们以前相处不是挺愉快的吗?和今天这顿晚饭的情形没什么两样。她一直无法理解这一点,最后只能把所有的原因归结为,是因为她在感情上太被动了,也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   她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条件地一直对一个人好。   一直望着前方的人,终于回过头来,笑望着她,“是你脑袋浸水了,还是我脑袋被驴踢了?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感觉到她的沉默,又补了一句,“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再笑,表情是她熟悉的那种冷冽清淡的表情,“也是唯一快乐的事情。”   这种表情,是属于凌先生的表情。   温言听到“唯一”这两个字,配合他这种表情,她的眼泪一下没控制住,几乎在同时,无声滑落。   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看到她流眼泪了,立刻慌了,“我是跟你开玩笑啊,好了,是我脑袋浸水了,也是我脑袋被驴踢了。你脑袋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别哭了,丑死了。”   他帮她抹眼泪,粗砺的指腹,很熟悉的触感,这不是她的凌先生吗?   长长的街道,向两端无限延伸,仿佛没有了尽头。   两边是成排的法国梧桐,他们站在一颗梧桐树下,夜风吹来,落叶缤纷。所有的背景都虚幻成影。   两个人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   温言像是被他蛊惑了,忘了推开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越来越靠近她,迫人的气息,已经攫住了她越来越狂乱的心。   当他的唇几乎已经覆在她的唇上,温言感觉到头上像是突然掉下什么东西,很轻,却足以将她震醒,她轻轻地叫了声,“凌先生?”   男人身子一僵,眼睛瞬间睁开,眼神里盛满怒意,“你叫我什么?”   温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抽了抽,却说不出话来。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抬手,拿起掉落在她头上的一片树叶,视线从她身上,落在了手中的树叶上。   “如果树上有一座城,那就是枫叶的栖息之地,老叶还真是个老文青。”说完,拿着树叶,往回走。   这句话,温言很熟悉。   叶枫第一次见到她,就是这么自我介绍的,叶枫,反过来就是枫叶,所以他们家住在树上。她当时一听就笑了。现在却笑不出来,也终于知道,原来有这句话还有深层的意思。他父亲叫叶树城,给他这片枫叶暂时的栖息场所,可他们两个不是亲生父子,也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温言看着前面的背影,眼睛仍然有些模糊。她没有立刻跟上,等他走远了,立刻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是我,全博士,我是温言,叶枫又出现了,这一次毫无征兆。”电话一接通,她迫不及待地讲述。   “你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没有,就是下班的时候,他开着凌锋的车子,出现在我工作室的楼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换过来的。”   “两种人格切换这么频繁,肯定有原因。是不是因为最近车祸的事情?他知道真相吗?我的意思,就是现在的这个叶枫?”   “我没有问他,但我估计他肯定不知道。我很奇怪,七年前,我们分手的时候,他说的话,他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这样?”温言又被搅糊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很快重新回话,“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你以前认识的叶枫,和现在这个叶枫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过,你刚才说的,让我又想到一点,现在的这个叶枫,亦即凌锋的第二人格,所有的记忆应该都是凌锋车祸发生以前的记忆。很有可能是车祸发生以前,叶枫和凌锋有过接触,跟他讲过一些事情。现在被凌锋移植过来了。”   “怎么可能?难道叶枫有什么吃饭的习惯,凌锋也能一五一十地移植过来?”   温言担心他没听懂,仔细讲了晚上在面馆里,两个人吃饭的情形。这种事情,让她觉得很诡异,忍不住问到,“全博士,凌锋会不会是被叶枫的鬼魂附体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她浑身冷得发抖。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声,虽然不大,温言却听得很清晰。   “温言,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女性,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说的那点事情,也不难解释,说明凌锋和叶枫之间,互相影响很深,虽然他们认识时间不长。或者还有可能,他们很早以前就有过接触。关键的一点,他们两个性格不同,但也有很多共同点,要不然,”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喜欢同一个女人。”   “……”温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她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她心里苦笑,“全博士,你说我这样算不算脚踏两只船?”   今天已经有两个人这样说她了,想起刚才的事情,她差点就……可她很确定,拒绝他的任何举动,对她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不是脚踏两只船,你是同时踏在一条船的正反两面,这需要一定功力。你也别太纠结了,即使你们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你可以换个角度想,这具身体,是凌锋的身体,只是被另外一个人格暂时借用了。”   温言感觉,全珲像是知道她所有的心思,即使通过电话,他也能读到她所有的想法。光明的,阴暗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全博士,谢谢你。”   “不用。我还有个提议,既然凌锋怎么都不愿意说出真相,也许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以旁敲侧击地从他的第二人格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温言无奈地笑了笑,表示会尽量去尝试。之后便挂了电话。   打完这通电话,她又感觉脑袋清晰了许多。看看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心里一惊,匆忙加快脚步,走向他们停车的地方。 ☆、Chapter 60   一弯新月,如一朵白色的梨花,宁静地绽放在浅蓝色的天空,孤独而美丽。   温言坐上车,微微抬头,便看到了那一抹月亮,看得出神。   “去哪里?”开车的人,边转动方向盘,边问了一句,把旁边静坐不语的人,从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海上星月。”温言脱口而出。   “海上星月?”男人重复了一遍,似乎听不懂这四个字,转头看向她,“你不是住在桃源路,什么时候搬家了?”   他这么一问,温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直接告诉他,她昨天搬去和凌先生一起住,眼前的他一定会很受刺激。问题是,她不能一直瞒着他。如果是正常情形,她的前男友来找她,她能瞒着他,她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已经……”   “温言,如果你想提凌锋的名字,你可以免了。我知道去哪里了,你现在坐在我身边,就好好跟我说话。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你应该明白。”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他现在和别人不一样?这个问题,她从来没问过他。   “叶枫,你有没有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温言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述,想了想,决定直接表述,“就是感觉,你的身体不像是你自己的身体?”   “所以说我没有太多时间,你是不是应该珍惜?这个话题不要再讨论,跟我聊点别的吧,我想聊点轻松愉快的事情。”   温言意识到,这个叶枫,似乎和真正的叶枫一样,抗拒讨论抽象的问题。还是,他其实已经知道她和凌先生的关系,只是故意自欺欺人?   她想不明白,只能转换话题,跟他聊一些工作中的趣事,和一些家里的事情,尤其是纪晓涵。   “什么时候带她出来玩,我一定要认识她,她也肯定会喜欢我的。”听到关于纪晓涵的事情,即使还在开车,他竟然也那么兴奋,像个小孩一样。   凌先生一直说,她有时候像个小孩。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总是浮现一丝笑意,似乎很羡慕。   眼前的男人,就和一个小孩没什么分别。温言忍不住唏嘘,这样的他,也很可爱。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很快。   车子最终还是开回了她桃源路的公寓。   回家之前,她临时在公寓旁边的商场里,买了两套睡衣,男女各一套。也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类似常用的东西,昨天都被她打包搬到凌先生家里去了,她还真没想到,同居的第二天,就有这么一出戏。   回到公寓里,温言让他先去洗澡,她开始铺床。   她的公寓,客厅和卧室是全通的,中间有一个帘子,可以拉开或者收拢,收拢以后,会让空间显得很大,她当时就是喜欢这么空旷的格局,才租下来,一住就是五年。   客厅里的沙发,可以拆开,变成床,有时候母上大人和温馨带着纪晓涵来,这个临时的床就变成她和纪晓涵专用的床了。   “哟,这么好玩的,我要睡这里。”   温言刚铺好床,上面就立刻躺了个人。她起身,看着他头上还有水珠,身上的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宽厚的胸`膛。   她匆忙转移视线,“我去洗澡,你自己开电视看,也可以看电影,茶几下面有牒片。”   “哦。”   温言像是逃一样,拿着睡衣,奔入浴室。   洗澡的时候,她在想一个问题,他怎么没问她,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要分开睡?他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能接受。   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以前和叶枫类似的经历,好像有过两次。   她和叶枫不在一个学校,有一次,他来她们学校看她,她记得那天她心情特别不好,他陪着她压马路,压到最后,时间太晚了,他没有车回不去了,她也进不了宿舍。   两个人最后只能去酒店住,酒店刚好又客满,只剩下一间房。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答应做他女朋友。   于是,就出现类似的情形,她睡床,叶枫睡沙发。   第二次出现类似的情形,他主动提议,去通宵唱歌。   温言当时并不能理解,叶枫为什么要这么提议,现在知道,他大概觉得,在唱歌房里,她累了可以睡觉,他至少还可以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想一想,两个成年男女,共处一室,什么也不做,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想起这些往事,她心里很自责,她当时是无知还是大条?但那个时候的她,对叶枫确实没什么太多想法。既然没想法,就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来经受这样的煎熬了。   她在浴室里拖了很长时间,回到房间的时候,走到门口,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   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   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   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   ……   音箱里正在放着徐小凤的歌,仍然是《风的季节》。   这张cd是叶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本来想扔了,后来还是想留个纪念。一直压在箱底,现在竟然被他翻出来了。   他在唱歌,虽然是轻轻地哼着,她却听得很清晰。   看到她出现在门口,他大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手腕上使力,让她原地转圈。   温言转得头晕目眩,这样的景象,太熟悉了,让她感觉仿佛时光瞬间倒流,回到了她二十岁的时候,她生日的那天。   她的生日?   她突然意识到,过去的每个生日,母上大人表现得都有些异常。   为什么这个日子会成为她的生日,她猜想,也许是她被母亲捡到的日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是没有生日的,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   这是不是就是母上大人表现异常的原因。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的心开始绞痛。   “怎么哭了?”他感觉到了她的异常,终于让她停下来,从茶几上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   温言许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痛的厉害。   “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好像孤身一人呀?”他笑着问她。   “没有,那么多小蝌蚪找妈妈,说明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她想起厉锦程曾经跟她开玩笑,说像小蝌蚪一样,组个团去找妈妈,随口说出这句玩笑话。   “太对了,我也是小蝌蚪,小蝌蚪一起唱歌吧。”他瞬间拉起她的两只手,两个人一同转圈,他的歌声也瞬间包围了她。   …   吹呀吹让这风吹   抹干眼眸里亮晶的眼泪   吹呀吹让这风吹   哀伤通通带走管风里是谁   …   他脸上的笑容,绽放得像午夜的昙花,肆意张扬。   是啊,他也是小蝌蚪,这一点,他们是一样的。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心里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一半,另一半,变成了对他的怜惜。   她至少有过二十几年懵懂无知的时光,被隔离了这种残酷的真相,所以并不觉得难过。他却一直都知道,他就是一个人。但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沉重,看到的都是笑容。   这一刻,她分明看到了他眼角闪烁着晶莹光亮的液体。也在他眼睛里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这一抹哀伤,她很熟悉,是她曾经拒绝他的时候,他露过的眼神。   “温言,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因为你就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我抓不住你,所以感觉不到你,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怎么会感觉不到?当你哭的时候,眼泪干了,那一定是风帮你擦干了。所以他一直就在你身边,风的名字就叫,温言风,不是东南风,更不是西北风。”   “……”   温言猛然想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这些话,胸口刚刚平息的疼痛,再一次袭来,这一次,更汹涌,她感觉到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那个曾经帮她擦眼泪的人,他去哪了呢?   他已经不在了!   可他在的时候,她竟然从来没有感觉到,他曾经给过她这么浓烈的爱情,她对的他回应来得这么迟,刚要开始,就已经结束。   歌声停止了,他也放开了她,伸手帮她擦眼泪。   他挤出一丝笑容,“温言,其实我也觉得孤独,虽然有老叶,但我也会忍不住想,我到底从哪来,到底要去哪里?原来你说对了,我就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不是!”温言无法抑制心里的悲痛,“你还有我啊。”她突然扑进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要抱着我,我怕……”他声音哽住了,“我想吻你。”   这样悲切的声音,对现在的温言来说,几乎是一个□□。   她抬头看着他,他同样看着她。   两个人身体贴合得这么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理智控制的范围。   他的唇,终于落下来,可还没触到她的唇,他便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识都像是被突然置换,变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这一切,温言当然感觉不到。她只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围裹着她,让她无法逃离。   熟悉的唇瓣像重物落下来,与之一同落下来的,是他眼睛里掉落下来的灼热的液体,一滴,两滴,瞬间连成了线,和她的眼泪,混成了一片。   温言脑海里浮现一幕,大雨倾盆如注,雨幕中有两个身影,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雨幕中的两人到底是谁?   现在吻她的人,又是谁?   温柔炽烈的亲吻,像烈酒一样,把她灼烧得失去了理智。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就放开了她,脸上有一瞬间的困惑,很快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我刚才没做什么吧,你怎么不推开我?”又是一贯玩笑的口吻。   温言被他问住了。   “温言,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的笑容渐渐散去。   “嗯。”   “你为什么看到老叶,突然就说是我女朋友了。你是因为同情我吗?”   温言很意外。   这个问题,他问了不止一次了,前两天去看完叶树城后,他最后离开的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   “不是。不过,看到叶叔叔,看到你对他这么好,我就觉得你肯定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不正经。”   “在你眼里,我很不正经?”   “不是在我眼里,是在你自己嘴里。我有时候被你弄糊涂了,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听了,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了,我不也是想逗你笑!我们看电影好不好?”他拉着她在已经铺成床的沙发上坐下来。   “好。”她其实已经很困了,却也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情绪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泄,带来的就是这种极致的疲惫。   他应该感觉到了她的疲惫,“你去床上躺着看吧,”一边把她推到了她自己的床`上,让她躺下来。   他重新回到电视机前,把cd取出来,换成了电影牒,之后自己躺在了沙发床上。   仍然是周星驰的电影,和梅艳芳演的苏乞儿。   他看得很专注,不时发出笑声。   温言想起,凌先生最不喜欢看的就是周星驰的电影,觉得太浮夸,他看得都是一些欧美的小众电影,抽象无趣得让她想睡觉。   眼前的这个人,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到底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一吻,心里有些不安,凌先生知道这种事情,会怎么想?   到最后,她实在疲惫得不行,终于睡着了。 ☆、Chapter 61   晨曦初露。   清晨的风,透过窗户,带来一丝清凉。   床上的男人终于醒过来,脑海里瞬间掠过一些碎片。   熟悉的唇瓣,熟悉的味道……   他是在梦里吻她吗?可为什么感觉得那么真实,真实得和他每一次吻她的时候,胸前内的那颗心一样的悸动和狂乱?   他的感觉是真实,她的回应同样也是真实的。可细细去回味,又好像很遥远,飘忽不定,也很模糊。   除了她是真实的,其他一切都已经虚幻成一片,仿佛存在过,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一想,一如既往的头痛欲裂,越想,头痛得越厉害,整个人似乎又要分裂的感觉。   他不得不止住,睁开眼,环视四周,很陌生的环境。   电视屏幕已经变成了蓝色,像是忘了关掉。他起身,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房间里一下暗了许多。   这么小的房间,中间竟然还隔了一道帘子。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绕过帘子,他走到帘子另一边,看到床上睡着的人,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大步走向床边,坐在床沿,看着正睡得很熟的女人,穿着棉质的睡衣,身子仰躺着,头歪向一边,露出细巧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长长的黑发铺满了半个枕头,手仍然是紧紧地握着拳头,放在胸前。   睡着的人,大概是被他看得太久,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终于醒过来。   看到床边坐着个人,温言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只是冲他笑了笑,“醒了?”   “嗯。”   “睡得好吗?”   “你觉得会好?为什么让我睡沙发?”   温言终于能确定眼前的男人是谁了,他竟然还觉得委屈!   “凌先生,我不是古墓派的传人,也没练过□□。让你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也不能做,我觉得难受。你当然不难受,因为你睡着了。”   按照全珲的解释,两个人格切换以后,有一个人格就相当于在沉睡。   这一点,凌先生当然也知道,所以,回不了话。   温言以为他还有情绪,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介意,好啊,等他下次再出现,我就让他睡床吧。”   “你敢!”凌先生,直视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凌厉,脸上的表情,像是能吃得下一头大象。   “我让他睡床,我睡沙发!”   急什么,话才说半句呢!   温言在心里腹诽。   凌先生目光又渐渐温柔起来,也隐约有一丝歉意,这种情况,他通常只会沉默,凌先生的字典里,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凌先生?”温言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捉弄他一下。   “嗯?”   “唱首歌呗。”她很想看看,一本正经的凌先生,唱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想听歌,家里有立体音响,声音效果世界一流。”   “……”这样的凌先生,实在太不可爱了!   温言咬着唇,没说话,想要捉弄他,似乎没那么容易。   “想听什么歌?”他声音沉静如水,似山中幽泉。目光同样清淡温和,亦如他的表情。   “风的季节。”   “……等我学会了唱给你听。”他声音越来越轻,脸也红了。   温言愕然,原来他不会!可昨天晚上,他不是又唱又跳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偶尔目光相撞,又慌乱的错开。反复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四目对接以后,没有再错开。   为什么要错开,他们不是同居了么?   或许是昨晚突如其来的插曲,让两个人大脑转不过弯来,思维都有些混乱。目光的交融,渐渐让他们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   只不过,正常运转了片刻,又开始乱了。   狂乱从心跳开始。   他一只手拿起她的手腕,像欣赏某种艺术品一样,看了又看,随后,另一只手的指尖插入她的手心,把她紧握成拳的手,像剥洋葱一样,慢慢剥开。   他指尖的冰凉,粗砺的指腹,让她感觉掌心越来越灼热,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   温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那么好的耐心,他是要做什么吗?   等她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已经欺身而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让她瞬间感觉到呼吸变重。   他一如既往的十指紧扣她的手,按在她头边的枕头上,两个人的掌心相对。   同样是汗,也同样灼热。   “凌先生,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能。”声音一如既往的笃定。   他彻底封住了她的嘴,自然不能再问问题。   冰凉的薄唇,像清晨的风,带来微凉的触感。却分毫不能给越来越热的身体降温,只是让这种唇瓣交织的刺激越来也清晰撩`人。   温言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明明是她的男人,两个人的身体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他们偏偏要分开睡在两张床`上。   如果距离远一点也好,偏偏就在一个房间,这么小的房间,即使隔着一道帘子,却比什么也不隔更折磨人。熟悉的身体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怎么可能被这一道帘子隔掉?   以前一个人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昨天晚上,她确实觉得很煎熬。   昨晚的煎熬,似乎更加剧了这一刻的渴望。   温言情不自禁地想要抱着他,这样让她能更彻底的感觉他的吻,感觉他的存在。结果,她的手刚抽出来,又很快被他扣住。   她有些不悦,在他微微起身的间隙,头一偏,他的唇自然也落偏了。   “不愿意?”凌先生何其敏感的一个人,立刻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   “凌先生,我刚才想问的问题,现在还是想问。”   凌先生心里忍不住苦笑,这个女人还真是执着,“你问吧。”不让她问,估计就不会有下文了。   “为什么你老是喜欢扣着我的手,而且扣得很紧。”   “你不喜欢?”凌先生很意外,这就是她要问的问题?他还以为她是想问昨天的事情。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我好像成了猎物,被你牢牢地控制住了。”温言看到墙上的那幅油画,瞬间想到一个更贴切的表达,“整个过程都是你在主导,我好像成了一副画,被你钉在了墙上。”   “……”凌先生埋头,忍不住笑,他其实身体已经很难受,只是看这种情形,他不一定能如愿以偿了。   他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仰躺在她身边,一手枕着头,一手揽着她的肩。   “温小姐,我从来没有想要控制你。我这个习惯,是因为你的习惯才有的。”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情形,“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开始,你每次都喜欢握紧拳头,身体紧绷,我这样是为了让你放松。”   温言听了他的解释,立刻惊坐起来,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这么细心!   这么说,又是她太敏感了!   “不好意思,误会你了。”她有些懊恼,好不容易酝酿的气氛,被她给破坏了。他看起来也没有再继续的打算。   凌先生看着她,想起一个问题,“如果以后经常发生这种事情,你怎么办?我是说,我突然消失一段时间。”   温言听到了他声音里的沉重,在他身边躺下来,调整了一下位置,以期两个人靠得更紧,她也能躺得舒服一些。   这么严肃的问题,她应该怎么回答?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男主角也是多重人格,影响了夫妻两个人的生活,女主最后几乎被逼疯。   温言还在想应该怎么回答,他已经开始讲起昨天下班以后的经历。   乔正明原本是要先去找他的,他们已经约好,去le公司,他也在办公室里等着乔正明。结果,乔正明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让他来她的工作室。   “所以,你一着急,又像个变形金刚一样,立刻变成飞人来找我了?”温言又喜又气,“乔正明要来就让他来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觉得我应付不了他?”   “以后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乔正明要查案,我来应付他。”   “为什么?你怕我知道什么?”   “……”凌先生双眼紧闭,却不说话。   他还不承认,他强势的天性,喜欢控制别人,什么事情,都喜欢一个人全局掌控,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把他的计划完全告诉别人。也可以说是他谨慎,但这样让她觉得很难受。   他到底怕她知道什么?   “凌先生,你还说我握紧拳头,你不是一样?你握紧的不只是拳头,而是你整个人。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你心里面塞,已经很满了,你自己却感觉不到。你也不配合全珲治疗,所有的问题你都自己扛着,那你让我做什么?做闲妻,还是做凉母?又闲又凉,我会很无聊的,也会觉得冷啊。”   凌先生侧头看着她,有半晌没说话。   温言又想起他刚才的问题,笑了笑,“只要你不是跟我做到一半,突然变身就好。那样我就坐实了脚踏两只船的罪名了。其他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去拜师学艺,投到古墓派门下,练练□□什么的就好了。”   这么严肃沉重的话题,被她一贯调侃戏谑的玩笑话说出来,让他更招架不住,仿佛她说的不是他的问题的答案,却是世界上最煽情的诗句。   凌先生忍不住揽住她的腰,原本隔着一些缝隙的两具身体,又紧密贴合。   她能这么说,他就更不能把她牵扯进来了。   生活的沉重,没有污染她的赤子之心,他更应该悉心呵护才是,怎么能给她增添更多繁重和黑暗?   温言感觉到他眼睛里重新闪现缤纷的流光,让他整个人显得明耀动人。   她以为中断的奏鸣曲会重新鸣响,结果,响的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双人协奏曲,却是手机的铃声。   凌先生瞬间放开了她,“应该是乔正明。”说完,立刻起身,拿起手机,去浴室接电话。   温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感觉有些堵。看看时间不早,已经快八点,她也只好匆匆爬起来,把沙发床收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凌先生看了一眼整个房间,再看向她,“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去海上星月睡,好不好?”   温言以为他又想命令她,结果却是很诚恳的询问的语气。   “好!这样的同`居生活,还真够刺激的。”她忍不住又戏谑了一句。   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 ☆、Chapter 62   le集团,总裁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坐着两个人,两个男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却能感觉到暗潮涌动。   乔正明在办公室里已经坐了有差不多十分钟,这十分钟内,除了刚进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他就一直被晾在这里。   昨天他使了个小计,结果,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收获,倒像是惹恼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凌先生,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来考验他的耐心。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好大一座金矿,好大一座金矿……   乔正明在心里默默地念经,以期能缓解某种压迫感。显然,是那个坐在办公桌上,伏案办公的男人,无形中给他造成的压迫感。   不就放了他的鸽子么?严格来讲,也不叫放他鸽子,只不过改了见面的地点,多了个人,再严格来讲,是他被放鸽子了好不好!   门口响起敲门声,敲碎了悬浮在空气中某种紧绷的清冷。   “进来。”沉冽如水的声音,亦如大提琴悠扬低缓的乐声,听起来,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凌总,您找我?”程启恭敬地问道。   凌风示意他在大班桌对面的空椅上坐下来,递给他几份文件。   “你去联系一下这几个公司,敲定一下与他们的年度终端形象培训项目,和产品色彩相关的业务。”   程启接过文件,一脸的困惑,他们一个汽车公司,什么时候做起终端形象培训了?什么色彩风格……他懂了!   凌锋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自己去联系,不要把我们扯进去。”   “这个我懂,凌总放心,保证一点也不着痕迹,温老师是不会发现的。”程启附和着他,心里却在暗自思量,怎么感觉帮个忙,倒像是他们在做贼?   “还有,去找个做企业管理的专家,帮她们把公司架构拉起来,把服务项目梳理清晰,有针对性的去做一下推广。弄了半天,我都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凌锋很无奈的表情。   “凌总,这一点,我跟你有同感啊。小美……文小姐说,温老师就是个杂家,什么都懂一点,所以她们什么都做,可就是没多少钱,大概比在公司上班好一点点,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她们自己却觉得很有意思。”   自由!   凌先生嘴角微微上扬,他确实从她身上闻到了自由的气息。只是,这种自由带着枷锁。他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把她身上的这副枷锁卸掉。   “凌总,她们想做一个360度魅力形象的app,我找人调研过了,其实应该还是挺有市场空间的……”   “这件事情,你一并去处理。把投资额度翻两番。”   靠!   那要他有什么用?他还准备在文小美面前邀功呢?老板,要不要这么不给他留点面子?   程启忍不住在心里爆粗。   翻两番?那不是上一千万了?!   程启看着对面已经埋首工作的*oss,心里忍不住窃笑,那天下雨,他撒了个谎,说文小美回老家了,祈祷他们孤男寡女整出点名堂来。现在看来,这名堂还真够大的,一出手就是上千万,还得不露痕迹,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位*oss这么小心翼翼讨好过什么女人。   “还有什么事?”凌锋看着程启表情怪异,杵着不动,抬头看向他。   “我们自己工作上的事没有了,都已经理顺。有一件事,厉老先生入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凌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应了一声,让程启先出去。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刚好半个小时!终于起身,走向沙发,在乔正明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   “乔警官,昨天你让我等的半个小时,今天我就照原价还给你。下次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不会再配合你做任何事情。请喝茶。”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乔正明差点没被他给噎死,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想要发作,体内的怒气最终又被他那个“请”字给泄掉了。无奈,只能喝茶。   “还有一点,从现在开始,叶枫的案子,你不能再找温小姐,这件事跟她无关,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搅扰她。你做得到,我们继续谈,做不到,请回。”   到底是谁在查案?!   乔正明放下茶杯,力气有点大,茶水泼出来些许。   “凌先生,你好像对我们警务人员有偏见。我承认昨天我临时改变计划,有失妥当,但请你理解一下,温小姐是叶枫的女朋友……”   “温小姐是我的女朋友。”   乔正明被他打断,感觉肺都要气炸了,“行,温小姐,凌先生的女朋友,叶枫的前女友,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亲近的关系,也意味着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的关系,作为警察,你觉得我能把她排除在外?”   凌锋看着他,目光笔直,“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我不管,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保护她,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是我的责任。你想从她身上知道的,都可以从我这里知道。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个切入口?选择权在你手上,如果你不履行这个协议,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留你。”   “……”他竟然威胁他!   乔正明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么几次交手,他能感觉,选择与这个男人为敌,似乎只会对他不利。反正昨天温小姐已经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他了,应该也敲不出什么秘密来了。   “行,我答应你。”他顺水推舟。   “谢谢。你现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叶枫是不是没有死?”   “这个问题你昨天问过温小姐了,我的答案和她一样。”   “七年前车祸现场,当时除了你和叶枫,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   “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不过警察在十分钟内就到了。”   “凌先生,你之前说,我现在看到的交通事故视频是剪辑过的,我的理解,你应该是想说,当时还有第三方出现,到了视频里却被剪辑掉了,那不是和你现在说的事实自相矛盾?”   “乔警官,这就是你的推论?”   “凌先生聪明过人,我甘拜下风,请赐教!”乔正明已经放弃和这个男人较劲了。   凌锋看了看手表,起身,“乔警官,我们去一个地方。”   “朗山路?”   “对。”   这正是乔正明的意思,看来,选择与他合作,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朗山路在城郊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因为环着朗山,所以才叫朗山路。附近区域还没有完全开发,显得很荒芜。   路虽然修过,却还是弯弯绕绕,坑坑洼洼,乔正明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凌先生和叶先生是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你怎么会一直冒充叶先生,照顾他的家人呢?”包括他的女朋友,现在都顺利被交接了,还保护得那么严实!   最后一句话,乔正明当然没说出口。   凌锋嘴角抽了抽,没有出声,最后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嗯。”   乔正明感觉到这个凌先生对他还是有芥蒂,他也没有再像审犯人一样,问东问西,却主动把他自己关于这个案件的一些推论告诉了他。   结果,乔正明讲了半天,对方也没什么回应,对任何一条推论,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他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终于到了目的地。   凌锋从车上下来,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空旷的马路,胸口感觉到窒闷。脑海里响起两个声音:   “如果你赢了,我就加入车队。如果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如果我赢了,你就加入车队。如果你赢了,我一定答应你的条件。”   “好。”   “一言为定。”   结果,他们都输了!   熟悉的画面再一次出现:   前面的车子,遥遥领先,过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还有一个转弯,他就没有机会再超过他。右转换车道,他没有减速,反而加速。油门迅速踩到最底,因为他想知道,那个条件是什么。   他没有如愿超越,右边却突然出现了一辆车……   很快便是剧烈的撞击声,血泊中的人,温……言……风……   记忆的碎片,像被砸碎的橱窗玻璃,在他脑海里崩裂开来,四处飞散,撞得他头痛欲裂。   ……   “凌先生,你怎么了?”乔正明看着刚才还清静如水的男人,现在像是湖面被投入巨石,整个人情绪激烈,双手抱着头,额上大汗涔涔,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乔正明赶紧从车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迅速拧开瓶盖,递给他,“先喝点水,闭眼,深呼吸,不要再想任何问题。”   这一刻,他像个指挥官,一贯指挥别人的凌先生,竟然很顺从他的口令,一步一步照做,果然,很快恢复正常。只是仍然满头大汗。   乔正明看着他,关切地问了一句,“凌先生,你好点了没有?”   “嗯,谢谢。”   两个男人,不久前还暗自较劲,现在却自然而然地成了两个盟友。   凌锋喝完水,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扔进车里,走到十字路口中央,把整个过程向乔正明详细讲述。配合着他的手势,指明不同的方向。   乔正明看过无数遍这起交通事故的视频,现在听到这么详尽的叙述,自然很快就理清了。   “所以,视频里,没有出现东西方向的车,也就是从你右手边突然出现的车,因为被剪辑掉了。是这个意思吗?”   “对。”   “那为什么当时你没有看到第三方出现?我也去查证过了,当时,这个路段,确实没有出现其他任何牌照的车辆。这段路当时属于警戒路段,所有进出的车辆,都会严格把控,车与主人会一一对应核查。”   这一点,同样是凌锋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难道有天外来客?   这是不可能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凌锋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乔警官,我有事,我得先走了,今天只能到这里。除了剪辑的视频,我还有个提议。你抽空去美国查证一下,看看叶枫是不是犯过什么命案。”   “整个美国?你开玩笑,你以为我是联合国主席,你不知道美国人最不把联合国放在眼里吗?”   两个人边说边各自上车。   乔正明启动车子以后,忍不住继续追问,“查是可以去查,你就不能多提供一些线索?我也好缩小一下范围。”   “先从纽约开始,美国几个大一点的城市,还有印第安纳州。我能给你的就这些。如果我知道的更多,那要你这个警察做什么?”   又来了!   乔正明气得猛踩油门,车子箭一般地飞速前进,驶向霓虹灯闪烁的市区。 ☆、Chapter 63   窗外,艳阳高照,初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阳关透过白色的窗帘,照入房间内,偌大的房间内,弥漫着阳光的味道,太温暖太舒服了。   冬眠不觉晓,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直到舒缓的歌声响起:   …   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   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   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   …   温言听到催命般的手机铃声,忍不住扯了扯被子,把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能不能让她好好睡个觉,都一个月了!   铃声继续响,一遍接着一遍,似乎不把床上的人拉下来,决不罢休。   什么?又是风的季节?   温言一个激灵,瞬间惊坐起来,看看窗外,这不是白天吗?怎么会是风的季节?看看时间,天啦,九点半!   她像弹簧一样,立刻被恐惧弹出了温暖舒适的大床,奔向茶几,拿起电话,迅速按了接听键。   “温言,你在哪里?刚才那个叫程启的又给我打电话,说有个什么新车发布会,要我去参加,为什么要我参加?我跟他不熟啊。”   “这个,你先别急,我马上过来,你等我十分钟。再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接,记住了啊。”   “好吧。肯定又是凌锋闯的祸,真烦人,臭小子!”   “……”温言想笑,可她没时间笑了。   挂了电话,她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完毕,换了衣服,把凌先生常穿的两套衣服取下来,提在手上,奔下楼。   走到门口,她才想起没化妆,脚步顿了一下,想想也来不及化了,只能到车上再去补,便重新加快了脚步。   过去的一个月,她的惊险刺激的同居生活是这样的:   第一天,她搬进海上星月,凌先生从警察局回来,不过丝毫没有影响晚上的浪漫,很浪漫,很刺激,想起来她整个人都热血沸腾。   第二天,早晨,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很温馨的早餐,然后在衣帽间里吻上加吻,有了一次圆满的和谈。然后一起去上班。晚上,凌先生做了动感超人,变成了叶枫。于是,她只能和叶枫共进晚餐,晚餐也还算愉悦。考虑到叶枫不愿意住“凌锋的家”,所以他们又回到了她的公寓。唱歌跳舞,一把鼻涕一把泪,煽情了一把,之后她煎熬了一个晚上。   第三天,清晨,凌先生醒来,两个人讨论□□的问题,激`情戛然而止,原因是什么,温言已经回想不起来了。总之,那天两个人还是一起去上班,离开公寓的时候,凌先生叮嘱,叶枫出现了,她得回海上星月住,把她的公寓让给他。果然应验了他的话,下班的时候,又是叶枫开着车来接她下班,两人一起吃晚餐,她陪他回公寓,自己再回海上星月。   之后的日子,几乎都在重复这样的生活。   神奇的是,她的凌先生,白天是她的男人,晚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不属于她了。非常有规律。   所以,她搬到了海上星月,结果凌先生变相地去了她的公寓住。   凌先生醒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先回海上星月,还和以前一样,跑步,游泳,做早餐。温言却是一次也没起来过和他一起运动,连起来和他一起吃早餐的精力都没有。   原因有二:   第一,每次凌先生变成了叶枫,精力充沛至极,非得拉着她捱到大半夜才让她回海上星月。有时候开着车,带她到处去兜风,去看叶树城,甚至去很远的城市,等她回到海上星月,天都快亮了。   可凌先生醒来的时候,还是和平常没什么分别,她却困不行,连站着都可以睡着。   她终于打破了持续五年八点钟到办公室上班的记录,每次不得不十点以后才到,即使这么晚上班,她的睡眠时间也就三四个小时。   第二个原因,是跟工作有关。   短短这一个月,她的工作室,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业务,很多还是大公司,年度服务项目,然后她心心念念的那个360度app项目也如愿获得一笔投资,额度大得让她脊背冒冷汗,原本300万,现在上升到1000万!   她怀疑是凌先生因为他们现在的特殊关系,向李复兴打过招呼。可他不承认,说跟他没关系,他对这样的事情没兴趣。   这么总结下来,这一个月的同`居生活算是喜忧参半。   所谓同`居生活,其实还是等同于一个人的生活,感情生活有点不那么顺畅,事业却突然局面大开。   温言回想起这些,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只是眼前,她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了,她不断地看时间,大脑也在迅速运转,今天的新车发布会,应该怎么应付。   从海上星月开往她的公寓,一路上只遇到了两个红灯,她用这两个红灯的时间,各化了两个眼妆,到了公寓底下,把剩下的妆用最短的时间化完了。然后拿起衣服下车,匆匆奔向公寓。   敲门声响了一下,门就开了。   “不是十分钟吗?都过了快二十分钟了,你的时间概念是来自火星的么?”   “大哥,你以为我长翅膀了么?二十分钟已经是最快的了,别废话,赶紧换衣服,跟上次一样,你今天要扮演霸、道、总、裁!”温言把衣服递给他。   “就是不说话,不许笑,装痴呆?你是不是想憋死我!”   “不是不说话,是少说话,用最精简的语言,表达最复杂的意思;也不是不能笑,是笑不露齿,嘴角抽一抽,意思一下就行了。快去换衣服,乖!”   温言几乎是把他推进了洗手间,自己回到沙发上,把包里新车发布会的活动方案拿出来,。快速浏览了一遍。   看完以后,她心里也有了点底,除了最后应付记者的环节,其他应该都很好解决。   类似的情形,已经有过一次。   就在上个星期,已经到第二天白天了,叶枫还不肯睡觉,这样凌锋就醒不过来。刚好那天凌锋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投资商的会议。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把叶枫装扮成凌锋。   问题是,外在的形象,她有把握变换过来。可两个人的性格几乎完全相反,叶枫说两句话就想笑,还动不动就把别人逗笑。当时把温言给急的,几乎隔一分钟给他一个暗示,别笑,别讲笑话。   总之,那天的投资会,会场上笑声不断,气氛异常的活跃,最后的结果的是,le集团获得了超出预期两倍的投资!   温言简直哭笑不得,凌先生醒来后,面对这样的结果,自己都很意外,也很尴尬。   希望这一次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衣服,是人穿的么?为什么要系领带,我担心我会被勒死……”   温言看着一身黑色西服的人向她走来,双手不停地在倒腾脖子上的领带,沉稳庄重的气质,配合他这样的面部表情,极度不和谐。   他自己会打领带!   温言本想帮忙,可他已经把领带绕好,绕的方法正是半温莎结。她看着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是不是觉得哥很帅?”他一只眼睛又开始朝她放电。   “帅不帅,等你参加完这个新车发布会再下结论。不要是蟋蟀的蟀就好。”   “你的眼神已经下过结论了,还有你的脸,又红了啊!”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立刻就闪开了。   这样轻浅的碰触,却带给她强烈的震撼,她整个人像被他点了穴一样,愣怔地看着他。   温言突然意识到,这一个月,他们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晚上的叶枫对她很君子,白天的凌先生更君子,看到她累得倒在床上就睡,更不会对她提出什么要求,虽然她不时能感觉到他眼睛里的潮涌。   他们的生活,以后要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吗?   想到这个问题,温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很冷吗?你怎么还穿裙子,这么冷的天。”他以为她是因为冷。   “我要陪你去参加新车发布会,必须穿得正式一点。”温言随口掐了理由。   她穿了一条偏生活化的礼服裙,正式场合和非正式场合都能应付,这是她经常用来偷懒的方法。不过也不会觉得冷,这个城市,冬天并不像真正的冬天,也从来不会下雪,何况这样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好吧,这次我又要表演什么?”他打扮妥当,向她伸手,有过一次经历,他都有经验了。   温言把发言稿给他,这是她从程启那里提前要来的,为了备用。上次的经历,让她已经有经验,什么事情都时刻做好两手准备。   “走吧,我来开车,你在车上可以继续看。”   “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被逼上架的鸭子?凌锋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老让我帮他免费干活?”   “……”温言拉着他往外走,这个问题,她已经跟他解释了很多遍了,他就是不接受。   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是他,凌锋就是凌锋,他们两个没有可能共用一个身体。温言不知道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到了公寓楼下,温言刚要上驾驶座,被他一把拉住,“我在还要你开车,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她回答,他直接推着她上了副驾座,把车门一关,自己重新回到驾座上。   车子很快启动,快速驶向市会展中心,她已经设好了导航,不过他好像并不需要。   温言看着他轻车驾熟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在想,每次她开车的时候,凌先生是不是很介意?对于他那种傲娇的男人,要他承认某一项不足,大概不是件容易的事。   “停,停,快停车!”温言突然回过神来,立刻叫停。   “做什么?”他一个急转弯,很快刹车,不解地看着她。   温言迅速下车,急匆匆地跑到驾驶座,“我们赶紧换位置。”她一边说,一边把他推向副驾座。   他一脸困惑,被她推得没办法,只能爬到副驾座上,高大的身躯爬得很吃力。   凌锋不会快车!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这么过去,不是不打自招么?   “我知道你车技很好,是一流的赛车手,不过,今天你必须装作你不会开车,一定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温言坐下来后,义正辞严。   他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最后嘀咕了一句,“见过不懂装懂的傻子,没见过明明懂却要装不懂的笨蛋。”   “聪明人,拜托你今天做一回笨蛋吧,记住了?”   “记不住,”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才怪。”又是一贯调侃一笑。   温言真想掐死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她才重新启动车子,开向目的地。 ☆、Chapter 64   le集团新车发布会现场。   程启焦急的在门口来回徘徊,不停地看手表。   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为什么平常时间观念比闹钟还准的领导,今天会不准?说好提前半个小时到,现在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人还没到!   上个星期的投资发布会也是这样,几乎是踩着最后一分钟入场,这次不会又是这样?!   “程特助,你们凌总什么时候到?我今天特意陪两个朋友来现场,他不会又要搞什么怪?”   程启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昨天忘了提醒他了,凌总最近比较忙,他马上就到了,您先去嘉宾席上坐着。”   “程启,我们来了,还没开始吧?”温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是程启……”   温言暗暗捏了一下旁边的人,提醒他过警戒线了!一边尴尬地冲程启和李复兴笑了笑,直接走向会场里面。   身后的两个人,都有些愕然。   “程特助,我怎么觉得最近你们凌总有些不正常?是不是生病了,或者什么原因?还有,为什么这个温小姐也来参加你们的发布会?”李复兴拉住程启问道。   “没有啊,很正常,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休息不足,所以有些疲惫吧。温老师是我们的产品色彩顾问,整个会场的陈列都是她指导完成的,我们担心现场有需要,所以也就邀请她来参加了。”   一派胡言!   程启嘴上说的,和心里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可他也没办法,他只知道,暂时还不能让这个李先生知道温老师和凌总交往的事情,谁都知道这个李先生是le集团的投资人之一,也一直把他的女儿往凌总怀里塞。   李复兴满腹狐疑,但也没再追问什么。   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两个人也一前一后进入会场。   会场中心,停放着le公司最新出产的几款新车。   光可鉴人的车身,流畅的线条,非常瞩目。再配合那些个身姿窈窕的车模,一个比一个身材火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舞台中央,主持人已经上台,宣布le集团her系列新车发布会开始。   领导讲话,临时换成了程启。   虽然有现成的稿子,但是篇幅太长,温言担心会出差错,所以临时跟程启商量,让他代劳。作为特别助理,让他代劳也无可厚非,上次投资发布会的方案就是程启主讲的。所以,这一关混过去了。   第二关,剪彩。这一关不用动嘴皮,动动手,剪一下就。   这个过程,来的路上,温言已经跟他解释过。她最担心的是他的表情,还有他的热情,他看到什么人都不由自主地会主动跟人家打招呼,脸上挂着迷死人的笑容。可这种事情凌先生是绝对不会做的。   还好,剪彩顺利结束。   温言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使劲绷着脸,走到她面前,终于忍不住,“扑哧”就笑出声来,“温言,我脸上的肌肉憋得好酸,让我活动一下脸部肌肉,你挡一挡。”   “有那么难受吗?小心笑出鱼尾纹来!”温言恐吓他。   “鱼尾纹好,代表成熟。你不是老说我不成熟?这么说,我得多笑笑,多笑出几条鱼尾纹来。凌锋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走了,这里人太多了,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又来了,温言听到他说这句话就脊背发麻。   看到程启急匆匆地走过来,她匆匆推了他一下,“程启来了,你赶紧把肌肉拉回原位,别笑了。”   “放心,肌肉已经顺利归位。”他果然已经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们两个这番密谋的话,别人自然听不到,更听不懂。   “凌总,记者问答马上要开始,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还需要休息吗?”程启恭敬地问他。   “哪有那么娇气,我早……”他又被温言推了一下,立刻改口,“不用。”   “那行,我们过去开始吧。”   “嗯。”   温言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偷笑。原来霸道总裁也不是那么好装的,很辛苦啊!   大部分问题,都是关于产品的性能,设计理念,服务方式,优惠策略等干货,如果记者没有直接提问凌总,都由程启回答了。所以,台上装霸道总裁的人看起来有些无聊。   “好,下面,我们剩下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大家抓紧时间。”听到主持人的话,温言暗暗松了口气,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上个月爆出一则关于车祸的报道,报道中说,凌总是七年前一宗车祸案的肇事逃逸者,因车祸丧生的人名叫叶枫,曾经是万年集团的一名职员。警察对此案态度不明,事情最后不了了之。想请教一下凌总,这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该有的处事态度吗?”   这个问题,就像一枚炸弹,把整个会场炸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温言拿着文稿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她感觉手中的纸片在颤抖。   所有的人都看着台上的“凌总”,等着他如何回答记者这么火辣的问题。   温言能感觉到他眼睛闭上,脸色越来越暗沉。   记者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场上也起了一阵骚动。   台上的人沉默了许久,终于睁开眼,拿起话筒,“我不是逃逸者,叶枫也没有因车祸丧生。其他的细节,你还是去问警察更合适。至于企业家该有什么样的处事态度,你最好回去请教你的思想政治课老师。”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辩不明真假,像是打太极,却又暴露了另一个真相。   幸亏主持人机智,把话题及时引向别处,总算度过了这个难关。   “凌总,既然是新车发布会,是不是应该亲自向我们展示一下新车?听说凌总以前还是赛车手,这么高级的技能,怎么能一直藏着掖着?”会场里响起一个很突兀的声音。   门口出现一个人影,双手抱胸,慢慢踱步走向会场舞台,边走边说,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个厉瑞程,还真是阴魂不散,为什么一直抓着这一点不放?   温言真后悔,当时怎么那么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厉家,或者她直接把凌锋坐地铁的视频删了,也就不会留下这种后患了。   台下有很多人开始起哄,想要看le集团的总裁现场表演车技,演示新车的性`能。   程启匆忙站起来圆场,“不好意思,我们凌总受过伤,不能开车,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是吗?是因为出了车祸受了伤,所以不敢再开车?刚才不是说没有车祸这回事?”厉瑞程步步紧逼。   温言终于知道,厉瑞程想做什么了。想必刚才最后提问的记者,也是他安排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逼迫台上的人做出选择。如果他不能表演车技,就证明车祸的传言属实;如果表演了车技,那些知道凌锋不会开车的人,自然也会看出破绽。   难道厉瑞程知道这个“凌锋”有异常?   温言转身看向厉瑞程,从他言笑晏晏的表情里,实在看不透他到底知道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台上的“凌总”身上。   这个两难的局面,他会怎么应对?他会不会直接就去表演车技了,这对他来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现在的他,车技确实一流啊!   台上的人直接站了起来,手上拿着话筒,“不就是想看表演么?好,我表演。”他说完,立刻走向舞台旁边的音响声控台。   他要做什么,难道他要表演唱歌,风的季节?   温言急死了,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冲上舞台把他拉下来,最终还是忍住了,只能在心里祈祷,这该死的发布会,快点结束吧,这真是在折磨她啊!   “飚车技的凌总没什么稀奇,你们一定没看过唱歌的凌总。既然今天的发布会主题是waitingforyou,我给你们唱一首应景的歌。”   会场里响起很熟悉的音乐声。   ……   rday,远隔重洋,日复一日   .我一步步走向疯狂。   ,电话里传来你的声音,   sn'pthepain.但这无法让伤痛停止。   never,倘若此生再难相见。   howcanwesayforever又怎能说和你长相厮守?   veryoudo,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做什么。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   所有的人都很意外,这是没有预先设计的环节,却也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临时发挥,不仅应景,更主要的,是歌声太有感染力了。   温言认真地听着台上的人一字一句地唱着歌,看着这么深情演唱的男人,她开始恍惚,他到底是谁?   是那个浑身带刺的凌先生,第一次见面,就把她驳得体无完肤,最终却和她亲密结合的男人吗?   她怎么能忘记,他们曾经在游泳池里的疯狂经历?后来虽然也只有寥寥数日的肌肤相亲,可这个男人却已然成为这个世界上和她连接最紧密的人。   这个男人现在在哪?他不会唱歌,不会笑,不会讲笑话,不会开车,所以肯定不是台上的这个男人。   会场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跟着台上的人一起唱了起来。场上的气氛很快变得热烈。   温言置身在这么热闹的氛围中,内心却觉得孤独无依。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思念的疼痛,并且越来越加剧,她迫切地渴望见到他,她的凌先生,她最亲密的爱人……   可他在哪?   这个可怕的问题,像魔咒一样困扰着她,她感觉再呆下去,她整个人要崩溃了。   温言下意识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会场的侧门,离开了这个热闹的地方。   她一直往前走,走到一条幽暗的走廊,看不到一个人影,她才停下来,背靠在墙壁上,身子沿着白色的冰冷瓷墙,缓缓下滑。   她蹲下来,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中,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疼痛没那么剧烈了。   “凌先生,你到底在哪?”空旷的走廊里,响起近乎哽咽的声音,却没有人回答。   许久,走廊里才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找凌先生有事?”   温言猛然抬头,最先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   她愣了片刻,视线继续往上。   黑色的棉质西裤,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香槟色的领带,最后是那张熟悉的脸,清隽立体的五官,像是立裁课上,精心裁剪出来的,轮廓分明,脸上的表情是坚毅笃定的。   温言缓缓站起来,胸口刚刚平息下去的疼痛,又重新加剧。   她不自觉地想后退,却突然被他拉住,紧扣住手腕。   他往前一使力,她整个人瞬间跌入他宽厚的怀抱。   高大的身躯,背光而立,形成逆光的暗影,覆盖住她,熟悉的气息,让清冷的空气很快变得温暖起来。   温言就这么被这种熟悉而温暖的气息蛊惑了。   当他俯身吻住她,她没有推开,瘦削的双臂几乎是在同时,攀住了他的脖颈。 ☆、Chapter 65   走廊里,很安静,也很幽暗。光与影互相交织。   清风徐来,扬起她的裙角,和她又长又软的发丝,青丝随风飘动,拂过他们紧密贴合的脸,挡住了这个逆光的吻。   他随手拨开挡在他们之间的长发,双手下意识地捧着她的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头发,想要将头发按住,不要干扰他们的亲吻。   温言感觉到他唇`舌卷绕的力度,带给她清晰强烈的触感,她情不自禁地追随着他绕过的轨迹,在这片独属于他们的领地,辗转前行,划出精短流畅的弧线。   她胸口的疼痛,因为这种唇齿间的碰触,慢慢缓解。可她内心很快感觉到另一种窒闷,一种虚空和滞胀,在她胸腔内膨胀,迅速蔓延,在她心底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的黑洞。   温言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很熟悉,即使在片刻之前,她想到凌先生,却不知道他在哪,这种感觉就已经悄然潜入她的心底。   过去的这一个月,她一个人躺在他们睡过的床`上,半夜里醒来,他不在身边,同样是这种感觉。   她怎么感觉,她像是中了什么剧毒,毒瘾不时发作,而凌先生成了唯一的解药。   这是不是太可怕了?   温言有些走神,也感觉到脖子很酸,因为一直仰着,才能和他契合得天衣无缝,双手也随之松开,很快滑落,停留在他的腰间。   他应该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似乎并不想放开她,只是放开捧着她的头的双手,推着她,靠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温言第一反应就是,眼睛闭得更紧,迎接很快要到来的头昏目眩。按照凌先生的风格,她的头一定又要被撞得七零八碎了。   结果没有。   在她的背挨着墙壁的瞬间,她感觉到脑袋后面很软,也有温度,原来是他的手护着了她的头。很快,她也不用仰着头了。   温言有些好奇地微微睁开眼睛,他的双臂撑在她肩膀两侧的墙壁上,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俯身的高度,刚好与她的舒适高度持平。   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细心!   她的凌先生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阵狂喜,抱着他的双手又加紧,并且越来越紧,像是重拾丢失的宝物,生怕会再次丢失,唇齿间的回应也更激烈了。   这么折腾下来,她是舒服了,可他会很累啊。   温言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她很舍不得,最终还是在他短暂松开她的时候,主动撤离,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   “你不累么?”   “……”她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手臂有些酸,起身站直,松开撑着墙壁的双手,也放在了她的腰上。   这样的简单的一个站姿,也很暧昧。   走廊突然出现一个清洁工阿姨,温言慌得立刻挣脱他,往他旁边移了移,只是仍然背靠着墙。   他笑了笑,转身,也背靠着墙,和她一样的站姿,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清洁工阿姨走了,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大概是这种事见多不怪了。   温言看着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转头看着旁边的男人,男人也正看着她,两个人脸上都浮现浅浅的笑容。   这种甜蜜的感觉,让她格外珍惜,这种幸福和浪漫,原本应该只属于肆无忌惮的青春岁月。此刻,她感觉像是偷来了一段幸福时光。   “凌先生,你‘壁咚‘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了啊。”她笑着戏谑他。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你可以换句更中听的评价。”   “既可以霸道,又不失温柔,应该算得上壁咚界的佼佼者了。”   “只是算得上?直接说是有那么难?”他微眯着眼睛,像是在审视她,“你也有进步,不再是木头。”   “……”温言气得咬牙,心里却乐开了花。   两个人很有默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一段偷来的时光,没有去想别的事情,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琐事。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要他们走出这个走廊,就会有无数个严峻的问题等着他们去解决。   一直到有人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才不得不起身,离开这个世外桃源。   结果,刚走到会场中心的门口,一堆人向他们围过来,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几乎亮瞎了他们的眼。   “凌先生,听说叶枫没有死,那他现在人在哪?”   “凌先生,听说您因为车祸不能再开车,有人拍到你坐地铁的视频,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凌先生,这位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吗?那李先生的千金,李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   温言被这些潮水一样问题淹没,突然意识到,他们一直牵着手!   她像触电一样,想要把手抽回,却抽不出来。   凌先生一直紧扣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护着她往前走,有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副驾座上,程启摇下车窗,示意他们上车。   上车之前,凌先生突然转身,看着身后的一群人,“我只回答一个问题,我女朋友是温小姐,不是什么李小姐,你们都看到了还用问?”   人群里顿时又开始轰动,在被问题轰炸之前,凌先生已经把温言推进了车里,自己也很快上车。   车子启动,很快把身后的人群甩开。   温言整个人都还在恍惚中,这样的事情,她只在电视中看到过,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她扯上关系,她就是一介平民啊?!   狭小的车厢内,气氛有些凝重。   “凌总,李先生今天好像有点情绪,中午的饭局临时取消了。我们是不是要跟他解释一下?”程启小心翼翼地试探。   “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这还用问?   仔细想想,解释个屁啊,领导自己都在媒体面前亲口承认了。可是,要不要这么黑是黑,白是白,就不能留一点灰色地带么?   当然,程启只敢在心里腹诽。   温言自然听懂了他们的谈话,从女人的角度,她的虚荣心得到了超出预期的满足,感动是一定的;从理性的角度,她不得不考虑到他的事业,于是开始犯难,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得贤淑大度一点,成全忍让?问题是,她好像没那么伟大。   “凌先生……”   “闭嘴!”   温言刚开口,凌先生立刻回头,朝她河东狮吼了一声,把她的话生生给吼了回去。他这么严厉的样子,她还是挺忌惮的。   这一吼,把后面所有的话题都封住了,没人敢再吱声。   “凌总,我们接下来去哪?”   “回公司。”   “你敢!”   温言脱口而出,这种说话的方式,明显是被凌先生□□出来的,把她自己都给吓到了,更别说其他两个人。   凌先生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的解释。   “我的意思,你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了,先回去小睡一会儿,再去公司也不迟啊。您放心,有什么事情,程特助肯定能暂时应付得来的。是不是,程特助?”   温言看向程启,眼睛眨了两眨,言下之意,快说是!   “是是是,那是肯定的,凌总,您先回去休息吧。”程启果然懂她。   凌先生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却意外的问了一句,“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刚才想说,凌先生很帅,还会唱英文歌。”   “噗……”程启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埋头,躲避车后座这场温柔的革命。   凌先生嘴角也上扬得厉害,“法国留学回来的人,不会唱英文歌?”   “……”简单说“谢谢”两个字,有那么难吗?   温言很想把他刚才的河东狮吼给吼回去,看着他脸色憔悴,眼睛有些红,明显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又很心疼。她自作主张,叫司机调转方向,朝海上星月开去。   到了海上星月,凌先生还在向程启交代事情。   温言等了半天,看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打断了他们,“程特助,有事电话联系,你慢走。”边说边拽着凌先生的手臂下了车,急匆匆地拿出门卡,走向别墅。   刚进门,她鞋还没换下来,整个人突然被腾空。   凌先生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向旋转楼梯,眼睛盯着她不放,“温小姐,你确定,凌先生很帅?”   温言忍不住笑起来,原来男人也很虚荣啊!   她全力迎接他火辣的眼神,“我在担心,以后我们这个家,负责赚钱养家的是你,负责貌美如花的也是你,我做什么?”   “你做什么?你负责花钱,负责欣赏如花美眷,还负责……”他脚步突然止住,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再说话。   温言又被他的冷幽默给戳中笑点了,只是看到越来越近的床,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可不可以先洗澡?”   会场里那么多人,他们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又奔波了大半天,浑身都是汗臭味,那么亲密的事情,她觉得因该干干静静地做才好。   凌先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开始教训她,“温小姐,看来你还不懂什么叫情到浓处难自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这个月,你是不是应该自我检讨一下?”   “我的意思,我们……可以一起洗。”温言说完,习惯性的咬住下唇。   凌先生抱着她走到卧室中间,脚步又顿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她的口,“你确定?”   “凌先生,你不是不说废话的么?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   “……”凌先生果然不再啰嗦了,抱着她立刻调转了方向,直接走向浴室。   两个人一起洗澡意味着什么,希望她不至于那么无知,还需要他来教。他的耐心很有限,尤其是这种场合。   他的心声,她怎么能不懂?! ☆、Chapter 66   空旷清冷的浴室,因为多了两个人,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一进浴室,温言感觉到凌先生脚步一滞,整个人往后晃了晃,但很快借着身后的门稳住了,温言看着他突然双眼紧闭,像是在调整呼吸。   “凌先生,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为什么?我抱得不舒服?”   “不是,是你累了。”   “我不累!”他说完,继续抱着她往里走。   “……”温言看着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神情却丝毫不显困顿,忍不住心里感叹,这个男人,搁在古代,一定是宁愿断腕,上断头台,也不愿服软的硬汉。   他最终还是把她抱到了花洒底下,才把她放下来。   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帮她脱衣服。   温言看着他,突然想起在会场里,他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她的那种心情,忍不住按住他的手,“凌先生,为什么你突然消失那么久,知不知我今天很想你?”   他收回撑着墙壁的手,拨开她的手,一边解扣子一边笑了笑,“我现在不是站在你面前?”   “你故意装傻!全珲说了,除非你自己主动让出时间,如果主人格的意志足够强大,是不可能一直被次人格压住,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他的手顿住了,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他陪着你,你不是很开心?”   “谁说我开心了?凌先生,你这么死拽着我的过去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世界上形形□□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变出一个叶枫来?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   “温小姐,我看你不是真的想洗澡,是不想跟我做什么,既然这样,谁先洗?”他倏地抽回了双手,把她刚刚打开的话题强行封住。   这一个月,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就这样翻脸不认人。   温言气得胃疼,看着他这么疲惫的神情,强行忍住心里的怒气,压低声音,“你先洗,洗完了先睡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嗯。”他简单应了一个字,转身背对着她,随手打开浴缸的水龙头。   温言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凌先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想的人就是你。你把你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藏起来,却变相地把我的过去一遍又一遍地挖出来,你让我怎么做?”   “……”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有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出来的声音。   面对这样一个固执的男人,温言很无奈,有时候她恨不得拿把斧子,一把劈开他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铁还是什么,怎么能这么冷硬?   温言走出浴室,下楼,走入厨房,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做的。   这个月,凌先生基本上都住在她桃源路的公寓,这里都是让钟点工阿姨在打理。今天阿姨请假,她只能自己动手了。   冰箱里的食材很多,她煮了白米饭,炒了两个菜,做了个紫菜蛋汤。   虽然比不上凌先生堪称艺术的厨技,她简单的家常菜还是能做,勉强也能入口。并且,她做一顿饭一般半个小时就够了。   等她把饭菜摆上桌,看了看墙上的钟,四点半,她下来的时候四点,真是比闹钟还准!   温言刚要去楼上叫凌先生下来吃饭,手机铃声响起,是文小美。不用问,也知道是新的项目泡汤了。   “小美,佳楠灯饰那边怎么说,他们愿意推迟项目执行时间吗?”   “温老师,我费了很大的口舌,他们都不愿意。还说我们不守信用,说好今天上午十点现场培训,结果让他们白等。他们还说,要不是看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看在什么?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在工作上,温言是个急性子,受不了欲言又止这种事情。   “他们说,如果不是看在le公司是他们的大客户,他们不会选择跟我们这种小顾问公司合作。”   温言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一惊,难道这个月突然多了那么多业务,都是凌先生暗中指使的?   “温老师,你现在人哪?五点钟要去复兴国际演示360度项目的最终提案,晚上还约了客人一起吃饭,还有好几个合同要等你签字……”   “嘣!”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温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冲上二楼,房间里没人,她继续冲进浴室,看到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惊呆。   地面上已经全是水,几乎能撑起一条大船,浴缸里同样是满满的水,并且还在不断溢出来。躺在里面的人,竟然睡着了!   “温老师,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在听吗?”   “全部都推了吧。”温言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旁边柜子上一放。   她拿了一条浴巾,奔向浴缸,关了水龙头,刚把里面的人扶起来,他就醒了。   “怎么是你?我洗完了,你现在要洗?那我起来。”他强撑着瓷墙,想自己爬起来。   温言去扶他,又被他推开,“不用,我能走。”只是接过她手里的浴巾,随意地围裹在腰身上。   温言心里一慌,几乎是下意识地撇开头,不去看他的身体。   她这个动作,自然落在了他眼里,他苦笑了一下,“温小姐对我的身体这么陌生?你放心,今天我们可能什么也做不了……”   他边说边跨出浴缸,等他双脚踏出浴缸,想要继续往前走,脚步一软,整个人没站稳,差点跌倒,幸亏被温言扶住。   他抬头看向她,脸又涨得通红。   温言对他刚才的冷言冷语很气愤,她无意识的一个动作竟然被他这么解读!   她扶着他,抬头看着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凌先生,你是打算一直杵在这里,欣赏水漫金山的美景,还是打算继续回到浴缸里躺着做睡美人?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我可以扶你去床`上睡,那你应该更舒服。”   她其实想说的是,你服个软会死吗?   他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温小姐,你的建议都很有创意,我选第三个,做一个识时务者。”说完,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温言不再看他,扶着他,一步步挪向卧室。   他身形高大,仅仅只是这么扶着,都让她感觉吃力。她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很虚弱,并且,身体发烫,像是发烧的迹象。   温言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上,安顿他躺下,而他几乎是挨着床,就睡着了。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了摸她自己的额头,果然烫得跟烙铁一样。   他怎么会突然生病了呢?   温言急的不行,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都没有找到药。想起他车上有一个百宝箱,她匆忙跑到楼下,去了车库,把他的药箱拿上来,结果,没有找到感冒药。   猛然想起前两天她感冒买的药,又匆匆跑上楼。   等她再次回到楼上,床上的人紧紧地蜷缩着,像个婴孩的睡姿,嘴里开始说胡话,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他一直重复着几个字,“温……言……风……”。   温言把她包里的药拿出来,倒了杯温开水,回到床边,“凌先生,吃点药好不好?”她边说边扶着他起来,他却极力抗拒,一直推开她,躲着她手中的药。   温言想起来了,他和厉锦程一样,对医院抗拒,也抗拒和医院相关的一切,譬如药。   这个感冒药还是她前两天感冒了,自己去买的。   看着他惊恐不安的样子,温言心里也开始恐慌,送他去医院估计也不可能,最后想起了全珲。   慌乱中,她找了半天,才在浴室门口的柜子上找到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去浴室拿了两条毛巾,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打了一盆冷水,泡湿,拧成半干,再回到房间。   “全博士,不好意思,又要打扰你。”   “这是什么话?他们两个今天还在换来换去,不休息?现在是谁?”   “凌锋,他好像生病了,发高烧,说胡话,又不肯吃药。”温言想起这些,心里又气又难受。   “你别急,他应该是体力不支,我马上过来,你先帮他物理退烧。”   “嗯,谢谢你。”   “不用,一会儿见。”   温言挂了电话,把湿毛巾贴在他额头上。   “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傻……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这么傻……”躺在床上的人,像是做了什么噩梦,满脸的惊慌和恐惧,声音里充满了歉疚。   他在流眼泪!   温言爬到床上,忍不住抱着他,“凌先生,没有人怪你,别想了好不好,快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许是感觉到她身体的温暖,他条件反射一样,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整个人埋在她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   温言低头看着他,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冷硬,显得很真实,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先生。   她看着他,忍不住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手机响起,她猜想应该是全珲到了,轻轻放开他,帮他拉了拉被子,迅速下楼,去给全珲开门。   温言打开门,看到全珲和另一个生面孔。   “这是我在医院的一个朋友,杨医生。”全珲向她介绍。   温言跟杨医生打了声招呼,把他们迎进来。   “全博士,凌锋肯定不愿意看医生,这样合适吗?”上楼之前,温言拉住全珲,悄悄地提醒了一句。   “他不愿意看医生,不代表他不需要看医生。等他醒了,医生也走了,你管他愿不愿意。”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对付凌先生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就应该用这种非民主化的手段。   到了房间,杨医生开始给病人量体温和血压。   “发这么高的烧,为什么不去医院,都四十度了。”杨医生拿着体温计,一脸的惊讶,收好体温计,开始给病人调剂药水,打点滴。   温言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凌先生一生病,她一片忙乱,竟然忘了给他量体温,听到杨医生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回话。   “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全珲把她从沉默中唤醒。   温言简单讲了今天新车发布会的经过,当然,把走廊里那段偷来的幸福时光略去了。   “全博士,你说,是不是最后那个记者的提问,把他刺激了,所以不用睡觉,他就直接醒了?”   过去的一个月,每天晚上,叶枫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自然就变回了凌锋。一到天黑,凌锋自然就变成了叶枫。一个白天活动,一个晚上活动,已经形成一种规律。   “有可能,不过得问他自己。这不是个好现象,一旦规律打乱了,就更把握不住他们出现的时间了。这一个月,虽然他的两个人格在交替醒来,另一个人格是在沉睡。但事实上,他的身体没有睡觉,严重睡眠不足,身体的机能一直处于高度活跃状态。这样时间长了,肯定撑不住。就算他是铁打的人,折腾这么久,也会崩溃。”   全珲站在床尾,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很严重,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同样很担忧。   温言坐在床沿,扭着身子看向他,“为什么他是叶枫的时候,都不愿意睡觉?不是说也跟正常人一样吗?”   “这说明,凌锋觉得做叶枫的时候更快乐,他躲在一个虚拟的人格里面,逃避他真正的自己,他真正的自己,一定有什么让他非常痛苦的经历。”   温言想起凌先生在浴室里说的那句话,“他陪着你,你不是很开心?”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直扮演叶枫,是觉得她喜欢和叶枫呆在一起?她快乐,所以他就觉得快乐?   这好像是凌先生一贯的圣人思维方式。   她又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梦话,“我不是故意的……”,他说的应该是叶枫车祸的事情吧。   虽然他嘴上不说,他心里应该一直背负着罪恶和歉疚,偏偏他又是这么强硬性格的人,不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怎么写,情绪得不到发泄,最终只能被情绪压垮。   温言和全珲聊了许久。   杨医生安顿好一切,开了一些备用的药,叮嘱她,“如果晚上烧不退,必须要吃药。到第二天还不退烧,就只能去医院了。”   温言听到杨医生的话,心里越发沉重,她把全珲和杨医生送走,天已经黑下来。 ☆、Chapter 67   温言送走客人,立刻回到二楼。   她坐在床沿,继续给凌先生换湿毛巾,进行物理退烧。隔一段时间给他量一次体温,一直到第二瓶药水滴完了,他的烧还是没有退。   她开始着急,看着柜子上这么多药,开始头疼,应该怎么把这些药灌进牛一样固执的凌先生嘴里?   温言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开始犯难。   沉睡中的凌先生,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俊美王子。紧闭的双唇,唇线有着最完美的弧度。   她双手撑着头,手肘支在床上`,看得出神。   凌先生,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安静的美男子啊!如果不是生病,他会这么安静么?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仅仅只是想到,她就开始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   反正没人,不管她做什么,应该都没人知道。   想及此,她立刻起身,跑去厨房,拿了一个瓷勺,和一双木筷,再用碗装了一些白糖,匆匆返回二楼。   回到房间,她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又去倒了一杯温开水,坐回床边。   温言把杨医生开的药丸拿出一片,用力掰成四小片,放进瓷勺里,用木筷粗的一头压碎成粉末状。再倒了点温开水,放了一点点白糖,搅拌均匀,把固体的药搅成了流体状。   她把瓷勺放回碗里,起身换了个坐的方向,把沉睡中的凌先生扶起来,靠在她身上。   他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压得她往后整个人倒在床头靠背上。以前还不觉得,这会才发现,这男人身体还挺结实的!   温言索性背靠在了床头,把装着药的瓷勺拿起来,送到他嘴边。   果然,非但撬不开他的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一偏,大概是闻到了药味。   凌先生,你是狗鼻子么!   温言忍不住腹诽。   她一手按住他的脸,把他的头掰正,想要强行把药灌进去他嘴里,结果,药差点倒出来了,也没倒进一滴进入他嘴里!   温言气得真想咬死他,这男人,怎么就那么固执!   她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一招。   非`礼!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只是很快笑不出来了。   她把瓷勺中的药含在嘴里,妈呀,太苦了,简直从头苦到脚趾头去了!   她强忍着要吐的冲动,双手紧按着他的头,不让他跑,迅速找到他的唇。   起初,他还是紧闭着唇,因为药味实在太重。大概是感觉到女人柔软的唇瓣和熟悉的气息,他下意识的卸下了防备。   温言心里一喜,轻轻地撬开他仍然还有一丝力度的牙关,把她口中的药渡到他嘴里。   她担心药会流出来,索性颤抖着探入他口中,一直把药往最里边送,并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稍作停留。   男人下意识地开始吞咽。   一直等到他把一口药全部吞咽下去,温言才从他口中撤离,立刻用温开水漱口,随手抓了一把糖扔进嘴里。   甜,太甜了,终于不苦了!   她一边嚼着糖,一边转头看向躺在她身上的男人,仍然睡得很沉,薄唇却下意识地蠕`动了几下。   他该不会也在做春`梦吧?   温言忍不住兀自笑了起来,回头看看桌上还有几片药,脊背发麻。   她用同样的方法,把药一片片地灌进他嘴里,逼着他吃下去,越到最后,越顺利了,并且,她发现,有了一次这样的经历之后,他像是很期待她了。到最后,她的唇刚触到他,他便主动张开紧闭的唇齿,像是迫不急待地迎接她。   他不会是故意装睡吧?   想到这,温言使劲推了推,“凌先生,你醒醒。”   没反应。   推了两次,仍然没反应。   温言才把最后一片药碾碎,重复之前的动作,把药送到他口中。   最后一刻,等他把所有的药吞下去,她突然有些不舍。   她猛然想起白天在会展中心的那个逆光之吻,所有的味道和触感似乎都还在。她心里瞬间滞涨得难受,拿着瓷勺的手迅速摸索着找到床头柜上的碗,把瓷勺放进碗里,收回手,覆在他仍然滚烫的脸上。   让人惊奇的是,他竟然有动作!   大概是感觉到没有什么可吞咽的了,口中却还停留着柔软的身外之物,下意识地去碰触,起初只是轻轻地,很快,他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男人侵略的本性很快暴露,已经不满足于原地就擒。   他开始闯入她的领地,攻城掠地!   怎么会这样?   温言突然脑袋一片空白。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回应他,回应得与以往每一次和他接吻的时候一样热烈急切。   她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啊!他在沉睡状态,她是醒着的,这样对他来说应该不公平吧?   问题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她太迷恋了。   面子问题,此刻完全做了荷尔蒙的俘虏。   虽然很苦,因为她每次都是急匆匆地漱口吃糖,这次什么也没做,他口中更全部是药味。浓浓的药味就这么被卷绕着弥漫在两个人的唇齿间,每一寸空间都没逃脱。   想到他还在生病,温言不敢太放肆,最终很不舍地强行与他剥离开来。   沉睡中的凌先生,似是一样的不舍,就像抗拒吃药一样,突然拽着她不放。   温言真是哭笑不得,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作弄她。   这个吻,大概是史上最苦的一个吻,当然也是最奇葩的一个吻!   温言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睡着了也可以接吻。她被自己这样一个离奇的发现逗笑了。一边把凌先生放下来,盖好被子,安顿他躺下。   忙了这么久,她突然感觉到饿了,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想起她做了饭还没吃,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回到餐桌前,饭菜都已经凉透。   温言随便热了一下,简单吃了几口。   饭还没吃完,手机铃声又响起,温言看到来电显示,整个都兴奋了,立刻接通电话。   “乔警官,原来你吃硬不吃软啊?!”她戏谑着电话那头的人。   “温小姐,你就饶了我吧。被你们家凌先生发现我跟你联系,他会吃了我的,我怕他了行不行!”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这个月,你看看你有多少个未接来电是我的?每次都骗我,你打算骗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没骗你,我现在就是在美国,不信你可以用定位系统查看一下,看看我现在在哪。”   温言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招,这么说,他是真的去美国了?   她一直奇怪,为什么这个乔警官上个月找了她一次,就再也没出现。难道叶枫车祸的案件他不查了?虽然之前担心会对凌先生不利,但她还是希望他能把车祸的真相尽早查出来。   结果,她每次打电话给乔正明,都是一问三不知,后来干脆就说他在美国,国际长途很贵,让她不要再打给他,有事等他回国再说。然后,他就一直没回国。   昨天,她给他留了条短信,如果他再不接她电话,她就跑到警察局去投诉他。   她回想起乔正明刚才电话里说的第一句话,心里一惊,“乔警官,你说凌先生会吃了你,他为什么要吃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很快传来回音,“温小姐,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你男朋友禁止我骚`扰你,否则,他就不配合我查案。虽然你也是案件相关的人,但他是直接当事人,我肯定找他不找你。所以,请你理解下我的难处。不要再逼我了行不行?有什么结果,你最终也会知道。”   凌先生就这么怕她知道真相?为什么?   温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得要瞒着她?她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温小姐,你也别多想了,凌先生是为你着想。被警察找上门,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是想让你的生活不受打扰。好了,没什么事我先挂电话了。别到警察局去投诉我啊,我要被你吓死了。”   “嗯,不好意思,乔警官,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先忙,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收了线,温言整个人坐立不安。   她饭也没吃几口,就匆匆把碗筷收拾了,回到楼上。   不知道是刚才两个人一番动作导致,还是药起了作用,凌先生已经开始出汗。对于发高烧的人来说,这是好事,最怕的就是不出汗。   虽然他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额头仍然烫得厉害。   温言给他量了体温,竟然还有三十九度多!她只能继续给他物理降温。   感觉到自己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她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浴室里的水已经差不多流干,地板却很脏,她随便收拾了,想着还有个病人,只好留着第二天钟点工阿姨来打扫。   从浴室出来,温言又接到全珲的电话,问起凌锋的状况。   温言立刻又给他量了体温,盯着体温计,她整个人都慌了,“全博士,怎么半,都快十点了,他竟然又回到四十度了。刚才我给他喂了药,他的体温还降了一点。怎么现在又升上去了?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她还从来没照顾过什么病人,她自己好像也很少生病,一点经验都没有。   “别慌,这是正常现象。他现在应该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他自己又抗拒医药,所以,吃了药也不一定立刻见效。去了医院也不一定见效。他现在的问题,主要还是心理层面问题。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问题,很难靠药物来治愈,也只能靠他自己来调整。你没事跟他说说话,他虽然不能回答,但大脑潜意识里会有反应。”   温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遇上这么顽固的病人,还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温言,你有没有看到厉小姐?她去看过凌先生了吗?”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又追问了一句。   温言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才是他打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   自从全珲来了以后,历锦程就很少找她了。   温言如实回答,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全珲又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也没心思去给厉锦程打电话,现在,一个凌先生已经够她烦的了。   她这哪里是皇后,明明就是嬷嬷的命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安静的美男子,你还是别那么安静了,快点醒来吧,偶尔凶一点也没关系……   温言苦笑,继续伺候她的凌先生。 ☆、Chapter 68   入夜,一室清辉。   窗外,暗夜无边,仿佛一个阴森的巨人,围裹着空旷寂冷的房间。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入房间里,带来些许光亮,让人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温言坐在床沿,看着沉睡的凌先生发呆。   这厮,竟然睡了两天两夜,现在还纹丝不动地躺在这里。她常常窜起无名烈火,真想拖着他扔到医院里得了。   她又不是医生,就这么耗着。再耗下去,她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直接躺下去,跟他一起做个“睡美人”算了。   生病了应该去医院啊!   偏偏全珲反对,他大概很了解这个病人的性格,知道去了医院也无济于事。所以每天只是让杨医生来给他输点营养液,维持他身体的基本需求。叮嘱她按时给他服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烧,虽然还会反复,但间隔的时间越来也长。   凌先生沉睡期间,温言除了伺候他吃药,还有两项很艰巨的任务。   一项是给他擦身子,这比喂药还煎熬她。每次都把她累得够呛。   另一项,她还得陪他聊天,虽然只是她说,他听没听到另计。这是全珲的治疗方案,把信息输入到他的潜意识中,刺激他的大脑。   她把他们认识的过程,从头跟他讲了一遍,那些小悸动,甚至……春`梦,她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听。这种单向的聊天方式,对她来说没什么面子的压力,所以她也没什么顾忌了,一心想着把他给重重地刺激一番,让他早点醒来。   然后是她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中的记忆,一直到大学,她认识叶枫的过程,同样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都说不能跟现男友谈论前任的事情,尤其是叶枫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到现在都和他们有扯不清的关系。可逃避也不是办法,没有谈资了,她只好全部拿来讲了。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光线朦胧。   温言半躺在床上,挨着他,捧着手机,一如既往给他念新闻。   三天前,le公司的新车发布会,成为行业讨论的焦点。   她看着网页上的照片,凌先生牵着她的手。真没想到,“温小姐”这三个字,突然比她本人还红。   温言直接过滤这些八卦新闻,选了几篇有点专业技术含量的文章念给他听。   她知道,他每天都会关注行业新闻,经济报道,甚至一些国内外大事。这么看来,这个男人可谓根正苗红!   温言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念完新闻,她有些无聊,开了微信。她是朋友圈中典型的僵尸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发条微信,因为觉得生活实在平淡的很,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结果,一打开,马上爆屏。   各个聊天群里,从她小学,中学,到大学,甚至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全都在转发她和凌先生牵手的那张照片!   朋友圈里,也有人用这张照片发了条微信,底下回复点赞的不计其数。她粗略看了一下,各种回复谛笑皆非:   同学a:真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姑娘,竟然一声不响地爬进了豪门!   有人回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越安静的女人,越可怕。   同学b:温姑娘快粗来!躲起来干什么?麻雀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就不理幼儿园同桌的我了么?   温言看到这一句,忍不住回了一句“这门,确实够豪华的,可惜没人。”有一个不正常的人,正躺在她身边做“睡美人”!   当然,她只回了前半句。   很快,回复了一堆的问号。   温言匆匆滑动屏幕。   同学c:我记得她大学不是有男朋友的么,据说还是个赛车手呢!果然,人往高处走没了,水往低处流干了!   同学d:男神啊,偶滴高冷男神,怎么能让温故娘给你生猴子类,应该是我啊!   下面回复了一堆的笑脸。   ……   她把这些微信一条一条读给沉睡中的凌先生听,以期用垃圾信息对他进行轰炸,能把他炸醒。   事实证明,她又失败了。   他没被炸醒,她却疲惫得睡着了。   所以,她感觉不到,凌先生正满头大汗,不时地摇头,像是在挣扎。   凌先生的梦中,是另一番景象。   他置身在空旷无边的地方,赤日当头,太阳像火球一样,熊熊燃烧着,整个天际被染得鲜红如血。脚下是龟裂的旱地,裂缝像叶脉一样,向周围四散蔓延。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热过,像是整个人都在火中煎烤。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身上却已经湿透。   迎面走来一个人,身上是米色的中长风衣。   他的衣角像是被吹起,精短的碎发同样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却遮不住他脸上的笑容,像春风一样和煦温暖。   对面的人越来越近,最终在他两米开外的地方站定,随手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为什么是他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他周身觉得恐惧。   “你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样?”   “跟你长得一样?你问我是谁,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当然是我自己!”   “错了,你不是你,我也不是你。你只是别人眼中的你,而我,”对方突然笑得很灿烂,“只是你渴望的你。”   “……”他有一丝恐慌,一如既往把情绪压在心里面,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感觉心被压得越来越小,仿佛突然萎缩了,身体内的洞却越来也大,头又开始剧痛无比。他身体所有的这种反应,都在对方身上表现出来。   “很难受是不是?”对面的人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一边开始往后退,退得越远,和他一样的身体反应便越小。   “为什么会这样?”他身体痛苦的感觉却丝毫不减,甚至越来越剧烈。   “追上我,你就会有答案。”   他条件反射一样,快速向前奔跑,想要追上离他越来越远的人。   周围的景物换了一波又一波,高楼林立的城市,大海,高山,沙漠,到后来,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些景象。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废墟,破旧的摩天大楼,废弃的工厂,四周没有一丝生气。   他已经跑得精疲力竭,可始终追不上前面的人,每次快要追上了,便会突然出现某个意外,在他们之间形成巨大的鸿沟,让他无从跨越。   “凌先生,不要追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像幽咽的山泉发出淙淙流动的水声,“你不可能追得上他,他是不存在的,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假象!”   声音不断传入他的耳际,却看不到人影。   他四处张望,心急如焚,为什么他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他能感觉到她声音同样焦急万分。   “温小姐,你在哪?”   “我在你心里呢。”   “……”她在他心里?“那我怎么看到你?”   “你不打开你的心,我怎么出得来?你以为我是穿山甲么!”   他嘴角抽了抽,想笑,却笑不出来。可他却分明听到了笑声,笑声是对面的那个人发出来的,边笑边走向他。   “你明明想笑,为什么憋着?你明明觉得痛苦,为什么不哭?你明明觉得疲惫,为什么不停下来好好休息,为什么不把你心里塞得满满的杂物给卸掉?”   对面的人突然神色俱厉,不停地对他进行控诉。   “你错了,我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否定。   他为什么要笑?他从来不觉得他的人生有什么值得让他笑的事情……是不是应该除了她?   他为什么要哭?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刀枪不入,哭算什么,那是懦弱!   他疲惫吗?他不应该疲惫,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那些曾经设计陷害他的人,他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他心里塞了什么杂物?没有!   他没有说出这些话,可每一个字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直接从他的心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晨钟暮鼓,一遍一遍响彻在耳际。   “凌先生,你快停下来,在这么下去,我要死了……”这个声音,同样从他的心里发出来的,那么清晰。   “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声音,我……”   “跟我走,他会害死你的。”对面的人,竟然把手伸向她。   然后,对面的这个人,把她从他心里掏出来了,还拉着她跑!   “温小姐,你为什么要跑?你不能跟他走,他不是真的。”   女人转头看向他,“你确定他不是真的?不是你自己说他是真的吗?”   “……”他被她的话堵住了。   “凌先生,你这样,我很累。你总是变成他,来折磨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变成他,不断地提醒我,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让我走吧,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她真的转身走了!   “不要走,温小姐,你不能走!”他使劲地追着他们跑。   他再次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障碍物,眼看就要追上他们,等他伸手想要抓住她,手却扑了个空。   她笑望着他,身体渐渐碎裂成一片一片,风一吹,所有的一切突然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断转动身子,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有!   他心开始痛,前所未有的疼痛,像飓风狂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呼吸不上来,他不得不俯身,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胸口,以期缓解胸口的剧痛。   “知道她为什么不见了吗?因为你,你以为你把她藏在心底,就能让她幸福吗?你见过人可以活在别人心底的吗?除非死了的人,被人缅怀!”   对面的人看着他,脸上不再有笑,却是如寒霜一样冰冷。   “我……”他使劲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你别问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又不是上帝。上帝自己都不是万能的,如果他是万能的,为什么这个世界还会有这么多苦难,战争,贫穷,饥饿,疾病,死亡……所以,打开你的心吧,不然你的温小姐会闷死在里面。怎么打开,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答案。别再追着我,我看到你就烦!”   对面的人说完,转身走了。   天边突然霞光万丈,明亮耀眼,刺得他立刻闭上眼睛。   一切归于寂静。   他脑海里只留下一个残余的念头,“温小姐,你不能走,我需要你……” ☆、Chapter 69   温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她。   谁在叫她?   肯定不是凌先生,他正忙着做“睡美人”。   那会是谁?   整个别墅里就他们两个人。   温言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人像被什么遏制住了,无法动弹。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满头大汗,不停地在叫,“温小姐,别走,别走……”双手牢牢地把她抱住,把她当成被子一样在揉搓。   “凌先生,我没走,我在这呢,你快醒醒。”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他终于醒了。   “你这是做了什么噩梦,梦见我走了吗,去哪了?”温言笑着问他。   他没有回答,眼角瞬间流出一道泪痕,很认真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是真的。眼神不再是一直以来惯有的凌厉冷冽,却是……温柔。   温言看着这样的他,有些不习惯,担心他脑子是不是烧坏了,会不会变成傻子?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   她很快意识到她也不能说话了。   凌先生双手松开了她的腰,一手拨开她在眼前晃动的手,一手拨开她额前掉落的一缕留海,随手插入她的头发,轻轻把她的头按向他。   两个人原本已经很近的距离,一下被他按没了。   温言立刻又感觉到了口中药香缭绕。   这一次有点不一样,很凶,因为又变成他来主导了。   方寸之地,被他唇舌搅拌了片刻,温言感觉到她体内压抑的欲`望很被释放出来,让她有些难以自制。   胸腔一如既往滞涨得难受。   她甚至明显感觉身体很快变得燥热起来,血脉喷张,血液流动的速度似乎一下被剧烈跳动的心脏驱动加快。   凌先生同样反应激烈,唇齿间的纠缠继续,手脚的动作也迅速跟上。   当他的手直接触摸到她的肌肤,温言有些恐慌,他在生病啊,怎么能这样。   她按住他的手,微微转头,偏向一边,调整了一下已经非常紊乱的呼吸,“凌先生,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再来好不好?”   温言有些懊恼,原来她的自制力这么差!   “我身体很好。”这是他三天来说的第一句话,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耳际,让她浑身酥`痒难耐。   “刚才你不觉得很苦么?就是,嘴里,我们接`吻的时候……”她想提醒他吃药的事情,以期告诉他生病的事实,却有些不好意思。   “有一点,你吃药了?”   “……”温言转头看向他,一脸愕然,“是你吃药啊!”   “我为什么要吃药?”   果然,刚才那么温柔,只是个假象,现在又恢复以前的老样子了。   “你,为什么吃药?”温言想想应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生病了,我怕苦,所以让你帮我吃药,这个理由充分吧?”   “不管理由有多充分,都不能阻止我现在想做的事情,你找再多理由来也没用。”凌先生像变脸一样,恢复了他原来的面貌,直截了当地把她的睡衣扯掉了。   “你确定你吃得消?”温言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停止,问题是,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停,可又担心他的身体。   他昏迷了三天啊!   “吃不吃得消,试试就知道了。”他说完,想要起身。   “等等,”温言把他按住,几乎是下意识地骑坐在他身上,俯身,近距离地看着他,“不是你吃不消,是我很好奇,今天我来主导好不好?”   这样说话的方式,应该很对这个男人的胃口。   果然,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似乎也想知道,今天她怎么来主导。   她开始主动吻他,唇齿间辗`转吮`吸片刻,很快撤离,沿着他的脖子,轻轻抿住。   这么一个动作,竟然让他浑身紧绷,她当然也感觉到了,有些疑惑,她做得不对吗?   温言抬头看他,“凌先生,我要是做的不好,你不许笑我!”她得先打打预防针。   “你做得很好,我……”后面他没说说,其实他已经很难受。   他的难受早已转移到下半身,她却还在上半身折腾,什么时候她才能做到关键的事情?他其实很担心这个。   温言得到他的肯定,抿唇笑了笑,继续刚才中断的事情。   事情还挺多的,她开始帮他脱衣服。   窸窸窣窣折腾了一阵,两个人终于赤诚相见。   皮肤的直接碰触,似乎让两个人都有些激动,尤其是凌先生,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他身上,这意味着,她胸前最柔软的部分,在对他进行最大力度的刺激。   他几乎是下意识握在手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吻住它,更全面更深切地去感受。   温言被他这么一握,身体轻`颤了一下,像是被强烈的电流袭击过,胸口阻塞得厉害。   “温小姐……”他感觉到她停下来了,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主题?”   再这么下去,他真担心他会立刻撂倒她,把主导权重新夺过来。   这样实在太煎熬了!   温言被他这么一问,意识重新聚拢,她想起,似乎还得拿个什么东西。   遂起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了半天,没找到!   “凌先生,在哪里啊?”她只能问他了。   “什么在哪里?”这么明显也找不到?找不到也不用跟他隔得这么远吧!   显然,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等到两个人互相听懂对方的意思,都强忍着想笑的冲动。   温言终于在抽屉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拿出锡纸一样的一个小包。她回到床`上,趴久了觉得累,索性直接坐在了他身上,开始扯手中的包装。   折腾了这么久,她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怎么也扯不开,越扯不开就越急。   躺在床`上的凌先生看她着急的样子,有些心疼,“还是我来吧,”说完,想要起身。   “你安静点行不行?”温言一手拿着小包装,开始用牙齿咬,空出来的一只手,把起了一半身的男人推倒下去。   凌先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火辣的一面,忍不住笑了笑,“你听过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男人要安静的?”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温言终于把东西拿出来,往后退了一点距离,想要帮他戴上。可她没想到会这么滑,弄了半天,都没套`进去。   这一刻,她才觉得,躺着让男人来主动似乎更舒服,要不是担心他今天身体吃不消,她才懒得费这个神。在这件事上,她好像没什么征`服`欲。   无意间,她看到凌先生的手抓着床单,抓得很紧,又听到他在说,“温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像是所有的力气被掏空了,连支撑一句话的发声都困难。   温言没有接他的话,拨弄了几下,终于戴进去了!   她起身向前,重新靠向他,“万事开头难,凌先生,你谅解一下,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说不定会故意。”   她恶作剧一样地看着他,不等他说话,重新覆上他的唇。   这个流程,是他每次主导的时候,都会做的事情。所有的过渡,都会以深吻来进行。名师出高徒,所以,她怎么能不懂?   感觉到他呼吸越来越重,抚摸在她身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她才意识到,她拖的时间有点长了,遂从他口中撤离。   关键的事情,竟然也是最艰难的开始,温言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次又一次地打了擦边球,她开始有些后悔,以前看言情小说,不应该把带点颜色的内容直接忽略了,应该多看一眼的……   最终,凌先生被她撩弄地克制不住了,他起身半坐起来,把她拉进,靠着他。   “用手扶住我。”他声音悠然,双手却扶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温言立刻感觉到腰`上像是覆上了滚`烫的烙铁。她看着他,很快会意,咬了咬唇,扶住他,稳住,一点一点地,将他吞`没……   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在农村看到农夫敲打木桩,又长又粗硬的木桩被敲入表面看起来严严实实的土地。那时候,她就很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土地上明明没有洞啊!   此刻,她像是找到了答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样东西一点一点地进入她原本严实的身体。   每进入一点,她都觉得难受一分,感觉到的刺激却剧烈十分。   到最终完完全全进入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定住了,他们的眼神,像他们的身体一样,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了一起。   温言忘了呼吸,感觉到心脏仿佛供氧不足,停止了跳动。她所看到的是同样失焦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仿佛深邃的幽潭。   许久,她才回过一口气上来,心脏又恢复了剧烈跳动。   凌先生抱住了她,“温小姐,你这是在拍电影的慢动作?你的行为艺术……越来越出色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暗哑,低沉,近乎闷`哼,听起来格外撩人。   温言在他肩膀上使劲咬了他一口,“你就不能直接说后半句?电影动作也是有起有伏,前面铺垫足了,后面才会有高`潮。这不是你的理论?”   他还想说什么,被她的手掌按住双唇。   她觉得这是一个过渡的时候,所以她应该吻他。   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话都会显得呱噪,有什么能比身体的语言更美妙动听?虽然是无声的,却是有形有力的。   凌先生终于感觉到,有时候交出主导权,会收获不一样的结果。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身体是那么灵巧,所有的动作都那么富有韵律感,每一个节奏,都带给他强烈的震撼,震撼他的身体,和他的心。   作为主导者的温小姐,一切全凭直觉。   她从最初的恐慌,到后来的熟练,然后游刃有余。最后,她终于精疲力竭。   凌先生却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吃不消,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夺回了主导权,把两具交`缠的身体推向最极致的巅峰时刻。   然后,两个人休息片刻,他竟然还能抱着她去浴室淋浴!   当然,他们的鸳鸯浴又没能如愿。   一直到回到床`上,温言感觉整个人都是蒙的.   她听到他还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你要锻炼身体,增强体力。”   他沉睡了这么久,为什么倒像是她久病初愈?“早知道,让你来好了,白费我的心思。”她忍不住抱怨。   “就这样很好,先睡会儿。”他亲了她一口,然后紧紧地抱着她。   温言自然地闭上双眼,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感觉到他身体的温暖,和圈着她腰身臂弯的力量,她才意识到,她的凌先生,终于醒了。   那让她先睡会儿,这三天,她好像没怎么睡,竟然还能这么折腾一回,真是不容易。   这样淋漓尽致的疲惫,很快席卷相拥的两个人,双双沉沉地睡去。 ☆、Chapter 70   窗外,丽日当头。   冬日的阳光,显得有些慵懒,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照在大床`上相拥的男女身上。   温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   按照过去一个月的规律,这具身体,如果头一天是凌先生,睡了一觉以后,一般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动作的幅度有点大,很快惊醒了旁边的人,看着她,似乎很不满,为什么要挣脱他!   “温小姐,昨天晚上你不是很主动?怎么睡了一觉,就变了个人!”   这应该说他自己好不好!   不过,这样她就能确定,眼前这个对他自己吃药的事情翻脸不认账的男人,就是凌先生。   “凌先生,为什么我不能主动,你觉得女人就应该被动?”她在想,他是不是不满意她来主动?他昨天晚上不是说这样就很好么!   “你错了,整体上,你太被动了。偶尔这么一主动,很好。”他虽然有那么一刻觉得着急,因为太煎熬了,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并且,他还是很受用整个这样一个过程。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微微抬头,便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竟然已经九点!   “你约了人?”凌先生对她看闹钟的动作,有些不满。   “不约人我们也应该起来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不觉得浑身筋骨酸痛么?”温言起身,想要爬起来。   凌先生脸上表情一滞,“我睡了这么久?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凌先生,你饿不饿?如果不饿,你再睡会儿。我煮点白粥,好了再来叫你。”温言已经穿好衣服,起身下床,把睡衣腰带轻轻在腰间系了个活结。   他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她不是宁愿不吃早餐,也要睡觉的么?他想尝尝她煮的白粥是什么滋味,简单回了一个字,“好。”然后又躺了回去。   温言看着他心安理得地躺了下去,有些奇怪。   她怎么感觉沉睡了这么些天的凌先生,好像少了一股拧劲,以前什么事都按自己的意思来办,现在竟然听从别人的建议了!   希望不是烧坏了脑子,看昨晚的情形,也不像……   温言想起昨晚她的“鲁莽”,心有些虚,匆忙起身,逃一样的离开了房间。   事实上,在她下楼后没多久,他就起来了。   白粥是她煮的,菜还是他炒的。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各自忙录着。   吃完早餐,温言准备去工作室处理工作,已经到了车旁,凌先生把她叫住,说先带她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温言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很好奇。   “朗山路。”凌先生已经走到她面前。   朗山路?那不是叶枫车祸发生的地方?他不是很避讳谈这件事,为什么突然带她去那里?   她有些不安,一个月前,乔正明告诉她,他们两个也去了事故现场,说凌先生当时反应激烈,然后,晚上来接她下班的又是叶枫。她当时就在怀疑,是不是他受到了刺激?   “凌先生,我们还是不去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   “你不想知道叶枫发生车祸的真相?”   “我想知道,但如果是要揭开你不愿面对的伤疤,会刺激到你,我宁愿不知道。”   他看着她笃定的表情,双手一如既往地插入她的长发,顺了顺她的头发,“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以前我瞒着你,觉得是对你好,怕你接受不了真相。现在感觉,是我多虑了。你比我想象的坚强一百倍。”   温言笑了笑,“你嘴巴什么时候抹蜜了?”   “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给我抹了蜜。”   “……”温言立刻恐慌,他不是睡着了吗,难道他都知道?这下丢脸丢大了。   他看着她略显恐慌的表情,双手定住,捧着她的脸,拇指扫过她的唇角,“我现在要把蜜抹回去!”说完,覆上他一双有着完美弧度的薄唇。   这样的蜜,果然很甜啊。   温言在几近窒息的时刻,忍不住心里感叹。   抹蜜的时间有点长,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结束整个流程,终于各就各位。   温言坐在驾驶座上,许久不敢启动车子。   “怎么了?”坐在副驾座上的男人转头看向她,有些意外一向风风火火的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婆妈了。   “我得花点时间平息一下紊乱的血液循环。”她深呼吸了两口,一手覆在方向盘上,一手覆在胸口。   “你不是练过□□?”他嘴角浮现不怀好意的笑。   这可是天大的奇事,凌先生竟然会这么笑了?!   温言歪着头看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不苟言笑的凌先生,他没变成另外一个人吧?问题是,她只和凌先生提到过□□的玩笑话。   “练□□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小龙女跟杨过忘年恋去了,那个什么古墓丽人,安吉丽娜朱莉,和皮特收养了一个联合国呢!”   他的笑,更深了,不再是浮在面上,却像是溢入眼睛里,甚至心里。   温言紧握方向盘,开始启动车子,按照导航,开向目的地。   一路上,她把新车发布会结束以后,两个人回到家里,从他沉睡开始,一直到昨晚他醒来之前,期间的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   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程启几乎每天都会在电话里向她汇报一次。有些她能理解,她就替他做了决定,有些她不懂的,就直接让程启拿定主意。   工作的事情,凌先生没怎么插嘴,只是提到新车发布会的时候,他问了一句,“那天发布会还没结束,为什么你提前离开了?”   这个问题他当时就想问,却一直没问,竟然捱到现在才问。   “当时就觉得,台上唱歌的人不是你,心里很难受,所以就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没看出来是我?”   他脑海里很快浮现发布会现场的情形。   一如既往,他从一种意识空茫的状态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了台上,有记者在追问他关于叶枫车祸的问题。他很快明白当时的情形。   当他发现温言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他当机应变,决定唱一首歌。因为他记得,她想听他唱歌。   结果,他还没唱完,她竟然就离开了会场。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同样难受,等到他把歌唱完,立刻扔下话筒,去找她。   车子已经停在了目的地。   温言还沉浸在他的讲述中。她从来没想到,原来他是特意为她唱的歌。   “我们下车吧?”凌先生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   “好。”   两个人各自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车前,他向她伸出手,她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掌心相叠。   远处,青山如黛,巍峨静寂。   空旷的十字路口,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跟她讲述七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讲到他想超车,突然看到右手边出现车辆,他被迫左转,最终撞上了前面的车,她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冷,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我想不明白,他明明可以避开,为什么不避开?如果他不突然减速,他不把安全带解掉,他就不会……”最后一个字,他已经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温言同样周身感到冰冷,这么说,叶枫是在自`杀?为什么?   她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感觉到旁边的人在颤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却死了,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拉着我的手,浑身是血,可他还在笑,他为什么要笑……他死了,我却还爱上他的爱人,怎么能这样……”   这一刻的凌先生,全然不像平常那样冷硬,习惯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眼前的他,语无伦次,声音暗哑,近乎哽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无地自容。   温言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同样难过,毕竟,那个死了的人,曾经陪伴了她三年。可眼前的人,又是和她唇齿相依的人,她该怎么做?   似乎只有眼泪知道答案,可眼泪只会保持沉默。她也只能沉默。   山风呜咽,像是在附和他们的悲伤,又仿佛是为曾经那个像风一样的男人,为他的英年早逝感到悲伤。   曾经,他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他一直在笑,可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悲伤,却已经悉数被时光掩埋。   想到这些,温言突然感觉到全身乏力,整人往下滑。   “怎么了?”凌先生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感觉到她身体瘫软,连忙扶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   “……”她回不上话来,感觉到胸腔内空旷得厉害。   回到车上,他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她一下喝了一整瓶,却还是感觉到渴。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这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他离开我的时候,还说,认识我,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他还能表达情绪,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温言双手紧紧地掐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圆柱形的水瓶已经被她捏得走了形,她却还停不下来。   凌先生把她手中已经变形的矿泉水瓶抢走,扔到车后座,“他不是自杀,他一定是被人逼迫。我一定会把事情真相查清楚,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看着双眼失神的人,心里很恐慌,他还要继续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吗?   温言突然看向他,“他出车祸是哪一天?”   “4月1日。”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个星期之后?   温言终于知道,那个时候,叶枫应该已经抱定赴死的决心,所以才会对她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他是希望她恨他,然后忘了他!   为什么当时她一点都没有感觉他的异常?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话,她应该是不能跟凌先生说的。   凌先生却像是洞悉了她的顾虑,“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一定是早早地就计划好了一切,他以为他怎么样都是死,所以还不如死得其所,才突然改变主意,答应跟我比赛。”   “为什么他会以为他怎么样都是死?”温言看着他,越来越困惑。   凌先生看着她,“今天你还要上班?”   “上什么班?你快说。”   “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凌先生坐的是驾驶座,双手自然而然地覆在了方向盘上,却突然顿住。   “凌先生,你坐了我的位置。”温言担心他会有什么想法,想要化解这个尴尬。   他也很配合,“你也坐了我的位置。”   两个人相视一笑,很快交换了位置。   温言重新启动车子,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开玩笑,“做老板的,怎么能自己开车,你好好歇着就行。”   “嗯。”   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如初,他们像是在努力忘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Chapter 71   墓园里,庄严肃穆,气氛凝重。   一座青石塚墓前,立着两个身影。   温言第一次去墓园,是外婆去世的时候。那年她十一岁,还不太能感觉生死之别的沉重。她从来没想到,她再一次走进这种地方,是在这种情形下。   此刻,她看着墓碑上的方寸小照,眉目隽秀的男子,笑得很灿烂,笑容里,带着一丝不羁。   他这么年轻,为什么就长眠在冰冷的孤坟里?!   温言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千金重的石头,冰冷坚硬,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厉害,没有眼泪。   “你为什么不哭?你要骂我,要打我才对,不要憋着!”凌先生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正对着她,近乎低吼。   温言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睛火辣辣的疼,“凌先生,你既然都瞒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你应该一直瞒下去,这样我还能幻想,他或许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生活的很好……”   “他生活的不好,他已经死了!”   “他怎么能死?”这样的死亡,太残酷了,她真的无法接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悲剧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拉他去赛车,他就不会有机会这么做。虽然他是被人胁迫,但我是直接责任人,不管我做什么,这个错都已经无法弥补。温小姐,”凌先生突然双膝跪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如果你要恨我,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监狱,我也不会再辩解什么。”   温言慌了,双腿一软,同样跌倒下来,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冷硬如铁的男人,这么直接表露他真实的情绪,悔恨,愧疚,痛苦,脆弱……   或许是他的眼泪刺激了她的泪腺,她终于感觉眼睛湿了,很快遍及整个脸面,他的情绪,同样引发了她压抑在心里的悲伤,几乎是下意识地哭出声来。   “如果你去监狱,我怎么办?他能活过来吗?你怎么不继续瞒着我,你看到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想知道他已经死了……”   呜咽的哭声,在空旷冷寂的墓园内,显得格外清晰。   凌先生同样跌坐下来,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再说什么,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墓前,相互倚靠着,等着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许久,温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抱膝坐着,忍不住问了他,“是你把他安葬在这里的?”   “嗯。警察把他的遗体安置在警局的太平间,原本想继续查案。后来没查了,但一直没人去给他下葬。我去看过他父亲,没有告诉他叶枫出事的事情,我说不出口。最后就自己作了主。”   “他最后见到的人也是你?”   “算是。警察到的时候,他已经停止呼吸。”   温言感觉到脊背发冷,所有的情景似乎在眼前上演。混乱的事故现场,血泊中的男人,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时候她在哪?她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呢?   她忽然觉得她才是最不可能原谅的人,因为那个时候她在恨他啊!恨他变幻无常,薄情寡义,却从来没想过,她对他的恨,是他赠予给她最后的礼物。   温言忍不住继续追问,“他最后说了什么没有?”   “我把他从车里面拖出来,他只说了三个字,温……言……风,最后给了我一只录音笔。”   温言风?   温言听到这三个字,抱着双膝的手猛然松开,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胸口,熟悉的疼痛又一阵一阵袭来。   “怎么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凌先生感觉到她双手冰冷,担心她会着凉,他先起身,然后把她扶起来,转身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温言同样转身看着照片,心理始终堵得难受。   她想起那次凌锋变成叶枫,她带着他去她的公寓,他提到过这三个字。但真正的叶枫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有她曾经对他说了一句文邹邹的话: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她当时只是想含蓄地表达,她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也懂了。他们关系就是从这句话开始,一个星期后,又以另一句话结束。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一句话!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   一直回到车上,温言才从沉重压抑的心境中慢慢抽离出来。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凌先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曾经很自豪地跟我提起过,说有人对他说了这句话,这个人是你吗?”   温言脸一热,看着他,“我真希望我没说过这句话。”   “为什么?”   “听起来太沉重了。还不如直接说,我们在一起吧。”   凌先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车前方,“虽然沉重,但很动听,因为这句诗装载的是忠贞。我以前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这么自由的性格,为什么能遇见这么忠贞的爱情。我这么专一的人,为什么遇不到。”   温言似乎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你在介意曹娜离开你?”   今天似乎是前度讨论总结会,她的过去全部被翻出来了,他是不是也应该翻给她看一看?   凌先生转头看向她,目光里满是的缱绻柔情,“不介意,相反,我很感激。事实证明,最好的总在最后。”   温言心里一热,忍不住戏谑了一句,“忘了凌先生嘴巴抹了蜜。”   他也笑了笑,“你是不是又在提醒我,要给你抹蜜?”   “别,我对在车上做这种事情没兴趣。”   “哪种事情?”他像是故意捉弄她。   温言气得咬牙,“凌先生,怎么你发个烧,长睡了一觉,整个人就变了?你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她边说边启动车子,迅速打转方向盘。   凌先生没说话,只是在偷偷地笑,这么捉弄她,确实很有意思。   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   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车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轻松愉悦,和墓园的沉重氛围截然相反。   回到家里,一如既往,两个人一起做饭,吃饭,聊天。   他们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忙完一切,凌先生把她拉到书房,说要让她听一段音频。   “什么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   “就是我今天在墓园里说的,他最后给我的一只录音笔。”   温言这才想起,在墓园里,他从墓碑下面的一个隐蔽的洞里,拿了一样东西。是叶枫的录音笔?   凌先生把录音笔里的音频导出来,在电脑上播放,边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音频里的声音很清晰,一听就知道是一男一女:   ……   男:厉太太越来越年轻漂亮了啊。找我有事?   女:你说呢?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男:厉太太上次跟我说了什么事?   女:叶枫,你装什么傻?行,既然你装,那我偏要把话说得更直接,我现在不只要你设法把他从万年集团赶出局,我要你除掉他!   男:厉太太,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又不是职业杀手。   女:是吗?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啊。不然,那些警察来找你做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   温言能够分辨出,这两个声音应该是叶枫与蒋青芸的声音,一时听不懂对话的内容,却能感觉到,他们在筹谋什么。   她从对话里能理清的关系就是,叶枫被蒋青芸抓住了什么把柄,蒋青芸以此威胁他,要他除去一个人。   温言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转头看着旁边的凌先生,“他们要除去的人是你?”   原来,厉锦程口中所谓“厉家的玄武门之变”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不只是商业利益的角逐,却是生和死的较量。   “放心,他们除不掉我,我生命力强大,还能处处遇贵人。”他像是在安慰她,故作轻松。   “你是说叶枫是你的贵人?”   “对于他,我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当时蒋青芸一直在笼络他,一开始我也怀疑,他是站在他们那个阵脚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才靠近我,所以对他一直有防备。但因为他车技确实很好,我还是会忍不住和他接近。他是个天赋型的赛车手,只要坐上车,几乎能达到人车合一的境界。后来万年集团旗下成立专属的车队,他却拒绝入队,说是他答应过什么人,不再玩车。我不甘心,就一直游说他。最后他答应了,通过比赛来决定,如果我赢了,他就加入车队,还会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当时太想赢了,竟然忽略了,所谓的比赛,其实是蒋青芸的一个圈套。我和他都落入了这个圈套,我是被动的,他却是主动的。”   他抽丝剥茧,说的很详细,温言渐渐感觉清晰起来。   “所以,表面上他是在配合蒋青芸,引你入局,事实上,他反过来设了一个生死局,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把蒋青芸套住。只为了帮你扳倒蒋青芸?”   温言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忍不住追问,“那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如果交给警察,落网的应该是蒋青芸!凭你的分析能力,你当时应该能想到这一层才是,为什么要白白浪费他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他没有回答。   温言转念一想,凌先生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屑于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似乎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了,准确来说,他什么也没做。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把柄抓被蒋青芸抓住了?”温言感觉思绪还是有些乱。   “应该是他在美国的时候犯过什么命案。我让乔正明去查了,但一直没有结果。”   “凌先生,你是不是担心,如果你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蒋青芸落网的同时,也等于暴露了叶枫杀人嫌疑犯的身份?”   温言开始糊涂了,她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一种关系?为什么都那么君子,拼命地为对方着想?   凌先生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了一句,“你能接受你爱过的男人是一个杀人嫌疑犯?”   温言被他问住了,她能接受吗?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相信叶枫一定不会杀人,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有时候说话不正经,但我很清楚他的为人。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既然你能这么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一定要还他一个真相!”凌先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笃定。   温言点了点头,这正是她现在所想的。 ☆、Chapter 72   三天以后,银河星汉,厉宅。   乔正明带着一个小分队的警务人员,出现在这座威严奢华的别墅门口。当他按响门铃的时候,他心里莫名的兴奋,因为事情终于在朝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开门的女仆,看到这么多警察突然出现在门口,整个人就慌了,“你们找谁,我们家老爷和太太今天都不见客……”   “让他们进来吧。”别墅空旷的客厅内,突然传来雍容华贵的声音,终止了门口即将出现的一场争辩。   乔正明把已经拿出手的逮捕令重新收回,直接进入豪华明亮的别墅。   “厉太太,打扰您休息,实在抱歉,麻烦您跟我们去警局一趟,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厉太太和七年前的一宗交通事故有关。”   “乔警官还真是客气,直接说我蓄意谋杀不就行了?”蒋青芸一边修指甲,一边笑着回了一句,姿态悠闲随意,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表情。   乔正明心里惊叹,不愧是在名利场上尔辱我诈惯了的人,面对生死问题,竟然眼皮都不跳一下,实在不简单,“厉太太,既然您知道,那就请吧。”   蒋青芸放下指甲刀,看了看乔正明,“急什么?我刚才露了两个字,我只是涉嫌蓄意谋杀,真正的谋杀者是叶枫,乔警官在美国查了那么久,应该知道才是。”   她竟然调查他?!   “厉太太,叶枫有没有谋杀,和您涉嫌谋杀,是两个独立的案件,我们警方自有判断,也会查清真相。如果您觉得有冤屈,可以请律师。现在,您是自己动身,还是我们来动手请您?”乔正明耐着性子,非常客气地和这个可怕的富家太太周旋。   蒋青芸笑了笑,没再接他的话,起身,接过来仆人递过来的大衣,慢条斯理的披上,一边叮嘱仆人,“等老爷醒了,就说我去蒋家住两天。一会给蒋先生打个电话,让他来警察局找我,我有事跟他商量。还有,少爷回来了,让他明天的董事会不要迟到,一定要按时出席。”   “是,太太,我知道了。”仆人很利索地回了一句。   乔正明忍不住看了一眼这对主仆,这么多事情,连他都还没弄清调理,这女仆确定就知道了?是不是应该赞叹,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仆人?   算了,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了,他关心的是,那个在照片上对着他笑的男人,不用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沉冤昭雪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是令人心情愉悦。   乔正明如愿把犯罪嫌疑人“请”回警局,一切安顿下来。一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才缓过神来,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他想象中的女人哭闹喊冤的局面没有出现,这个女人,实在安静得让他觉得可怕。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忍不住给凌先生打了个电话,给他在电话里讲了整个过程,和他的疑虑。   “凌先生,我的直觉,这个案件不会这么容易了结。蒋青芸说要见什么蒋先生,是蒋仕坤吗?就是那个恶霸蒋潘的父亲?”   “乔警官,我只听说女人凭直觉,你凭什么直觉?警察不是应该凭证据和理性?她要见什么人是她的自由,我只要她伏法,接受应有的惩罚。”   “……”乔正明又被噎住,真是好心没好报,滚!   他在心里大骂,狠狠地挂了电话。   电话这头,宽敞明亮的露天花园,坐着一男一女。   温言看着对面眉宇微微蹙起的凌先生,问他是不是乔正明的电话。   凌先生放下电话,三言两语把电话的内容跟她讲了,没有的讲的是,蒋仕坤因为蒋潘的事情,一直在找机会向他回击,会怎么回击,他还在思考。   温言听到蒋青芸被乔正明带回警察局,心里有一丝宽慰。他们把叶枫留下来的证据最终提交给了警方,希望他们这样做是对的,至少能给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其他的事情,她没有多想,她还沉浸在这三天,和凌先生蜜月一样的生活中。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她强制要求他放假三天,代价就是,她同样放假三天。   凌先生昏迷了三天,醒来以后,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什么事都瞒着她,几乎什么事都会跟她商量。即使她插不上手,也会让她知道有这回事。   还有一点,这三天,他一直就是他自己,没有再变成任何人,连全珲都觉得奇怪,是什么原因突然让他自愈了?   “凌先生,你变了。”她看着他,忍不住笑着说道。   “怎么个变法?我感觉你又要来个转折了。”凌先生看向她,给她到了一杯茶。   温言接过他递过来的茶,两个人的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   她轻轻啜饮了一口热茶,整颗心瞬间变得很暖。   她突然意识到,跟他住在一起,她连随意喝咖啡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一天最多喝一杯!而且禁止喝速溶咖啡,每天早晨,他亲自给她煮咖啡,这待遇,真是太好了。   温言想起他的话,立刻把她感觉到的变化说了出来。   他听着,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很想把昏迷中在梦里梦见的情形告诉她,又怕吓到她,毕竟,梦见她灰飞烟灭,这样的事情太恐怖,他讲不出来。   “凌先生,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可能在这么几天内,突然来个大逆转,这会让人接受不了的。”   “你这几天过得不开心?”他很意外她会这么想。   “不是不开心,是太开心了,就会觉得不真实。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可说不出是什么,所以会觉得不安。”   他笑了笑,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远处,像是在沉思。   温言看着他的侧脸。   午后细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他看起来很专注,也很安静,仿佛一尊轮廓鲜明的古典雕像。当他重新回头看向她,镇定自若的脸上,满怀期盼,眼睛里闪现着一种光芒。   “如果改变可以让你快乐,不改变会让你难过,我选择改变。虽然我不知道我会改变成什么样。”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回想起什么,“很久以前,看黑塞的《德米安:彷徨少年时》,很喜欢,但一直不敢承认这种喜欢,潜意识里觉得,这种琐碎的心理描述,暴露的就是人的软弱。厉夫人一直不允许我表现软弱的一面,在她的意识里,男人就应该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吞,应该像钢铁一样坚韧不屈。”   温言听着他像小提琴一样悠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更像是春天里最温暖的风,在她心里轻轻拂过。   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激动。她很清楚她的这种激动,是因为,他说的话,就是她想说的话。   软弱应该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被任何人窥探的秘密。她一直都这样认为,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但事实上,这样做的结果,让她心里觉得压抑。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放下自尊,流露所有真实的情绪,这个人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能遇见天使。”他说完,把他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食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   没了?   不是应该再来一句总结,温小姐,你就是我的天使什么的,把氛围推向高`潮么?   温言等了半天,还是没有,手却被他摩挲得痒死了,她忍不住想要把手抽出来,“你为什么老是喜欢玩我的手?”   她发现,他常常有意无意地扣着她的手,动不动就捏一捏,摸一摸,怎么感觉像是小孩在玩玩具一样?   手抽到一半,被他按住,“别动,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一句好听的话犒赏一下?”   “你要什么好听的话?”她还在等他那句关键的好话呢!   “你应该说,凌先生,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就像我的天使什么的。”   “这话不是应该你对我说吗?哪有用天使来形容男人的?这么重的天使,飞得起来么?”   “只不过是比喻!你的中文应该回炉重造。”他捏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弄得她浑身更痒了。   “凌先生,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好痒。”   “真的?”他很惊讶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   “我骗你干什么。”   “那行,以后你不老实,我就多捏一捏。”他说完,果然变本加厉。   “我哪里不老实了?你快放开。”温言使劲转动着手腕,却怎么也抽不出来,气得几乎要跳脚。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有时候沉默,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夜色悄然降临。   凌先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给你介绍的那几个公司,你为什么不好好服务?就因为是我介绍的?你是不是太清高自傲了。还有,你不是要做什么360魅力形象app,现在怎么又不做了?”   温言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果然,都是他导演的好戏。   “凌先生,你误会了。那几个公司为什么没有服务下去,是因为我能力还不够,出了点危急状况,就应付不了。不管是管理,还是沟通能力,根本应付不了业务快速增长的需要。360魅力形象app不是不做,是暂时不做,因为我感觉到理论确实存在漏洞。仅仅从一个人的外在,去探试一个人的内心,其实是肤浅的。我还需要完善。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其实想说的是,机会失去了,就不可能再有,只能去寻找新的机会。   他躺在床上三天,她不可能扔下他不管,去工作,就像现在,她宁愿牺牲工作,来陪他休息。偏偏事情都堆积在这几天她最抽不出身的时候。所以她只能放弃。   凌先生也没再反驳她,片刻的沉默之后,把她一把拉起来。   “你又干什么?”温言突然被他拉起来,绕过桌子,跌跌撞撞地被拉到他面前,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   他一只手瞬间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大掌覆在她小腹上,贴着她的身体,慢慢往上。他再一次意识到,她的身体,对他似乎有一种魔力,仅仅只是这么挨着,也会让他迅速萌生强烈的欲`望   两个人这样坐着的姿势,实在太撩人。   他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炙热。尤其是他的手,在她胸`前关键的地方停住。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渐渐弯曲,紧握。   温言感觉身体瞬间变得酥`软,忍不住想要推开他这么造次的手,却被他靠过来的身体按压住,这么一压,他的手施加在她身上的力度自然大了几分。   她也忍不住紧咬下唇,吞没了差点要叫出来的声音。   坐在他身上,她感觉像是坐在一个火球上,尤其是从他手心传递给她身体的热度,虽然隔着衣物,对她来说,却是另一种烈火炙烤一样的煎熬。   她感觉到胸口一如既往的拥堵,呼吸变得不稳,也同样感觉到他越来越粗重的鼻`息,以及越来越快的心跳。   暮色渐渐垂落,将两具在欲`火中焚烧的身体迅速淹没。 ☆、Chapter 73   露天花园里,满栽着各种花草,绿植。   凉风吹来,响起枝叶哗哗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香。   温言瞬间感觉晕眩,她不知道是被花香撩拨,还是被他造次的手这么轻易拨弄得意识破碎。总之,她觉得很难受,却说出“不”字。甚至,她和他一样,心里的渴望已经溢于言表。她的视线也情不自禁地落在他弧线优美的唇上。   他们像是彼此约好,不需要任何言语,同时向对方靠近。   两个人的呼吸很快紧密交织在一起。   最先碰住的是高挺的鼻梁,挡住了唇瓣紧贴的机会。   温言坐在他身上,上半身和他几乎是一样的高度。她突然发现,这次不像平常接吻那么方便。因为从前他都是俯身靠向她,微微转头,自然就能找到适合的角度,她不需要动。可现在,他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他不能动。   温言意识到了这么一个微小的诧异,脸瞬间就红了,想要转动头的方向,寻找到合适的角度。   她一动,他也几乎是在同时转动头的方向,大概是同样发现了角度不契合的问题。两个人同时这么转动,相互以对方作为参照物,就意味着他们其实没动!   所以,还是没吻到。   他一急,双手按住她的头,让她不能动,他自己很快调适了方向,终于吻住了她。   一经交织的唇瓣,因为已经煎熬了片刻,越发缠得紧,像是希冀从此他们就这么粘合在一起,不用再分开。   恼人的事情又发生了。   刚刚开始的吻,还未经彻底加深扩散,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温言,母上大人来电话了,快接电话呀,不接电话回去要被打屁`股的呀……”又是这催命的电话,已经连续响了一个星期。   温言想要去接电话,被他强行按住,唇齿间辗`转吮`吸的力度加大了几分,唇齿间狭小的空间内,被他掀起的海浪已经变成了巨浪。   电话铃声终止了片刻,几乎是停了不到半秒,立刻又响了。   “温言,母上大人来电话了,快接电话呀,不接电话回去要被打屁`股的呀……”   母上大人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非常的执着坚韧,她决定的事情,什么人都改变不了。所以,要是不接她的电话,没其他方法,只会一直打,非得打到你接不可!   温言头后仰,以期与他粘得很紧的唇齿能暂时分开,重复了几次才终于如愿。   男人有些不悦,落空的薄唇很快向下进攻,配合着双手开始解她的衣扣。   温言一只手拿着手机,按了接听键。   “温言,你有种,有种就别接电话啊!我告诉你,我,温馨,还有晓涵,现在就在桃源路的公寓,你今天不给我回来,我们娘仨就一起去那什么厉家找你去!”   耳朵里,是母上大人惊天动地的声音。   男人却是另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作。就这么一点空隙,他已经双手撩起她的毛衣,再撩起里面的白色衬衣。   她对他警告的眼神根本没用,一只手也止不住他两只手。   电话那头,意识到她的安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警告,“温言,你听到没有!”从电话里传来的吼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温言猛然感觉到背上冰凉,是他的手直接接触到了她的肌肤,很快摸索着向上,解开了她的内`衣勾扣。   温言感觉到心都悬在了嗓口,梗住呼吸,“妈,我……没在厉家。”她声音很轻,像游丝一样。   这样温柔的温言,母上大人应该从来没见识过,声音很快就软下来,“女儿啊,不是妈妈多事,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他是个杀`人犯啊,你怎么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他不是。”温言感觉到他的动作一顿,她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决,声音加大了半分,“妈,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男人停顿了片刻的动作,很快又继续,他把她贴身的内`衣取下来,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遍,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温言想起他第一次解她的内衣勾扣,半天都没解下来,一急,直接就扯断了。扯了好几次,她不得不教会他怎么解,所以现在,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电话那头,同样停顿了片刻,又继续理论,“就算你跟温馨说的都是对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可那什么厉家,整天乱七八糟的新闻,这种大户人家的水太深了,咱们普通人家惹不起。听妈妈的话,快回来好不好?妈妈给你安排相亲……”   “相亲”两个字,瞬间冷却了两具身体的热度。   凌先生的手迅速离开她的身体,身子往后一仰,重新靠在了椅背上。他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   温言感觉到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被浓浓的烟雾隔离,心里一阵抽痛,“妈,你都安排了五年,你不累吗?我不会去的,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凌先生夹着烟的手,顿了片刻,随后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慢条斯理地继续抽烟。   温言想要把他的烟从他口中抢过来,被他反手扣住了手腕。   “温言,你现在还年轻,所以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你看看妈妈,这么多年一个人,这真的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妈妈不想你再过这样的生活。现在也许你们你侬我侬,可爱情不能当饭吃,生活是很现实的。他给不了你幸福。快回来好不好。”   “妈,我怀孕了。”温言脱口而出。   “……”   她这句话,把电话那头的人,和电话这头的男人都吓了一跳。电话里安静了片刻,立刻抛来两个字,“打掉!”   温言倒抽一口冷气。   “长痛不如短痛,妈妈不会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马上给我回来!我陪你去医院,钱我们自己出,跟他没关系,别让我再看到他,让他以后离你远点!”   电话里的吼声还在继续,摧残着她的耳膜。   凌先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摧残着她的肺,还有她的心脏。   温言一直没说话,听着电话里的人反反复复地讲述同样的内容,已经重复了七天的同一个话题,内容也大同小异。   le集团的新车发布会那天,她母亲应该是从新闻里看到了她是凌先生的女朋友,所有关于他的新闻,她母亲竟然很快就知道。立刻打电话让她回家,坚决反对她跟他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让温馨用缓兵计拖出她,估计真的就闯到海上星月来了。   “温言,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别跟我装鸵鸟,你要再不回来,我会到他们公司去闹,我要去法院告他。”   “妈,你别忘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主,不用你管。”温言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像是插入了一把利剑,痛得她整个人呼吸不上来。   “……”电话那头,同样是死一般的寂静。   很快,电话里响起了盲音。   温言把电话放在桌上,把他的烟抢过来,放入口中,狠狠地吸了一口。这种男士的烟,实在太浓烈,呛得她不停地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   凌先生不停地拍着她的背,“怎么能对你妈说这种话?”一边把她手里的烟抢过去,掐灭在烟灰缸里。   “那我该怎么说?”   “她是为你好。你先回……”   “凌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每次都能主动靠向你!”温言双手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下巴贴在他胸口,仰头看着他。   为什么只有三天的幸福时光?   为什么短暂的幸福过后,总会有另一波不幸涌向她?   温言感觉很难受。   凌先生用拇指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痕,笑了笑,“我脑袋又没被驴踢,为什么要推开你?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一个非我不嫁的女人,把她绑在身上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跑了!”   温言很快又破涕为笑,“是应该绑紧了。”   他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口,“你真的怀孕了?难道营业员说的日本产的全世界一流的安全设备也不安全?我要去告他们。”   温言迅速把头埋进他的头下,脸贴着他的胸口,整个人笑得不行,身子笑得乱颤。   她怎么可能怀孕呢!凌先生对于避`孕这件事,做得堪称楷模。她只不过是为了吓吓她母亲,随口掐的理由。   “要不,我们真的可以试一试,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我妈就拿我们没办法了。你放心,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我有了孩子,她疼都来不及,不会让我去打掉的。”   凌先生看着怀里的女人满怀期待的表情,心里有丝丝缕缕的疼痛,他摇了摇头,“不能,我们不能生孩子。温小姐,我们要理智一点。精神类的疾病很容易遗传,不要让我们的痛苦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温言被他这么理智的说辞给堵住了,胸口熟悉的疼痛又一阵阵袭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都坚决要把安全措施做得那么严实,原来他一直都很理智,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么残酷的事实。   难道她这辈子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不要沮丧,我们自己不能生,不代表我们不能有孩子。我们可以去领养,或者其他什么办法。我知道你母爱泛滥,不会让你失望。”   温言听着他的安慰,心里却更难受,“凌先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这三天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而且,不是所有的精神类疾病都会遗传。我想生我们自己的孩子,你怎么能那么理智呢,你刚才不是也不理智吗?”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不理智?那我们继续。”他说完,低头就咬住了她。   温言这才发现,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已经解开了她开襟毛衫的所有扣子,甚至连里面衬衫的几颗扣子也解开了,内`衣已经被他卸掉!   凌先生果然启动了不理智模式,一手扶着她身前一侧丰`腴,含住早已经傲立在枝头的蓓`蕾,用力地吮`吸。   “痛!”温言嘴上抗议,身体却被他这种赤`裸`裸地挑`逗很快卸下防卫,双手忍不住抱着他的头。   他吮`吸的力度微微有些减轻。   可是,温言很快感觉到他灵巧的唇`舌像逗弄宠物一样,招惹她,这样的碰触,让她整个人招架不住。   “凌先生,我们……能不能回房间去?”她的声音,已经跟她的心跳一样,很不稳。   凌先生放开了她,“嗯。”   两个人准备起身,结果,催命的电话铃又坚定不移地响起! ☆、Chapter 74   温言听到这样的电话铃声,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无奈地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坚定,“温言,我想过了,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在法律上,我是你的第一监护人。在你没有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之前,我就必须管你。所以,你赶紧给我回来!”   听到母上大人这么坚定有力的声音,温言真是哭笑不得,想着该怎么回答。   “告诉她,你今天会回去。”凌先生对着她轻轻说道,声音很轻,可温言从他的口型都能判断出来他在说什么。   温言心里有些难受,清了清嗓子,“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你放心,我今天会回去。不过,你也要给我点时间整理下东西吧?”   电话那头得到肯定的答复,立刻满意地挂了电话。   “我不想回去,要回去你跟我一起去。”温言放下手机,开始耍横。   凌先生第一次发现,一向有分寸的女人竟然也有这么小女生的一面,可这样的一面,竟然让他觉得更痴迷。但这个时候他往往又是理智的。   “听我的话,今天先回去。我们又不急在这一时。相信我,我能让你妈接受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在她身上。”   温言最喜欢他的这种笃定和自信,让她觉得很踏实,也很有安全感,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办法,说给我听听。”   “说给你听就不灵了。”他其实什么办法也没有,只不过为了让她先安心回家。   温言感觉到他在糊弄她,不高兴了。明明刚才两个人亲密得像扭在一起的两根螺旋管,这一刻却要强行这么拆开。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烦躁不安。   “走吧,我送你下去。”   “我不走,我说了不走!你烦不烦?”温言克制不住心里的火,双手放开他,抱在胸前。   她不只是火,更觉得悲哀。她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他们的感情之路,似乎从未平坦过。以后会怎么样,她现在竟然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她很清楚,她现在已经彻底沦陷。   “凌先生,你怎么这么混蛋?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现在离开,我怕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肯定死不了,可是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不就是再花个七年十年的时间来愈合,然后我就孤独终老了。”   这种想法,让她突然变得脆弱,眼泪又止不住了。   这一刻的凌先生,听到这样的话,同样不好受。   他很清楚,他爱这个女人,绝不亚于任何人。他心里同样充斥着疼痛,却无处发泄,只好又扯出一根烟,想要点上,双手颤抖得厉害,怎么也点不上。最后只能重新看向她。   “温小姐,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你让我变得像个疯子一样。到现在,让我放弃你,我也不会死,不过比死了更难受。孤独终老这种事情,没什么可怕的,我以前就预见过。现在最可怕的是,我能给你创造最好的物质生活,但我没办法保证我可以陪着你一直走下去,不知道我能陪你走多远。在生老病死面前,我真的无能为力。”   他的话,像刀一样割在她心尖上,让她感觉胸口抽痛得厉害,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然抱住他,主动索吻。   而他几乎是在同时,扔掉手中的烟盒,一手覆在她的脊背上,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以期唇`齿间的探入能最深,最重,也最彻底。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经过大脑,也不能用理智来衡量,到底是对还是错,是应该还是不应该。仿佛唯有此,才能抚平两颗绞痛的心。   夜色已经越来越浓,浓过覆盖在他们心里的那片阴影,阴影下面,埋藏着他们看不见的未来。   但他们都是闭着眼睛的,所以,到底是天黑还是阴影,已经影响不到他们。   温言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硬`挺,流窜在她身体内的像电流一样的东西,已经将她整颗心击碎。她觉得碎了更好,碎了就感觉不到痛了。   当他的手探入她的裙摆下面,她没有按住,却是很配合得暂时离开他的身体,双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带着热度的薄薄的布片,沿着她的身体滑落在地。   她清晰地感觉到布片上来自她身体的热度和地板的冰凉,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她感知到的幸福和不幸,轮番夹击着她的心脏。   当她重新坐回他身上,宽大的伞一样的裙摆,像一顶帐篷,严严实实地将他们盖住。   所有的激烈,需要这样一层掩盖,让她觉得心里有一种踏实,一种冒险和刺激之余的踏实,也给了她一丝温暖。   这期间,他们唇齿间的交`缠一直没有停止。   身体片刻的分离,总会让他们觉得,他们也许已经注定要分离,这一刻他们还能在一起,就绝不能分开。   温言颤抖着双手,摸索着将他身前的拉`链小心翼翼地拉开。   所有的前奏仿佛早已经结束,现在的一切都已经严重滞后。直到这一刻,他们才不得不终止唇齿间的碰撞,以期腾出精力,应对身体的结合。   温言下意识地跪在他身边两侧,他双手早已钳住她的腰,手心一如既往的灼`烫。   “凌先生,你不会让我离开的对不对?”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找到一点信心。   “不会。”他回答得很坚决,也很果断。   “如果你让我离开了,怎么办?”   “没有如果。”   “万一有如果呢?”   “那一定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人生。”   “你混蛋,为什么要留出这种万一的机会?”   “……”他心里苦笑,这个女人,今天很不讲理,可她的不讲理,让他同样难以抗拒。   她用手紧握着他的身体,像是在惩罚他一样,握着的力度,让他喉咙瞬间梗住,整个人呼吸不上来,“温小姐,你的行为艺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被她折磨得废掉了。   “嗯?马上。”   温言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屏住一口气,扶着他,想要找到与他契合的最佳角度。   她想停歇片刻,却突然感觉到腰间有一股向下的力量,几乎是在瞬间,让她整个人滑落下去。   她没有丝毫滞`涨的感觉。而她胸口屏住的那口气,也在身体落下的那一刻,瞬间释放出来。   他们的视线,像他们的身体,魔缠在一起。   温言空出来的双手,重新抱住他的头,继续深吻。然后,渐渐滑落至他胸前,想从他半敞开的衬衫领口伸入,却不期然地被阻碍住。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扯开他的衬衫,衣扣崩裂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露天花园里,显得很清晰。   此后,她终于能直接触摸他身体的肌`肤,很滚`烫,很光滑,却也带着男`性特有的粗糙质感。   暗夜下,由远及近,传来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被如水的夜色围裹的男女,最大限度地连接在一起,仿佛在和着海浪的节奏,很有默契地推进最激烈的夜曲。   亲吻一直在继续,唇齿间的碰触的力度渐渐加大,亦如两个人身体相`撞的力度。   ……   后来,温言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仰头,看见了黝黑的天空,像黑色丝绒一般华贵厚实,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碎金一样的闪光体。   没有月亮,没有游云,整个天地间庄严肃穆得让人呼吸不上来。   或者是身体的律动带来的震`颤,让她无法呼吸,亦或者是几天前在墓园里感受过的一切,让她感觉到熟悉的压抑,还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分离……她也不确定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   “天空,星星,还有你。”她低头,重新看着他。   “顺序是不是错了?”   “好吧,我在看你,看你,看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还是重复了三遍。   他嘴角上扬,没说什么,喉咙吞咽了两下,突然咬了咬唇,“我可不可以从后面来?”   温言感觉到脸火辣辣的,“下次好不好?”她懒得再折腾了。   “上次你也说下次。”   “……”温言不知道为何,有些反感那种屈辱的姿势。   “温小姐,我……”他的头突然枕在她肩膀上,声音轻得像蚊子一样在哼,“我们没带安全设备。”   “偶尔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不行,万一流在你体内的种子,生根发芽了怎么办?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不然,我现在出来。”他想要推开她。   温言像赌气一样,抗拒他推开她。   根据她后来通过搜索引擎了解到的知识,“男人忍着不she对身体不好,”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出这个理由。   凌先生重新抬头看向她,漆黑的眼睛如暗夜一样深沉,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温言同样看着他,感觉他像是要说什么。   “可以体外she。”他终于还是吐出了这几个字,飘渺如飞絮,传入她的耳际。   “看来,还是凌先生更专业。”   “……”他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她同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胸口,说不出话来。   ……   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   为我们带来短暂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   暴风雨激`荡过后,温言终于筋疲力尽,趴在他身上,半点也不能动弹。脑海里却很活跃,偶尔想起在凌先生的书房里看过的诗。   凌先生同样抱着她,头枕在她肩膀上,不时地催促她,“你要回去了。”   他心里想说的却是,不要走,留下来吧,让我们一起孤独终老。两个人的孤独,总比一个人的孤独要温暖。   催命的手机铃声又开始固执地响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坐直,推开她,帮她整理凌乱不堪的衣服,一边叮嘱她,“回去记得不要跟你妈吵。有空给我电话。明天我去你的工作室看你。嗯?”   “嗯。你记得不要抽太多烟,等你把烟戒了,我就回来。”   “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戒。你不回来我就继续抽。”   “我一定回来,你不许抽!”   “你必须回来,不然我就……也不抽了。”他确实想戒,因为知道她闻不惯烟的味道。   她很满意地笑了。   他迅速帮她整好衣服,也随意理了理他身上的衣服,准备起身下楼。   温言看着他全部敞开的衬衫,这才意识到刚才她有多猛。虽然是南方城市,冬天白天不是很冷,但夜晚温差很大,她担心他会冷。遂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抱我下去。”   “嗯?”凌先生诧异了片刻,很快会意,想要将她打横抱起来。   “不是这要抱,要面对面。”她伸开双臂,笑着命令他。   凌先生无奈,像抱小孩一样,双手托着她的`臀,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温言双手立刻敞开披在外面的针织开衫,把他整个上身包裹在内,“你的肉`体和心灵都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能看,天黑没人也不行,必须包住!”   抱着她的凌先生,抬头看着她,笑道,“*和心灵都被打上你的记号了,你觉得还会有人想看?”   “那样最好。”   “……”好吧,再这么闹腾下去,他很确定她走不了了。   清冷的露天花园,激烈过后,重新归于寂静。 ☆、Chapter 75   警察局,某探视厅内。   蒋青芸看到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身的手工西服,高档精致,就如他一如既往流露出来的精神面貌。   “青芸,你想跟我说什么?”蒋仕坤终于先打破了沉寂。   “大哥为什么这么问?到了这个时候,我不找你商量,我还能找谁?找那个八十岁的老头吗?”   “话不能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丈夫。”   “行了,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讨论这种无聊的事。你想办法先把我保释出去。”   蒋仕坤沉思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却转了话题,“当年我不是跟你说了,想要除掉那小子,方法多的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现在警方铁证如山,叶枫的死,怎么也跟你脱不了关系了。”   “你的意思,我没救了?你就是随便找个替死鬼来,也不能让我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也没这么严重。毕竟不是你直接杀的人。只是要呆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出去。”   “一段时间是多久?我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   狭小的房间里,很开又陷入一片死寂。   蒋青芸冷笑了一声,再度启口,“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不会强迫你去做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你帮我去找一个人,姓纪,以前叫纪思凡,但我估计他现在应该更名换姓了。要尽快!”   “就一个姓?是什么人?对你这个案件有什么帮助吗?”   “以前万年集团的一个员工,现在大概三十岁左右。先在上海那边找找。有没有帮助,先找到再说。再去给媒体报个重料。”蒋青芸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几乎等同于耳语。   探视结束以后,蒋青芸看着蒋仕坤离开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城市另一个角落。   温言回到桃源路的公寓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公寓里齐刷刷地立着温家娘子军,她立刻感觉到脊背发麻。   “温小姐回来了?还真是守时,快请进吧!”温芷晴冷嘲热讽的语气非常明显。   纪晓涵挣脱温馨的手,立刻扑进温言的怀抱,“大姨,你可回来了,姥姥把我当出气筒。”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出气筒了?”   温言抱着纪晓涵进屋,笑着问她,“姥姥怎么把你当出气筒了?”   “姥姥刚才还冲着我和妈妈大吼,全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行了行了,纪晓涵你是越说越起劲了,怎么能这么说姥姥?”温馨跟着她们身后,使劲捂住纪晓涵的嘴,不让她继续把话说完。   温言小心翼翼地在已经被铺成床的沙发上坐下来,把纪晓涵放下,小心翼翼地看了母上大人一眼,眼神却落了空。心里有些忐忑,“妈,你还在生气啊?我都说了对不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就是一时说气话。”   “我没生气,我能生什么气,我又不是你的亲妈。”温芷晴说到最后两个字,眼泪立刻就滚落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   温言更紧张了,记忆里,她母亲几乎没有为什么事哭过,今天竟然被她给气哭。现在想想,她当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混账话呢!   难怪凌先生都严厉责备她,也难怪她母亲指桑骂槐,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温馨带着纪晓涵去阳台上玩了,应该是故意腾出空间给她们母女俩沟通。   温言微不可察地往她母亲坐的地方移了移,她母亲明目张胆地往外移了移,离她离得远远地,一个人不停地抹眼泪,也不看她。   温言“蹭”地坐起来,跨了一大步,紧挨着母亲坐下来,双手还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妈,你不是要打我屁`股吗?我都回来了,你可以开荤了。”   温芷晴破涕为笑,用力拍了下她的大腿,“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温言听到这么严厉的惩罚,心都凉了。可见她母亲有多反对她和凌先生在一起。   她母亲把眼泪擦干,立刻摆开阵势,从人生观、世界观,到门当户对,娓娓道来,企图说服温言放弃所谓的爱情。   “妈,我跟他人生观、世界观肯定一致,这你绝对放心。门也当户也对,他跟厉家没什么关系,他姓凌,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白手起家,努力换来的,不是厉家给他的。你女儿我也不差啊,配他肯定有余。”   温芷晴看着温言大言不惭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你那叫不差?简直就是胡闹,我都说了,让你好好找个大公司,安安心心地做一份稳定的工作,再找个老公,有个安稳的家庭。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你看看温馨,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   “两个孩子?”温言看了一眼阳台上的两母女,这才意识到,温馨身外穿了件防辐射的孕妇装,小腹确实有一点点微凸。   “你看有什么用?好好给我去相亲。”   “妈,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不会去相亲!”   “你不去相亲,也别妄想跟那个什么男人走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温言被她这么狠的话瞬间堵住了嘴。   毫无疑问,这个回合,她们谁也没能说服谁。   温言去洗澡的时候,想要偷偷地拿着手机去浴室给凌先生打个电话,结果,手机被她母亲缴了,直接关机!   睡觉的时候,温芷晴让温言和温馨两姐妹睡在一起。   温言以为是因为温馨怀孕,怕被纪晓涵踢到。   结果,温芷晴对着温馨下了一道“懿旨”,必须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守着温言,温言要是跑了,就找温馨算账!   要不要这么严厉?!   半夜里,温言好几次想爬起来,结果,只要她有一天轻微的动静,温芷晴立刻就来一句,“你不好好睡觉,是想折磨死我吗?”   最终,她只能放弃给凌先生打电话了。   温言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都已经习惯被凌先生抱着睡,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对她来说,就像是安神剂。现在突然没有了,感觉就像一个突然断奶的孩子一样,怎么也习惯不了。   温馨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问了一句,“姐,你就真这么喜欢他吗?我其实也觉得,厉家的人都不太正常,你看那个厉小姐,动不动就闹自杀,太可怕了。”   “那是厉小姐,他不一样。我没觉得他哪里不好,为什么妈这么反对呢?”   “妈应该是怕你重蹈覆辙她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跟爸曾经也好得不得了,外公外婆都反对他们在一起,是妈自己坚持。最后他们还是离了婚。所以她就觉得,做生意的男人,都太现实,不可靠。”   “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在一起才多久,能了解多少呢?那个凌先生,总是紧绷着一张脸,也不怎么笑,反正我看了是觉得挺不舒服的。星宇也说,厉家的人很可怕,最好不要去招惹。”   “他又不认识厉家的人,为什么这么武断?”温言心里感觉到一片黯然,这个家里,难道就没一个人支持她了吗?   “姐……”   “行了,你快睡觉吧。你现在不能太劳累,好好休息,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你不用担心。”温馨都已经怀孕三个半月,温言不想让她跟着操心。   温言一直等到下半夜,房间里很安静了,才悄悄地拿起温馨的手机,躲进被窝里,发短信。   “f,睡了没有?”   手机这一头,凌先生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听到手机提示音,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双手捧着手机。虽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发的短信,心里激动得不行。很快回复了一条,“你不在,我睡不着。”   看着发出去的短信,凌先生心里泛酸,她的手机都被她妈拿走了?这么说,她妈是非常反对他们在一起了。   等了许久,一直没有回信,他猜测,一定是她偷偷发短信,被发现了。   可他还是在等,想着她妈总会有睡着的时候。   结果,他没有等到想要的短信回复,却意外等来了一个电话。   “凌先生,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建议你立刻换衣服,马上回公司,召集你们公司庞大的公关团队,越庞大越好,因为你们马上有一场恶仗要打!”   电话里,是乔正明火急火燎的声音。   凌先生几乎只是犹豫了短暂的半秒,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什么话也没说,一边起身换衣服,一边问了一句,“为什么帮我?”   在他印象中,乔正明很不喜欢他,怎么会突然帮他?   “我想了半天,找了唯一的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实在不想再在警察局看到你那张冷冰冰的扑克脸,影响我心情。所以,拜托你还得联系你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最好不要让我明天再去你们公司兴师动众地折腾一回。还有,万一我要是丢了饭碗,这辈子你就养我吧。”   凌先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笃定地回了一句,“一定!”   挂了电话,他立刻给程启打了电话,“你立刻召集公关企划部门火速回公司,有必要,同时找一两家实力强硬的公关公司。再通知法律顾问梁先生来公司见我。二十分钟后我要在门口看到你。”   这种事情,程启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问为什么。二十分钟后,程启果然按时出现在海上星月门口,接到了这位思维运转速度堪比火箭的冷面*oss。   程启也很快知道,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一场声势猛烈的战火。   等到他们到了le公司总部办公室,里面已经是灯火通明。   扑火运动迅速开启。   这边厢,温言偷了温馨的手机发短信,刚发出去,还没收到回复,她母亲就突然掀开被子,把手机抢走了,立刻把手机关机,然后把所有的手机都压在她睡的枕头底下。   “妈,你以前是做特工的吗?你不会是007邦女郎什么的吧?”温言坐在床沿,不停地打马虎眼。   “你知道就好,知道了就老实点。”   “妈,手机辐射大,你放远点好不好?”   “你管不着!你睡你的吧。”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管她怎么讨好,她母亲就是不买账。最终,她也无可奈何了。   温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明天应该怎么脱身。   她没想到她母亲下这么大决心,像是非得把这对鸳鸯打散了不可。现在还只是因为车祸嫌疑犯的名声,如果让她知道凌先生的病情,估计他们就更没希望了。   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想了一晚,她都没想出答案来。 ☆、Chapter 76   东方发白。   东边天幕上,鱼鳞一样的云霞,一层覆着一层,被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渐渐搅碎,揉成一片。   城市的车水马龙,预示着忙碌的一天已经开始。   le公司总裁办公室。   凌先生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一袭白色的衬衫半敞开着,衬得他眉目依然清隽明朗。白皙俊脸上,有一丝疲态,显然是一夜通宵的结果。   此刻,他双眼紧闭,双腿交叠,一手撑着头,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一手覆在额前,修长手指揉捏着高挺的鼻梁。一边听着旁边程启在汇报整个晚上激烈的“战况”。   “所以,”程启讲完大体的过程,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最终总结,“所有的主流媒体,今天都不会出现这条新闻,准确来说,应该旧闻了,都七年前的事了。网络上的水比较深,所以不排除后面还会不定时地冒出一些水军,拿这件事来炒作,我们会密切关注。凌总您就放心吧,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凌先生摆了摆,“不用。昨天晚上另外一股幕后势力,现在查出来了吗?”   “这个啊,”程启这才意识到他落下了最关键的一点,“查出来了,凌总您一定想不到,这股幕后势力竟然是复兴国际。他们同时请了国内最大型的一家公关公司在灭这条消息。并且,巧合的是,他们几乎和我们同时开始,后来应该也意识到跟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很快和我们形成了一种默契,双方联手之后的效率自然就更高了。不过……”程启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   “凌总,我很奇怪,李先生为什么突然会帮我们?您和温老师交往的事情,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个好消息,他为什么帮我们?”   “他不是在帮我们,他是在帮他自己。”   “凌总的意思,新闻里的受害者,就是他女儿,李小萌?不会吧,李先生不会以为,是您……”程启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七年前,香港太子路1号黑森林酒店,发生一起强`奸案,有知情者爆料,涉案者正是前不久叶枫车祸案的嫌疑人,国内汽车行业新贵,凌某……   程启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则惊天消息,从昨天晚上第一眼读到这则消息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蒙的。   “如果受害人是李小萌,是不是意味着李先生早就知道这则消息,只是一直在掩盖?既然这样,这些年他为什么还要帮我们?”程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要问他自己。先就这样吧。后面我会看着办,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程启更糊涂了,为什么要用他的手机?老板有令,他自然不敢多问,直接把手机给他。   凌先生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你如果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不要相信,因为一定不是真的!”   他快速读了一遍信息,犹豫了片刻,又加了个f落款,再犹豫片刻,又加上yy的称呼,最后才满意地点击发送。   几乎是在同时,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回复,“我不信真的,也不信假的,我只信你。”   没有落款,也没有称呼。   凌先生看着信息,嘴角上扬得越来越厉害。   程启站在一旁,心里在嘀咕,领导还有权利看下属的短信?而且是当面看?   “这条短信是发给我的,不是给你的。她被她妈软禁了,现在也只能用小美的手机发到你手机上。”   “……”程启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父母还能干涉子女恋爱自由?   不过想想这段时间的传闻,一次比一次劲爆,也难怪人家母亲会反对。想到这一点,程启有些心塞,他像宣誓一样,正色道,“凌总,您放心,我是绝对相信您跟这些传闻毫无瓜葛。树大招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肯定是有人眼红我们le发展迅猛,故意来找茬。”   “谢谢。跟前台打个招呼,一会儿乔正明来了,让他直接来我办公室。你先下去吧。”   “好。”   程启说完,却没有动。   凌先生才意识到,还拿着他的手机,匆忙还给他。   程启接过手机,笑了笑,“有新的消息,我马上给您送过来。”   与此同时,温言正端坐在办公室内,“伏案认真工作”。   她往楼下瞄了一眼,听到小美大声叫了一声,“温阿姨,您慢走。”   “我去买点蔬菜,马上就回来了。”   “好的,您不用着急。”   感觉到没声音了,温言立刻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新信息。刚才差点就被她妈发现她在用小美的手机发短信了,辛亏小美的声音够大,她的反应够敏捷。   她母亲竟然扣着她的手机不给她,说是要拿去装个窃听器!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对着她这样说。   一大早,她就来上班了。结果,她前脚刚到,刚用小美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她母亲后脚就到了。   楼上楼下转悠了半天,现在才离开。   温言不放心,起身,在落地窗前看了一眼,看不到任何身影了,她才拿着手机,躲到里间的小房间去。   “yy,你如果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不要相信,因为一定不是真的!f”   看到这条短信,温言差点笑出声来,尤其是看到这个称呼,应该是叫她“言言”吧,竟然缩写成了yy,她的凌先生怎么那么可爱!   到目前为止,凌先生只有在他们两个人缠`绵到极致时刻,才会偶尔叫出这个名字,现在出现在了短信里,让她感觉很不一样。心里却是比吃了蜜还要甜。   虽然一大早过来,就被那条足以惊爆她心脏的消息吓了个半死。   涉嫌强`奸!   小美也是唯唯诺诺了半天,才吐出这么四个字。   幸运的是,这次没有像上次车祸案那样,铺天盖地的新闻,还闹到了警察局。有了上次车祸案的经历,她心脏的承受力已经强了不少。   问题是,如果被她妈看到这样的新闻,估计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凌先生的这条短信,无疑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   温言想着要不要给他打给电话,结果,楼下又有了动静。   “温阿姨,您买完菜啦?速度好快啊,您里面请!”文小美的大嗓门,像是一个扩音器,故意扩给楼上的人听的。   温言火速从小房间里跑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假装“认真工作”。   “妈,您来啦?您请坐。”温言看到温芷晴进来,立刻起身,奔过去,亲自扶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好言好语,一边给她倒水,“妈,您辛苦了,您喝水。”   温芷晴也毫不客气地接过水杯,重重地喝了一口,将水杯放下,从包里拿出温言的手机,递给她,“你的号码已经被我装了窃听设备,所以,你别妄想再跟他联系。还有,”温芷晴指了指窗户外面,停着一辆面包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倚在车身上,“看到没有,那是我请的私家侦探,会替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   温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像是悬疑侦探类的影视剧里常出现的人物形象,爵士帽,长风衣,叼着根烟!   她哭笑不得,“妈,你哪来那么多闲钱啊?你要有钱,还不如投资给我开个成衣精品店。”   “等你嫁出去再说。”   “……”温言又被她噎住了。   “对了,你工作室上下几个房间都被我装了摄像头,所以,你上班期间做了什么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刚才躲到小房间里做什么?又是谁的手机,快拿出来给我!”   温言立刻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风袭向她的后背,让她冷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芷晴起身,走到她办公桌边,拨弄了几下,把文小美的手机翻了出来。   “妈,你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温言想要去抢手机。   “对不起,我是法盲,你让警察来抓我吧。”温芷晴一边说,一边翻看通话记录,翻完了,又翻看信息,看到那条有yy字眼的信息,眼神里露出疑惑的表情,“小美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温言屏住呼吸,“我也觉得奇怪呢,好像是她的什么很特别的朋友吧,应该是随便乱叫的。”她这一刻,多么庆幸她和凌先生都有先见之名,把隐蔽工作做到了位。   温芷晴把手机翻开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才把手机重新放回桌面。转身看着温言,义正辞严地做了总结,“温言,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所以,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个周末,你乖乖给我去相亲。听到了没有?”   “听得到了,妈……”温言有气无力。   “听到了就好,那我先回家了,晚上下班以后,你必须按时给我回家。”   “遵命!”听到她要走,温言整个人就有了精神。   “上班期间什么地方都不能去!更不能见他,你别忘了,你去了哪里,都有人会随时向我报告。”温芷晴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温言看着她傲然挺立的背影,目瞪口呆,听到楼下一声“温阿姨,请慢走,”她整个人瘫软下来,跌倒在沙发上。   有没有人来告诉她,有这么一个“特工”级别的母上大人,以棒打鸳鸯为短期目标,以嫁女儿为人生己任,她应该怎么破? ☆、Chapter 77   一个星期过去了,温言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   她脑袋了都想破了,都没有想到怎么样逃离温芷晴的监视,去见见凌先生,问问具体情况。   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像现在这样,失去人生自由。   白天她一大早来上班,就有人跟着。   上班期间,不管她去见什么人,在工作室里,不管她做什么,温芷晴果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连文小美的手机,她都不能用来发信息了。因为,温芷晴很快就发现,yy就是言言,f就是锋,还把她给凶了一顿,威胁她要立刻辞退文小美!   晚上一到下班时间,温芷晴就拉着温馨和纪晓涵一同出现在工作室门口,“接”她回家!   晚上回到家里,她同样没有任何自由。   可不管她说什么,怎么乞求,温芷晴都充耳不闻。   她连绝食这样的狗血招数都想到了。结果,她不吃东西,温芷晴也不吃东西,一直持续了两天。   最终,还是她投降了。因为温馨和纪晓涵一大一小,哭哭啼啼的声音,她听了实在受不了,感觉她就像个刽子手一样。   再这样下去,温言感觉她都快被逼疯了。   最主要的是,凌先生竟然一直没有出现,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温言都只能从文小美这里获得,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忙,工作忙,还要忙着扑火,忙着应付警察局的盘问,还要忙着跟李复兴周旋。   据说,凌先生涉嫌的案件,受害人竟然是李小萌!   即使凌先生给她打过预防针,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可仅仅是这样的传闻,已经让她整个人焦躁不安。   真相到底是什么?   温言恨不得立刻抓着凌先生问个明白。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考验她的心志了。   “温老师?”温言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听到有人叫她,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刚坐在对面空椅上的文小美。   “什么事?工作的事情你现在做主就好。”   原本凌先生昏迷的前后,她工作就已经耽搁了一个星期,所有的事情都是文小美在跟进,这个星期,她也根本没什么心情工作,问她什么,估计都要查半天,才能理清头绪。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关于他的。”文小美说的他,是她们心知肚明的对象。   现在,这个工作室内,不能出现“凌”这个字眼,很有可能触动嗅觉极度敏锐的温芷晴。所以,她们两个都已经很有默契了。   温言听到是关于他的,忍不住看了看装在门口的摄像头。她不在的这个星期,温芷晴竟然真的就在这里装好了这些设备,果然有先见之明。   她坐直脊背,靠向前,假装在画手稿图,文小美同样坐直脊背,靠向前。   “温老师,”文小美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几个月前,就是去澳门出差的那一次。我和程启看到他跟李小姐一同进入酒店的电梯。”   温言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你说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个?”   “是程启不让我说的。他说,我们看到的,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可是现在,我怕不说出来,对你不公平。”文小美有些忐忑,不知道她到底做的对不对。   温言这样扭着身子很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她重新靠回椅背上,“你把情况具体跟我说说。”   “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你突然离开的那天早晨,程启陪我去酒店干洗房拿他的衣服,看见他和李小姐从餐厅里出来,他们两个说说笑笑,一点也不像我们平时看到的他。连穿衣服的风格都不像,他穿的衣服是很明亮的颜色,我记得好像是,”文小美努力回忆了一下,“对,是纯度很高的明`黄色,因为颜色太亮,而且是运动装,所以我才会记得很清楚。”   温言迅速理了一下思路,她在澳门走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头天晚上,她和凌先生在他的房间里激`情了一把,差点就擦枪走火。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还隔着一个叶枫,所以戛然而止了。   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然后直接去了赌场,之后他叫她一起去走走,跟她说,以后他们能不能做朋友,她一气之下,就提前回来了。   文小美说的事情,是在早晨发生的,那个时候她还在睡觉。   温言回想起这些,心里像是在吞咽一只苍蝇,她突然觉得很恶心,立刻起身,冲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咆哮。   “温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吧。”文小梅很快跟着进来,蹲在旁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温言吐了个底朝天,把能吐的不能吐的全吐出来了,“我没生病,没什么事,你继续说。”   “温老师,你是不是怀孕了?”文小美一边递给她纸巾,一边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温言苦笑,如果她这个时候能怀孕,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她回家的第二天,一大早,温芷晴就递给她验孕棒,让她测试有没有怀孕。只因为她在电话里随口说了一句她怀孕了的谎言,温芷晴就非得要她拿出事实证明。   测试的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她怀孕了会怎么样?凌先生会要吗?   她突然又想到文小美说的事情,他会是这样的人吗?肯定不会,会不会是,叶枫?   这个认知,让她整颗心瞬间凉下来。   她回到办公室,刚坐在沙发上,手机铃声开始响起。不用想都知道,又是温家的娘子军要来“接”她了。   她让文小美先下班,她在办公室里发了会呆。   楼下很快响起纪晓涵的声音。   温言立刻起身,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拿起外套和包,离开了办公室。   “大姨,我们又来接你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啊?”纪晓涵像往常一样扑进她的怀里。   “是啊,大姨很幸福。”温言说话的声音很清淡,“妈,明天你们不用来了,我自己会回去。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他了。温馨和晓涵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她们也有她们自己的家。你总不能要拆散现成的一个幸福家庭吧?”   温言说完,也不等温芷晴说什么,把纪晓涵放下来,“晓涵自己走好不好?大姨今天有点累。”   “好吧。”   温言牵着纪晓涵的手,先离开了工作室。   她的表现很反常,温馨立刻问她,“姐,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别开工作室了,做点轻松的事情吧。”   “没有事情是轻松的。你别管了,也别问了,你现在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行。”温言边说边走向停车的地方。   一如既往,温馨坐在副驾座上,温芷晴抱着纪晓涵坐在后座上。   等她们坐好,温言慢慢启动车子,驱车开往桃源路的公寓。   一路上,只有纪晓涵在不停地说话,跟她对答的只有温芷晴和温馨。大概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温言今天表现很反常。   回到家里,温言直接去洗澡,然后爬上床蒙头睡觉,饭也没吃。   一躺到床上,温言立刻感觉心开始绞痛。   凌先生变成另外一个人,和李小萌交往,一边又和她在交往,如果这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难道这半年来,这个凌先生一直是这样“脚踏两只船”吗?还是,更早以前他就在和李小萌有关联了,她才是插足者?   这个认知对来说就像个炸弹,让她不得安宁。   尤其想到他们身体之间曾经那么激烈的交`缠,每一次她都是全身心在投入,难到他不是吗?   这样的事情太残酷了,她真的无法接受。   温言躲在被窝里,整个人都蜷缩着,拼命地咬紧牙关,以期不要哭出声来。   她的这种反应,在温芷晴看来,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抗议。她采取的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忽略政策,当然,晚饭温言不吃,所以她也不吃。   结果,四个人都早早地爬上床睡觉了,房间里也早早地安静下来。   温言不可能睡得着,但也没像平常一样翻来覆去,却像个死人一样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感觉背后的人突然靠近了她,脸贴着她的背。   “姐,你快走吧。”温馨轻轻地说了一句。   温言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去哪?”   “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温言这个时候觉得很茫然。   “我看你这么难过,一定是你听到什么事情,你肯定误会他了。如果你想让你自己心安,就去找他当面问清楚。如果你自己意志都开始动摇,你们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温言听到她这么说,像是在黑暗中突然找到了一盏明灯。   “言言,你如果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不要相信,因为一定不是真的!”她耳边响起冷冽如水的声音,仿佛是凌先生在亲口跟她说一样,配合他一如既往笃定的表情。   她怎么能怀疑他呢?   “妈这边怎么办?”   “放心,这几天,她已经很信任我了。大不了明天被她骂一顿。”温馨轻轻说道。   温言心里一热,“温馨,谢谢你。”她靠近,抱了抱她,很快松开。   温言很快起身,轻轻地把衣服和包拿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   熬了七天,温芷晴应该也扛不住了,这会也睡得有些沉。   温言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离开了公寓。   当她踏出公寓大门的那一刻,呼吸到夜晚清冷的空气,像是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味道,整个人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她知道时间不多,能不能真的自由,还得看她接下来的际遇。   温言驱车行驶在午夜空旷的马路上,心里有些激动,忐忑和笃定轮番充盈在她胸腔内。   他们几乎已经隔绝了七天!   这七天,他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像她思念他一样,在思念她?   她脚踩油门,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凌先生面前。   当车子转过弯,出现在海上星月的路口,温言猛然一个紧急刹车。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车,是很明亮的`黄`色,当她看到走向车身的人,有人打开车门,迎接他坐进副驾座。然后,车门关上,开车门的人重新绕回到驾驶座上。   温言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Chapter 78   一轮皓月,高高悬挂在天际。   月亮底下,空旷的篮球场水泥阶梯上,坐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一身浅粉色运动衫,衬得女孩眉目清秀,五官精致,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水灵生动的青春朝气。   “明安哥哥是不是又不来了?”粉衣女子双手撑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对着空旷的篮球场发呆,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她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同样一身运动装,却是高级精致的浅灰,符合他的年龄,更衬脱出他由内而外的儒雅内敛的气质。   “小萌,这次你殷阿姨亲自去接他,明安哥哥一定会来的。”李复兴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一边安慰她,一边不时地看向入口处。   “老爸,这句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换句话好不好?”李小萌噘着粉唇,表示不满。   李复兴尴尬地笑了笑。   “爸爸,你说明安哥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以前我问他,他会直接说没有,可上次在澳门的时候,我问他,他说,好像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复兴悄悄地抹额擦汗,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李小萌转身看着旁边的人,“爸爸,你怎么出汗了?今天天气不热啊,我都觉得有点凉……明安哥哥!”她的视线猛然落在了刚从门口进来的黄色身影上。   她立刻站起来,像一只欢快的鸟雀,跑向门口。   “明安哥哥,你终于来了!”李小萌张开双臂,想要抱着从入口进来的年轻男子,被他伸手挡住。   “小萌都是大人了,不能胡闹!”他抓住她的双手,把她转过身来,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向前,“走吧,明安哥哥陪你去打球。”   李小萌小嘴翘得老高,很不高兴的样子,也很不情愿地被她推着,走到篮球场上。   “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明显地拒绝小萌,都能赶上凌锋那么坚决了。他以前也不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复兴看着迎面走来的殷蔓,急急地追问。   “难道凌锋的意志力这么强大,已经影响到他?”殷蔓也没有确切的回答,同样是疑问的语气。   “那以后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就再也不出现了?小萌这么依赖他,每次情绪发作,几乎都得依靠他才能平复下来。”   “不会的,我会控制好。李先生放心吧。”   “小蔓,这里没有外人。”李复兴靠近她一步,随手拉着她的手。   “我怕小萌看到会不高兴……”殷蔓脸上表情有些矛盾。   李复兴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站在水泥阶梯最上一级,居高临下地看着篮球场上,两个欢快奔跑的身影。他们看得很专注,连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也没有察觉。   温言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同样看着正在打球的一男一女。   篮球场上,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一身明黄`色运动装,配合他投篮时的矫捷身姿,整个人散发着青春动感的气息。   这不是她认识的凌先生,虽然他们有一样的面容。   她所当心的问题,竟然成了事实。   她的凌先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正在和另一个年轻女子打篮球。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秋天里最耀眼的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也刺得她心口疼痛难忍。   温言感觉到胃里面像是翻腾倒海一样地难受,不得不蹲下来。   篮球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李小萌甜腻撒娇的声音,“明安哥哥,你去哪里?我还要玩!”   她的声音实在太响亮,把站在水泥阶梯上的几个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温言抬头,看见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走向她。   他身形高大,迈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笑望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这样的笑容,实在是太纯粹了,几乎没有掺杂一丝阴影。   温言不知道是因为这张脸太熟悉,还是因为头脑不清晰,竟然很自然地回答他,“不用,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晚上没吃饭的缘故。”   “那我们陪你去吃东西好不好?”他迅速起身,向她伸出手来。   见温言有些迟疑,他主动握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迅速放开,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明安,她是小萌,那边两个是李先生和殷老师。”   温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李小萌,李复兴,和殷蔓。所有的人看到她,也都愣住了,除了李小萌,像是不认识她,又像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你叫什么?”他重新看向她,一如既往地展露笑颜。   “我叫温言,你好。”明安,她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温言,”他也重复了她的名字,笑得更灿烂了,“我喜欢这个名字。跟我的名字很配呢!”他像是感觉这样说不妥,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两个名字的意境很相似而已。”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他滔滔不绝,声音清脆洪亮,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的人几乎都是不由自主地看着他。   温言余光扫视了一遍众人,她觉得她应该生气,应该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什么没做。   仅仅只是这么几分钟的交流,她发觉她无法讨厌眼前的这个“明安”,因为他就像一束阳光,实在太温暖。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的名字有什么相似的意境?”   “明媚安然,温言如锦。”他脱口而出,“听起来就像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上下两句。”   温言听了这句话,眼睛突然就变得有些湿润,心里也酸涩得厉害,像是喝醉了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反复念着,“明媚安然,温言如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样的意境确实太美了,美得让人窒息!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仿佛又回想起什么,脸涨得通红,使劲摆手,“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误会。我乱说的。”他的表情,很像一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好了,明少爷,温言不会介意。你随口说说,她怎么会放在心上?走吧,我们陪她去吃点东西。”   殷蔓很担心他们继续说下去,马上就会有一场“一见钟情”的事故发生。   于是,所有人都一同往外走,离开了篮球场。   殷蔓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两个身影,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心里忍不住感叹:   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主人格是她的男朋友,次人格是她的前男友,难道这一重人格也要跟她来一段故事?   他们费尽心机的结果,是不是最终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殷蔓想起这一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殷阿姨,你是不是冷?”走在她旁边的李小萌感觉到了她这一轻微的变化,笑着问她,“你跟我爸爸还真有默契,刚才他热得直冒汗,现在你冷得直打颤。这天气,还真够怪异的。”   温言听到李小萌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向她,李小萌也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以前李小萌看到她都很热情,为什么这次像是躲着她一样?并且,连招呼都没有打,甚至像不认识她一样?   温言因为走神,又没有看路,走到阶梯处,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   “小心!”明安眼疾手快,双手扶住了她。   温言站稳,随口说了声“谢谢。”   明安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扣着她的手腕。   她清晰感觉到他手心里的热度,爬满了汗,甚至闻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她熟悉的。   可她抬头,撞上的眼神,却是陌生的。   他也匆匆放开双手,目光闪烁,说话却很直接,“走路记得要看前面,怎么跟小萌一样,呆头呆脑的。”   听起来像是大哥哥教训小妹妹的口吻。   李小萌立刻抗议,“明安哥哥,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哪里呆了?”   明安站定,转身看向李小萌,“你还不呆?动不动就哭闹,明安哥哥怎么还不来?明安哥哥要是死了你怎么办?等你嫁人了,不可能还要明安哥哥来陪你打篮球吧?”   这句话,让李小萌立刻翻脸,“谁说我要嫁人了?你不陪就不赔,你走!”说完,迅速跑开了。   “小萌。”   “小萌。”   李复兴和殷蔓异口同声,几乎同时追了上去。   阶梯广场上,只剩了两个人。   温言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明安,你跟小萌是什么关系?”   “妹妹,”他脱口而出,却随即看向她,脸上是某种玩味的笑容,“等等,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这么问,不会是你喜欢我吧?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温言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直接,而且不留余地,气得咬牙,“明少爷,你知不知到跟女孩子说话,要客气一点?”   “你是女孩子吗?在我眼里,你不是女孩子,小萌才是女孩子。”他继续玩味地笑。   “那我是什么?”   “女人。”他浓眉一扬,吐出两个字,转身继续往前走。   温言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心里却突然变得无比的欢畅。   至少她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凌先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他没有脚踏两只船,在“他”眼里,李小萌是女孩,她是女人!   她想起很久以前,凌先生跟她什么也不是的时候,她作死地要撮合他和李小萌,被他狠狠地宰了一顿,然后他也是这么说的,在他眼里,李小萌就是个小女孩。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豁然开朗,她忍不住伸开双臂,仰头看着天空。   “你这是什么动作?”明安去而复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空,“你这是在抱月吗?”   “对啊,你要不要也来抱一抱?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抱了会有好运。”温言笑望着他,忍不住想要捉弄他。   “真的假的?”他嘴上虽然这么问,双臂却不自觉地也张开,做出同样的动作。   温言放下手,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抱月,忍不住捂着嘴,强忍着不笑,转而问他,“你想要什么样的好运?”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温言扯了扯唇,“男孩子这么小气,没有女孩会喜欢的!”   “我想要的好运就是,我喜欢的女人,她也喜欢我。”   他说完,很虔诚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双眼,放下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必须告诉我你的一个秘密。”   “要是我不告诉你呢?”   “那你就不许走!”   “……”她的秘密就是,她爱的男人,也爱她,不管他变成什么样。   温言不打算告诉他,因为她根本不想走。   一直到她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竟然是殷蔓。她犹豫了片刻,接了电话。   殷蔓让她直接送“明安”回海上星月,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她和李先生要送李小萌回家休息,所以也不能陪他们一起去吃东西了,留到下次。   温言挂了电话,心里在想,他们是想避开她,不把明安的故事告诉她吧?   不管明安有什么样的故事,她相信,她很快就能知道。 ☆、Chapter 79   温言转身看了一眼明安,他也正认真地看着她。   “为什么觉得你那么像一个人?”明安看了半天,终于收回视线,大概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双手忍不住揉了揉头发。漆黑如墨的短发,立刻被他揉得凌乱不堪。   这种情形,不会发生在凌先生身上,也不会发生在叶枫身上,因为都是极度在意自己形象的男人。尤其是凌先生,每次都要从头到尾,打理得整整齐齐才出门见人。   眼前的这个明安,看起来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温言忍不住问他,“明安,能不能问问,你今年多大?”   明安又露出玩味的笑,“温言,你又问我和小萌的关系,现在还问我年龄。你就不担心我真的误会你么?”玩笑归玩笑,他还是给了她答案,“我比小萌大半岁,今年是本命年。不过,我不介意姐弟恋,我感觉我心理比一般人早熟。”   温言一脸愕然!   他二十四岁,她二十八岁,这就意味着,她比他大四岁!   他不介意姐弟恋,她很介意啊。她可没办法跟比自己小的男人……那什么的,她好像想多了!   她不自然地又把他看成凌先生了,凌先生比她大一岁,心理年龄几乎能做她的父亲!   “温言,刚才殷老师是不是让你送我回家?你知道我住哪里吗?”明安看到温言突然变得安静,打断了她的沉默。   温言这才想起要送他回家的任务,她示意他和她往前走,去往停车的地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住哪里吗?”   “我……”明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有些局促不安,“奇怪,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每次都是殷老师让司机去接我,然后送我回去。这次她自己亲自去接的我,我竟然没有记住自己家的住址?”   他看着温言,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温言心里一惊,难道明安一直被殷蔓控制着?   难怪她很久以前,她曾经去找殷蔓了解多重人格的事情,她一口就回绝说了不可能,原因就是为了隐瞒明安的存在吗?   上车以后,温言一边开车,一边旁敲侧击地了解明安的一些信息。   明安也很健谈,于是,她不仅了解到,他今年24岁,也很快知道了更多他的背景。   他从美国某个大学体育系毕业,现在是篮球职业教练,喜欢乔丹,喜欢看灌篮高手。他爷爷曾经是国`民`党军官,内战败后赴台,他奶奶却留在了大陆。他遵循他爷爷的遗命,来大陆寻找他失散的奶奶。   明安的爷爷和李复兴的父亲是战友,所以,他来大陆,自然会受到李复兴的照顾。   巧合的是,李小萌因为十七岁的时候生过一场病,病好了以后,留下了后遗症,现在经常会发作,特别是月圆的时候。每次一发作,几乎情绪暴躁,六亲不认,谁的话都不听,除了明安。   “所以,每次她一发病,殷老师就会去找你?你来大陆有多长时间了?”温言想起来觉得恐怖,这件事到底持续了多久?   “大概有六七年了吧。也不能说每次。我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上次在澳门碰见他们,小萌也发作,然后一大早,要我陪她去吃澳门的美食。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感觉那次在澳门好像见过你。你去过澳门吗?”   温言猛然把车打转方向盘,在路边停了下来,心里跳动得厉害!   这么说,这七年里,凌先生除了会变成叶枫,还会不时地变成明安?   这也意味着,文小美看到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他们在澳门看到的凌先生,其实是明安!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我可跟你说,我还没考驾照呢,我不会开车,你不能把我丢在半路上,我对这里不熟。”明安看看四周,再看向她,眼神里有些恐慌。   “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你放心,我答应了殷老师,就一定会把你送到家。”   明安听了,放下心来,又笑得很灿烂了,然后又开始追问她是不是去过澳门。   温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么短的时间,突然接收到那么多的信息,让她感觉脑子里一团乱。   “温言,这么晚,你没回去,家人会不会担心?你……男朋友会不会担心?”明安小心翼翼地问了第二个问题。   “应该不会……吧。”温言回答得含含糊糊,尴尬地笑了笑。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   她的手机被她故意落在了家里。万一她母亲醒过来,发现她不见了,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个时候,温馨会不会被她母亲骂得狗血淋头。   果然,温言正和明安聊天的时候,桃源公寓内,正进行着另一场交谈。   小小的公寓内,气氛异常紧张。   客厅餐桌上,正坐着两个人,只是都不说话。   温馨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温芷晴,又转头看向正在沙发床上睡觉的纪晓涵,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温芷晴在温言离开公寓后半个小时候就醒了。醒来以后,立刻发现温言不见了,开始疯狂地打电话,结果发现,温言的手机竟然在家里。她气得差点吐血!   温芷晴扬言要去厉家找人,温馨好不容易劝住她,说是凌锋没有住在厉家。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结果,温芷晴翻来覆去,搜到了厉锦程的电话,强行要求她说出凌锋家的地址。那一刻,温馨心都悬在了嗓口。   幸亏厉锦程足够机智,说她跟凌锋虽然都是厉家的人,但两个人平常互不来往,没什么联系,当然也不知道他住在哪。   之后,温芷晴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已经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你先去睡吧。”温芷晴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温馨挺着个肚子陪她一起坐在这里等。   “妈,我们一起去睡好不好?姐她就去问几个问题,很快就会回来。我们没必要在这里干等。”   “问什么问题?都不在一起了,还要问什么问题?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气死我才开心?”   “……”温馨被她这么一质问,立刻埋下了头。   “她今天不回来,我是不会睡的,你要不要睡,你自己看着办。如果她还有点良心,应该想到这里有几个人在等着她,我看她心能有多硬?为了一个男人,连家人都可以不顾!”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温馨实在忍不住,大声反问了一句。   温馨性格一向温婉,突然抬高说话的声音,把温芷晴也给愣住了,两个人对看了好一会儿。   “妈,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姐姐她过得很不开心,她只是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可这几个月,她每次回来,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她是真的喜欢凌锋。这一个星期,你这样绑着她,她每天整晚地失眠,躲在被窝里哭,你不可能听不到啊。为什么她喜欢的,你偏偏要反对,每天就想着要安排她去相亲?她跟我不一样,妈,你就成全她一次好不好?”   温馨伸手拉住温芷晴地手臂,不停地摇晃,几乎是在哀求她。   温芷晴推开她的手,眼睛有点湿,“温馨,我以为你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原来你也是这样想。”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她现在难过,只是暂时的,比起以后一辈子的痛苦,我宁愿现在继续做这个恶人。你不要想着说服我了,我是一定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温馨看着温芷晴那么坚决的表情,心里越来越凉,她犹豫了半晌,几乎是鼓起所有的勇气,看向她,“妈,你到底是真的为了姐的幸福着想,还是担心,她跟凌锋在一起之后,就会知道她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你怕她知道了,会恨你,你怕失去她,所以你才这么反对,宁愿牺牲她的幸福,是不是这样?”   温芷晴脸上的表情瞬间木然,看着温馨,许久说不出话来,最终低下了头,“你乱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反问。   “我知道,爸爸要你把姐姐送走,你不答应。但她最终还是突然不见了,是不是你故意送走她的?你心里不安,最后又去把她找回来了。你找了一年才找到她,那一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姐姐告诉我,凌锋曾经被人贩拐卖,是不是姐姐也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们肯定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只是她不记得了。你怕她和凌锋在一起会重新记起来,所以才不希望他们在一起。是不是这样?”   温芷晴已经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馨从她的沉默,立刻确认,她的猜测是对的。   “妈,姐姐跟凌锋认识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如果她会想起来,不是早该想起来了?记忆又不是电脑,也没有开关,怎么可能说恢复就恢复!再说,就算她想起来了,她也不会怪你。你最终不是把她找回来了吗?你为她付出那么多,她怎么会怪你呢?姐姐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温芷晴摇头,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温馨,我没想到,那年你五岁不到,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一直都把她和你看成是一样的,甚至,还会偏心她,因为一直觉得心里有愧。正因为妈做错了事,让她那一年吃了那么苦,所以才不想她以后的人生过得跟我一样苦!我必须对她的人生负责,我希望她像你一样,有个正常的家庭,有个正常的男人对她好,你能理解妈妈的苦心吗?”   温馨看着她母亲憔悴的面容,心里越发难受。她当然能理解她母亲的苦心,可她也不想看到她姐痛苦,现在,她夹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左右不是人。为什么就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妈,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是幸福的?说句心里话,我很羡慕姐姐的勇气,从小到大,她都很有勇气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她宁愿孤独,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凑合,因为她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我……”温馨声音哽住,突然说不出话来。   有谁知道,她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她的人生就已经成了定局。   到目前为止,她都不知道每天跟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心里想的是谁。他确实是很正常的男人,是个伟大的男人,伟大到可以接受她这么不堪的过去。他们也会像所有正常家庭的男女一样,生儿育女,一世安稳,可是……没有爱情!   温馨趴在桌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些话,埋在她肚子里,几乎已经要烂掉了,现在又被这么挖了出来。她能向谁说呢?   温芷晴终于心软了,扶着温馨,送她到床上,安置她睡下,她自己也重新躺下。   她有些困惑,到底她这样做是不是对的?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Chapter 80   晨风吹起,带着丝丝凉意。   舒适雅致的大房间里,一男一女,一躺一坐,显得有些突兀。   躺在床`上的人,被清凉的晨风吹醒,一眼看见趴在床沿,睡得很熟的女人,大脑有片刻的恍惚。等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立刻惊坐起来,迅速起身下床,想要抱着她睡到床`上去。   温言感觉到整个人突然凌空腾起,自然惊醒过来,“明安,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明安?温小姐,你还在做梦?你应该梦见的是凌先生,不是什么明安。”他不由分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拉了拉被子,很快帮她盖好,他在床沿坐下来。   “凌先生?”温言看着他脸上那种秋阳一样灿烂的笑容不见了,意识到,应该是凌先生醒了。   “嗯。你快睡会,你的眼睛又红又黑,不知道应该比喻成兔子的眼睛还是大熊猫的眼睛。”   温言忍不住笑了。   昨天晚上,她把明安送回来,明安一直不睡觉,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聊了许久。最后,他实在累得不行,就说他先去躺一会儿,让她别走,等他一会儿。他还有事跟她说。   结果,她在客厅等了老半天,不见人下来。等她上楼,发现明安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她舍不得离开,想要等着凌先生醒来,于是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现在,凌先生醒了,竟然命令她睡觉!   “你不问问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你是说明安?”   “你知道明安?”   “你刚才不是叫了明安。”   “……”温言又被他绕进去了。   这么看来,他自己也一直不知道明安的事情。   这种事情,实在太诡异了,竟然有人一直像窃贼一样,窃取了他的一部分意识和时间,而作为主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凌先生,你真的不知道明安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温言忍不住再次确认。   “也不是,你就不困?”   “困,问题是,现在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凌先生猛然看着她,“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温言无语,他竟然会这么理解,只是想想,这么理解也没错。也就没反驳他。   两个人的视线渐渐地就绕在了一起。房间里原本清冷的晨风带来的凉意,瞬间被冲没,温度陡然上升。   凌先生很快拉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温言几乎是在同时,坐了起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连同被子,被他紧紧地抱住。   温言感觉到他又像是把她当成被子在揉搓了,只不过,上一次是他做梦的时候,这一次,他是醒着的。   只是,看到他身上明亮得刺眼的运动服,她感觉心里怪怪的,因为她立刻就想到了明安,一个比她小四岁的篮球教练。   感觉到他慢慢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他,忍不住戏谑他,“凌先生,昨晚我们一见钟情了。”   温言心里不期然地就想起她和凌先生在复兴国际的停车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这个眼神犀利的男人,就因为她的车没停标准,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对比一下昨晚,多浪漫啊!   “从你脸上的表情,我看出,应该是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凌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微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却是清淡如水,波澜不惊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沉稳和缓。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简直就是个自大狂!”   他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放开了她,“你不睡了就起来吧,天也亮了,吃完早餐快点回家去。”   “回家”两个字,让温言明快的心情瞬间掉落谷底。   他就这么把她赶回去?   这个男人,有时候疯狂得让她受不了,有时候又理智得让她抓狂。   他们一个星期没见面,他就不想她吗?至少,她从他脸上没有看到一丝这种情绪。   “这几天,我每天都去看你了,在你工作室对面的肯x基。”他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情绪,却只能拼命把他的情绪往心里面压。   他很清楚,这一刻,他流露出一丁点思念的情绪,只要他稍稍往前迈出一步,他们很快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然后他又要忍痛把她送走!   温言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黯淡眸光,能够感觉到他在想什么。   凌先生从来不进肯x基这种地方,现在为了去看她,也会愿意潜入进去,她当然知道,对面肯x基那个角度,正好对着她的办公室。   他竟然能躲过温芷晴的视线!   温言感觉心情好了点,被他拉着,从床上`下来,两人一同往外走,边走边聊着。   “凌先生,想不到你也是特工级别的高手。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暗示,让我知道我还有同盟军,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也让我有点心理安慰?你也不想想有什么办法,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你竟然就这么浪费。”   “你妈是为你好,我们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能伤害她,但也能让她答应我们在一起。   这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这中间,我们忍耐一下,也是应该的。嗯?”   他这个习惯性询问的尾音,让温言听起来特别舒心。   “嗯!”她很笃定地应了他。   温言真难想象,这个凌先生潜伏得这么隐秘,每天明明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了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比起他,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竟然连绝食这么幼稚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并且,最终连带的是一堆人跟她受累。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不理智的人了?   虽然也听过,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可她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以前也没见得她是这么一个唯爱至上的人。她一直觉得,在面对叶枫的时候,她是很理智的。为什么面对凌先生,她做不到?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个早晨。   一直到吃完早餐,她也没有得出一个答案。唯一得出的结论是,凌先生说的是对的,对于她母亲的反对,她需要理智,需要从长计议。   因为母亲爱她,所以才会这么担心她会不会选错了人。   现在想想,她母亲有多不容易,对于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却做得远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尽心。甚至,比起温馨,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有让她母亲省心过。温馨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可她却一直做不到。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母亲会过得这么辛苦吗?如果她母亲早早放弃了她,是不是就可以有自己完整的家庭?   想到这些,温言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坐在沙发上,弯腰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把整个头埋进双臂中。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因为,她的任性,伤害了一个母亲的心,可她却自己竟然还没有察觉到。如果不是凌先生这番话,她是不是会一直这么固执下去?这样的自己,她真的很不喜欢。   凌先生听到哭声,匆忙跑出来,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温言坐直身体,看着他,挤出一丝笑容,说了一句,“凌先生,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凌先生当然不知道她那一番心思,对于她突然这么客套,很不习惯。   “谢谢你的理智,也谢谢你让我看到我的幼稚和愚蠢。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么说,我同样应该检讨,很明显,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一不小心把你的智商搜刮干净了。责任在我,不怪你。”他像是在哄小孩一样,一边把她脸上的眼泪抹掉,一边安慰她。   “你这是在变相地炫耀你的魅力吗?你能够把一个理智的女人,变得这么愚蠢,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她因为我变得愚蠢,还伤害了无辜的人,这种成就感只会变成挫败感。美好的爱情,应该让双方都变得更美好、更幸福;能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也带给至亲的人幸福,绝不是以他们的痛苦为代价。这是我对爱情的看法,前一半我们都做到了,后一半,我们肯定也能做到,只是需要时间。温小姐,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凌先生说完这句话,不期然地把她的手握得很紧。   这样理智笃定的凌先生,让她痴迷。   她看着他那双弧线起伏有致的薄唇,一张一翕之间,说出这么暖心的话,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如果让她母亲听到这番话,她是不是也会重新考虑一下接受他了?   她想起他刚才说的前半点,忍不住问了一句,“凌先生,我让你什么地方变得更美好了?”   凌先生思索片刻,嘴角很快又浮现笑意,“你让我知道,要敞开心,告诉别人自己的想法。分享和给予一样,同样能让自己爱的人幸福。虽然我现在只能对你做到这一点,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就这点吗?”温言笑着追问,她现在这么薄弱的自信心,急需这样的正能量来充实,才能有力量去对抗未知。   “你这是在考核你自己吗?你不用考核了,凌夫人,你已经成功晋级凌先生唯一的终生伴侣,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已经完全达标。”   “……”他这么自信满满,近乎狂妄的说话语气,配合他英俊迷人的面容,沉稳坚毅的表情,温言看得出神。   她的沉默,很快招致凌先生的深情注视。   然后,他俯身吻住了她。   他虽然很想克制住,可这一刻,她看他的眼神,柔情似水,更闪耀着一种英雄崇拜的眸光,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刺激。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他的唇舌一如既往的直接有力,近乎狂野地闯入她的空间,辗`转吮`吸,圈住她腰身的双手,迅速放开,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捧着她的脸,尽情地吻着她。   温言也几乎是在他的唇碰到她的那一刹那,双眼瞬间关闭,把一切杂念暂时关闭在外。她从被动的回应,很快变成热切投入。   片刻前还理智的凌先生,此刻突然像着了魔,又变得疯狂起来。   唇齿间的碰触,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她推到在沙发上,欺身压住了她。继续咬`噬她口中的柔软,甚至,想要采拮更多。   于是,他的手同样不安份起来,迅速撩起她的裙摆,深入探寻她的身体。   温言无法拒绝他的任何亲密举动,甚至,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思念,仿佛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像洪水一样,喷涌而出,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没有硝烟的战火,迅速蔓延。 ☆、Chapter 81   空旷的大房间内,原本清冷凉薄的气息,很快变得炙热起来。   凌先生步步推进,进入实战环节。   他从她口中撤离,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几番轻抿啃噬,继续往下。他手脚间的动作也没有停,直到被一如既往的那个难题给阻拦住。   他很不明白,什么人发明了这么一个麻烦的东西,把女人辖制在内?这么几天没碰她,他感觉又生疏了,怎么也解不开。   温言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背后摸索了半天,似乎想要解开勾扣。她忍不住抚额,笑,这么高智商的男人,竟然又被这么一个金属小扣子绊倒!   凌先生最终气得半坐起来,同时把她拉起来,“以后你不许再穿这个东西。”边说边抱住她,双手绕到她身后,头靠在她肩膀上,想要看清楚,到底怎么样才能解开。   温言还没开口说话,门铃响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母上大人真的杀过来了吧!   她迅速推开他,拿起已经被他剥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匆匆奔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对着镜子,整理了同样乱得不成样的长发。   看到镜子里的人,锁`骨处的一抹红印,她忍不住笑骂,“凌先生,你就是个假正经!”给她讲道理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转眼就变了个人。   她自己不也一样!   温言腹诽了一会儿,准备去客厅,感觉外面很安静,有些奇怪,如果是母上大人,不可能这么安静的。   果然,她从门缝里看到的是厉锦程和全珲,各自对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茶几,两个人像不认识一样。   她放心地出来,感觉到现场应该被凌先生清理过了,却没看到他人。   温言在厉锦程旁边坐了下来,一边问她,“你们俩一起来的?”   “你们俩是谁?”厉锦程刻意强调,“你别误会,我是来找你的,别人我就不知道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能叫一起来!”   全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问了一句,“凌锋什么时候出来?我还预约了其他病人。”   “这么急?”凌锋正从旋转木梯下来,身上的白色衬衫应该是换过了,头发也梳理过,看不出一丝痕迹。   温言心里仍还有些忐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目光,无意间撞见厉锦程玩味的眼神,“你们俩大白天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温言对着她使劲摆手,一边辩解,他们确实什么也没做!   凌先生坐在另外一张空的沙发上,一边给两个新来的客人倒茶,一边看着她,眉宇紧蹙,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做了又怎么样?至于这么紧张!”厉锦程笑着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你妈,我管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温言很尴尬,埋头喝茶,几乎喝了整整一杯茶。   四个人都各自喝茶,偌大的客厅里,虽然多了两个人,却显得更安静了。   最后,凌先生把全珲请到书房去谈事情,像是有意回避她们。   温言也不好把厉锦程一个人留在客厅,只好一起留下来。   她又喝了一杯茶,才缓过气来,“锦程,你刚才说来找我的?是不是我妈又给你打电话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厉锦程说话的语气很冲,“我只帮你撒这一次谎,下次就别指望我了。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喜欢撒谎。”   “谢谢你帮我撒这一次谎,以后应该不用了。”温言大体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昨晚她一夜未归,她母亲肯定会到处找打电话,也必定会打给厉锦程,追问她的去处。   “什么叫以后不用了?你是打算放弃你妈,还是打算放弃你男人?”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温言忍不住反问她一句。   “问你自己。我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没有这种经验。不会有人来干扰我跟什么男人在一起,也没有哪个男人让我觉得我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放弃家人来跟他在一起。所以,我很好奇,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厉锦程边说边拿出烟,很快点上,艳丽的丹蔻,夹着细长的女士烟,显得很魅`惑。   “先回家吧,我妈是我最不能伤害的人。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你确定?我虽然跟你妈只接触过几次,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她决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她对厉家印象很差,凌锋又这么多问题,你妈应该是不会接受他的。”   “……”这个问题,温言早就想过了,被她这么直接说出来,心里堵得慌。   客厅里,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书房里,两个男人隔桌而坐,神情紧绷,表情都有些凝重。   “你刚才说的这个明安,我大体情况了解了。这个问题,似乎比叶枫的问题更棘手。”全珲坐在书桌外面的靠背椅上,听他讲完昨晚事情的经过,直接下了这个结论。   “怎么说?”   “叶枫的来源,至少有迹可循,你的生活中有这么一个人,你自己也认识他,所以很容易找到问题所在。但这个明安,竟然存在了这么久,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说得难听一点,他们是在非法控制你的意识。我大胆猜想,明安所有的记忆,是虚构的,是他们为了控制你,主动植入你的大脑,也可以说,明安这个人格,是他们人为创造出来的!”   凌锋立刻追问,“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人,想要控制他的意识,一般会通过催眠之类的方法。殷蔓是国内国内心理学专家,要做到这一点也不难。并且,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所以,为了达到他们某种目的,在已经分裂的人格基础上,分离出一个全新的人格出来,理论上是可行的。”   凌锋自然就想到了李小萌,他们在他身上创造出一个“明安”,就是为了治愈李小萌?   全珲没等他开口,继续解释,“理论上可行,实践起来肯定会有一些困难。比如,他们能控制明安,但肯定控制不了你。所以,明安的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叶枫的人格没有消失之前,和你自己的主人格占据了你的全部脑空间,即使人为插入一个明安,也几乎被挤得没有存在的空间。如果叶枫消失了,很有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格出现,只不过从前被压制住了。有多少个,具体是哪些,现在也无从定论。因为,一个人的大脑的就像一个巨大的存储空间,里面的任何一点信息,或许是你的一个愿望,也或许是过去的一个人,一件事,甚至你看过的一本书,都可能被加工成一个人格。”   凌锋心里倒抽一口冷气,看着全珲严肃的神情,大脑有一瞬间的空茫。只是很快平复下来,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突然想起温小姐曾经提起过,我们le公司新车发布会那天,叶枫出现了,他还主动向李复兴打招呼,说明李复兴和殷蔓早就知道我的病情了,甚至可能见过叶枫。我对明安的情况一无所知,有没有可能,叶枫知道?”   全珲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所以,你是希望我们主动唤醒叶枫的人格,然后了解有关明安人格产生的根源?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在理论上可行,但很有可能,你体内所有潜在的人格都会被唤醒。到时候,问题会更多。”   “这是唯一的办法。李复兴和殷蔓在逃避我们追问事情的真相。温言的母亲现在已经强烈反对我们在一起,如果我不赶快治愈,让她母亲知道了我的病情,我们可能就……更没可能了。”凌锋说完,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放在桌旁的烟,伸到一半,手又收回去了。   全珲意外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戒烟了?”   “刚开始一个星期。”   全珲笑了笑,“温言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你刚才说的唤醒叶枫的事情,要不要先跟她商量一下?”   “这些情况,先不要跟她说。”凌锋整个人突然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视线透过窗户,看向远方。   窗外,天空湛蓝,蓝得让人心里发慌,仿佛溢出丝丝缕缕的忧伤。   “你不是说以后不瞒她了吗?她知道真相,对于你的治疗应该会有帮助。你现在需要一个人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行。”凌锋果断否决,他看着全珲,“既然你现在不做厉小姐的医生了,能不能请你做我的全职医生?”   全珲立即摇头,“不行。我需要跟病人保持距离,才能保持客观。还有,我得告诉你一个件事情,厉小姐现在已经跟以前一样,生活混乱,肆无忌惮,你不管管她?”   凌锋苦笑,“现在管得住她的人好像是你。她跟我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他看了看时间,大半个上午都快过去了,必须先让她回去!   书房里的交谈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客厅里,温言看到他们下楼,“你们俩躲在闺房里,谈什么秘密?”   全珲听到“闺房”两个字,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前脸上凝重的表情瞬间消散,看了温言一眼,却没说话,匆匆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这一幕,落在厉锦程眼睛里,成了一根刺,她“嗖”地立起来,大步走向门口,连招呼都不打。   “锦程,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吃饭的吗?”温言很意外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刚才两个人聊得不是好好的?   厉锦程脚步一滞,转过身来,看着她,“温言,我突然很不想看到你。你说我留下来吃什么饭!还有,”她转身看向凌锋,“听说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不好意思,那几天忙着跟男人约会,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所以,以后你们也不用做好人,在我家的客厅里睡沙发,守个三天三夜,我会替你们感到不值!”   “你为什么突然不想看到我?”温言接受不了她这么直接的话,走到她身边,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厉锦程冷笑一声,“你是真的无知,还是装无辜!我就是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很烦!为什么跟我扯上一点关系的男人,最后都得跟你扯上关系?”   “厉锦程,你又发什么疯?”凌锋看到温言脸色发白,想要止住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   温言看着厉锦程,仍然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是因为叶枫吗?”   厉锦程看了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全珲,嘴角抽了抽,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屋子的疑问。   温言看到厉锦程最后的那个动作,忽然明白了,转头看向全珲,“全博士,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就不去向她解释一下吗?她喜欢你,你应该能感觉到啊!”   全珲愣了片刻,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温言看着他们先后离开,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凌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向他。   “这还用问?”   “那就是会见面了。什么时候?”   “很快。”   “很快是多快?”她突然觉得她真无聊,被人莫名其妙地误会了一场,她只能找这种方法来排泄心里的窒闷。   “很快就是很快,不许再问!”凌先生一把将她拉近,抱住她。   两个人就这么贴身地抱着,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任时间虚度。   最终,温言主动推开了他,“我该走了。”   “嗯。回去不要惹你妈生气。”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出门,像个长辈一样唠叨不停。   温言没怎么插话,只是听着。   一直到了车旁,他帮她打开车门,温言上车之前,突然停住,转头看向他,“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前觉得这句话很老土,现在突然觉得,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梦。”   他捏了捏她的脸,“有情人一定会成眷属,没有成眷属的肯定不是有情人!”   “有道理。”她笑了笑,终于上车。   车子启动,温言从后视镜里,看着白色的身影,双手都插在裤兜里,腰杆直得像一颗白松。   白色身影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她心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 ☆、Chapter 82   夜凉如水,海滨公园。   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不远处,停着另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一`黄一黑,在空旷寂静的公园里,对比很明显,也很刺眼。   厉锦程从后视镜里看着一直停着不动的车,忍不住瞄了眼车上的计时器,他竟然就这么停了一个小时!   不只停了一个小时,还跟踪了她一整天,从海上星月出来开始,一直到现在。除了这么跟着,守着,就没其他动静了。   这个男人真特么的有病!亏他自己还是医生,他应该是头号病人还差不多!   厉锦程忍不住腹诽。   她决定打一个赌,赌这个男人还是个男人。   厉锦程想及此,立刻掐灭手中的烟,拨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一个身形高大,略显健硕的男人,出现在公园,上了黄`色的车。   “hi,厉小姐,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嘛。”男人一上车,就开始动手动脚,白皙修长的手覆在女人的脸上,另一只手,留着没动。   厉锦程推开的他的手,“吴先生,跟上次一样,你只要陪我演戏就行,钱一分不会少你。”   吴先生不满,“你真以为我要你的钱?我就不明白,你这么做什么意思?你找我来演戏给后面那个男人看?他看了一眼没有?”   “你那么啰嗦干什么?你要不演,我找别人。再见不送!”   “……”男人被她噎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许久,才重新恢复笑容,“要演戏,就要演得逼真一点,你觉得就这么假的动作,能骗得过什么人?”   “什么意思?”厉锦程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男人拽过去。   男人力气很大,转瞬间,她已经被他连拉带拽,连抱带举地安置在他腿上。   车内空间狭小,男人进来的时候,直接坐在了驾驶座上,没有像平时一样去后座陪她演戏。   厉锦程被辖制在男人的身体和方向盘之间,难以动弹。只是,她感觉到不安,甚至有些恶心。   “吴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她急着辩解,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一手圈住。   他手掌覆在她鲜艳欲滴的红唇上,长“嘘”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利用一个男人,去刺激另一个男人吗?”他笑了笑,“虽然很意外,你这么聪明豪爽的女人,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但说实在的,我还是被你这种愚蠢感动了,当然,小感动而已。这场戏,我一定演的让你满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说的很诚恳,厉锦程安静下来,想要听下去,他到底有什么高见。   “你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如果这个男人对你有那么一层意思,就会有用,如果一点意思都也没有,那你就放弃他,继续做我的女朋友。并且,不能跟以前一样,没几天人就不见了,你要像个正常女人一样,认真地跟我交往!”   厉锦程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能感觉到他心跳得有些快,她有些意外,“吴遥,你不会真的还喜欢我吧?你都知道,我不可能像个正常女人,我有病,想死的病,我正常不起来。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实情的。”   她拍了拍他的脸,男人五官立体俊俏,剑眉星眼,毫无疑问,很帅气。并且,是她唯一一个已经分手了,还继续保持联系的男人。   “你回去吧,我坐一会儿,也很快回去了。以后我们别联系了。”不能说他不好,可她现在对他一点激`情也没有了。他对她明显还有别的想法,这就不公平了。   男人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眼圈渐渐发红,“你让我回去,不联系?”   厉锦程叹了口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戏是没办法演了,她还真够愚蠢的,想出这么烂的招来。   她想要下来,头却被他更紧地按向他,后脑被他一手扣住。她立刻感觉到他贴紧的唇,湿热的舌头很快探入她的口中,动作激`烈而迅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一咬,使劲推开他,“你tm的找死啊!”一巴掌想要摔过去,被他一手扣住。   “到底是谁找死?你是觉得我不是男人?tm的被你勾引半天,却让我什么也不做,你觉得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从这一刻开始,我说了算,由不得你!”   男人说完,再次吻住她。   厉锦程心里很气,真特么的狗血,难道她今天要被前男友强`奸了吗?这种事,打死她也不会干,这是对她的侮辱。   只不过,她也太小看这个男人了,或者,她自以为阅人无数,对男人很了解,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她太小看男人的兽`性了。   眼前这个男人,前一秒还是痴情的前男友,这一秒,立刻切换成野兽。   他的力气很大,一只手牢牢的把她双手控制,将她反手扣押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已经连扯带撕地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最重要的,他竟然还能在她的口中横冲直撞,为所欲为。   厉锦程也不是吃素的,想要用双脚来揣他,竟然被他一脚压住。   他手脚并用下,她竟然整个人被他控制住。   在这么下去,她大概真的要被他强`奸了。这一刻,她才猛然惊醒,想叫却叫不出,想挣脱也挣脱不出。   车上动静太大,车身开始晃动得厉害。   黑色车厢里,全珲看着这一抹刺眼的黄`色在不断晃动,心里冷笑,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竟然找个男人这么来刺激他!   他想置之不理,问题是,胸腔内的怒气最终还是战胜了一切。他迅速下车,冲到黄色车前,打开驾座的车门,对着男人,一拳打过去,强行把厉锦程给拉了出来。   结果,他还没站稳,厉锦程一巴掌甩过去,“你tm的还是不是男人,有种你再等一个小时,等我被强`奸完了你再出来啊!”   厉锦程还想继续骂,却发现车上跳下来一个身影,转身想要走,她立刻堵住他,“想走,你给我站住!”   “我要留下吗?你是想留我还是留他?”男人并没有走,反而逼向她,不停质问。   厉锦程被他这一出镇住了。   全珲同样看这他们,看不懂他们唱的是哪一出。   “厉锦程,如果我不狠一点,这个男人会出来吗?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有这种破事,拜托你不要来找我。滚!”男人说完,自己转身先滚了。   全珲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像是看闹剧一样。   厉锦程被他这么冷眼看着,浑身不自在,“你找我有事?我看你今天跟踪了我一天,你这医生是不是太尽职了?”   “听说你喜欢我?”全珲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厉锦程一下子被他噎住。   这男人是装傻还是真愚蠢,她暗示得还不够直接吗?问题是,被他这么直接地问出来,她觉得很没面子。她突然想起在海上星月的时候,全珲看着温言,脸上露出来的笑容,心里有一丝刺痛。   “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你这么伟大的人物?只有像温言这种天使一样的人物才配吧,我算什么,我就是生活在阴影下的蚷虫,见不得光……”   厉锦程话还没说完,被他突然钳制在车身与他的臂弯形成的狭小空间内。   眼前这张距她只有一拳宽的脸,有些阴沉,眼神里露出来的是她看不懂的眼神,“阴影下的蚷虫,见不得光……你确定你是这样的人?你见过真正的蚷虫吗?即使是蚷虫,就不能渴望阳光,喜欢天使了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越抬越高,他也越来越靠近,声音却越来越低。   厉锦程听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浓浓得阴影,像午夜一样暗沉,而他低沉暗哑的声音里,流露的确实……绝望!   为什么?   她以为他要吻她,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就放开了她。和她一样,靠着车身,站在她旁边,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又被拉开。   “人往往会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来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心。厉小姐应该很熟悉这句话,所以,你千万不要随便喜欢一个你不了解的男人。”   厉锦程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很烦躁。转身从车座上拿出烟,迅速点上,猛抽了两口,感觉到堵塞的心流畅了许多,她才看向他,冷笑一声,“看不出,伟大的医生先生,还是个活生生的哈姆雷特。”   厉锦程想到这一点,觉很好笑,转身,向他逼近,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脚,在地上晃动了两下,抬起来,架在了他的腰上。把手中的烟一口气抽完,把积存在口中的浓烟,突然喷吐在男人的脸上。   他无动于衷,仍然只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厉锦程扔掉手中烟蒂,像他刚才捏着她一样捏着他的下巴,搭在他肩上的手,覆在他的后脑,将他整个人拉向她,身体也几乎是同时压向他。   “医生先生,我想上你,我想跟你做`爱,我想要你……你自己选一种表达方式,随你喜欢。”   一张一翕的红唇,几乎已经贴紧男人紧抿的薄唇。   她没有再往前一步,因为她感觉不到他的心跳有半分的异常,连男人身体固有的反应,也没有!   他沉默了半晌,掰开她的手,终于开口,“我跟踪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顺便对你说最后几句话。你今天误会温言了,我看着她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说你突然很不想看到她,对她是很大的伤害。在你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她和凌锋守着你,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们现在的情形同样很艰难,她需要你这个朋友支持她。如果你不但不帮他们,还想继续玩这种闹剧,我不会再费神来跟你说类似的话。”   他说完,把她架在他腰上的腿放下,慢慢推开她,转身离开,走向黑色的车。   厉锦程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感觉不到片刻之前那种绝望和哀伤,像是在陈述最普通的一件家长里短的事情。   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看着他转身离开,进入车子里,最后看着黑色的车子在她眼前卷起一片尘烟,再绝尘而去。   厉锦程感觉他这一个个慢动作,像是一刀刀刺在她心上,他那么平静,带给她的疼痛,却万分剧烈,让她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忍受最严厉的酷刑。   她甚至意识不到她是怎么回到车上,怎么回家,到家以后,躺在床上,她才感觉到,她的心,真的很痛啊!   从未有过的痛…… ☆、Chapter 83   清晨,温言醒来,一眼看见温芷晴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她迅速起来,穿好衣服,跑去厨房,“妈,早!我来帮你。”一副百般讨好的“嘴脸”。   “不用,你去叫纪晓涵起床,陪她去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餐,让温馨多睡会儿。”温芷晴很平静地说着,一边继续忙碌手中的活。   温言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她,“妈,对不起,是我错了,您别生气了。没有您的同意,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他。”她说着说着,眼睛就有点湿了。   “我不会同意的。我也没生气,你都快三十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管你多久。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去把握吧。”温芷晴一改往日蛮横霸道的作风,说话心平气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温言又被她堵住了嘴,只好回到房间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不时回头看向厨房里的人。   温芷晴这种反应,让温言感觉,比直接骂她更让人恐怖。   温言昨晚回到家里,原以为会被温芷晴狠狠地骂一顿,结果,家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温馨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既不像支持她,也不像支持温芷晴,反正两边都劝,两边都安慰,等于没有立场。   所以,她现在孤立无援了。   吃完早餐,温芷晴没有像前一周一样,盯着温言,却直接对其它人宣布了一件事,“昆曲团年底演出很多,我要忙着排练。晚上我尽量按时回来,回不来我会给你们电话。温馨你要是在这里住不惯,就带晓涵回自己家去。”   “习惯,很习惯,妈,有你在,我怎么会不习惯。”温馨近乎谄媚的说话语气。   温言听了,心里气得很,嘴上却也是一副很没出息的谄媚语气,“妈,您排练辛苦,晚上我们会做好饭等你回来吃。什么时候您再演杜丽娘,我们一定去捧场!”   “你确定?”温芷晴很平静地看着她,不像是表达疑问,却是直接肯定。   温言怎么觉得这种说话口气很熟悉呢?对了,不就是凌先生一贯说话的口吻吗?温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个霸道女总裁了?   温家娘子军一同下楼。   纪星宇的车已经停在楼下,车窗摇下,纪晓涵一阵风一样的跑过去,“爸爸,我要坐爸爸旁边,妈妈坐后面。”   纪星宇看到她们出来,立刻下车,把纪晓涵抱到了副驾座上,转身很恭敬地向温芷晴和温言问好。然后,他自然而然地拉着温馨的手,“累不累?”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还好,今天你送晓涵去上学吧。我想到旁边四处走走。”温馨直接把手抽出来,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也没有看着纪星宇。   “温馨!”温芷晴把她叫住,“你有什么国家大事要去操劳,不能送自己的女儿去上学?星宇每天工作这么忙,还要按时来接你们,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他吗?”   “妈,我……”温馨明显不敢正面对抗温芷晴,只能乖乖地上车。   温芷晴把纪星宇叫到一旁,不知道在说什么,纪星宇像是在认真听着,偶尔转头看向她们。   温言感觉到温馨有情绪,走到她的座位旁,敲了敲车窗,车窗很快摇下。   “温馨,你们两个还没到七年吧,我怎么感觉你的皮有点痒啊?要不要我拿鞭子给你抽一抽?”温言趴在车窗上,向副驾座的纪晓涵招了招手,一边笑着问道。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温小姐。你的凌先生为什么把你给放回来了?你们这伟大的爱情之花,什么时候开啊?”温馨竟然模仿她说话。   温言扬手要敲她,她躲开了。   温言回头看看了远处仍然在窃窃私语一样的岳母女婿,感觉她应该趁机拉拢一下温馨,寻求支持,“温馨,我告诉你,凌先生竟然每天都在我工作室对面的肯x基吃午饭呢!你说,这样的凌先生,我是不是不应该放弃?你未来的姐夫能不能进温家的门,还要靠你多多支持啊!”   “大姨,我支持你,我喜欢锋哥哥!”纪晓涵像喇叭一样,大声广播,把温言吓得半死。   幸亏他们离得远,听不到,温言拍了拍胸口,向纪晓涵翘起拇指,“纪晓涵好样的,以后等你嫁人了,只要是你喜欢的,大姨无条件支持你!”   “你别带坏我女儿了,温小姐!从做母亲的立场,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以后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温馨语气很坚决,看着温言,半晌,语气又软下来,“从做女人的角度,我却很羡慕你。”   “……”温言听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纪星宇已经走回来,冲温言笑了笑,走向驾座,打开车门,上车。   温言跟他们一家人道别,转身走向温芷晴,“妈,你去哪,我送你去。”仍然是很没出息的谄媚语气。   温芷晴毫不客气地接受,“送我去莲花湖公园。”   “好嘞!”   温言一边答应,一边开车门,把她母亲扶上副驾座,还亲自给她系上安全带。转身绕过车身,迅速上车,回到驾座上,启动车子。   “妈,你跟你最满意的女婿说什么了呢?”温言一边开车,一边向温芷晴套近乎。   “能说什么,不就是希望他们小两口生活能幸福,相互关心,多多迁就一下!”温芷晴想到什么,开始发牢骚,“还不都是受你的影响,温馨那死丫头越来越矫情,说什么爱不爱的。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寻烦恼!”   温言突然明白温馨为什么会这么说了。她一定是在遗憾,她跟纪星宇之间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   原本这是多么好的反面教材,只是想到温馨的真实情况,温芷晴并不知道,所以她又不能拿来做说辞了。   温言很快把温芷晴送到了目的地,再迅速赶往工作室。   刚下车,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旁边的黄`色车。   她加快脚步,迅速走向工作室,刚进门,文小美就走过来,悄悄地告诉她,厉锦程一大早就来了,已经等了有半个小时了。   温言想起昨天在海上星月的情形,心里有些堵,厉锦程不会是专程来找她吵架的吧?   等她走进办公室,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红色的套头针织衫,牛仔裤,登山鞋,高马尾,当然,还有标志性的大圈圈耳环,虽然妆化得仍然很浓,眼影却不是很张扬的蓝色,换成了咖啡色。指甲竟然也不是很艳丽的颜色,换成了珍珠白。   “厉小姐,你这是要回学校去做学生么?”温言在她对面坐下来,笑着问她。   “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我洗尽铅华的美貌迷住了?不过,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温言被她逗笑,这么看来,她不是来找她吵架的了。   “昨天,不好意思,嘴巴抽搐,一下就说错话了。怕你多想,所以今天来向你证实一下,我还是很想看到你的,这么天使一样的美人儿,怎么能不多看几眼!”   “你们厉家的人好像一个德性啊,一会儿冷得要死,一会儿嘴巴就像抹了蜜。这是家族传统吗?”温言不期然地就想起凌先生说甜言蜜语的样子,心情瞬间舒畅。   “凌锋生什么病了?”   温言看着厉锦程突然严肃的表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她发现什么了吗?凌先生的病,现在只有他们俩和全珲三个人知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温言,你觉得你到现在还能不告诉我实情?你被你妈软禁,他如果再昏迷个三天三夜,谁去照顾他?你觉得厉家的人会去看他一眼吗?”厉锦程说的很诚恳,声音竟然不像平常那么圆润张扬,平静淡然得让人心里发酸。   “凌锋那臭小子,就会死挺着,小时候被别人爆打到骨折,回来一声不吭,就这么忍着。等到被我发现,骨头都已经长上了,当然,肯定长歪了。送到医院,医生重新拉断,再重新接上,别人看到都觉得疼,他竟然还是一声不吭,一滴眼泪都没掉!你能想象一下,原本不用吃那么多苦,就因为他这种一声不吭的性格,要吃双倍的苦!”   温言脑海里像是浮现这么一个场景,更像是听到骨头被拉断的声音,心里发怵。   厉锦程讲了很多凌先生小时候的事。   他表面上就是典型的乖孩子,学习很努力,人又聪明,成绩永远考第一,精力充沛,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劲。骨子里却有些叛逆,越大越不服管教。最后,厉夫人管不住他了,就直接把他送到国外去了。   温言听她讲了那么多,最终也还是把他的病情告诉了厉锦程。   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一个知情的人能随时出现在他身边,全珲毕竟只是他的心理医生,他还有其他更多的病人。   厉锦程听了,只是有片刻的惊诧,很快就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他性格这么矛盾的人,不分裂才怪,活该!”   温言已经习惯他们这种特殊的表达关心的方式,没有反驳。想起前两天明安的事情,也详细讲了。   厉锦程听了,若有所思,“有意思,凌锋的外婆就有这么个经历。男人逃到台湾去了,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女儿,还有小姑子留在大陆。”她怕温言听不懂,详细解释,“小姑子就是厉夫人,女儿自然就是凌锋的亲生母亲。所以,你现在应该懂了我之前说的,为什么古代皇帝都喜欢把一家的女人都收了。”   温言恍然大悟。并且,她很快也能明白,为什么凌先生会这么恨厉万年,因为这个男人同时带给了他亲生母亲和养母一生的不幸,现在,也带给凌先生一生的不幸。   厉万年比凌锋的母亲大三十岁。凌锋生下来的时候,他母亲才二十岁,谁都想不到,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会爱上自己的姑父。为了不影响厉万年的生活,竟然一个人偷偷地把凌锋生下来。街坊邻居都指责她未婚先育,伤风败俗。而那个时候,厉万年却已经跟蒋青芸组成了家庭,也有了厉瑞程。   如果不是被厉夫人发现,凌锋私生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就一辈子都甩不掉了。厉夫人收养了他,所以,他从厉万年的私生子,变成了养子。   温言一下接收了那么多信息,感觉整个人脑袋都是蒙的。   厉锦程离开时,给温言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会随时去看凌锋,有什么事情,也会及时告诉她。   “不过,我跟他合不来,只要呆在一起就吵架。所以,你还是想办法早点脱身,自己来看着他吧,他是你的男人,没道理一直我来费神。”   温言不停点头,“我会的,谢谢你。”   看着红色身影消失,温言一直紧绷的心暂时松缓了些许,终于有个人可以暂时照顾他了!   所有的事情,应该都正朝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一定会有未来的吧? ☆、Chapter 84   温暖舒适的房间里,正播放着曲调悠扬和缓的音乐。   全珲换了一张cd,在房间里点燃了一支熏香,回到椅子上坐下,“音乐和熏香都有助于你放松精神,不过,因为要唤醒你大脑潜意识里的记忆,整个过程还是会比较痛苦,并且……”   他看着躺在治疗床上的人,顿住了片刻。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凌锋睁开眼,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人,追问了一句。   “催眠只是一种手段,不一定就能达到我们希望的效果,很有可能催眠之后,叶枫不会被唤醒,但你的潜意识却被开了道口,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很多我们预见不到的人格。”   “没试过,怎么知道唤不醒他?其他的事情,先不考虑。”   “那好,我们开始吧。”全珲说完,靠近他,把手放在他眼前,开始尝试对他进行催眠。结果,试了好几次,凌锋仍然是清醒的。   全珲忍不住笑了笑,“你是我第一次见到意志力这么强大的人。我怀疑催眠对你真的有没有用。要不直接把你打晕算了,看能不把叶枫打出来?”   “这样也可以?”凌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醒着。   “开玩笑的,电视剧里会出现这样的桥段,不过,我不相信。不然这样,你回想一些让你心情愉悦放松的事情。我再来试试。”   凌锋答应了,脑海里不期然地想起,第一次在复兴国际楼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瘦高身材,背影有些单薄。齐腰长发,穿着白色的衬衫,米色的半裙,衬得她身姿窈窕。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在停车,而她其实也停得很标准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走过去,让她重新把车顺直。   结果,她重新倒腾了一会儿,车就歪了。   那一天,他其实已经拒绝李复兴,去做宣讲会的嘉宾。所以才迟迟拖着未上楼,如果不是她出现,他大概就不会上去了。   就这么一念之间,竟然找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后来怎么样了?   凌锋感觉头脑昏沉,眼皮越来越重,看到她转身,对着他笑,“你好,凌先生。”   “你好,温小姐。”他很机械地回了一句,之后就什么也不感觉不到了。   ……   全珲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入睡,深呼吸了一次,听到他好像叫了一句,“你好,温小姐,”这个名字就这么让他轻松愉悦?   全珲起身,换了另一张cd,播放《风的季节》,据说这是叶枫最喜欢的一首歌,很怀旧的音乐。   ……   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   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   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   ……   音乐刚播放,全珲听到有人和着音乐在哼唱,循声看去,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不是一贯很魅惑的蓝色眼影。   “装得像不像个天使?”红色身影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然后走向他。   “你为什么要装天使?”   “不是你说你喜欢天使吗?”厉锦程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沉睡中的凌锋。   “堕落天使。”全珲走到她旁边,推了她一下,“你坐了我的位置,我现在在工作,能不能不要开玩笑?”   “我也在工作。我奉他的女人之命,来伺候他,这不也是你的意思吗?”厉锦程抬头看向他,“我刚从温言那里过来,遂你的意,我向她道歉了。然后领命过来工作。”   “……”全珲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重新拖了一条椅子过来,坐下。   音乐已经播放到高`潮部分。   …   吹呀吹让这风吹   抹干眼眸里亮晶的眼泪   吹呀吹让这风吹   哀伤通通带走管风里是谁   …   全珲靠向凌锋,伸手在他面前挥动几下,想要叫醒他。   厉锦程听到全珲叫了几声“叶枫”,很诧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大概一分钟,躺着的人终于醒来,起身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脸的茫然,像是看着两个陌生人。   “叶枫?”全珲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谁是叶枫?”   全珲心里一凉,“凌锋?”又叫了一声。   “谁是凌锋?”   全珲感觉到脊背发冷,“你是?”   “我是魏蓝,你们是谁?”   “……”全珲感觉头皮发麻,他把“魏蓝”两个字写在了凌锋的病例档案表第四重人格栏里。   厉锦程想要凑过来看,被他推开,“这是别人的*,你看什么?”   “他的*,已经被他女人卖给我了。”   “你就不能直接说名字吗?为什么总是他女人,她男人?”   厉锦程看着他,“他本来就是她的男人,她也本来就是他的女人。这哪里错了吗?你说说哪里错了?”   全珲刚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打断。   “起先的冷淡,将会使以后的爱情更加热烈;她要是向你假意生滇,那不是因为她讨厌你,而是因为她希望你更加爱她。”   坐在治疗床`上的人,脸上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产生了生动的效果,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   厉锦程对这句话不可能陌生,她直直地看着和她争论不休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魏蓝是吧,想去哪里,告诉姐姐,姐姐今天陪你玩。”   “我看不出你哪里像个姐姐。并且,我不需要人陪,也过了玩的年纪。”声音仍然很平缓。   厉锦程感觉这种说话的口吻很熟悉,这不是凌锋小时候对她说话的一贯语气吗!   “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生理年龄十七,虚岁十九。不过,心理年龄应该不止,至少你比三十岁的生理年龄要大很多。”   “我脸上写了三十岁?你不觉得我像个大学生吗?”厉锦程气得真想一脚踹过去。   “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个老太妹,我看不出你哪里像个大学生。不信你问问你男人,像不像?”魏蓝看了全珲一眼。   厉锦程“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全珲匆忙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男人。我是她的心理医生,以前的。”   “欲盖弥彰。”魏蓝站起来,走向书柜墙,沿着整个书柜从一头走向另一头。   最后,他在哲学书系突然停下来,抽出一本黑塞的书,《德米安:少年彷徨时》,兀自在临窗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翻阅手中的书,一副不想再理任何人的姿态。   全珲和厉锦程面面相觑,似乎都在问,认识这个人吗?   这一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果然不需要人陪,一个人就呆在这个办公室里,整整一天,看完一本书,再换一本书,一本接一本地看下去。   吃饭的时候也不出去,全珲叫了外卖,三个人在办公室里一起吃午饭。   厉锦程感觉要闷死了,明明有三个人,竟然安静得像无人之境。   魏蓝不想说话,全珲也不跟她说话。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一把冲过去,把魏蓝手中书抢了过去,往沙发上一扔,“拜托你别做个书呆子行不行?看什么鬼书,你想知道什么,去度娘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看的不是鬼书,是哲学书。还有,度娘是谁?”魏蓝很认真地问她,一边要去拿沙发上的书。   “十七岁的少年,应该出去泡`妞,谈恋爱,不要窝在家里看书!”   “没兴趣。”   “你对什么有兴趣?”   “什么都没兴趣,除了看书。”   “为什么?”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厉锦程心里猛然一阵刺痛。   这句话,是她说了无数遍的话啊,怎么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从前一直是凌锋责备她,不该妄自下这样的定论,虚不虚空,要到生命最后结束的那一刻才能判断。如果一个人活到最后一刻,还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在虚度生命,早该死了,活着简直就是浪费地球起源。   这才是凌锋的观点啊!   厉锦程很困惑,也不知所措。   她看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她答应了温言,得照顾这个问题男人,只好先软下来,“魏蓝,我们应该回家了。这里是那个医生的办公室,你家不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早说?”魏蓝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就走,直接走向门口,也不跟全珲道别。   厉锦程匆忙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住,转身看向一直坐在办公桌上忙碌的人,“欲盖弥彰!”重复了这个词。   全珲猛然抬头看向她,“一个影子说的话,你也信?”   “他不是影子,他现在就是一个人,一个有独立思想、独立意志的人!并且,比你勇敢多了。全珲,你就是个懦夫!”   厉锦程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   全珲感觉大脑像被什么冲击了一下,眼前一黑,身子晃动了一下。等他平复过来,办公室里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从全珲办公室里出来,厉锦程心情莫名兴奋。   她一边开车,一边看向旁边一声不吭的魏蓝,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觉得他是我男人?”   “大姐,开车的时候就专心开车,很容易出车祸,你都是个成年人了,这一点交通常识也不知道吗?”   “……”厉锦程差点被他噎死。   结果,这一路上,她果然只能专心开车。   到了海上星月,下车以后,魏蓝看着眼前这个地方,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你确定这里就是我家?”   厉锦程苦笑,“这绝对是你家。”   “那行,谢谢你送我家,你慢走。”魏蓝走向别墅,到了门口,才意识到他没钥匙。   他习惯性地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卡,试了试,门开了!   他有些意外,走进去,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厉锦程看得傻了眼,他怎么能这么混蛋,比凌锋还混蛋!   如果按照她平时的脾气,她早就掉头走了。想想今天在温言面前夸下海口,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按了半天的门铃,魏蓝才慢吞吞地下来,打开门,看着门口的女人。   他已经换了一套蓝色的连帽卫衣,这样看起来果然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那个,魏蓝,是这样的,我家的钥匙被我弄丢了,今天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一个成年女人,借宿在一个未成年男人家里,你确定安全?”   “我是你姐!”厉锦程感觉要崩溃了。   “据我所知,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   厉锦程猛然惊住,他怎么知道她和凌锋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这就是共存意识?   管它是什么,她要哄着他让她先进去再说。   厉锦程耐着性子,继续向他解释,“你看到了,我有喜欢的男人,就是刚才那个医生。我对姐弟恋虽然不排斥。但前提是,年龄相差不能超过四岁,你十七岁,我三十岁,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绝对安全。”   “你为什么不借宿到医生家里去?”   “……车没油了,刚才急着送你回来,忘了加油。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睡大马路吧?现在是冬天!”   厉锦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了他。   进去以后,他竟然安排她睡楼下的客厅,并且,不能上二楼!   厉锦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报应了。   她曾经让凌锋和温言在她家睡了三天的沙发,很有可能,她要重蹈覆辙了。 ☆、Chapter 85   蓝天白云,长空如洗。   等红灯的间隙,温言透过车窗户,仰望天空。   魏蓝。   她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   三天前,厉锦程告诉她,凌锋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次,竟然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并且,这个人格,一连存在了三天!   按照全珲的解释,魏蓝的人格,可能就是最初凌锋最本真的性格。可又说不通,因为按照厉锦程的说法,少年时代的凌锋,是一个非常积极向上的人,虽然也爱看书,学习,但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不管在什么学校,都是风云人物。   “温言,你发什么呆,都已经绿灯了。”温芷晴在旁边催她。   温言立刻收回思绪,放下手刹,启动车子,一边笑着问了一句,“妈,你最近怎么老往莲花湖公园跑,不会是找到意中人了,在那里约会吧?”   “约你个头!”温芷晴白了她一眼,“不过,我听说那里今天有父母相亲会,要不,我去那试试?”说到相亲,温芷晴就特别有精神。   “什么是父母相亲会?”   “就是父母替孩子去相亲。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忙吗?或者就是你这样,假装很忙,其实是为了逃避人生大事。我决定了,我要去那看看。你就把我放在那个路口吧,不用掉头了,我自己走过马路就行。”   温言看着对面的公园,脊背发麻,她不会真的去那个什么父母相亲会吧?   下车之前,温芷晴突然停下开了一半的车门,转头看向温言,“温言,我以为你是说话算数的人,三天前,厉小姐来你工作室找你做什么?据我所知,你们大半个上午谈的都是那个男人,根本与工作无关!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妈,他生病了,你又不让去看她,我就让她去照顾他,这也有错吗?”   “这还不叫错,这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他生不生病,关你什么事?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一个女人来操心?厉家的人,我不许你再跟他们有任何来往。”   温芷晴说完,立刻下车。   关车门的声音,尤其大,温言感觉到整个车身都在剧烈震动。   温言看了看手机,再看看正在过马路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想借着工作的名义,去见见厉锦程,现在看来,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被温芷晴知道。   只是想到情况不明的凌先生,她心急如焚。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都说,忠义两难全。   城市的另一角。   空旷的大房间内,床上躺着个人。   躺在床上的人,大概是被刺眼的阳光射醒。揉了揉眼睛,起身半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呀,要死,怎么会是这样子难看的衣服?梁梦君怎么能穿这样的衣服出门哪?那是要让人家笑掉大牙的呀。不行不行,我得立刻去换衣服。”   “梁梦君”在床上唠唠叨叨了半天,匆匆下床,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奇怪呀,我们家的红木雕花大`床去哪了呀?这是什么床嘛,难看死了。”   “梁梦君”边走边歪着脑袋,像是在细细思索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真是老糊涂了,红木雕花大`床不是给了他们家那个大妹子做嫁妆了吗?早知道就不给她了,留给我家霜儿多好。”   “梁梦君”叹了口气,“有个红木雕花大`床,也有点底子呀,带着个来历不明的细伢子,霜儿那死丫头还有男人要吗?”   转了半天,“梁梦君”东看看,西看看,像是迷路了一样。最后转入一个大房间,看到里面一房间的衣服,“梁梦君”立刻兴奋得拍手,“啧啧啧,这些旗袍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手工也不错,嗯,我喜欢。”   “梁梦君”试了好几件旗袍,发现都穿不进去,嘴里又开始唠叨,“到底是老了,想当初,我可是戏团里最细的水蛇腰!”说完,又叹了口气。   最终,“梁梦君”换上一件琥珀色的长袖的对襟上衣,尺寸虽然还是小了点,终究还是穿上去了。刚好找到一条可以搭配的红色长半裙,正是她最喜欢的呢料,套上去,腰也刚刚好,她忍不住就转动起宽大的裙摆,立刻有一种展翅腾飞的感觉。   转到镜子前,她突然停住了,看看镜中人,她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四处看看了,看到旁边一顶红帽,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铺上去,抓住帽子,套在头上。   “生了一场病,竟然整个人都变了,头发也变成这样短,原来水葱似的面皮儿也没了。”“梁梦君”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   看到旁边有胭脂水粉一样的东西,她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兴致勃勃地扑粉,抹腮,描眉,画唇就免了,因为她最痛红唇,跟鬼一样难看!   整完以后,她微微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皮肤白了许多,看上去也像个人儿了,刚才简直就像个鬼!   只不过,帽子还是被她紧紧地扣在头上。她四处搜寻了一下,找到一条白色的羊绒围巾,围在脖子上。最后找到一个黑色的手提袋。   一切整顿就绪,终于可以出门了。   出门?   “梁梦君”离开衣帽间,很快转到了楼梯上,边走边想,她今天是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为什么她总觉得头脑恍恍惚惚,意识不清晰,思维也不连贯?总是想立刻躺下来睡一觉呢?她真切地感觉到,岁月不饶人!一上了年纪,精神就越来越差了。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一时想不起来。   她沿着楼梯,走到一楼。   她站在一楼客厅,仰头四处转了一圈,房间怎么那么大,那么豪华?   可见,他们家的那死妹子果然嫁了个有钱人,霜儿那死丫头也没骗她。问题是,她们都上哪去了?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梁梦君”在楼下四转转悠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上坐下来,她还是想不起她今天要做去什么。昨天应该拿笔记下来的,记性不好,就得勤动笔,以后千万得记住这一点。   她这么想着,随手就把茶几下的一只笔放进了手提包,顺便拿了个小本子,也放进去了。翻着翻着,她突然看到一份报纸。   上面有一张大图,应该是新娘新郎办婚礼时的照片,“啧啧啧,这新娘子怎么穿成白色,多不吉利,肩膀都露出了来了,哎呦!”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快速翻过去。   “莲花湖公园,父母相亲大会。”   “梁梦君”吃力地辨认出这几个字,相亲?对啊,她是要去给霜儿那死丫头找个男人啊,她终于想起她要做什么了。刚好,可以去这个地方看看。   “梁梦君”立刻起身,出门,走到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黄`色的车,好洋气!   她心里忍不住赞叹。   呀,想起来了,刚才她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把很大的黑色钥匙,她不小心就把钥匙装进自己的手提包了,会不会就是这个车的钥匙?   试一试就知道了。   “梁梦君”打开车门,迅速跳上车,从手提包里拿出车钥匙。   幸亏霜儿那死丫头教过她,怎么开车,她应该还没忘记。折腾了几下,车子竟然动了!   “梁梦君”沿着马路,双手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她怎么感觉好像很熟练?   车子稳稳地开着,她脚下稍稍用力,车子突然加快了速度。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开了许久,人才多起来。她把车停在路边,拿着手中的报纸,问旁边一个小姑娘,莲花湖公园怎么走。小姑娘还真是热心,给她在报纸上画了个地图。怎么转弯,要转几次,傻子都看得懂。   她立刻谢谢小姑娘,重新上车,按照地图,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停好车以后,她加快速度,走进公园大门。   公园里面的一处草坪上,已经人满为患。   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手里拿着照片,还有一叠一叠的纸,在四处散发。有的三五成群的在聊着,有的聊得很投机,立刻留下电话。   总之,热闹非凡。   不远处,三个老太太聚在一起,互相聊天。   a:“我们家儿子美国哈佛大学留学回来的,你们家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b:“我们家是女儿,是做外贸的,跟外国人打交道,可漂亮了,就是太忙了。”   c:“漂亮还找不到老公?你就吹吧,你!”停顿片刻,转向a,“我们家女儿不算很漂亮,过得去,人很温柔。是做老师的,说不定可以让他们了解一下。”   b:“切,温柔,我看就是木头。你才吹呢。”   b和c眼看就要吵起来了,a赶紧找了个机会溜了。   “梁梦君”感觉背上开始流汗。怎么感觉好像是在抢亲一样?为什么都是女儿啊?她这才想起,她什么也没带,怎么去跟人家介绍霜儿那死丫头?   她一边想,一边看,一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棵柳树下。   看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中年女子,应该也是个妈妈,身材看起来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她年轻时候的水蛇腰,比同年人看起来还是好很多的。并且,白衣妈妈跟她一样,手里什么也没有。   刚才溜走的a老太太,正走向白衣妈妈,两个人站在柳树下开始聊起来:   a:这位妈妈贵姓啊,我看你气质不错,不像那些老太太,一点素质也没有。   白衣妈妈:免贵姓温,谢谢你的夸奖,我来这只是随便看看,我女儿知道了肯定要说我了。您贵姓?   a:我姓杨。温妈妈家的是女儿?做什么的呢?我们家刚好是儿子,说不定可以让他们接触接触。   温妈妈:别提了。我女儿别说让她来相亲,她不气我就算是好的了。   杨妈妈:这样啊,那就算了。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替儿女相亲的呢。   两个妈妈随便交谈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梁梦君”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时代变了,说亲连个媒人都不需要了,自己推销自己的女儿,多害臊啊!   她忍不住走向柳树,在椅子的一端坐下来。 ☆、Chapter 86   莲花池里,碧水映着青天白云。   碧绿的水面,浮着几只鸳鸯,成双成对,看起来很甜蜜。原本葱郁的莲花池,如今却只剩下光秃秃的莲杆。   温芷晴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得出神,嘴里忍不住就哼唱起歌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   唱了几句,温芷晴停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耳边歌声却还在继续:   ……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   温芷晴循声看去。   她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打扮有些怪异,红帽,红裙,对襟衫,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的穿着打扮,倒像是,她想了想,对,像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声音却不像一般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粗。帽沿压得很低,几乎只能看到她下巴,皮肤看起来很白。   “我觉得,你更适合唱柳梦梅。”温芷晴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呀?我是一直唱柳梦梅的,虽然他们说我其实唱杜丽娘也是很合适的。”   “形象应该合适,不过声音的话,唱柳梦梅就刚刚好了。我跟你刚好相反,形象适合唱柳梦梅,声音却只适合唱杜丽娘。结果,你猜我唱的是谁?”   “春香!”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呀。而且,我蛮喜欢春香的呀。”   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因戏结缘,聊得很欢畅,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了各自的女儿。这似乎是个很沉重的话题,一聊到女儿,两人就双双开始叹气。   大概是因为面对一个陌生人,温芷晴突然没有以往的顾虑。   “这么算来,我女儿比你女儿大两岁,今年二十八了。她其实也是挺好的一个女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养了这么多年,就跟亲的一样了。你不知道,我有时候感觉,我这个女儿比我那亲生的女儿更像我的性格,她就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倔强得要死。可我现在知道了,女人不能这么倔啊,应该服软的。”   “我们家霜儿那死丫头,也是一样的呀,死活就是不说那细伢子的爸爸是谁。你说气不气人?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吗?”   “为什么?”   “那男人有家室的呀。所以,最可恨还是那男人!”   “……梁小姐你也确实不容易。”   温芷晴想不到,对方第一次见到她,就这么信任她,告诉她这么多私人的事情,女儿未婚先孕,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这种遭遇也真够呛。比起眼前的这个人,她是不是算是幸运的了?   “梁小姐,我女儿的问题到没你女儿那么严重。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我虽然没见过他的面,只看过他的背影,第一次我感觉是很好的。可后来才知道,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他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了,以后我有可能就失去这个女儿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两个小时候就认识,只是他们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一时心软,听从了男人的怂恿,犯了大错。我女儿六岁的时候被人贩子带走,我找了一年,跑到美国才找到。你不知道,”温芷晴眼圈变红,眼泪唰唰地掉落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竟然没有一块好肉,那些人,怎么能下手那么重的。你说,我怎么能那么糊涂,为什么就把她送走呢?”   “是的呀,你是不应该把她送走的。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也忘了,那你还怕什么?”   “我现在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当年跟她一起被拐走的小男孩。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果我让女儿嫁给他了,他们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是不是就失去这个女儿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那你还是不要让他们在一起了。”   “你说的对,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你不知道,那男人还是杀人嫌疑犯呢,家里的背景又是乱七八糟的,有钱有什么用?我不能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这么多麻烦事的呀?那就不要让他们在一起了,再找找看,肯定有更好的。对了,我打听个事,现在是九几年啊?我怎么看报纸上,写着2015年,怎么可能,他们是不是写错了?”   温芷晴把眼泪擦干,“没错啊,现在确实已经是2015年了。”   “2015年?等等,我算算,那我们家霜儿那死丫头的细伢子也有二十九岁了呢!诶,那不是刚好可以和你女儿凑成一对?”   温芷晴神情有些恍惚,怎么感觉时间到了她嘴里,转瞬间就过去了?“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女儿才二十几岁?”   “哎呀,我记错时间了。我刚跟你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那外孙早就长大了,他还是留学回来的呢。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成再说。”   温芷晴想想,你外孙跟我女儿出身背景差不多,都是单亲家庭,说不定两个人性格会合得来。只是,怎么把她拉过来相亲呢?你不知道,我给她安排的相亲,她从来都不去。还有一次,她竟然让她妹妹去帮她相亲了,后来还真让她妹妹先嫁出去了呢!”   “有意思。”   温芷晴手机突然响起,她接了个电话。   等她听完电话,心情瞬间好转,看向对面的人,“梁小姐,你说你可以唱柳梦梅是不是?”   “是的呀,怎么了?”   “我们昆曲团的两个同事嗓子伤了,今晚演出让我找两个人去顶。我刚好想到办法把他们拉过了相亲了。你过来,我告诉你。”温芷晴笑着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两个人合计了一会儿,最终相视一笑,都很满意,竟然能想到这么个好主意。   “那我们晚上六点,逸风剧院门口见。”温芷晴跟她确认见面的时间。   “等等,你帮我写在纸上吧。我现在记性不好,我怕我忘记,你把所有的信息都写上去,越仔细越好。”   温芷晴爽快地答应了,接过她递过来的纸笔,把时间、地点、座位号等信息都一一写进去了。   两个人合计好以后,双双道别。   接到温芷晴电话的时候,温言正在办公室里忙碌。   温言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母上大人”,习惯性地看了下监视器,脑海里迅速过滤了一遍,她这两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最终确信没有,才接了电话。   “温言,晚上六点,来逸风剧院。”电话里,温芷晴的声音很笃定,根本就不是商量,完全是在命令她。   温言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妈,没事让我去剧院做什么?我又不会唱戏,也看不懂啊。”   “上次是你自己说的,要来给我捧场。今天晚上我有演出,这次我唱的是杜丽娘,不是春香,所以你必须来!温馨他们一家四口都会来。”   “一家四口?”温言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起温馨肚子里才三个月的宝宝,她笑了起来,“好吧,妈,晚上我一定去。”   晚上她也没什么别的安排,去给母上捧场也是应该的,说不定可以趁机笼络她。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偷偷地去看看凌先生。   她一直没有在对面的肯x基看到他,也不敢给他打电话。所有关于他的信息都是厉锦程告诉文小美,文小美再转告她。   好几次,她差点就忍不住冲到海上星月或者le公司的办公楼去了。   都什么年代了呀,为什么她谈个恋爱都不行,弄得跟地下特工一样?   每次一冲动,立刻就会想起温芷晴那种平淡如水的表情,让她觉得很恐怖。再想想凌先生会对她说的话,你妈是为了你好,我们不能伤害她,我会找到办法……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会想到什么样的办法?   温言在办公室忙忙碌碌,一直到五点半的样子,想着再晚会塞车,匆匆下楼,跟文小美打了招呼,提前下班了。   逸风剧院离她的工作室不算很近,她几乎踩着六点的时间,到了目的地。   她以为会看到温馨一家四口,结果,进了剧院,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一个熟人。   温言立刻给温馨打了电话,温馨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说什么临时有事,来不了!温馨最听温芷晴的话,怎么可能不来捧场看演出?   她们是不是又在折腾什么?   演出已经开始,她按照温芷晴发给她的电子票,找到了座位,坐下来,发现旁边有一个还有一个空位。   剧院里坐满了人,她坐的这个位置几乎是正对着舞台的位置,怎么会空出来?   温言想了半天,没弄清原委,只觉得今晚的事情很蹊跷。她想离开,看到舞台上突然出现的人影,她顿住了,脚下像是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动不了。   她没看过完整的《牡丹亭》,却能猜到,台上正在唱的是哪一出。   浅粉色戏袍的杜丽娘,和水绿色戏袍的柳梦梅,双双出现在了舞台上。   虽然都画上了戏妆,可这两个人物的面孔都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了。   温言像是着了魔一样,整整两个小时,一动不动地坐着。台上的人,一颦一笑,都让她感到惊艳,让她心痛,又欣喜。演出结束了,她脑海里还在不断地回响略显悲戚的曲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   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   温言静静地坐着,偶尔会看向旁边的空座位,像是明白了,原本这个座位是为谁留的,又为什么会被空出来。   她几乎忘了她正坐在剧院里,甚至,已经到了散场的时候,连剧院里的人什么时候渐渐走光了,她都没有意识到。   台上只剩下了杜丽娘,在台上向她招手。   此刻,站在台上的温芷晴,心情有些复杂。整个晚上,她能感觉到温言一直在认真地欣赏表演。她身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温芷晴感觉到温言是不开心的,可即使不开心,女儿也在努力迁就她。她突然在想,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太霸道了?   温芷晴突然四处张望了下,柳梦梅去哪了?整个演出的过程中,唱柳梦梅的梁小姐一直不停地安慰她,她外孙一定会出现的,肯定有什么事暂时耽搁了。   可她现在想告诉梁小姐,她改变主意了,如果她外孙没空来,那就不来了吧。   于是,温芷晴转身大步跑向后台,想要去找梁小姐。 ☆、Chapter 87   一直静坐在剧场里的温言,看着台上的杜丽娘转身离开。   片刻前还热闹非凡的剧场,此刻已经变得空旷静寂。   她起身,转身想要离开,手却突然被熟悉的大手扣住,整个人被一个水绿色的身影拉着往前跑。   温言立刻感觉到了手心里熟悉的温度,而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水绿色的戏袍,不是刚才台上的柳梦梅吗?   他拉着她,跑得很快,长长的戏袍飘逸如飞,他头上所有的头饰都已经卸去,只剩下精短的黑发。   他们已经走到了剧院门口,身后有人在叫她,她回头看了一下,浅粉色戏袍的“杜丽娘”又在向她招手。   温言想停下来,脚步却机械地被他拉着往前走。身后的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拉着她,两个人不停地在跑。   温言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有一点凉,可他额上却爬满了汗,身上也在冒汗。背部的戏袍渐渐出现了湿影。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凌先生的哪一面。   “凌先生?”温言终于忍不住,边跑边叫了一声。   “嗯?”他回头,看着她,脚步终于停下来。   温言看到他脸上还来不及卸下的戏妆,艳丽,魅惑,她立刻就想到了《霸王别姬》里面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   她想说什么,他却立刻拉她入怀,俯身靠近。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薄唇落在她额上,啄吻了一下,很快往下,轻触她的鼻梁,终于寻到她的唇,湿热的唇舌迅速闯入她的口中,咬住她,对她噬`咬吮`吸。   温言感觉到他身上不一样的味道,浓浓的胭脂水粉的味道,与他强劲有力的唇舌进击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适只是一刹那,很快,她找到了熟悉的味道。   灵巧狂野的唇舌卷绕,是他一如既往吻她的方式,霸道直接,带着些许温柔,仿佛要把她口中每寸领地彻底翻耕一遍,再细细品尝,不能有一丝错漏!   温言抵挡不了他的这种肆掠,整个人就像掉进了泥沼,想要挣扎,却陷得更深。她双手环绕住他的腰身,立刻触摸到他身上柔软滑腻的面料,这样的对比太强烈了。   她胸口熟悉的压抑和窒闷很快席卷了她,整个人也开始被甜蜜和刺痛轮番轰炸。   她觉得难受,只能更紧地抱着他,更热切地回应他,似乎只有这这样,才能疏通身体里一直被堵塞的管道。   她的回应,只会让男人变得更疯狂。   空旷的马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和两个被拉长的身影,紧紧交`缠在一起。   一个穿着打扮非常现代简约的女子,和一个穿着戏袍,化着浓浓戏妆的神秘男子,在午夜空旷的街头,激烈拥吻。   仿佛时光交错。   这么奇异的景观,大概只有书上的穿越故事里会有。   此刻,却在午夜的街头倾情上演。   把两个交缠得这么紧的人分开,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空下起了雨,最终才把他们浇醒。   凌先生放开她,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抹掉她唇角上沾染的戏妆,嘴角微微上扬,浮现浅浅的笑意。   温言意识到,刚才吻得那么忘乎所以,她现在一定成了大花脸,忍不住戏谑他,“凌先生,还是柳梦梅先生,你什么时候还会唱昆曲了?”   凌先生浓眉一扬,“不告诉你,除非你是凌先生的杜丽娘。”他竟然还卖关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会一点点,小时候外婆教过。”   温言笑了笑,她猜的也是这样。   雨渐渐大了起来,他拉着她拐了一个弯,走向一辆黄`色的车。   温言看到这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她整个人愣住了。   “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先上车再说。”   两个人刚上车,温言手机就响起来了,看到来电显示,她整个人开始不安。立刻接了电话。   “妈,我……”   “温言,你是不是生气了?妈妈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梁小姐,就是晚上在台上和我唱对手戏的柳梦梅,你一定想不到,他是‘女扮男装’呢!我们俩今天晚上唱这出戏,其实是为了撮合你跟她的外孙。不过,她外孙好像今天没空,来不了了。我看你不高兴,所以在想……”   “妈,我很高兴,我见到他了,就是,你说的梁小姐的外孙,他叫,”温言转头看了一眼凌先生,他同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困惑不明。   “他叫明安。”   凌先生想要过来阻止她,她按住了他的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真的假的?”电话那头,温芷晴才想起,梁小姐都没跟她说,她外孙叫什么。   “是真的。明安就是梁小姐的外孙。”虽然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问题是,这么复杂的情况,她怎么能跟头脑一根筋的母上大人解释清楚?   不如将计就计!   温言很快在电话中安抚好了母上大人,尤其听说他们初次见面感觉都很不错,此刻她正和明安在散步,聊天,相互了解,母上大人欢喜得不得了!   收线以后,温言怯怯地看了一眼凌先生,他虽然挂着厚厚的戏妆,她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严厉。   “我们这样撒谎,算什么?你就不相信我能想到解决办法?”   “我们没有撒谎,这是无心插柳得来的最好办法,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也确实是你辛苦换来的结果,为什么要拒绝?”   “……”凌先生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温言让他把车钥匙给她,她很快启动车子,驱车前往海上星月。   到了海上星月,厉锦程同样从另外一辆车里下来,看到他们,尤其是他们身后的车,两眼瞬间放光。   “我还以为我的车丢了呢,我明明停在这里,怎么被你们开走了?”   “不是我开走的,应该是梁小姐开走的,我只是开回来了而已。”温言朝凌先生努了努嘴。   厉锦程上下扫视了一眼“柳梦梅”,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说道,“果然,全珲给你开了道口子,你的小天使们齐刷刷地就出来了。”   温言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想要问,凌先生却拉着她大步走进别墅。   她来了,厉锦程没呆几分钟就准备走,给她留下一个“噩耗”:   明安的莫名存在,促使他们想要尽快追寻真相。他们怀疑叶枫知道真相,所以想要唤醒叶枫,结果最先唤醒了魏蓝,并打开了一道天窗,梁小姐也从天窗里蹦出来,之后还有什么人出来,全都是未知。   温言听着厉锦程很轻松地说起这三天的事情,她却说不上话来。   “你现在一定要走吗?我怕我妈随时要叫我回去,在我妈眼里,我今天是跟他来相亲的,哪有相亲第一天就不回家的?”   “这有什么,相亲第一天,立刻直奔酒店的事不都拍成电影了吗?反正我是呆不下去了。这三天,我睡在楼下客厅里,他连二楼都不让我去,我都不能去家庭影院里看电影,再这么下去,我要被闷死了。还是你守着他吧。你看,今天上午我就离开那么一会儿,竟然冒出个梁小姐回来。幸亏是遇上了你妈,还给你们导演了这么一出相亲的戏。要是遇上了坏人,把他给拐跑了怎么办?”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走。”凌先生从楼梯下来,声音冷硬刺人。   厉锦程对着他无声地骂了两句,然后对着温言,压低声音,“我昨晚打算偷偷去你们的床上睡的,刚躺下,就被魏蓝给轰出来了。他的理由竟然是,凌先生和温小姐睡过的床,怎么能再让别人睡!那个魏蓝,简直就是个小魔鬼,跟他有得一拼。我真受不了,所以,你还是饶了我吧。”   温言没见过魏蓝是什么表情,听厉锦程这么一说,她倒觉得挺有意思,想要替他辩解几句,厉锦程却匆匆跑了,跳上车,逃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温言只好折回别墅,听到洗浴室里有流水的声音,她快步走进去。   “你在干什么,这怎么能洗得掉,要用卸妆水卸的!”温言把水龙头开关按掉,抢过他手中的毛巾,“你先等会儿,我去楼上拿卸妆水和化妆棉。”   “嗯。”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浮现疲惫的神色。   温言跑上二楼,去房间里拿她卸妆的东西,经过衣帽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里面被翻得乱七八遭,那些她给客户定做衣服的样板,全被翻了个遍。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个梁小姐,看来也是个爱美的“主”。   她拿着卸妆水和化妆棉,回到楼下舆洗室,移了一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来,开始给他卸妆。   温言拧开卸妆水瓶盖,拿出一片化妆棉,倒了一点卸妆水,一手按着他的脸,另一只手还没碰到他的眼睛,一股液体,像是决堤的洪水,从他的眼角,倾泻出来,在他脸上流出一道清晰的印迹。   “我自己来吧,你先回去。不要让你妈担心,把真相告诉她。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他的声音并没有异样,想要抢过她手里的化妆棉。   温言一把推开了他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眼睑上,开始给他卸眼妆。   “这个妆应该是我妈化的,自然要由我来卸。你以为她会随便给人化妆吗?她今天第一次唱杜丽娘,还亲自给你这个柳梦梅化妆,就算是卸妆,也要严肃对待。不能浪费她的好意。你说呢,凌先生?”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抹掉他眼睑上的眼影。   凌先生看着她,眼神笔直,“早点卸完妆,早点回去。”   “这种戏妆,抹得不是一般的厚,光一个眼妆,就得卸半天。等我卸完再说吧。”温言不想再跟他说话,被理智挟裹的凌先生会说什么样的话,她已经能倒背如流。   戏妆最终还是卸完了。   温言用清水帮他擦了一遍,整张脸又恢复了原样。   妆前妆后的同一张脸,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柳梦梅和程蝶衣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温言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感叹。   “你可以回去了。”凌先生起身,走出了舆洗室,走向客厅里的休闲吧台,绕到后面,拿出一瓶洋酒,倒了满满一杯。   温言也坐到了吧椅上,看着他喝完满满的一杯酒。   她也没说什么,刚好手机铃声又响了,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电话。   温言按了接听键。   “温言,晚上你跟明安聊得怎么样了?晚上还回来吗?”电话里,传来温芷晴充满期待的声音。   “妈,我们聊得很好,我晚上不想回去了。”   “……那个,女儿啊,我们矜持一点,先回来吧,慢慢来,好的话就可以交往一下。”   “妈,你误会了,我说不回去,又不是要干嘛。梁小姐,就是他外婆,正在闹脾气。我们两个都在劝她呢。估计会闹得有点晚,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刚好也可以考验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正人君子。”   “是哦,梁小姐在,那我就放心了。那好吧,你们好好聊,我不打扰你们了。自己小心点啊。”   “我知道了,谢谢妈,你也早点休息。”   正在喝酒的凌先生,像看戏一样,看着她打完这通电话。   “你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温小姐就是现代版的杜丽娘?”   “不是,你是真人版的周扒皮。”   “那你就是真人版的黄鼠狼!”   温言笑望着他,他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个人对望了许久,却都不说话了。 ☆、Chapter 88   空旷的客厅里,突然静得可怕。   温言深呼吸了一口气,向他伸出一只手,“给我一杯酒,我需要压压惊。”她其实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不回去?”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温言伸手去拿酒,酒杯到了她手里,而她的手和酒杯一同被他的手掌包裹住,酒杯被他推送到她的嘴边。   她看着他,轻轻啜饮了一口,喝完之后,想着怎么回答他。   “凌先生,你还说你不是黄鼠狼,明明不想我回去,你不是多次一举吗?”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你就不怕?跟你睡在一起的男人,突然变成上个世纪的女人,一会儿而变成一个未成年人,”他苦笑了一下,“你怎么能不怕?”   “我先去洗澡。”温言还没想好怎么去讨论这个话题,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上楼。   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需要理清一下思路,洗澡的过程,刚好可以让她理一理。   等到她洗完澡出来,房间里面没人。   温言离开房间,看到书房里的灯是亮的,推门进入。落地窗前,立着一个身影。   凌先生背对着她,一袭蓝色睡袍,双手插在衣兜里,看样子,他也已经洗完了澡。   她洗澡的速度一向很慢,尤其是在想问题的时候,估计她还在浴室的时候,他早就洗完了。二楼房间的浴室她在用,他想洗澡,为什么不进去跟她一起洗?上次他还介意她拒绝跟他一起洗,现在竟然这么明显地避开她。   他洗完澡,为什么不去房间?   温言想起他刚才在楼下问的问题,他是担心他自己突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今晚不打算跟她睡一起?   温言站在门口,脑海里被这几个问题搅得心烦意乱。   她突然想起,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是她母亲强行要求她离开的那天傍晚,他们在露天花园里的那一次。   当两个人感情浓烈的时候,身体不能结合,其实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已经深有体会。   他们分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在一起的机会,难道今天晚上,他们要一个睡房间一个睡书房?   立在窗前的人,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没有转身,却突然开口说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晚上你睡房间,我在这里睡。”   温言想也没想,立刻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他。   被她抱住的那一刻,他身体猛然一震,却没有动。许久,他双手覆在她手上,想要掰开她抱紧的手。   温言十指紧紧交叠在一起,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臂,也不自觉地紧了紧,脸贴着他的背,蹭了蹭,想要索取更多的一点温暖。   “凌先生,你说你一定会想到办法。我没想到,你的办法竟然是以摧残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连我都不介意真相是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急着要知道,为什么要把已经沉睡的叶枫再唤醒?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走下去,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凌先生感觉到背上厚厚的睡袍,被她的脸紧贴的那一块,已经湿了。被她这么紧紧地抱着,他感觉到双手没有一丝力气推开她。   他不想让她在他和她母亲之间为难,可他更不想失去她。问题却越来越多,搅在一起,像是一团漩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是这样的感受,她的感受一定比他更艰难百倍千倍。   身后继续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虽然撒谎是不对,但这种善意的谎言,可以让我们在一起,我妈也不会觉得不开心,我觉得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了。梁小姐的出现,或许就是你无意识促成的。就像全珲说的,最能理解我妈的人,其实是你,这也许就是梁小姐出现的根源。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浪费她费心帮我们安排的这一切?”   “你说的都是理想情况,现实就是,今天,我还是我,明天,我就不知道是谁了。这么残酷的现实,我们不能明明知道,还要装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抱着的人是你,不管你明天变成谁,你最终还是会变回你自己!”   “……”   温言没有听到他的反驳,她心一横,松开了他,摸到他身前睡袍的腰带,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凌先生系腰带的方法,她已经烂熟于心。   每次看他系腰带,都感觉他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漫不经心地打成一个活结,却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别在了他的腰间。   凌先生感觉到她圈住他身体的手松开,双手仍停留在他面前。他低头一看,系在腰间睡袍的腰带,瞬间掉落在地,睡袍很快变地松松垮垮。   她的手,插入睡袍与他身体之间的缝隙,贴着他的身体,缓缓向下。   他滚烫的身体接触到她冰凉的手,这种清晰凛冽的触感,像是冷风,穿透了他的身体,钻入他的胸腔。然后,在他身体里开始慢慢变热,形成热`流,瞬间汇聚至他身体的根源。让他身体充`盈肿`胀得难受。   他瞬间感觉呼吸不上来。双手覆在她的手臂上,想要制止她,手却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只是随着她的手,继续往下,缓缓移动。   温言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听到他越来越重的呼吸,甚至喉咙吞咽的声音。   她屏气凝神,双手贴着他越来越炙热的肌肤,摸索着向前。一路分花拂柳,终于在丛林处,找到他身体的中心。   临到根前,她有些许恐慌,指尖轻轻试探了一下。他的身体,对她来说已经不陌生,片刻的恐慌之后,心里很快变得坦然,双手合十,将他已经灼`硬的身体,捧在手心里。   “温小姐……”他突然叫了她一声,声音低沉暗哑,却很清晰,钳着她双臂的手,突然加紧。   “我的手……痛!”温言忍不住抗议,她的手臂几乎要被他掐断了。   他也意识到他用的力太大了,松开了一些。   只是,当她的手变化了方向,开始对他施加一点力度,像安抚一个受伤的灵魂,抚`弄他的身体,他一只手突然放开了她,整人像是站不稳,腾出来的手瞬间撑在了玻璃窗上。   温言也因为他身体的激烈反应,开始呼吸不稳,这样的身体接触,刺激在他身上,再通过他的身体传递给了她,形成一个循环。   抚`弄许久,她感觉到手有些酸,想起他上次的提议,忍不住询问他,“凌先生,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   凌先生一直紧闭着双眼,听到她的话,睁开了眼睛,思虑片刻,回了一个“好”字。   这应该算是过渡的时候。   他绕到她身后,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覆在她脸上,微微一拨,示意她回头看向他。   温言顺着他的手施加的力度,转头。   他比她高很多,俯身,很轻易地就寻到她的唇,瞬间吻住了她。为了不让她脖子扭得难受,他身体尽量前倾,微微侧身,以期两个人唇齿间契合得更紧密。   她一向抵挡不了他狂风暴雨般的唇舌功夫,被他辗`转吮`吸了片刻,浑身开始发软。   这还远远不够。   她刚才对他只是双手间的碰触,此刻,他像是要把她给予他的温柔,千倍万倍得奉还。   他覆在她脸上的手,贴着她的身体,开始向下,在她胸前止住,手臂环绕着,托起属于她的凸起,大掌握住她的一侧柔软,紧紧握在手心里。   被他这样一握,温言身体猛然一颤,他灼`烫的掌心,像是在碾压她的身体,让她感觉身体煎熬得难受,身体不自觉地想扭动,却被他按住。   她已经被他这么密不透风的推进,攻击得几乎要缴械投降。   温言感觉到他覆在她腰间的手,开始解她身上的睡袍腰带,之后,他却没有按照她之前的方法继续向下。   她感觉到脚下冰凉,意识到他撩起了她的睡袍。他从她口中撤离,她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温言整个人已经软得不行,她想要靠在他身上,喘息片刻,却突然感觉整个人被他往上拖起,这种突然悬空的感觉,让她越发觉得晕眩飘渺。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理清一下眼下的情形。   当她喘息片刻,想要睁开眼,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向前的力量推着往前倾倒。   这股力量太大,让她双手不自觉的覆在窗玻璃上,以期身体不要跌倒下去。几乎是在同时,她感觉到身体突然被强行挤入一抹冷`硬,却又似有着温度,在她身体里,很快变得更灼`烫起来。   “温小姐……”他头枕在她肩上,低低地叫唤她,继续在她耳边低语,“我已经进来了。”   他说话间呼出来的热气,喷吐在她耳际,让她感觉很痒。   她脑海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无声地笑了,忍不住抬起双手,抚摸他的脸,“你这是在汇报进度吗?”声音同样是柔软无力的。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方式?我担心你不适应,想要了解你的感受。”他并没有立刻继续往下,只是身体紧贴着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给她一个缓冲的过程。   “这种方式,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感觉接吻的时候有点难受。”   “以前我说从后面来,你不是都拒绝了?”   “……”温言吞咽了一下喉咙,她感觉嗓口处像是火烧一样的干渴,“我不知道从后面可以这样,我以为要跪着,感觉很屈辱,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试试。”   “你不喜欢,那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我……要开始了。”他声音已经完全低下去。   “……嗯?”   原来还没开始,那刚才是在做什么?   温言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很快,她就知道,真正的开始是怎么样的了。   当他再一次向她倾倒,她立刻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刺激,忍不住摇头,想要推开他,“不行,凌先生,这样……刺激太大了……我受不了。”   “我想要带给你的,就是这种强烈的刺激,让你的灵魂和身体共振。”这种说话的方式,是凌先生惯有的笃定和自信的口吻。   仅仅是这句话,已经让她备受震撼。   温言咬紧下唇,不再说话,他也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停歇间隙,深吻她,以期唇齿间的温柔,能抚平她的不适。   之后,他的每一次前倾,都像是一股飓风。让她感觉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受强烈的震撼。   这种狂暴强烈的体验,既痛苦,又刺激,果然是凌先生才会带给她的感受。她从抗拒,变得投入,渐渐开始迷恋。   就像他给她的爱情。   整个过程,她的身体完全由他来操控,他完完全全地成了主宰者。   虽然他双手一直圈住了她的腰身,可她总感觉她随时都会跌倒下去,双手紧紧地按在窗玻璃上。   落地窗外,正对着后院的游泳池。   温言想起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她拉着的是泳池边缘的铁栏杆,她都担心栏杆会被她拉断,现在只是玻璃而已。   到后来,不只是她双手撑着玻璃,他的一只手覆着她的手背,一同按在了玻璃上。   某一刻,她担心,窗玻璃会不会被他们撑破?   ……   最后极致时刻的到来,受到强烈震撼的不只是她,凌先生同样备受震撼。   她也终于知道,灵魂和身体共振是什么样的感觉。 ☆、Chapter 89   无论有多疯狂,他们最终还是不得不返回现实。   温言不知道他们做了多少次,只知道,她最后又疲惫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凌先生却是一如既往地兀自去浴室冲洗,再拿了热毛巾帮她擦拭身子。   她虽然人动不了,却能感觉到他在做什么。等他忙完这些琐事,她以为他终于可以安静下来,躺在她身边,抱着她安静地睡觉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躺在她身边的,不是他的人,却是一只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大的玩具熊,他隔着玩具熊,在她身边侧躺下来。   温言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虽然仍然感到难过,但总比两个人激烈缠`绵之后,一个睡书房一个睡卧室要好很多。   “凌先生,你的智商一定高得离谱。”她看着他躺下来,忍不住发出感叹。   “比一般人是要高,我16岁的时候,曾经被誉为‘天才少年’,肯定是有基础的。”他毫不谦逊地接受她的盛赞。   “这么高的智商,用来处理这么小的问题,会不会大材小用?”   “涉及到与温小姐相关的问题,都不是小问题。”   她忍不住笑了笑。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玩具熊平躺着,却也被挡住了部分视线。   好几次,温言都想直接把熊给踢掉,最后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伸手想要把熊扔掉。她的手刚覆在玩具熊身上,立刻被他按住。   凌先生起身,一只手把她的手放在床上,沿着床,从玩具熊底下穿过,很快与他的另一只压在玩具熊下面的手相遇,两只手自然而然地五指紧扣。   温言再一次感叹,“天才少年,果然名不虚传。”   “曾经的天才少年,现在的凌先生,向你提两个请求:如果你明天见到的是梁小姐,记得帮我跟她说声‘谢谢’,顺便跟她说一声,能不能提高一点穿衣的品味,可以试试绅士一点的风格;如果是明安,你应该知道问他什么;如果是魏蓝,问问他为什么喜欢看《德米安:少年彷徨时》,年纪轻轻的,别老看那么深奥的哲学书,多读点经世致用的。”   温小姐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事。   她以为他说完了,想要打趣他一番,却立刻又被他打断,“如果是明安和魏蓝,赶紧让他们去睡书房。如果是其他陌生男人,他要是对你动什么歪念,你旁边床头柜抽屉里有一把匕首,你可以防身用。”   听到他说“匕首”两个字,温言整个人一凉,想要把手抽回,却被他紧紧拉住,“这一刻,我还是凌先生!”   温言并不是怕什么,可原本话不多的人突然说那么长一通话,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她受不了,“你能不能闭嘴?你想对他们说什么,自己去说,你不是装了闭路视频吗?你可以把你想说的想做的拍给他们看,也让他们照做。”   她说完,怕他想要继续啰嗦,立刻闭上眼睛,“我累了,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一下堵住了他的嘴。   她确实很累,闭上眼睛没多久,很快就睡着了。   凌先生等着她睡着了,轻轻掰开她的手,把他的手从玩具熊下面抽出来,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把身子往外移了移,反复移动了几次,几乎睡到了床沿。   他侧身仰躺着,看着旁边睡着的人。许久,才翻身仰躺过来,双手枕着头,闭上眼睛,听着均匀轻细的呼吸声,渐渐睡着了。   翌日,窗外,日光熹微,透过窗户洒入进来,照在床上紧拥而眠的男女身上。   温言醒来,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橙黄`色的玩具熊,却是男人宽厚的胸膛,隔在他们之间的玩具熊,早就被他们踢到爪哇国去了,不见了踪影。   她立刻慌了,条件反射一样,想要后退。   结果,因为两个人抱得有点紧,她这么一退,立刻把熟睡中的人惊醒了。   两个人视线对接在了一起。   温言屏气凝声,看着眼前这种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也感觉到熟悉的体温。她带着热切希冀的盼望,叫了一声,“凌先生?”   “嗯。”他也是像往常一样应了一声。   仅仅只是听到这一个“嗯”字,温言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心里瞬间被狂喜填充。   凌先生被她眼睛里这种星光一样灿烂的神情照亮,心里同样激动无比,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又吻住了她。   隔了一场睡眠的重逢,近在呎尺的重逢,对于他们而言,却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劫后余生带来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除了用身体,他们找不到任何恰当的表达方式。   窗外天已经大亮。   温言忍不住把被子拉上来,想要把整个人蒙住。这么亮的光线,她感觉很受拘束,整个人放不开。   “温小姐,你这样裹着我,我根本就没办法动,你让我做什么?”   “……”她没说话,身体继续往下缩。   凌先生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对着窗户一按。   自动窗帘缓缓闭合,房间很快又变得跟黑夜一样。   温言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了前后一明一暗的变化,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变得跟夜晚没什么分别,她忍不住笑了。   “温小姐,为什么有点时候你那么大胆,挑衅我的时候,不留余地,有时候又这么忸怩?”凌先生放下手中的遥控器,重新压住了她。   “都是被你给逼的。”温言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他竟然用“忸怩”这么难听的词来形容她!   她气得咬牙切齿,趁他不注意的间隙,翻身把他推倒,攀身而来。   凌先生感觉到她少有的火辣又被他激起来了,忍不住笑着打趣她,“有人又要翻身做主人?”   “你说呢?”温言模仿他的方式,把他的手十指紧扣,按在他的枕头两侧,低头主动吻住他。   甚至,她接`吻的方式,也像得了他的真传,在火辣与温柔之间不断切换。   这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让男人很快变得激烈。   她的力气怎么大得过他?   他轻轻一用力,就反扣住了她的双手,一只手几乎掣肘住了她的两只手,一手扣着她的后脑,用他一如既往的霸道直接,瞬间夺回主动权。   然后,两个人像是在互相斗气一样,谁也不让谁,在大`床上翻来滚去,争夺主导地位,又像是属于他们的一场有趣的前`戏。   当然,结果还是凌先生占了上风。   温言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最终还是认输了。只不过,她输得心服口服,或者说,她真的很开心,也很感激。   因为,她的凌先生,还是凌先生! ☆、Chapter 90   长空澄澈,风和日暖。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缓缓驶入复兴国际广场。   温言停好车,从车上下来,仰望万里无云的晴空,心情与这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一般明媚温暖。   她看了看从对面车门下车的凌先生,这三天里,凌先生一直是凌先生,没有变成任何人!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   连全珲都无法解释为什么,最后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因为凌先生在潜意识里依赖她,有她在身边,他感到安全,意志力也最强大,所以不会让别的人格占据身体。   这个结论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很值得她骄傲的事情。   当然,傲娇的凌先生矢口否认这样的结论,对于他来说,他是男人,怎么可能会依赖一个女人,只有她依赖他的份!   他在她面前,习惯性地维持一贯强势霸道的作风,连在床`上这种场合也不例外。   所以,要说服这么一个男人,主动来复兴国际,以面对面交谈的方式来解决明安的问题,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他说服。   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温言立刻想起了她和凌先生在这里的初遇,相同的地方,却完全不一样的经历。   她条件反射一样看了看她停的车,果然有点歪。问题是,这一次,凌先生不管不顾,走到车前,向她伸出手,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过去。   他不是强迫症吗?为什么现在不让她重新把车顺直了?   温言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同样用眼神示意他给点解释。   他却没解释,拉着她直接进入写字楼,当作没看见她的眼神。   “凌先生,别告诉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故意来刁难我,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温小姐,你觉得一见钟情这样无聊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他长眸微敛,俯视着她,用一贯欠扁的口吻,否认她的猜测。   “我越看越觉得像!”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越否认,说明越有问题。   他笑了笑,不再有反应。   电梯已经到了复兴国际大厦最顶层,前台直接领着他们去了李复兴的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李复兴正埋首忙碌,看到他们俩同时出现,表情惊诧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招待他们在沙发区坐下来。   有秘书小姐过来招待他们,给他们端茶送水,忙碌一番之后,便出去了。   温言端着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小口,放下茶杯。   另外的两个人也在各自喝茶,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温言感觉到房间里的氛围有些凝重,遂开口破冰,“李先生,小萌怎么样了?那天在篮球场,她好像生气了。”   “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转眼就没事了。那天实在不好意思,原本想要请你们吃饭的,结果被她这么一闹,饭也没吃成。找时间,一定要补上。”   “不用了。”凌锋打断了他们的客套,“李先生接下来应该会很忙,估计也没空请我们吃饭。”   李复兴笑了笑,放下手中茶杯,终于迎向对面的人凌厉的视线,“果然是你。能三面包抄,威胁到复兴国际的人,应该只有你了。”   “这还得感谢李先生身体力行,教会了我。”   温言心里一惊,两个人终于谈到正题了。   七年前,凌锋二十一岁,从法国留学回来,带着一身才华和满腔的热忱,进入万年集团。刚好万年集团遭遇危机。半年的时间,除了才华和热忱这两样虚的东西,他也给同时给万年集团带来了两样实的东西,waitingyou的创意营销方案,以及李复兴的一笔巨额投资。   结果,这两样东西,突然都不属于他了。但仍然为万年集团所用,只不过,功劳不在他头上,却算在了厉瑞程头上。   最终,厉瑞程凭着这两样东西,带领万年集团成功走出危机,继任ceo,而凌锋却出局。   之后,凌锋又在复兴国际的支持下,创立了le公司,历时七年,le公司在业内已经备受瞩目。   这七年,他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查出七年前窃取他创意营销方案的人是谁。他一直以为是厉瑞程,或者蒋青芸,结果不是。   凌锋在澳门的时候,与厉瑞程在赌场里赌了一场,厉瑞程输了,赌注就是,回答凌锋的一个问题。   窃取创意营销方案的人是谁?   让凌锋很意外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李复兴!   按照凌锋的性格,肯定不会默默忍受这种背叛,从澳门回来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三面包抄复兴国际孵化的创业项目。   商场上的这些争斗有些复杂,温言听得也是稀里糊涂,总之,凌锋也给复兴国际带来了麻烦。   问题是,这样你来我往的争斗有什么意义?   “李先生,您是不是一直怀疑,小萌变成这样,是因为凌锋原因?您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为什么会这么轻信表面上看到的呢?”   李复兴看向温言,笑得很温和,“温小姐,我相信凌锋不会,但是,有一个人我就不敢相信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温言很不习惯他的这种笑容,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还要笑?她立刻反驳他,“不会的,我很了解叶枫,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说的是你的前男友吧。不过,据我所知,那个叶枫,在美国的时候发生过命案,他到现在都还是杀人嫌疑犯。”李复兴终于收起了笑容,面容严峻,声音同样冷冽。   温言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猜得果然没错,李复兴早就知道凌锋的病情,也早就见过凌锋的次人格,叶枫。如果不是le公司新车发布会上,凌锋变成了叶枫,主动向李复兴打招呼,温言也不会想到,原来他们早就相识。   现在看来,李复兴不仅见过次人格叶枫,连叶枫本人的信息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温言想起,六月份的时候,蒋潘想要以多重人格的医学证明脱罪,是李复兴花巨资从美国请来医生,重新给出权威的医学鉴定,证明蒋潘人格没有异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害怕有人要揭露凌锋的病情吗?   这个的心思到底埋藏得有多深?他说的和他想的,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裂痕!   办公室里,气氛再度凝滞。   “李先生,听你的意思,你们是要继续这样操控我的一部分意识?”凌锋声音听起来已经很不耐烦,想要尽早结束这个话题。   李复兴一直沉默。   “李先生,您就没有想过,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我知道,作为父亲,您想保护您的女儿,可不能以摧残别人的身体为代价。其实没有明安,我们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来治愈她。”   “治愈她?那她曾经受的罪谁来赔偿?我能接受是叶枫犯罪,不是凌锋犯罪,我也没有把他送到监狱,现在只是让他以这样的方式来赎罪,这也有错吗?”李复兴整个人已经激怒,他是对着温言再说,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凌锋同样被激怒,“我宁愿被你们送到监狱,也不愿接受你们这种表里不一的行径。我可以告诉你,一定是你们错了,叶枫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温言匆忙把他按住,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两个男人正面对峙的时候,情形会有多激烈。   “李先生,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我们怎么争论,都不会有什么结果。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可以向您证明,叶枫不是您想的那种人。在我们做到这一点之前,也希望您和殷教授停止以前的治愈行为,不要再让明安出现。”   “温小姐,不是我们故意要让明安出现。真的是没办法的事情,小萌发病的时候,每次都是寻死觅活的,除了明安,没有人能劝住她。”李复兴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希望真相是你说的那样,也请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小萌还年轻,她以后的路还很长。”   他说的这么诚恳,温言很受感触,“李先生放心,警察那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除非受害人同意,这个案件不会公开,所有的事情都会低调处理。”   温言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凌锋之前也是一时气不过,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以后我会说服他放手。他其实也一直感激您对他的帮助。如果小萌再发病,我们会过去照顾她,只要您不介意。”   温言感觉到房间的紧张气氛渐渐缓解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两个仍然不说话,至少没有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压抑。并且,他们这次来访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暂时不要让明安出现,给他们时间,去证明叶枫的清白。   达成这样的一致意见之后,凌锋拉着温言起身告辞。   李复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尤其看到凌锋紧拉着温言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不到这个温言,竟然能说服凌锋,主动来找我们和解。”殷蔓从里面的房间出来,走向沙发,在李复兴旁边坐了下来。   “这也许就是她能吸引他的原因了。小蔓,明安的事情,我们暂时缓缓吧。凌锋那小子我很了解,跟他一直正面斗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之前也是留了余地,不然,复兴国际早就不存在了。”李复兴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   “你真的相信我们冤枉了叶枫?我是说藏在凌锋身体里的那个叶枫?”   “说实在的,如果是真正的叶枫,我可能没这么犹豫,尤其他还有这么一个杀`人嫌疑犯的身份。对于凌锋这个人,我却不得不怀疑,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错了?他自己的意志力那么强大,难道也影响不到他的其他人格吗?”   “李先生,从医学的角度,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不同人格之间,完全就是独立的。所以,凌锋本人不会做的事情,不代表他的次人格也不会做,尤其他的次人格受到真正的叶枫影响那么深,两者之间很多方面几乎可以划等号,譬如性格。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殷蔓一脸的茫然。   “既然他们要查,那就等他们查到结果了再说。”   殷蔓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Chapter 91   从复兴国际出来,温言感觉心情特别好。   等红灯的时候,她打开了车载音箱的播放器,车厢里瞬间流泻出欢快的音乐。   “温小姐心情这么好?”副驾座上的男人,看着她。   温言瞥了他一眼,“能不好吗?和平解决了一桩国际级的纷争,我现在成就感爆棚。所以,我打算很狠地宰你一顿。”她边说边转动方向盘,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老地方。   凌先生浓眉一扬,“行,你放马过来,”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今天这场戏,她成了主导。他完全只是一个看戏的旁观者。   他根本没想到她能说服李复兴,埋藏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和误会,竟然被她这么几句话就化解了。   “温小姐,你做那么小一个工作室,不觉得大材小用?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行业,做做媒体公关,或者策划什么的?”   温言停好车,放下手刹,转头看向他,“听你的口气,你是想高薪聘请我去你们公司?不好意思,我对开夫妻店没兴趣。”她笑了笑,打开车门,下车。   显然,凌先生只听到了“夫妻”这两个字,直接忽略了后面这个“店”字,他同样下车,一如既往地拉着她的手,低头看向她,“你在向我求婚?”   温言被他噎住,“要求婚也应该是你跟我求吧!”   “温小姐,凌夫人这个岗位专门为你辟出来很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岗?”   “太没诚意了,这种求婚不合格。必须要有13.14克拉的钻戒,还要999朵玫瑰。”温言边说边伸手挡住他落下来的薄唇,推开了他,这里是地下停车场,人来人往,他就不介意?   “一定要这么俗?”他很不满被她这么拒绝。   “越俗越好。走吧,我饿了,先宰完你这一顿再说。”   两个人大步进入电梯,一直到了顶楼。   到了餐厅门口,两个人脚步同时定住,对视。   温言扬眉,“怎么样?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一个君子。”凌先生忍不住笑了笑,她竟然还记得他捉弄过她!   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曾经在这里狠狠地宰了她一顿,六千多人民币啊!   那一次,他们是四个人来这里吃,李复兴和李小萌也在。今天他们刚好又去复兴国际找李复兴和谈,所以,来这里庆祝和谈成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餐厅工作人员迎他们入席,把他们引到临窗的一个卡座,两人坐下来,立刻有服务员过来招待他们点餐。   “我要喝,你管我?”   “你现在不能喝,等以后……”   温言手里端着水杯喝水,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声音,刚入口的水差点被喷出来。虽然视线被服务员挡住,可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   “那好,两位请稍等一会儿。”服务员在手上的点单器上按完,转身要离开。   “等等,别走。”温言余光瞥见,斜对面不远处,坐着两个人,其中喝醉的那个正对着他们,如果服务员离开,马上就会看到她!   服务员被她拉住,不知所措。   凌先生视线落在她那双拉着服务员手臂的手上,眉宇蹙得厉害,他循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了一下,很快明白她在躲什么。   “那不是我姐吗?”温馨已经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   温言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这下,想躲也来不及了!   她索性放开了服务员,举双手表示抱歉。   温馨继续走向他们这一桌,她旁边的人想要扶住她,被她手一挥,“纪星宇,你走开,别管我,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管我?”   这么高级的法国餐厅,出现这样不和谐的一幕,自然引来许多人的注目。温言双手抱胸,看着这两个“冤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搡着。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温馨这样的一面,她的视线陡然落在了温馨的腹部,“蹭”地站起来,大步踏出座位,想要拉住温馨的手臂,“温馨你发什么疯?还喝酒,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温馨双手攀住她的脖子,“姐,真的是你啊?”她边说边打了个饱嗝,推开温言,继续往前走,兀自走到他们这一桌,在温言的座位上坐下来。   温馨盯着坐在对面的人看了半天,像是努力在辨认什么,两眼突然放光,“你不是凌锋吗?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温馨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温言,竟然指着她,笑呵呵地戏谑她,“姐,原来你在骗我们。你还说你跟梁小姐的外孙在交往,叫什么来着?对,明安。原来明安就是凌锋啊,真有意思。”   温言瞪了她一眼,转身看向纪星宇,“她这是怎么回事?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吗,怎么还让她喝那么多酒?”   纪星宇解释,“我不让她喝,她说只喝一点点,”   “她说喝一点点你还真让她喝,你不知道她一喝就醉吗!”温言看着他表情那么温和,估计温馨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了。   温馨看向他们,“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吗?我又没喝醉,喝醉也好啊,不喝醉,怎么会有宝宝呢…”   “温馨!”纪星宇想要叫住她,大步走到她身边,“我们先回家,下次再来吃好不好?”   温馨拼命摇头,一边拉着他坐下来,“我不要,你看看我姐夫,他和我姐多好啊,我要跟他们一起吃饭,你要是忙,你就先走吧,反正你又不在乎我。”   纪星宇只好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温言也在凌锋旁边坐下来,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她有些拿不准,温馨到底有没有喝醉?   温馨如果没喝醉,怎么会说出那么私密的话来!她和纪星宇在三个月前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喝了点酒。她是一杯就倒的人,估计借着酒劲,做了平常做不出来的事情。他们两个结婚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一起,她竟然就怀孕了。   “你在想什么?还不吃,刚才不是就叫饿了?”   温言一直在寻思温馨的问题,碗里突然多了一双筷子,碗里面的菜已经堆得很高,在她发愣之际,凌先生竟然给她夹了那么多菜!   “凌先生,你当我是猪啊,能吃那么大一碗?”温言端起碗,想要把菜拨给他。   “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   “不行,给了你我再吃!”   他们两个又像在家里的时候那样,一吃饭就推来推去,争执的焦点无非就是,他嫌她吃少了,她嫌他夹多了。然后两个人必须谈判来解决吃饭的纷争,解决办法一般都是,凌先生帮她吃一半,她自己吃一半。就像吃蛋`黄一样,如果他不帮她吃一半,她就一点都不吃。   “你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不怕引起我妒忌么?”温馨笑望着他们推来推去,忍不住打趣他们。   温言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对面还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很安静地吃着饭,看过去,果然像两个初相识的人一样,非常客套、友好。   纪星宇转头看了一眼温馨,大概是很意外,她突然清醒了,或者和温言一样地疑惑,到底温馨真的喝醉了还是装的?   温言隐约感觉到纪星宇好像很不安,不时地看手表,忍不住质问了一句,“纪星宇,你就不能好好陪温馨吃顿饭吗?你那什么财务公司,到底有多忙,要忙到每天都加班?”   温馨经常向她抱怨纪星宇每天加班,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借工作忙躲开她。每次温言都要劝她很久,帮他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她无法想象,这样两个人,怎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偏偏他们这样不死不活地熬了这么多年。她是不是不应该劝温馨这么强拉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勉强维持这样一桩凑合的婚姻?   “纪先生还在做财务?”凌先生这个问题,立刻吸引了两姐妹的目光。   温言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片混乱,都忘了给他们相互介绍。   “你们以前认识吗?”温言看向旁边的人。   “也不算。快吃把,饭菜都要冷掉了。”   温言感觉到他们好像并不想多做交流,也就没再多问。   吃到一半,温馨吵着要去洗手间,温言立刻起身陪着她一起去。去往洗手间的路上,温馨脚步不稳,说话却很清晰,“姐,你的凌先生果然很有魅力。”   “嗯,那个,妈那边,你能不能先别说?”   温馨没说话,却只是捂着嘴笑,笑得忒傻!   到了洗手间,温言送她进入隔间里面,在外面等着她。等了半天,却不见她出来。   “温馨,你在里面干嘛,怎么还没好?”   “嗯……”   温言感觉里面的人声音不对劲,立刻推门,门依然没反锁。   她站在门口,看到温馨坐在里面,泪流满面,神情呆滞,看到她突然进来,匆忙扯下纸巾,擦眼泪,“姐,你快出去,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温言匆忙退出来,脑海里却不断浮现温馨眼睛红肿,无声流泪的画面,心里隐隐抽痛。她是有多难过,竟然哭成这样?   温馨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看不出什么异样,除了眼睛有些红。   温言忍不住伸手抱住她,“温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馨趴在她肩膀上,很快哭出声来,“姐,我们,准备离婚。”   这一次,温言没有大惊小怪地质问为什么。却只是拍着她的背,“一年前我就说过了,我们只给他一年的时间,如果他还不懂得珍惜你,我们就放手。我妹妹这么好,他不懂得珍惜,是他的损失。”   “都怪我自己,优柔寡断,拖到现在,问题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果一年前我就果断一点,就不会连累到小宝宝了。”   “……”温言心里一滞,她差点忘了,温馨已经怀了三个月的宝宝!   “那小宝宝怎么办?”   “就这么办吧。已经有个纪晓涵了,再多一个又能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妹我才是个问题少女?”   温言掐了她一下,“在我眼里,你是温家娘子军里最伟大的女性之一。”   温馨被她逗笑,趴在她肩膀上哭完,很快恢复了正常,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水,洗了把脸。   洗完以后,她转头看向温言,“我们今天是来吃散伙饭的。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你放心,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到,不会戳穿你们的。他为了你,竟然搬了那么多救兵来,把咱妈都给蒙骗住了,他这么有心思,可见他有多爱你。”   温言一下又激动起来,一把将她抱住,“温馨,你太棒了!”她还担心,温馨不会帮她圆谎,现在看来,她不是孤立无援的。   两姐妹说说笑笑地离开洗手间,回到餐厅。   凌先生已经买完单,看到她们回来,立刻起身,拉着温言的手,眼神向她示意离开。温言转身向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就离开了。   温馨没有坐下来,只是拿起座位上的包,向纪星宇伸出手,“纪先生,谢谢你照顾我们母女俩这么多年,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明天上午,你把工作安排一下,我们一起民政局。”   她说完,转身想要离开。   纪星宇却猛然起身,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转身,“温馨,你真的要跟我离婚?”   温馨没有回答,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这样牵着手,想起他们之间这样奇特的经历,先结婚,再上`床,再牵手……她心里苦笑。好像还缺了一样,他们没有接过吻!   她忍不住走向他,仰头看着他,“我们就要分开了,你能不能……吻我一下?”   纪星宇没有吻她,却抢过她的包,“即使我们明天离婚,今天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们先回家。”   说完,拉着她离开了餐厅。 ☆、Chapter 92   温馨安静地坐在车上,看着路边不断闪过的风景,发呆。   旁边开车的人,同样一声不吭。   等红灯的时候,纪星宇把手按在她额上,温馨浑身一滞,想要推开他。他却反过来握着她的手。   他握手的方式,不是与她手指交叠,却是贴着她的手背,紧紧一握,把她的整个手包在里面。   这种握手方式,温馨很熟悉。每次纪晓涵坐在他身上,他就是这样握纪晓涵的双手,把小姑娘的整双手都埋在了他的大手里面。   红灯变成了绿灯,他也把手抽回,转动方向盘。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坐在同一趟车上,要说的话其实很多,可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合适。最后,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今天真的不用去接晓涵了吗?”纪星宇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些年里他们最大的共同话题。   “不用,她去姥姥家了。对了,你先不用跟晓涵说我们的事,也不要跟我妈说今天遇见过我姐和凌锋。”   “温馨!”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温馨转头看向他,等着他把欲言又止的话吐出来,结果还是什么也没等到。这么多年他都没向她吐露任何贴心的话,她都已经习惯了,她还以为临到分别的时候,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现在看来,没有奇迹!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回到家里,温馨拿出袋子,坐在床沿,开始收拾东西。   看到纪星宇走进来,有些意外,“你不是公司有事?你去忙吧,一会儿我打车去我妈那,先把东西搬过去……”   他在她身后坐下来,突然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他双手仍然像在车上一样贴着她的手背,按在她腹部上,“温馨,我们都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离婚?”   “那天我们喝了酒,我是故意让你喝酒的,你不知道吗?”温馨想起来觉得很悲哀,她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需要用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来让她的丈夫跟她上`床,没想到上帝还这么眷顾她,让她一次中标。   “你真的觉得,几杯酒就能把我灌醉?”   “……”温馨感觉心里那个被她强行扯断的弦,似乎又突然冒出来了,被他这么一拨,开始颤`抖不止。   她想要挣脱他这样的拥抱,“纪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知道你是个长情的男人。所以,我很羡慕卓凡,但我不是卓凡,我也做不到你心里一边惦记别的女人,一边还跟我守着这么一滩死水一样的婚姻。我们还是各自放对方一条生路吧。”   纪星宇看向她,笑了笑,“你果然看到那本笔记本了,你在吃醋,跟一个死去的人吃醋?”   “我是吃醋,因为我喜欢你,虽然我知道我没资格……”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他翻转身来。   他在吻她!   温馨想起她在餐厅里提出来的无礼要求,他现在是在满足她的最后一个请求吗?   她心里有些委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一刻,她心里竟然很难过,因为她意识到,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她都已经二十七岁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女儿六岁了,才迎来这样的一个吻!是什么造成她这么悲剧的命运?   他是在同情她吗?   温馨猛然推开了他,“为什么你不问我,晓涵的爸爸是谁?纪星宇,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是被人……”   纪星宇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后面的话,这一次,他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男人,亲吻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也是他爱的人啊,可他偏偏不能告诉她!   许久,他才放开她,看着她因为缺氧而绯红的脸。   温馨看着他清俊秀气的眉目,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萤光一样的液体,心里一丝抽痛。   纪思凡。   原来他还有这样一个名字,当她给他整理书桌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一本旧年的笔记本,看到这个名字,她立刻绝望了。   这个名字本身似乎就是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可这个故事里面,没有她存在的空间,她却在另一个空间里,霸占着故事的男主角。如果她是完美的人,她或许能心安理得,偏偏她不是!   “纪星宇,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卓凡!”她就当他是在完成最后一个礼节,现在,他们的经历也算完整了。那她也应该彻底死心了。   “卓凡已经死了,我爱过她,我也尽了我最大的能力照顾她,可她还是死了,难道你觉得我应该陪她一起去死?我就不能再爱上别的女人?”纪星宇情绪有些激动。   对于一个性格温润的男人,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温馨听得不是很明白,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他的故事听起来越来越复杂了。可再复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卓凡应该会理解的,我当然也会理解,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谢谢你……吻我……”温馨转身,继续收拾行礼。   窗外,夜色越来越浓。   她想着应该早点回去,加快了速度。   纪星宇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说了这么多吗,为什么还留不住她?那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以前她也会说两个人离婚,最后也都不了了之。难道这一次要来真的吗?   他们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一想到她要离开,他就觉得像是断了左臂右膀一样不舒服。   “你不是说明天才去民政局吗?今天那么急做什么?”他从她身后,绕到了她身前。   “我先把东西收拾好,即使今天不送过去,明天出去的时候,一同带走,我就不来这里了。”温馨绕过他,拿他身后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来这里?这个房子,房产证上还是你的名字,你和晓涵的户口都在这里。”   温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改过来不就是了?”   “改来改去不是很麻烦吗?上次已经给晓涵改过一次姓了,又去改,你不怕人家工作人员说你?”   “那有什么办法?我也是纳税公民,他们是公务人员,服务我是应该的。”   “……”纪星宇没话说了,他竟然没发现,一向温婉恬静的女人,突然变得这么能说。   温馨窸窸窣窣,很快把所有的东西都整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套睡衣,打算晚上睡一晚,明天再放进包里,想想又觉得不合常理,“要不我今天就回我妈那,明天早晨从她那……”   “你不怕你妈担心?你不是说先不要让晓涵和你妈知道我们离婚的事?”   温馨想想也对,如果明天温芷晴知道她去民政局,肯定会猜到。她只能硬着头皮再住一晚了。   她起身准备去洗澡,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一直杵在旁边不动的男人,“你饿不饿?饿的话,我给你去炒两个菜,冰箱里有现成的。”   纪星宇立刻点头,“我很饿,你去炒吧。”他其实不饿,他们中午在餐厅里,一直吃到两三点,怎么会饿?   温馨原本只是想客套一样,没想到他会说饿,只好放下手中的睡衣,“那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炒菜。”说完,转身去厨房。   很快,他洗好了澡,她炒好了菜,他拉着她陪他一起吃。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开始最后的晚餐。   温馨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我有点累了,想洗完澡,早点休息。你自己吃好不好?”   纪星宇东拉西扯的,只是想拖住她,听她说累了,只好作罢,让她去洗澡,他也立刻把碗筷收拾了,坐在客厅里,想着要怎么留住她。   他已经习惯每天回到家里,温馨和晓涵两个人等着他回来吃饭,一家人忙忙碌碌,说说笑笑,这样生活不是挺好的吗?他是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为什么她不愿意?   纪星宇突然想起温言,或许可以向她请教一下。   温言接到纪星宇电话的时候,正在家庭影院里,和凌先生一起看电影。   听完他在电话里表达的意思,温言心里一喜,这么说,这个男人其实还是喜欢温馨的,只是太木讷了,把喜欢都藏在了心里!   她在电话里,对他提了几条建议。   纪星宇很认真地听着,一直到温馨从浴室里出来,他才挂了电话,起身,跟着温馨走向房间。   “那个……今天晓涵不在……我能不能睡这边?”纪星宇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却把温馨震住了。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除了三个月前的结婚纪念日,因为喝了酒,睡在一起,其他时间,都是她和晓涵睡主卧,他睡书房。今天虽然也喝了酒,都是中午的事情了,不可能酒劲还在吧?   “你睡这边,那我睡书房吧。”温馨猜想他大概是因为觉得书房不舒服,反正晓涵不在,她睡哪都是一样。   温馨起身要走,纪星宇急了,一把拉住她,“你不能走。”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温馨整个人跌进他怀里,也感觉到他正抱着她。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两个很理智传统的人,借着酒,可以做点出格的事情,可现在,没有酒,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暧昧。   温馨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说点什么,结果,没推开他,也没说什么。心里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他也是有点爱她的?   她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难道你觉得我应该陪她一起去死吗?我就不能再爱上别的女人?”   这个别的女人,指的是她吗?   温馨看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七年前,他们相亲的时候,她跟他说,她怀孕了,需要找个人结婚;他说没关系,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他可能没办法再爱上别人,但他母亲要求他结婚,他是个很孝顺的人,不想让他母亲担心。所以,他们俩就结婚了。   温馨思绪飘得有点远,突然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他放回床上,她和晓涵睡的床。   “温馨,不要走好不好,让我照顾你和晓涵,我会对你们好。”纪星宇边说边欺身而来,想要压住她。   温馨匆忙推开他,“不行,你别压着小宝宝。”她双手护在腹部上。   纪星宇像触电了一样,滚落到她身旁,看着侧身背对着着他的女人,忍不住靠向她,再一次从身后抱住她。   温馨只穿着睡衣,她还是第一次清醒的时候这么直接地感觉到一个男人的身体,很烫,甚至,某种强硬的摩擦触感,让她意识开始变得不清晰,就跟上次喝酒了一样,她想推开,却拒绝不了。   身后的男人也没有停下来。女人身体特有的气息,同样像是一杯烈酒,把他瞬间灌醉。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抚摸她的身体,亲吻她的头发,脖子,和背……   温馨感觉到心里那根弦,不久前还只是轻颤,现在却像是被剧烈拨动。发出越来越大的声响,让她整个人大脑开始思维不畅。   意识模糊中,她听到他说,“温馨,你这么伟大,我可以爱你吗?”   她想说什么,却感觉到男人身体最灼`硬的部位,突然挤入她的身体,她听到了心弦发出震耳欲聋的馈响,将她所有的意识冲破,变得涣散不堪。   一切都来不及说出口,瞬间被淹没…… ☆、Chapter 93   第二天一大早,温言睡得正香,被电话吵醒。   她伸手去茶几上拿电话,手被人扣住,“这么早,接什么电话!”凌先生把身上的薄毯一拉,将她整个人蒙住。   温言这才想起,他们昨晚竟然就睡在了家庭影院的地毯上。   龌`龊!   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电话铃声还在顽强的响着,温言心里一惊,这种打电话的风格,是温家娘子军特有的,不会是母上大人吧?   温言“蹭”地惊坐起来,拿起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她才松了口气,嘴角很快上扬,一边按了接听键。   “姐,我……那个,今天,我们……”温馨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半天都没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温言却在电话这头偷笑,心里在想,她这算不算带坏小孩?   不对,她帮助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捅破了中间那层纸,拯救了一场婚姻,应该算是功德无量啊!   “温馨,我怎么感觉你又喝醉了?”温言得想办法维护她纯真的尊严。   “没呢,这次没喝酒,姐,我……怎么办?”温馨说话还是像舌头打架一样。   “这次?什么这次?”温言突然觉得应该逼着她把话说得再透明一点,让他们没有退路。   “那个,就是,我跟纪星宇……又在一起了。”温馨说话终于利索了。   “没事,酒后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我都说了没喝酒!”温馨这下不是利索,简直就是火辣。   “那说明他也喜欢你啊。刚好,我今天有事忙,没空陪你去民政局。你要不也就别去了。”   “可以这样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又在……勾`引他?”温馨声音又开始变得怯怯的。   温言头大,“勾`引你个头!勾`引了七年才成功,这种勾`引,是不是太没效率了?行了,昨晚纪星宇给我打过电话,他真的是喜欢你。他有过去是事实,谁没有过去?你就别揪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好好过你的小日子,没事多生几个娃,陪你姐我玩。就这样吧。”   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回答,她直接挂了电话。   一旁的凌先生,立刻又把她拉下去,这次,他不是用薄毯蒙住她,是身体力行,亲自将她整个人覆盖住。   如果不是已经约好乔正明,沟通案件的进展,估计他们又要龌`龊到底了。   这样一对比,温言感觉她应该直接撞墙!   起床以后,洗刷,吃早餐,七七八八整完,出门的时候,刚好八点。   温言一如既往地充当免费司机,这两天喜事一桩又一桩,她也就不抱怨他剥削她的廉价劳动力了。   “温小姐,你到底是形象顾问,还是婚姻顾问?”凌先生坐在副驾座上,浏览完手中的报纸,问她。   温言知道他指的是温馨和纪星宇得事情,笑了笑,“这就叫,条条大路通罗马,如果形象顾问混不下去了,我就改行去做婚姻顾问,应该也前途无量。”   “你这不叫条条大路通罗马,应该叫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我对颜色特别感兴趣,有颜色当然要开染坊。”   两人说说笑笑了几句,凌先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纪星宇有别的名字吗?”   “有啊,温馨说,他以前叫纪思凡,并且,他以前的女朋友叫卓凡,温馨这次闹着离婚,就是知道了这件事,大概是感觉她怎么敌不过一个死去的前女友,在一个长情的男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一点,我有同感。”凌先生随口说了一句,不像是开玩笑。   温言心里一惊,他指的是叶枫吗?“凌先生,我听出来了,你话里有话。”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泄漏了他的心思。   她以为,叶枫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不可能不会影响了。   “前面路口左转,路尽头的那家茶馆。”他似乎有意叉开这个话题,重复了他们和乔正明约好见面的位置。   因为案件性质严重,为了减少影响,乔正明没有去le公司找他们,也没有让他们去警察去,主动提出了约在方便的地方。   温言左转以后,把车开到路尽头,停好车以后,发现这家茶馆很熟悉。   这不久是离缤纷游乐场不远的茶馆吗?她曾经和于东海在这里见过一次面,然后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怎么了?想起你父亲的事情了?”   温言一惊,看向他,摇了摇头,“我们进去吧。”   两人携手进入茶馆,迎面看到乔正明坐在临窗的位置,像是在等人,看到他们出现,立刻向他们招手。   两人一落座,乔正明立刻抛出一个炸弹:“叶枫不是杀`人嫌疑犯,他就是杀`人犯!”   “不可能!”温言脱口而出,坚决否定。   凌锋和乔正明都同时看向她,被她这么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凌锋没说什么,只是寻到她的手,紧紧握住,按在他交叠的长腿上。乔正明笑了笑,继续解释。   乔正明在美国查寻了近一个月,终于在美国印第安纳州一个叫黑泽林的小镇上,找到了关于叶枫的犯案记录。   二十二年前,也就是叶枫七岁那年,黑泽林小镇发生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名四十岁的白人男子,案发现场有叶枫非常明显的在场证据,头发、血迹、脚印,最关键的是,插在死者腹部上的刀,有叶枫的指纹!   温言感觉脑袋像是突然被炸开了花,只看到乔正明在说话,可她似乎什么也听不到,只听到脑海里“嗡嗡嗡”的鸣响不断。   “不会的,乔警官,有人看到了吗?这些所谓的证据,都可以伪造,或许有人想嫁祸给他。那个时候,他才七岁,怎么会有力气杀`人!而且,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杀人?”   乔正明看了看温言,又看了看凌锋,问他,“凌先生觉得呢?”   “档案记录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死者的身份,在当地有什么样的口碑?我不懂美国的法律,如果叶枫真的犯了案,那年他七岁,我想知道他需要承担什么法律责任?还有,为什么当时没人查他,他也没有被警方关押,一直等到七年前才有人找上他?另外,七年前,他已经二十二岁,距离他七岁时犯案已经十五年,是不是早已过了诉讼时效?”   乔正明看着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问题,连气都不用喘,忍不住开了句玩笑,“凌先生,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霸道总裁,倒像是我的同行呢?”   温言也忍不住转头看向他,修长的黑眸,微眯着,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却落在她的手上,他的手指也一直在轻轻摩挲她的掌心,让她觉得很痒。只是,刚才她一直想着叶枫的旧案,没有感觉。   乔正明翻开一个文件夹,看着档案上的照片,一直在笑的人,像是自言自语,“我在当地查访过,死者为人很好,经营一家便利店,经济条件尚可,收养过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后来不知去向。当时的叶枫应该是个流浪儿,不知什么原因,到了那里。警方给出的作案动机,是偷窃未遂,进而谋`杀,然后逃走。”   乔正明停顿了片刻,继续解释,“我其实跟你们一样,对这些记录表示怀疑。如果死者像当地人口中说的,为人很好,看到一个七岁的流浪儿,应该会收留他才是,叶枫也就不需要偷窃,更不会动杀`机。还有,档案记录的杀人凶器,是一把长二十公分的水果刀,一个七岁的男孩,怎么可能用这么一把水果刀,让一个四十岁、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一刀毙命?当然,美国印第安纳州的法律,儿童犯案,同样要受重罚,不过罪不至死,应该是关押入狱,时间会有点长。退一步想,叶枫真的是杀人凶手,当时成功逃脱了,就像凌先生说的,七岁时犯的命案,十五年后,已经过了诉讼时效,警方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花几十年的时间去追踪一个小孩。再退一步想,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们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乔正明说完,三个人都静默下来。   温言只觉得心里很堵,因为她无法接受叶枫是杀`人犯这个事实,难道她看人的眼光这么逊吗?   “不过,到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因为你们提交了叶枫遭到蒋青芸逼迫的音频证据,蒋青芸现在还关押在警局。她肯定要反击你们,你们应该也能想得到,七年前李小萌强`奸案,就是她让人曝光的。虽然没有被媒体大肆渲染,但据我所知,他们一直在找目击证人,一旦她们找到有力证据,可能会对凌先生不利。”   乔正明把话题从叶枫的命案迅速转移到了李小萌的案件,开始详细讲述。   温言忍不住看了一眼凌先生,他仍然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受这些琐事影响,认真地看着乔正明递给他的资料。   她心里苦笑,这是不是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乔正明停顿的间隙,温言起身去上洗手间。   她一离开,凌锋看向乔正明,“乔警官,你现在继续。”   乔正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刚才他讲到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讲到一半,就被凌锋踢了一脚,他只好停下来,“你是不想让温小姐听到?”想想这是句废话,不等凌锋回答,他自己先开了口。   “七年前的案发现场,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酒店,李小萌住在18楼b区,1808号房间,b区总共有6个房间,5个房间有客人入住,除了李小萌,蒋青芸,纪思凡三个中国人,还有一个叫daniel的美国人,另外一个房间的房客登记资料很特别,叫d先生,国籍也是美国。案发时间应该是在19:00-20:00之间。凌先生,这些信息,为什么不能让温小姐知道?”   “纪思凡是她的妹夫,最近在跟她妹妹闹离婚,如果扯上这种案件,必定会影响他们刚刚修复的关系。估计又会要找她做婚姻顾问了。调查先暗中进行。”   乔正明没想到这个冷面boss也有这样的冷幽默,笑了笑,“行,那我暂时不让她知道。相关的人,我会一一去查探。”   两个人正聊着,温言已经上完洗手间回来,重新坐下,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聊到哪了?”   乔正明抢先开口,“凌先生,案发前后,你在哪?为什么酒店有工作人员说看到你出现,酒店走廊的摄像头里也出现了你的身影,你自己却一直否认那天你到过香港,更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这个问题,之前也一直是温言想不通的。昨天去见过李复兴之后,她已经确定,当时出现在酒店的,确实是凌锋,但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变成了叶枫!   但他们怎么向乔正明解释这一点?   温言和凌锋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个事实。   “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乔正明显然很不满,“我已经把你们两个当朋友一样,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案情,把我搅得头晕脑胀,是不是因为你们没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我?既然这样,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乔正明边说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温言知道已经无法对乔正明瞒下去,要把案件查清楚,他们只能依靠他,隐瞒了这一重要信息,乔正明自然也无法继续查案。   最终,他们把凌锋患病的事实告诉了乔正明。   “这么说,凌先生自己没作案,但很有可能是以叶枫的人格在作案了……”   “不可能!”温言立刻打断他,“叶枫这个人格,和叶枫本人的性格几乎是一样的。叶枫不会做这种事情,凌先生更不可能以叶枫的人格去做这种事情!”   “温小姐这么维护叶枫?你别忘了,我们刚刚对叶枫的命案做过总结,我们相信他没杀人,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温言不知道开怎么反驳了。   乔正明突然笑了笑,“其实,有个捷径可以很快验证,谁是真正的罪犯。”   “什么捷径?”   “是什么?”   凌锋和温言几乎同时问出口。   乔正明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片刻,压低声音,“验证精`液类型,与案宗上记录的罪犯资料对照。不管是哪个人格,身体都是凌先生的,不是吗?”   他的提议,让另外两个人脸“唰”地红到脖子根。   “不是吧,你们是男女朋友,这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乔正明说完,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个电话,因为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剩下的两个人,被乔正明最后的那个提议,压得变成了哑巴。   温言不敢说什么,她怕刺激到他。   结果,他主动开了口,“今天你先回家,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试试。”他说完,叫服务员买单,   温言咬了咬唇,还是说不出话来。   买完单,他起身,拉着她,离开了茶馆。 ☆、Chapter 94   从茶馆出来,温言开车把凌先生送往le公司。   车子在写字楼前停下来后,“晚上你不用来接我了,直接回家,去看看你妈。”凌先生像是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一拖再拖的话。   温言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因为她确实没有理由还不回家。   车厢里又开始变得安静。   温芷晴对于温言和明安交往很满意。因为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明安是梁小姐的外孙,梁小姐是她的戏友,她不知道这几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   但他们都很清楚,温芷晴又不是傻子,两个刚相亲认识的人,就这么粘在一起,时间长了,她肯定会起疑。这几天,温言一直拿梁小姐当挡箭牌,说是因为梁小姐身体不舒服,想要留着她和明安一起照看她。   结果,温芷晴立刻说要亲自来看望梁小姐。   温言吓得不行,又只能掉转谎言的方向,说是梁小姐已经好转,并且,正准备动身回台湾,时间比较紧,所以要回来后才有时间招待她。   谎言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但肯定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温言担心,如果温芷晴知道真相,尤其是知道凌锋患病,还身陷各种案件,估计一怒之下,直接把她五花大绑拖回家。   “叶枫的父亲,是不是要动手术?我会让程启去联系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尽快安排。”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温言忍不住拍了拍脑袋,“问题是,那他不就知道你不是叶枫了?”   两个人目光又不期然地交错在一起,似乎想到了同一个事实。   叶树城因为眼睛看不清,才理所当然地把凌锋的第二人格叶枫当成了他的儿子,真正的叶枫。如果他重见光明,很快就会明白所有的真相,也知道他儿子竟然是很多人眼中的杀`人犯。对于老人来,这个事实是不是太残酷?   “凌先生,你相信叶枫会是杀`人犯吗?”温言忍不住问他,她现在真的做不到像最初那样笃定了,但这样的动摇让她觉得很难受。   “我相信他不是,当时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乔正明说,死者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不知去向,我怀疑,是不是死者对收养的小女孩不好,叶枫是在救这个小女孩?甚至……”凌锋顿住,突然看向她,不说话了。   “甚至怎么了?”他的这个解释,让温言心里豁然明朗,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响亮起来。   “没什么。我怀疑,七年前,是蒋青芸把叶枫命案翻出来。”他迅速把话题转移。   “甚至,来找叶枫的警察,也是她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威胁叶枫,来对付你?”温言感觉大脑也突然清晰起来,“你说,李小萌的案件,会不会也是她在操纵?她想嫁祸给你,挑拨你和李复兴的关系,这样,你从李复兴这里获得的融资也就没有了。甚至,李复兴因为误会你,心生怨恨,就把你的创意方案出卖给了他们?”   这样一解释,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似乎就能串联起来了。   凌锋听到她这样的揣测,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我在澳门,听到厉瑞程提到李复兴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叶枫的死,我应该付全责。他是因为我,才被蒋青芸盯上,最终被逼上绝路。”   甚至,叶枫唯一的挚爱,用生命来保护的爱人,也被他夺走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不出口,急匆匆地下了车,大步离开。   温言看到他突然脸色发白,很担心,她想要下车跟上去,最终还是忍住了,呆愣片刻,重新启动车子,开往自己工作室的方向。   温言回工作室,用最快的速度,把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完,很多以前她自己亲自做的工作,她也交给了文小美去做。   文小美虽然大专毕业,但人很踏实,跟着温言已经有三年,这个工作室,除了专业性的色彩风格测试,她几乎大部分工作都能胜任了。   处理完工作,温言又提前下班,回桃源路的公寓,刚好遇见温芷晴在整理东西,准备搬回家去。看到温言回来,立刻问了许多有关明安和梁小姐的事情。   幸亏明安有他自己的故事,几乎与凌先生是完全独立的版本,温言如实告诉她,除了年龄虚报了,把24岁改成了29岁,这也刚好与梁小姐口中29岁的外孙吻合。   结果,温言成功过了温芷晴这一关,甚至对于她这四天不归家都没再多追问,只当是她与这个明安一见如故,这样正好遂了她的意。   最终,温言成功把温芷晴给送走了,她长长的嘘了口气,立刻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去往海上星月。她心里还惦记着乔正明的那个提议,想要着要早早地了结这件事。   因为在家里和温芷晴聊天花了点时间,温言驱车回到了海上星月,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凌先生,竟然都没打通。停好车,她便急急地下车,大步奔向别墅门口。   温言开门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不期然地就想起乔正明地话,脸上顿时火辣辣地。虽然对于原本就是男女朋友的两个人来说,萃取精`液这种事情能够理解,可是,她仍然感觉心里堵得慌。   在她推开门地刹那,门突然被拉开。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熟悉的容貌,却是陌生的表情,一身蓝色连帽卫衣,让她感觉眼前这个人,就像个学生。   “魏蓝?”她心里一惊,几乎是脱口叫出这个名字。   “小姐,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我的家门口?还有,你手里为什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少年很不解地看着她,也很认真地问她,一副等着她回答的表情。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因为这里也是我家,准确来说,是我男朋友的家,你只是他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她说完,不等他回应过来,直接换鞋,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魏蓝立刻跟过来,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是你的男朋友,我住的地方是别人的家?”   温言犹豫了片刻,回答他,“这个问题,以后你有机会直接问他。总之,我说的都是事实,即使你报警,警察来了,我也是同样的回答。”   大概是被她这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镇到了,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一直盯着她看,好像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突然问了一句,“你男朋友是不是叫凌锋?”   “你怎么知道?”温言倒了一杯水在喝,刚入口的水差点喷吐出来。   “他这么欠扁的人,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遇上麻烦了,我是来给他解决麻烦的。”魏蓝说完,突然起身,“跟我来。”   温言一脸疑惑,她还没回应过来,为什么他觉得凌锋是这么欠扁的人?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他说的是李小萌的案件吗?只能先跟他上去再说。   温言立刻起身,迅速跟上,到了二楼,魏蓝直接进入书房。   书房里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各种报纸,书籍,白色的墙壁上,被当成了白榜在使用,上面同样贴满了各种图片,报纸,杂志。最重要的是,上面用很粗的黑色水笔写满了字。   这些字体,乍一看,和凌锋的字体相差不大,只不过,细看起来,会发现力度和笔锋都显得幼嫩许多。   “是你写的?”温言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   “这个房间里,现在除了你和我,你还看到第三个人了吗?不是你写的,那自然是我写的,这么幼稚的问题,你也问得出口?”   “……”温言瞬间被他噎住。   她立刻想起厉锦程对这个魏蓝的各种抱怨,现在亲身体验,果然名不虚传!   温言正恍惚,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乔正明,她立刻接了电话。   “温小姐,凌先生的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我下午让人送过去两个新案件的资料,他收到了没有?看了没有?有什么想法没有?”   温言被他一连串的“没有”给逼得喘不过气来,她眼光扫过地面上的文件,立刻发现三个文件袋,桃源路金源大酒店案、澳门长丰大酒店案、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案。   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案就是李小萌的案件,她接触过,自然知道,两外两个就是乔正明口中说得两个新案件?   “三个案件的作案手法惊人的相似,我们怀疑是同一个人犯案,所以,现在港澳和大陆三方的警方都已经涉入,我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   “好的,我们先看看,谢谢你。”   温言听到这样的“噩耗”,全身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冷气,像蛇一样钻入她的脊背,让她整个人惊惧不安。   她立刻起身,蹲到地上,把几个袋子捡起来,里面却是空的。   “你看不到我已经把资料都整理出来了吗?”魏蓝瞥了她眼,似乎对她这么呆愣迟缓的反应非常不满。   “我刚才一进来就接了电话,你不也看到了吗?”温言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结果,她这么一硬,他反而软下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需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言蹲在地上,他人原本就很高,现在却是站立在一旁,她抬头仰望才能看得到他的脸,明明是这张熟悉的脸,突然变了一个人,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这种说话的口吻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个“人”,果然很欠扁!   “根据我对这些资料的理解,可以初步判定,罪犯的几个特征:第一,年龄在28岁以上,有高收入,至少是金领以上阶层,对物质生活条件有较高要求;第二,常年出差,并且,很有可能是外籍人士,或者是外籍华人;第三,性格里带有很强的自我矛盾的属性,一方面追求具体的、强烈的刺激,希望通过xing力量来满足自己的权利欲,这也是犯案动机之一,另一方面,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安静的、害羞的、顺从的、孤独的好男人。”   温言看着他踱步走来走去,一手环抱着腰,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手指拖着下巴,非常认真地在思考。她情不自禁地站立起来,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么专业地分析,竟然出自他之口,无论是凌先生本人,还是这个所谓地十七岁的少年,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温言感觉太专业了,或者,她对案件还没完全了解,自然听不懂他的这些分析.   “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得出这些结论的原因?”   “不能。”魏蓝非常直接的拒绝,他转头看向她,“这些是犯罪心理学里面最初级的分析,我只说一遍,不会说第二遍,更不会解释为什么。不好意思,我还要看书,你想做什么,请自便,不要来打扰我。”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柜墙,直接走到最偏僻的哲学栏,取了一本书,坐到临窗的单人沙发上,背对着她,兀自看起书来。   温言很清楚地看到他取出来的书,《德米安:少年彷徨时》。 ☆、Chapter 95   这一次,凌先生又消失了三天!   凌先生消失的这三天,温言一直就在“他”身边。不过,和她一同待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却是魏蓝,这个像刺猬一样,浑身带刺的天才少年。   一开始,温言几乎一开口就被他刺得体无完肤。   她想起梁小姐出现的那天,凌先生醒来后,让她转告魏蓝,小小年纪,不要老是看这么枯燥深奥的哲学书,多看点实用的,经世致用的书。   魏蓝听到她这样的劝说,立刻反驳,“哲学书是前人通过对人类共同命运的思考,总结出来的精华。不看哲学书的人,都是不爱对自己的生命做思考的人,跟猪没什么分别。我是人,不是猪。”   温言差点就笑喷了,他这一棍子要打死多少“猪”啊?包括她,她确实不爱看哲学书啊。   并且,魏蓝无意间发现,她竟然会翻看《流氓兔》、《蜡笔小新》这类搞笑的东西,她差点被他鄙视的眼神灼烧成灰烬!   凌先生都不嫌弃她这点,这臭小子,竟然还公然说她幼稚,光长年龄,不长智慧!   总之,这三天的时间,温言和魏蓝不打不相识,从言语相讥,到后来终于能和平相处了。   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竟然是黑塞的书,《德米安:少年彷徨时》。   温言想起凌先生曾经向她提起过,说他读书的时候也看过这本书,于是,她也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书很短,可她还是看得头大,好几次差点就把书扔进故纸堆了。   看完以后,她问魏蓝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因为,我感觉我就是书中的辛克莱。可惜,我生命中没有出现德米安这个角色。或许,黑塞和以及他的这本书,就是我生命中的德米安。”   温言当时听了,很意外,这么倨傲的少年天才,居然会对她这么坦诚,她当时笑着回答他,“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拔高一点我的智商,这样就可以够格做你生命中的德米安了。”   魏蓝听到这样的说法,严肃的脸上竟然破天荒地浮现一丝浅笑,然后就睡着了,从第二天晚上凌晨三点,一直睡到第三天早晨都没醒来。   这三天,魏蓝几乎不怎么睡觉,每天看书到很晚,累了就在书房的沙发上眯一会儿,很快又醒过来,继续看书。   凌先生不在,le公司的工作,温言只能先交代程启去安排。她随便扯了个说法,凌先生和她临时出去旅游了。所以,她顺便把她自己工作室的工作也交接给了文小美。这样,她就可以寸步不离地守在魏蓝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睡觉太少的缘故,他一到晚上,就有些发烧,精神却很好。   温言一直催他睡觉,他却一直拒绝,拒绝的说辞就是,“生命这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睡觉这种事情上?一个人活着的时间总是有限,但最终会永远地死去。所以,在活着地时候,一定要充分利用所有的时间。”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温言,不期然地又想起这么震慑人的一句话。   是不是所有的天才,思维模式都是这么异于常人?如果是这样,她真庆幸,成年后的凌先生,虽然仍很聪明,但大体就是个普通人。   温言把饭菜在桌面上摆好,发了会儿呆。   “凌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轻叹了口气,立刻上楼,想去书房叫魏蓝吃晚饭。   温言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书房里“扑通”一声巨响,她大步奔入书房,发现地上躺着个人。   “魏蓝,你怎么了?”温言冲过去,把他扶起来,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不行,你的体温又开始上升,这次你必须吃药!”温言扶着他起来,让他在沙发上躺下来,起身,想要去拿药,被他突然拉住手。   温言感觉到他指尖滚`烫,掌心里爬满了汗,低头看了看手。   他竟然没有把手抽回去!   温言心里一喜,她以为凌先生醒了,迅速转身。   结果,她一转身,拉着她手腕的手,一如既往地突然闪开了,就像每一次他们不小心有肢体接触时一样,反应剧烈。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温言看着他脸微微有些红,忍不住戏谑他,“怎么,这次不怕被细菌感染了?”   天才少年,似乎非常抗拒与别人身体的接触,用他自己的语言,“人的身体,到处爬满了细菌,所以应该避免亲密接触。”   魏蓝嘴角抽了抽,立刻反驳她,“比起吃药,我更宁愿被细菌感染。”他的意思,他是被逼无奈拉住她,因为不想她去拿药给他吃。   温言无语。   他示意温言在他对面坐下来,“你还在等你的男朋友回来?他为什么总不回来?这样不负责任的男朋友,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温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却突然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像是喃喃自语,“是了,因为我存在,他就必须消失。所以,你一定很迫切地希望我尽快消失吧?”他的表情,变得虚弱凄然。   温言看着他,心里惊讶,难道这个天才少年,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和凌锋的关系,他们是在共用一个身体?   “如果让你选择,凌锋,叶枫,明安,还有我,当然,也包括那个什么梁小姐,你更希望让谁留下?”   “凌锋!”温言脱口而出。   魏蓝嘴角上扬,“我竟然问了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你的答案,我无所谓,只不过,我替叶枫感到不值。事实上,他才是为你付出最多的人,甚至包括生命。”   “……”温言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他指的是真正的叶枫,还是凌锋身体里,叶枫这一人格。   她突然感觉到,这个魏蓝,就像一个统领者一样,审视着凌先生身体里的每一个人格。   “想到答案了吗,那个案件的分析?”魏蓝挣扎着起身,似乎想要坐起来。   温言立刻拿了两个抱枕,塞在他身后,一边摇头,“太专业了,我分析不了。”   连乔正明听到这样笃定的结论,都表示怀疑,要一一去验证,她怎么想得到。目前为止,乔正明还没有这么快得出结论,却是直接用魏蓝的结论,缩小搜索范围,已经越来越接近目标。   “三个xing侵案件,虽然相隔数年,但作案方法一致,全都是后入式,受害者身上没有留下其他被虐待的痕迹,所以,可以大致判定,罪犯属于补偿型的强`奸犯,也就能推断出他矛盾的性格;三个案件都发生在五星级以上的豪华酒店,并且分别在香港、澳门,和我们这座城市,这三个城市都属于外籍人士来往便利频繁的城市,所以猜测他是外籍或者外籍华人的身份,也能判断他的年龄、收入情况。”   他简单解释了两句,温言却立刻感觉豁然开朗,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能判定都是后入式?”他如果才十七岁,应该还没有性`经验!   果然,魏蓝的脸有些红,却还是回答她,“后入式比前入要更深入2公分左右,刺激会更大,三个受害者,除了七年前的香港光影森林酒店的案件没有受害人鉴定报告,其他两个都有受害者的法医鉴定结果。”   温言还想继续追问案件的相关事情,他却很疲惫地摇头,“能不能念书给我听?听着书,我能很快入睡。我感觉很累,想睡觉。”   思维活跃的人,似乎入睡都比较困难,这也大概是魏蓝这三天睡眠不好的原因。   温言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书,翻开,开始从头到尾读下来,后来又开始跳读,特意选那些有标注的地方:   “……两个世界在那里混成一团,从两个极点产生了白天和黑夜。   一个世界是父亲的家,但这个世界甚至更窄小,它其实只包含了我的父母。这个世界大半我是很熟悉的,它就是母亲和父亲,就是爱和严,榜样和学校。这个世界里光泽柔和,明净而又清洁,在这里总听到温柔和善的谈话,总看到洗净的手、干净的衣服、良好的习俗。这里早晨唱赞美诗,这里庆祝圣诞夜。在这个世界里,通向未来的路途是笔直的,这里有义务和过错,有内疚和忏悔,有宽恕和好意,有爱和敬仰,有圣经词语和智慧。这个世界你得依靠着它,以便使生活明朗洁净,美好而有秩序。   而另一个世界也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开始表明它的存在,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另外的气味,另外的语言,另外的诺言和要求。在这第二个世界里有女仆和工匠、鬼怪故事和惊世骇俗的传闻,那里汹涌着非同寻常的、诱人的、可怕的、神秘的事物所汇成的五彩缤纷的潮水……奇妙的是,我们这儿有和睦、秩序和安宁,讲义务和问心无愧、讲宽恕和爱——奇妙的是,这里也有一切其他的东西,一切喧闹和耀眼的光亮、昏暗和暴力,不过只要投入母亲怀里,就能避开这一切。   而最稀奇的是,这两个世界互相连接,挨得是那么近……过后又重新现出了一线光明,一种宁静而令人感激的没有分裂的幸福。”   “……真实的德米安却是眼前这个样子,没有表情,年岁极大,好似动物,好似石头,漂亮而冷漠,没有生气而暗地里又充满闻所未闻的生命力。他的周围是这种沉寂的空虚,这个苍天和星空,这种孤独的死!”   读到这里,温言已经感觉到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人。   他冲她笑了笑,“你就这么不喜欢这些文字?”大概是感觉到她读不下去了。   温言匆忙摇头,“不是,我是觉得,这些太沉重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再读给你听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其实你们的提议也有道理,人在年轻的时候,不应该被这么沉重的东西束缚住。”他声音越来越轻,停顿了片刻,“我试过了,去融入人群,可他们总会对我母亲进行言语攻击,我只能远离他们……如果我的生命里有个德米安,我希望和他去打篮球……”他说话也开始变得不连贯,声音越来越轻。   “魏蓝,明安就是篮球教练,你不是认识他?”她想找个说辞来安慰他。   看到他的眼睑像是覆上了什么重物,渐渐开始耷拉着下去,温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难过。   “他不会和我同时存在。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应该会喜欢……你……”   他的声音终于完全低落下去。   温言却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心里又喜又痛,眼泪瞬间掉落下来。看着他终于睡着,她立刻起身,从里间的床上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少年的你,如此忧伤,这么真诚善良,眼神这么明澈,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这样的人,她好像也没办法讨厌。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可能会遇见。   温言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温言安置好书房里的人睡下,下楼,独自吃完晚餐。   在楼下忙完,回到楼上,她又忍不住去书房,想要看他一眼。   她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她也就放弃了像上次那样给他喂药的打算。虽然这三天,每次看到他发烧,她就会萌生这个念头,却很快又打消了。因为她实在没办法把他想象成凌先生本人,一想到他就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温言屈膝坐在地毯上,头支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双腿,望着沙发上沉睡的人。   沙发上的人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乍看过去,五官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眉宇清隽秀气,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月亮形的暗影。   这明明就是凌先生!   温言看得出神,她其实有一种冲动,想要靠上去,主动吻他一下。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一定会是凌先生醒来。   可万一不是,万一他醒过来,仍然是浑身带刺的天才少年,估计杀了她都有可能。她没有贼胆,只能把贼心暂时收起来。   坐久了,她感觉有些累,就直接在地毯上侧躺下来,她固执地想着,这一次,她一定可以等到凌先生醒来。   结果,等了许久,她渐渐感觉到了困倦,沙发上的人,却仍然睡得很沉,最后,她实在困得不行,又在地毯上睡着了。 ☆、Chapter 96   夜色暗沉。   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游云。   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站在一栋荒凉破旧的烂尾楼前,四处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等了许久,大概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她终于失望地进入荒楼里。沿着幽深的楼道,一步一步地走进去,边走边回头看。   小女孩迎面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看不清面目,应该是中年男人,身形几乎可以用庞大来形容。小女孩见到他,脸色煞白,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的男人,也开始追着她跑,一边冲着她喊,“stop!stop!”嘴里不停地喷出各种污秽漫骂。   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在荒楼里绕来绕去,追逐与被追逐。   小女孩这么小,体力明显不支,眼看就要被追到,最终被躲在暗处的一个小男孩拉到了暗处,一边示意她捂住嘴,不要出声。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轻手轻脚地走向另一个方向,避开了中年男人的追逐。两个人在荒楼里绕了许久,终于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上面凌乱不堪。   小女孩看起很困,站在床边,没有爬到床`上去睡。   小男孩从角落里拿过来一床薄毯,在地上铺开,“你不愿意睡床`上,那就睡这里。”   小女孩点点头,侧身躺在地板铺开的毯子上,看到小男孩要离开,立刻惊坐起来,“你是不是要回家了?你爸爸妈妈找到你了?”小女孩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小男孩站在门口,转身看着她,“嗯,不是我爸爸妈妈,是我家的亲戚。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里,你别怕。”   “你骗我,你明明就要走了。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那个叔叔好可怕,我想回家,我想妈妈……”小女孩哭得很伤心,重新躺在地毯上,蜷缩着身子。   小男孩匆匆返回来,使劲地想要按住她的嘴,“快别哭了,被他发现了你就惨了。”   小女孩还是哭,小男孩无奈,只好在她身边躺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你不会一个人的,如果我家的亲戚不带你一起走,那我也不走,但你不许哭!”   小女孩一只手迅速捂住嘴巴,使劲点头。   “行了,那你快睡吧。”   小女孩松开手,“哥哥,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她边说边伸开了双手。   小男孩却使劲后退,“你羞不羞?我是男孩,你是女孩,我怎么能抱着你呢?”   “为什么不能?”小女孩一脸的失望和困惑。   小男孩憨脸憋得通红,“因为,我不是你真的哥哥,我要是抱了你,你以后长大了就嫁不出去啦!”   小女孩更困惑了,许久,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问题,“那我就不嫁给别人,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所以现在你就可以抱我了。”   小男孩认真地想了想,大概觉得这个主意说法好像可行,于是,勉为其难地抱着小女孩,“我抱着你,你不许哭!”   “嗯。”小女孩继续点头。   狭□□仄的房间内,光线黯淡。   中间的一方空地上,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面对面侧躺着,小男孩抱着小女孩,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小女孩睡着了,大概是觉得很温暖,嘴角仍然挂着笑意……   温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感觉像是在看电影,可她分明感觉到温暖,就像是,被抱着的小女孩就是她。   “温小姐?”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言睁开眼,立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身边侧躺着一个人,和她身体贴得很近,她的头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腰身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揽着。两个人身上还盖着薄毯。   难怪她会觉得温暖!   “凌先生?”虽然已经知道他是谁,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   “你又睡地毯了。”   “你也是睡在地毯上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们竟然会有相同的癖好,喜欢睡在地毯上!   笑完之后,又同时安静下来,没有再出声。   温言突然想起刚刚做的梦,这样奇怪的梦,让她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到揽在她腰间的手,力度越来越大。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呼出来的热气,迅速交错缠绕,两具身体也很快变得灼`热。   但他并没有吻她,只是这么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意乱。   温言看到他眼中渐渐浓郁的氤氲,心跳开始加快,呼吸也越来越紊乱。   她感觉到揽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松开,贴着她的身体,渐渐向下,一直没有停,最终覆在她双腿间的敏感处。   她穿的是棉质的家居服,比普通睡衣要厚,隔着这么一层面料,她竟然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递到她身上的热度。   温言感觉到他的手掌紧捏住了她的身体,像是在抓挠什么,施加在她身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她感觉浑身酥`痒,身体不自然地绕着他的身体,开始蠕`动,仿佛想要从他身上索要更多的温暖。   他的唇终于落下来,吻住了她,湿热的舌迅速探入她的口中,像他的手一样,开始肆意招惹她。   温言双手立刻环住他的脖子,想要让两人唇舌间的缠绕更紧密,更有力。她很快变得主动,探入他的口中,热切地回访他的领地。   这样的深吻,太容易撩`拨人了。尤其对于这两个情深意浓,却被迫隔离许久的人。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揉`捏她的身体,也感觉到了她的热情回应,终于克制不住想要进入她身体的欲`望。   温言感觉到他突然从她口中撤离,突然想起乔正明的提议,轻轻问了一句,“凌先生,我们要不要回房间?”   “为什么?这里不行,你的喜好变化是不是太快?”   温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乔警官说的建议,你不记得了?”   凌先生看了她一眼,愣了片刻,最终放开了她,“我记得。”他说完,先起身,然后抱着她,离开了书房。   回到房间,他把她放在大床的中央,看着她,却没有动。   温言也感觉到,刚才酝酿起来的热烈气氛,随着身体的温度,已经悉数冷却了。当他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来,再次吻住她,她一点也找不回片刻前的那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最终,他从她身上翻身下来,没有进行下去。   因为他同样觉得索然无味。   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滞。   温言看着他双眼紧闭,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终,把这三天和魏蓝相处的情形简单讲给了他听。   讲到案件的分析,他突然插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他说的人像我?”   温言摇了摇头,“不像。我到觉得像另一个人。”   “谁?”   “纪思凡。”   凌先生愣住了,眼神追问她原因。   她讲起昨天给温馨打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旁敲侧击地问了温馨,他们夫妻两个平常习惯用什么样的方式亲热,温馨吱吱唔唔了半天,才回了一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从后面。”   “你就简单凭这一点下定论?你还真像个女版福尔摩斯。”他一把将她拉近来,“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还要做那个什么精`液检测?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要上祭祀台的祭品。”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这是两回事,这样可以最快洗脱你的嫌疑。我本来想建议温馨也照做,可是,想想还是不行,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   凌先生看了她一眼,“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其实,上次乔正明在茶馆里还提到,当时纪思凡,也就是现在的纪星宇,也在犯罪现场。”   温言想起在茶馆里,她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他们两个聊得正欢,一见到她,立刻戛然而止,原来他又想瞒着她!   她用眼神抗议了他不该瞒着她,虽然他的初衷是好的。   他却把她的眼神当作是一种挑`逗,也回以更炙热的眼神。   这一次,温言没有接受他的这种挑衅,迅速避开他的视线,拉了拉被子,刻意在两个人之裹入一层被子。   她想起这三天里,那个什么魏蓝,都没怎么睡觉!这意味着他的身体,也是一直是在活跃状态。   凌先生对于她这样的变化,有些不悦,“乔警官的提议不执行了?”   “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温言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为了转移两个人的注意力,她继续谈起纪星宇的问题。   “我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我总感觉纪星宇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当初他为什么突然接受已经怀了孕的温馨?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自己曾经对别人做错过事情,所以要在温馨身上弥补吗?”   “嗯?”   “这件事不能让温馨知道。明天我们去找纪星宇。”   “嗯。”   “……”温言立刻感觉到了他在表达他的不满,竟然用这么小孩子气的方式!   她忍不住戏谑他,“凌先生,我怎么感觉,真正的凌先生,有时候像个老头,有时候像个小孩?”她停顿片刻,俯身在他耳边解释,“你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凌先生终于被她说服,也不再发小孩子脾气,“睡觉吧,我看你在地毯上睡得也不好,一直在做噩梦。”   温言在他唇上啄吻了一下,“晚安,凌先生。”说完,迅速转身,背对着他侧躺着,闭上眼睛。   很开感觉到身后的人,一如既往地抱住了她。   这样的场景,温言突然感觉似曾相识。   她想起梦里,小男孩抱着小女孩的情形。   两相对照,这两种情形,像是在彼此呼应。   她想把梦里的情形讲给他听,转身,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温言只好放弃这个念头,闭上眼睛,和着他均匀的呼吸,很快入睡。 ☆、Chapter 97   一个星期以后。   温言再一次从纪星宇的公司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自从第一次她和凌锋一同去找过纪星宇被拒之后,过去的一个星期,她几乎每天都来找他一趟,结果,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关于七年前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的案件,纪星宇承认他当时确实入住在酒店,住的是18楼b区1801号房间,与警方提供的信息吻合。但除此之外,他不肯定透漏半点信息。并且坚决否认他是涉案者,甚至,他不知道当时酒店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事发当晚,他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没有出去。一直到退房的时候,才听到酒店的工作人员提及案件的事情。   总之,纪星宇提供的信息,将他自己和整个案件撇得一干二净。甚至,为了自证清白,他主动去做了精`液测试,测试的结果,与案件资料记录的罪犯精`液类型完全不同。   让温言感到吃惊的是,凌锋最终也配合做了精`液测试,他的类型竟然和罪犯的类型一样!   当她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像坠入了地狱,突然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香港光影森林大酒店的案件,因为和李小萌有关,被李复兴强行压制下去。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结果,这个案件还没有完结,又暴露出s城桃源路金源大酒店案、澳门长丰大酒店案,并且都是发生在今年,一个是4月份,一个是7月份。   其中4月份桃源路金源大酒店案,温言应该算是亲历。   那天晚上,她因为加班,下班很晚才回来,感觉到饿,就去附近的茶餐厅买了夜宵,回来的时候,贪图方便,抄小路,走了桃源路的小巷。当时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就在她被跟踪的人抓住的时候,有人救了她。当时她实在太恐惧,吓得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身影消失。   那个身影,是一身米色的中长风衣!   7月份澳门长丰大酒店的案件发生的时候,她和文小美刚好因为le公司参加车展出差,入住的就是长丰大酒店。案发当晚,正是她和凌锋因为叶枫闹了情绪的那晚。巧合的是,警方从案发现场附近的视频资料里,同样看到这样一个米色中长风衣的背影经过。   所有的这些巧合凑在一起,让温言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难道,这三个案件,真的是凌锋以第二人格叶枫去作案的吗?   温言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点,整整一个星期,她什么也没做,几乎每天奔波于警局、纪星宇的公司之间,以及s城桃园路的犯案现场。她甚至决定,要和乔正明去香港、澳门作案现场去查看一番。   因为香港、澳门和s城三方的警察同时介入,三个案件都浮出了水面,除了受害者被隐匿,犯罪嫌疑人自然是收到各方关注。凌锋连同le公司,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从纪星宇公司出来,温言驱车回到海上星月,没有立即下车,坐在车里,回想着过去一周发生的这些事情,感觉到心力交瘁。当她看到一个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别墅门口,她整个惊呆了。   “明安?”温言急匆匆地下车,跑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别告诉我上次你真对我一见钟情了!我不介意姐弟恋……”明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了她一句。   温言急了,“我的意思,你要去哪?是小萌又生病了吗?”   明安指了指天空,“月亮圆了,看到没有?”   “月亮圆了?你的意思,不是殷教授他们把你……不是,他们没来,你怎么去他们那里?”温言已经语无伦次。   “不是有你吗?走吧,我只能请你再免费当一次司机。你一定很乐意吧?”他竟然吃定了她不会拒绝。   温言心里瞬间拔凉,她以为说服殷蔓和李复兴暂时不要让明安出现,他就不会出现,可他竟然自己到了月圆之夜,主动要去看李小萌!   巧合的是,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的是殷蔓。   电话一接通,殷蔓便焦急地询问她和凌锋是不是有空,能不能去李家一趟,看看李小萌。当听到温言说,明安会去的时候,电话的声音明显变得愉快起来。   温言挂了电话,让明安上车,她也很无奈地重新回到车上,驱车送他去李家。   她按照殷蔓发给她的地址,半个小时后,把车停在了西郊一栋咖啡色的独栋别墅前。   一进门,果然听到李小萌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房间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还能听到李小萌又哭又闹的声音,李复兴和殷蔓连哄带骗的说话声:   “你们骗我,明安哥哥不可能不理我了,我要明安哥哥,我要他陪我打篮球!”   “明安哥哥要回自己家,他们家在台湾,很远的。”   “那我也要去台湾,我就要去找明安哥哥。”   “……”   温言和明安一同出现在李小萌的房间门口。   看到房间里像是鬼子进村打劫后的惨象,所有能砸的,能扔的东西,几乎没有一件幸免,空中还飘飞着许多白色飞絮,像是枕头胆里面漏出来的鸭毛或者鹅毛之类的东西。   李小萌转身就看到了他们,立刻朝他们飞奔过来,“明安哥哥!”她跑到门口,一把抱住明安,开始撒娇,“明安哥哥,你不要回台湾好不好?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李小萌苦苦哀求的声音,像雷鸣一样,响彻在温言的脑海里,让她感觉脑袋要炸开,她立刻转身,想要离开房间。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回台湾?你就是想找个借口耍赖吧?瞧,这房间被你弄成这样,你羞不羞?赶紧整好,不然,今天没得篮球打了。”   “我整,我要打篮球!”李小萌片刻前哀婉痛哭的声音,转眼间变得甜润清脆,像欢快的黄莺一样。   温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果然乖乖地去整理地板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复兴和殷蔓想要去帮她,被明安制止,“让她自己整,谁扔的谁整,整完了再出来。”明安说完,也转身,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温言跟随在他身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温言,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很不高兴?别告诉我你也跟小萌一样,间歇性抽风。”   明安说话很逗,温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以后,解释了一句,“所有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特殊的几天,你不知道?”   明安听不懂,一脸的疑惑。   “明少爷,她说的是女人的生理现象。”殷蔓和李复兴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殷蔓给明安解了围。   明安懂了以后,脸竟然红了,看着温言,“大姐,能不能开点高雅点的玩笑,你这样的冷笑话,俗!”   “……”温言被他噎住。   殷蔓和李复兴立刻笑了起来。   很快,李小萌从房间里出来,走向明安,在他身边坐下来,“明安哥哥,我整理好了。我们去打篮球好不好?”边说边摇晃着他的手臂。   明安立刻起身,“我去看看。”他边说边走向李小萌的房间。   李小萌立刻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走,李复兴立刻开口,“温小姐,我们请律师,给凌锋做多重人格辩护吧。按照法律,非主人格犯下的案,不需要主人格自己来承担责任。”   “李先生,你这不等于承认了是凌锋犯的案?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温言,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呢?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即使他同时存在几个人格,不一定就是坏事。刚才你也看到了,小萌犯病的时候,非得明安出现才乖乖听话。”   温言看着殷蔓妆容精致的脸,说出这么令人寒心的话,忍不住反驳,“殷老师,您自己也是心理专家。他在不同人格之间不断切换,等同于不断的重复死亡,带给身体的伤害不用想你也知道。这是一种病,是病怎么能不治,却放任这种病继续存在呢?我不同意你的做法,我一定要治愈他!”   “但不是你想治愈就能治愈。生老病死,是人的自然现象,谁能抗拒得了?”殷蔓声音里冷潮热风的语气很明显。   “照你的意思,所有的医院都应该关门歇业,所有的医生都应该下岗休息了?”温言同样也毫不客气。   她看向李复兴,“李先生,我记得,6月份的时候,是你亲自从美国请来专家,给蒋潘做的鉴证,证明他没有多重人格,所谓的多重人格,在蒋潘身上根本不存在。现在你为了保留明安的人格,竟然要反过来,证明凌锋多重人格的病情,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第二人格叶枫身上,因为你知道叶枫这个人格已经消失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一旦凌锋的病情被公布,le公司会收到什么影响?当然,我相信你有能力帮助凌锋稳住情况,无非也是为了让明安同时存在。我能不能理解成,你们这种做法,很自私?”   “你……”李复兴被激得站起来,“温小姐,你这叫冥顽不化!你为什么不从我们受害者的角度想想?我女儿这么年轻,变成现在这样,她以后的人生怎么过?”   温言也很快意识到她刚才说话过于激动,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解释,“李先生,殷老师,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激动,说话太偏激。我想表达的重点其实是,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样,这个时候,要选择相信凌锋。即使他的第二人格叶枫,如果是因为收到真正叶枫这个人的影响才产生,我也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这么早就放弃相信他,放弃去寻找真相,警方还会继续努力吗?”   李复兴和殷蔓静默不语,或许无法反驳她这么诚恳的请求。   李小萌和明安的声音已经传来,谈论着房间整理的情况。听到明安说可以去打篮球了,李小萌立刻欢呼起来。   “明安既然主动出现,说明他同样关心小萌,明安是这么心地善良的人,我相信凌锋也是,叶枫也是。希望你们能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要那么早急着下结论。拜托了!”   温言起身,微微向他们欠身。当她直起身子的时候,明安正走到客厅门口,注视着她。   客厅里有片刻的沉寂。   最终,温言打破了寂静,“走吧,我们去打篮球。”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打篮球咯!”李小萌围绕着明安,蹦蹦跳跳。   温言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脊背挺直,虽然她心里其实一直很忐忑。 ☆、Chapter 98   温言和明安一同陪着李小萌,去市区的篮球场打篮球。   这一次,李复兴和殷蔓没有跟随前往。   休息的间隙,温言无意间看到李小萌不时地偷看明安,眼神里那种痴缠眷恋,让她看了很不舒服。   李小萌大概也感觉到她的这个小秘密被人撞见,眼神迅速躲闪,不敢再看。   等明安离开,给她们去买饮料,温言忍不住问她,“小萌,你还记得凌锋哥哥吗?”   李小萌听到“凌锋”两个字,猛然看向她,脸上表情僵住了片刻,“姐姐,凌锋哥哥是谁?我只认识明安哥哥。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他好像……喜欢你……”李小萌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温言没接她的话,脑海里不断浮现她片刻之前的表情。   为什么她感觉,这一刻的李小萌,像是在撒谎?   可如果李小萌是撒谎,为什么又会说出这么*的一些话,她喜欢明安,明安不喜欢她,明安喜欢……   温言心里突然滞涨了片刻,明安喜欢她?!   “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说什么?”明安突然提着一个袋子回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给她和李小萌一人递了一杯奶茶。   温言发现,明安下意识地坐在了她右手边。   李小萌坐在她左手边,李小萌伸手接过奶茶的时候,嘟着嘴巴,明显不高兴的表情,“说你什么?说你是个大坏蛋,大灰狼!”   明安听了,不怒反笑,“大灰狼好,我喜欢,找个红太狼娶回家,那就美满了。”他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看了温言一眼。   温言也看着他,她把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想象成是凌先生在说这句话,压抑了一个星期的郁闷心情,很快被这一句话淘洗干净。   她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乔正明,心里立刻冷下来。她犹豫了片刻,起身,眼神示意他们,她要去旁边接个电话,让他们俩先聊,然后迅速跑开了。   “乔警官,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温言已经很害怕接到乔正明的电话,每次都要让她心惊胆跳。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带给你的都是不好的消息?这次一定是个好消息,三个性`侵案,凌锋的怀疑都可以撤销了。”   “真的?”温言突然感觉眼前一亮,“太好了,怎么撤销的,快跟我说说。”   乔正明应声,很快在电话里给她详细解释了这一点。   七年前,香港光影森林大酒店的案件,发生在4月1日。警方能推测出案发时间,应该是介于18:00到20:00之间。而叶枫的车祸案刚好发生在同一天,案发的时间是在下午17:30左右,凌锋作为当事人,当时也在车祸案发现场,s城朗山路。虽然s城距离香港不算远,但从朗山路到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至少要两个小时,通关的时间也差不多半个小时。就算车祸发生后,凌锋立刻离开,去往香港,到达酒店的时间,至少是在20:00前后。所以,时间上排除了作案的可能。   4月份s城桃源路金源大酒店案,大体也是一样,从时间上排除作案的可能性。这个案件有更确切作案时间记录,是在晚上22:00左右。温言自己提供的笔录里面,也是22:00左右,她在桃源路5号巷遇见了穿米色风衣的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凌锋的第二人格叶枫。从案犯现场金源大酒店,到桃源路5号巷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走路会用时更长。所以,也不可能是他作案。   至于7月份,澳门长丰大酒店案,案发时间是早晨六点左右,李复兴和李小萌父女已经证明,这个时间,凌锋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也排除了作案的可能。   温言听完,立刻责问,“乔警官,为什么一个星期前你不告诉我这些?”   “一个星期前,我没想到这些。再说,李复兴刚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主动说了他们7月份也在澳门,替凌锋作了不在场证明。”   这么说,李复兴还是被她说服了,选择相信凌锋?   为什么一有坏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一有好事,也凑在了一起?   温言忍不住苦笑。   “不过,凌锋排除了作案可能性,那纪思凡的作案可能性就更大了。他的精`液证明,有可能是作假的。”乔正明突然把她飘飞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温言想到温馨,心情又沉重起来,“他应该也不是这种人,我想他应该也是有什么苦衷。”   “法律不讲应该,只讲证据。他的供词疑点很多,18楼b区只有几个房间,他住的房间和案发的房间只隔了一个房间,没有可能什么也没听到,听到了为什么不去救人?所以,我们还需要继续追查他。当然,我也不是说一定是他,如果不是他,就很有可能验证了那个魏蓝的猜测,是一个外籍人或者外籍华人。”   乔正明的电话打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   温言回到篮球场的时候,看到李小萌靠在明安的肩膀上,她心里立刻堵住,大步跑到石阶处,走到他们面前,才发现,李小萌已经睡着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明安看着她,笑问,“我怎么感觉像是我女朋友来吃醋的表情?”   温言不好发作,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先送她回家,我再送你回家。”   “大姐真是贴心,走吧。”明安夸了她一句,立刻起身,把李小萌打横抱起来。   温言跟随在他身后,一同走向停车的地方。   他们把李小萌送到家,离开的时候,温言向李复兴说了声“谢谢”,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温言和明安回到海上星月的时候,已经很晚。   明安看着她像自己人一样,跟着他进入家门,表情怪异,“大姐,我怎么感觉,你一直是以我女朋友自居的态势啊?”   “朋友,什么叫我以你女朋友自居的态势?”温言边说边在客厅里坐下来。   明安立刻在她旁边坐下来,开始解释,“第一,我脑海里一直有这样一个信息,梁梦君的外孙明安,和温言是男女朋友,他们相亲认识的;第二,我刚才在球场的时候,看到你吃醋的表情;第三,为什么每次都是你送我回来,并且像是住在自己家里一样?”   温言看着他,一脸愕然。   这也是共存意识吗?凌锋意识里的信息,窜到了其他各个人格里面?   温言忍不住把凌锋相关的一切告诉了他,包括他和凌锋的关系,以及,为什么会有他的存在,李家父女和殷蔓的一些事情,也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听。   明安一开始不相信,急着要反驳,到后来,渐渐沉默,只是静静地听她讲着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   一直到她讲完,他也没再开口,偌大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明安,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温言看着他发呆,忍住打断他的沉默。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我在想,怎么形容你这样的说法。我感觉你说这么多,就是告诉我一个事实,我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只是短暂的几个小时,我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安抚一个受过惊吓的小女孩。现在她安静下来了,所以,我马上就要消失了。”   明安突然看着她,眼神里竟然盛满忧伤,这样的眼神,和他一贯给人阳光一样感觉的气质,截然不同。   “就好像,突然有人对我说,明安,你得了绝症,所以马上要死了。”   温言被他这么直白的形容震住。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等他睡着了,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是不是更好?   “说实在的,我现在有点害怕。”明安突然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脸上布满惊恐的表情,“我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感觉,或者说,我知道很快我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因为明安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其实很害怕。”   温言看着他眼睛突然变得湿润,立刻想起上一次凌先生唱完昆曲回来,同样也在流眼泪。   虽然她晚上还对李复兴和殷蔓说过这么残酷的事实,凌锋在不同人格之间切换,每一次都等同于经历一次死亡。眼前看到明安的反应,她感觉她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生命的终结。   可他才二十四岁,对他来说,他的生命,还没有开始!   他的眼泪越来越凶,很快布满了整个脸盘,却挤出意一丝笑容,“不过还好,至少有一个人在我身旁,这个人还是你……”   “不要这么说……”温言感觉心抽痛得厉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着了他。   “温言……”他也几乎是在同时,环手抱住她,“我……”   温言突然问他,“明安,告诉我,除了找到你奶奶,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不管什么心愿,你都能帮我实现?”他圈着她腰身的手越来越紧,下巴抵在她头上,也很用力,像是在忍受某种煎熬。   温言心里一惊,他不会提什么出格的要求吧?   “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实现。”   “你这么说,就是做不到,也实现不了。”他说完,抱着她的手也松开了,坐着的身子往后移动了些许,低头看着她,“我想要吻你。”   “……”温言愣住,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他炙热的眼神捆绑住,无法动弹。   他没有等她回答,已经俯身吻住了她。   温言瞬间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唇上冰凉的触感,这种冰凉的感觉,瞬间深入到她心里,将她整个人攫住。 ☆、Chapter 99   温言一直睁开着眼睛,看着近在呎尺的男人。   在他吻住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间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像是挂着露珠,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折射出光芒。   他只是双唇噙着她的唇,并没有任何的进一步动作。她也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神。两个人就这么唇瓣紧贴,持续了许久。   温言看到他眼睛突然打开了,迎上她的视线。   这样的眼神,冷峻而凌厉,笔直得似乎要穿透到人心里,她感觉很熟悉。   温言瞬间被这样熟悉的眼神震摄住,感觉到他抱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一只手拂过她的背,迅速覆在她的后脑,头微微转动,寻找到两人唇齿间最合适的契合角度,而他的眼睛也瞬间闭上,唇舌间熟悉的辗转卷绕,开始像洪水一样,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   凌先生?   这个名字,让她几乎也是在刹那间,条件反射一样闭上双眼,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下意识地开始热烈地回应他。   这个几乎要将两个人溺毙的吻,像是对他们这一个星期来,被阴霾困扰多时的心最舒心的慰藉。   温言突然想到了乔正明晚上打给她的电话,她突然忍不住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用力推开了他,“凌先生,你的嫌疑被洗脱了。”   她的气还有些喘,却也一口气把乔正明电话中说的话简单讲述了一遍。   凌先生同样还在喘着粗气,“我已经想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温言很意外,他这一个星期不是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要么就是配合乔正明研究案情,看着他脸上有些疲惫,“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先上楼睡觉,明天再说。”   凌先生拉着她往沙发背上一靠,他靠着沙发,让她靠在他身上,他开始回想,他是在什么时候想到的?   下午,她从纪星宇的公司出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家里,正在书房里看魏蓝整理出来的那些案件的资料,循着他的思路,想要找到一点线索。   很快就找到了七年前香港和今年4月份桃源路金源大酒店两个案件,在时间上他很快就找到了时间上作案的不可能。   当他开始思考7月份发生在澳门的案件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立刻看到一轮皓月挂在天际,整个人突然开始头痛欲裂,和每一次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之前的身体反应一样。之后,他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一直到刚才,他醒来,看到他们四唇交织,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把这个还没真正开始的吻推进完成。   温言听他讲完整个过程,心里唏嘘不已。   她给他讲述了她回到海上星月,看到明安,送他一起去看李小萌,晚上她和李复兴对谈的那些话,以及陪李小萌去篮球场打球回来后,她和明安的对话,直至他说要吻她,都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他听,仿佛把他记忆缺失的那一段补上了一样。   只是,刚才的这个吻,到底算是明安在吻她,还是凌先生自己?   温言不知道凌先生是不是介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没有立刻推开明安。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人解释,最后索性就沉默了。   两个人就这么相依相偎,半躺在沙发上,都不再说话,虽然离奇的经历他们已经经历了不少,可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吻,却还是第一次出现。   她不知道凌先生是因为同一个晚上在两个人格之间频繁切换,整个人感到疲惫,还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介怀,总之,他很沉默。   整个晚上,两个人表现都有些不正常。温言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说话。   一直到两人洗完澡,双双躺在床上,他才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温言很不解,他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她想要追问,他却已经闭上眼睛,似乎并没有要和她做什么的意思。   整整一个星期,两个人几乎都是这样,睡在一起,却什么也没做。除了那一次,为了做精`液类型测试,两个人就不再有什么亲昵举动。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却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感情,突然有了一道裂痕,虽然很小,可她感觉却很清晰。   或许,等案件结束了,他们好好聊聊,应该就没事了.   温言这么安慰自己一番,很快入睡。   翌日。   温言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她爬起来,匆匆洗刷完,换了衣服,急急地下楼,楼下也没有人。   餐桌上留着做好的早餐,连牛奶都还是热的。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发现杯底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她很熟悉的字体。   “我先去公司。你吃完早餐,自己去上班,晚上没什么事,你回桃源公寓去,不用来接我,这么多天了,你妈会担心。”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这一段时间,她一直住在这边,都没回去,温芷晴也打过好几个电话给她,每次听说她和明安在一起,一开始挺开心,后来时间长了,就多问了几句,为什么一直在明安家里?温言想想,她确实应该回去一趟了,不然,温芷晴肯定会起疑。   温言看了两遍,感觉不出字里行间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把纸条随便握成团,扔进了废纸篓里,快速把早餐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上班了。   温言并不知道,一大早就消失的凌先生,起那么早,是为了赴一场艰巨的“约会”。   古色古香的茶馆内,临窗的卡座。   凌锋和温芷晴相对而坐。   凌锋一进来,温芷晴就开始仔细打量他,他也没在意,把她当作长辈,很恭敬地打了招呼,不卑不亢,有礼却稍显疏离。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温阿姨喜欢昆曲?”最终,凌锋主动打破了僵局,一边给她的茶杯蓄满了茶。   “凌先生这不是明知顾问?你费心演了这么一处好戏,把我骗得团团转,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蒙混过关了,从此以后我女儿就是你的人了。所以你也不用考虑她以后的人生,是不是?”温芷晴说话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犀利而明快。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您道歉。但是,既然她是我的人了,我怎么会不考虑她以后的人生?温阿姨爱女心切,我能理解。小时候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外祖母一直非常操心我母亲的人生大事,我非常尊重像您这样的母亲。”   “既然如此,我让你离开她,你做得到吗?”   “这一点,很抱歉,我做不到。温阿姨,她已经是成年人,她自己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为什么您就坚持认为,她跟着我就不会幸福?事实证明,她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我同样如此,所以,请原谅,我做不到。其他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您。”   温芷晴看着对面这个眉目俊朗的青年,长得确实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谈吐有礼,也算是年轻有为。她无法相信,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竟然有着嫌疑犯的身份,不只是如此,竟然还……她想不下去,继续反驳他。   “凌先生理解的幸福,肯定跟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有钱,你可以满足她所有物质上的需求。可是,你能保证,你可以一直陪伴着她到老,你能让她享有普通女人所有的特权,譬如,做一个母亲?”温芷晴切中要害,语气咄咄逼人。   凌锋顿了片刻,继续反驳,“温阿姨,您说的幸福,也只是幸福的一种。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能陪伴她的时间,都会在她身边;她想要做母亲,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这一点,我已经跟她达成共识。如果我们感情基础足够牢固,我相信这些都不是问题。”   温芷晴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再次看向他。   “凌先生应该也快三十了吧?想不到还像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一样幼稚,谈什么感情!在你能力范围之内,你不觉得这很虚幻吗?我虽然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有文化,但我还是知道你这种病,是一种什么情况。你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还能陪着她?她身心健康,年纪轻轻,明明自己可以生育,你要让她去收养别人的小孩,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因为你剥夺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   “……”凌锋感觉到整个人呼吸不上来,他想说什么,却发现无处辩驳。   温芷晴的话,每一句都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温芷晴知道了他嫌疑犯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病情。这个星期,她提出要见他,他回避了好几次。因为他很清楚,见了她以后,他所有的坚持和决心,都会瞬间崩溃。   “凌先生,算我求你了,如果你真的爱她,为她着想,请你离开她!”温芷晴没有再像之前那般逼人的语气,这种哀切的恳求,任谁都无法拒绝。   凌锋极力稳住呼吸,吐出最后几个字,“给我一点时间。”   “那你就是答应我了?太好了,凌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谢谢你。我会给你一段时间,不过,也希望你不要拖太久。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温芷晴得到他这样的答复,整个人变得欣喜若狂,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我们见面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让温言知道,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你离开她的。”温芷晴最后又提出一个请求。   凌锋看着温芷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期然地想起记忆中,外祖母对母亲的失望表情。他微微点头。   温芷晴得到肯定的答复,终于离开。   凌锋看着温芷晴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他该怎把已经刻入他心里的女人,从他心里挖出去?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笑容,连她特有的气息,都仿佛化成了他的血液,流遍了他的身体。   可现在,他要把这一切驱逐出去!   仅仅是这样一个念头,让他突然感觉头痛欲裂,他突然双手拖着头,手肘撑在桌面,以期能平复这样一种疼痛。   疼痛很快转移到胸口,他仿佛听到心脏处传来某种物体被撕裂的声音。   是他的心! ☆、Chapter 100   年关将至。   s城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   冬天却是最容易滋长爱情的季节。因为冬天太冷,情人的体温,自能温暖冰冷的心。所以,据说,这个城市,就像沙漠一样,很少有浪漫的爱情故事发生。   温言一直期待某种奇迹发生,期待她和凌先生的爱情会是个例外,可以在这样类似于沙漠的地方落地生根。   但现实似乎不是这样。   从那天他留言,让她回桃源公寓之后,她没有再回过海上星月。因为第二天,他就让程启把她的东西送了回来,并且带话给她,他身体疲惫,想要一个人住一段时间,等到他好了,她再搬过去。   那一刻,她有一种被他逐出家门的感觉,这种落魄和卑微,把她的自尊几乎踩在了脚底下。她当即跑到le公司,去办公室找他,问他为什么。   他对她很冷淡。   他给出的理由倒很直接,“我们俩并没有结婚,你觉得你跟我同`居半年,我就需要对你负责到底?你不是新时代女性?我已经厌倦了,所以,不想再过这种生活,就这么简单。”   温言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她的自尊,让她受不了这种对待。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倒贴一样地凑上去?如果他还想继续和她走下去,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结果,什么没有!   那一次见面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连电话、短信都没有,两个人一夕之间,仿佛就成了陌生人。   小年的这一天,温言一大早就被温芷晴叫回家,去吃小年饭。   温馨一家也早早地就到了,纪星宇看到温言,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立刻就躲进了厨房,去帮温芷晴做饭。   往年都是温馨帮衬着,现在温馨已经有五个月的肚子,不知道是因为感情顺利了,营养也好,整个人都胖了不少。   与之相反的是,温言整个人瘦了一圈。   姐妹两坐在房间里聊天。   温馨看着温言整个人情绪低落,忍不住问她,“你和凌锋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上次在法国餐厅里,看到你们两个还好得不得了,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下来了?”   “我不知道。以前说是因为妈阻拦我们,我还能理解。可现在,妈又不知道,她以为我还在和明安谈对象。”温言确实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难道就因为那天他变成了明安,明安吻了她?可后来明安不是又变成了他自己?   她又不是故意和明安怎么样,他也不是一次这么变来变去,她也很困扰,可她都没说什么,凭什么他因为这一点问题,就小题大做,弄成现在这样的僵局?   温言越想越觉得头痛。   “姐,是不是因为那些案件的事情,让他心烦,如果是这样,你是不是应该理解他一下?”   “那几个案子,都已经排除他的嫌疑了。只不过,因为……”温言顿了一下,她还是不忍心在温馨面前直接提起纪星宇的嫌疑,迅速把话题转移,“反正,案件是迟早会了结的,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些案件抱怨过他。为什么他态度突然180度转弯,让我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案件是会了结,可现在不是被卡在这里,没有结吗?他或许因此心情受到影响,所以说话就重了点,你别放在心上。你们在一起也有大半年了,他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样,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温言还想说什么,客厅里传来温芷晴叫她们上桌吃饭,两个人只好打住,去客厅吃饭。   席间,温芷晴情绪高涨,不停地给所有人夹菜,温馨和纪星宇也应和着她,说说笑笑,热闹得很。   温言却提不起兴趣,埋头吃着饭。   “大姨,你怎么不高兴?”纪晓涵很快感觉到了她情绪黯然。   温言抬头看了看她,挤出一丝笑容,“大姨没有不高兴。”   “是不是锋哥哥对你不好?我去帮你揍他!”纪晓涵很认真的表情。   “晓涵,说什么了你?哪来的什么风哥哥雨哥哥的?快吃饭!”温馨止住了纪晓涵继续胡言乱语,生怕她不小心把凌锋就是明安的事情说出来。   温芷晴看了温言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们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温言起身,想要赶回市区,被纪星宇叫住,“温言,凌锋的案件,是不是因为我被卡住了?”   温言没有回头,“或许是吧,放心,总会找到突破口。”她声音很冷淡。   那一个星期,她每天去他的公司,几乎是恳求他说出事实真相,他都拒绝了,她也就放弃了。   “我……”纪星宇欲言又止,“我们出去聊吧。”   纪星宇向厨房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说是出去买点东西。之后,就和温言一前一后离开了温家。   他们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吧坐下来。   服务员来点单,问他们想要喝什么。   “黑咖啡,不加糖,不加伴侣。”温言随口说出来,服务员和纪星宇都看着她,她又问了一句,“没有吗?”   “有!马上就来。”服务员大概是有些意外,一般人都喝不惯这么重口味的咖啡。   服务员离开后,纪星宇看着温言,关切地问了一句,“是因为凌锋的事情在烦吗?”   “嗯。”温言也没否认,轻轻应了一声,视线转向窗外,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   “七年前李小萌的案件,凌锋是无辜的,甚至,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之一。”纪星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把温言思绪拉了回来。   温言看着他,他脸上是一种坚定的表情,感觉到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想要做某件事情一样。   “最大的受害者,是温馨。”纪星宇说出这句话,双手立刻捧住了脸,整个人像是陷入痛苦之中。   “你说什么?为什么会扯上温馨?”温言同样感觉到心一紧。   纪星宇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平复过来,“我之所以不敢说出来,是因为,一旦我说出来,我和温馨的感情,或许就真的走到头了。”   温言越听越糊涂,没有打断他的话,等着他继续往下。   纪星宇最终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七年前,纪星宇在万年集团财务部做财务主管。4月1日那天,他正好陪同蒋青芸在香港出差,参见一个古董拍卖会,入住的就是太子路的光影森林酒店。   同一天,入驻同一家酒店的,还有李小萌,和温馨的一个客人。巧合的是,他们都住在18楼b区。   大概在18:30的样子,纪星宇和蒋青芸从拍卖现场返回酒店,看到李小萌被一个穿米色风衣的男人搂着,两人像情侣一样进入酒店。李小萌并没有看到他们。   进入酒店以后,到18楼,李小萌和那个男人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应该是男人提出睡一个房间,被李小萌拒绝。男人盛怒,强行把李小萌拉入房间。   当时,纪星宇想要去阻止,被蒋青芸制止,让他回他自己房间。   蒋青芸也回了她自己房间。   纪星宇回房以后,停顿片刻,立刻又出来,想要去李小萌的那个房间,蒋青芸似乎知道他这个心思,竟然守在她房间的门口,再一次命令他回去。   蒋青芸的房间和纪星宇的房间斜对面,他要去李小萌的房间,必然要经过蒋青芸的房间。所以,纵然后来他又尝试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被蒋青芸逼了回去。   纪星宇没有办法,之后从窗户爬出去,沿着水管,爬到了李小萌住的房间,因为李小萌的房间刚好他的房间在过道的同一边,只是隔了一间。   他爬到李小萌的房间,看到李小萌衣衫褴褛,吓得瑟瑟发抖,看到他突然出现,立刻大哭,不停地重复地说,“那个姐姐被他带走了……”   纪星宇当时觉得很蹊跷,从他看到李小萌被米色风衣男人带进房间,到他爬墙进入他们所在的房间,中间不过十分钟左右的间隔。所以,他猜想,应该是有人救了李小萌。他问李小萌,那个姐姐是谁,现在在哪,李小萌使劲摇头,说不知道。他没办法,只好沿着原路返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   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每次打开房间的门,都看到蒋青芸就站在她房间的门口。用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多事。   一直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纪星宇看到那个穿米色风衣的男人从过道里穿过,离开了酒店。蒋青芸同样看到了,她当即走到李小萌的房间,一边拨了个电话。   纪星宇走出房间,看到蒋青芸进入李小萌的房间以后,很快又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女人,约摸二十三四的样子,从李小萌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跌跌撞撞地穿过酒店廊道,走向电梯,离开了酒店。   不久以后,凌锋就到了酒店,进入李小萌的房间。很快,李复兴也到了酒店,看到李小萌和凌锋同在一个房间。   奇怪的是,当时的凌锋,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原本不爱笑的人,对所有人都很热情。他也没有解释什么,李复兴也并没问什么。但纪星宇能从李复兴当时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误会是凌锋对李小萌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   偏偏他不能解释,因为蒋青芸警告过他,只要他乱说一个字,她就会对他不客气。   纪星宇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理解为是他们厉家内部的争权夺利,他也不想去搀和,所以,很快他就离开了万年集团。   只不过,他心里一直有愧,脑海里也总忘不了他最后看到的那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女子。   温言听完他讲述完事情的整个过程,难以置信,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Chapter 101   小小的咖啡馆内,光线幽暗,人也不多。   温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间不够开阔,她突然感觉到内心逼仄压抑得难受。   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   她难受,是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她看着坐在对面,痛苦不堪的男人,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迟迟不肯说出真相。   “你知道救李小萌的人是温馨?”温言突然意识到,温馨有多不容易,这个男人也有多不容易!   纪星宇点了点头,“我从酒店住客的入住信息,查到当时温馨陪同的外籍客人的信息,他叫daniel,是个美国人。他当时其实已经退房了,因为落了东西在房间里,温馨帮他回房间去取东西。她出来的时候,应该正好看见对面房间里,穿米色风衣的男人想要对李小萌图谋不轨。她想要去救李小萌,或许是激怒了那个男人,所以,那个男人没有对李小萌怎么样,却把她……”   纪星宇眼泪像绝了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声音也哽住。   “为什么当时你发现了李小萌的房间没有人,没有想到要去对面的房间看看?你怕被蒋青芸看到?为什么,你就那么怕那个女人吗?你是不是男人?”温言莫名感到愤怒,这样的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为什么就眼睁睁看着这种悲剧发生了!   纪星宇没有回答,头埋得很低,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重新抬起头,看向温言。   “那年,卓凡生病,需要一大笔钱做骨髓移植手术,我挪用了一笔公款,后来被蒋青芸发现,她一直拿这件事威胁我。所以,我虽然知道她是想陷害凌锋,也看着悲剧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却没有勇气当着她的面去阻止。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是男人。但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温馨在李小萌对面的房间,也没有想到那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冲出去……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温言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小孩的男人,想要骂他几句,可又说不出口了。她突然想到什么,“你离开万年集团后,立刻来到s市,找过温馨?”   纪星宇双手捧着脸,许久才放开,平复了情绪,点了点头,“我查到她的公司在s市,可她很快就辞职了。我没办法找到她。一直到亲戚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听到……”纪星宇看了温言一眼,顿了片刻,“我听到姓温,立刻就答应了,结果竟然发现,来跟我相亲的人就是温馨。”   温言立刻想起,当时温芷晴要她去相亲,她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就让温馨随便去帮她应付一下。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是有前缘的一对。   “所以,当时她跟你说她怀孕了,需要找一个人结婚,你立刻就答应了,因为你知道她这个孩子的秘密?”   纪星宇点了点头,“在我眼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女性。她以为她的人生有污点,可她不知道,真正有污点的人,其实是我。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机智一点,她根本不用承受那样的痛苦。所以,我希望用我的一生去补偿她,只要她不嫌弃我。”   温言心里突然像被什么触动了,心里一暖,坐直脊背,郑重地看着他。   “纪星宇,你的人生没有污点。在我眼里,你和温馨真的是绝配,你们两个都太伟大了。当时你的怯懦是有错,可严格来讲,这件事你也完全可以不管。你把这个责任揽下来,一直照顾温馨她们母女俩,作为她的姐姐,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你。这件事,不要让温馨知道。你们走到了一起,感情也越来越深厚,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真相。”   纪星宇看着她,一脸的困惑,“如果我出面给凌锋作证,说出事情真相,这件事情必定会翻出来,温馨怎么可能不知道?”   温言摇了摇头,“我们会想到更好的办法来证明,可以不把温馨扯进去的办法。”   “这位小姐,你怎么了?快来人,这里有位准妈妈晕倒了!”旁边卡座旁,一个服务员突然惊慌失措,大声疾呼。   听到“准妈妈”三个字,温言心里一惊,纪星宇同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个人同时起身,奔向旁边被服务员围着的卡座。   温馨!   “温馨?”   “老婆!”   温言和纪星宇几乎是同时叫出声,对着已经趴倒在桌面上的温馨。   纪星宇匆忙把温馨抱起来,温言立刻跑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   温言打开车门,纪星宇抱着温馨从咖啡馆里面奔出来,坐上车后座,温言关上车门,立刻上了副驾座,“师傅,立刻去妇幼医院,麻烦你快一点!”   司机一听是孕妇,立刻全速启动车子。   纪星宇抱着温馨,握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恐惧得连心脏都几乎忘了跳动,“温馨,你千万不能有事……”这一刻,他又开始后悔,他是不是不应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温馨听到有人叫她,醒了过来。她看着抱着他的男人,心痛欲裂,原来这个男人,一直都知道她是肮脏的!   她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我们……离婚吧……”   “你想都别想!温馨,既然你知道了真相,这辈子,我不会再放过你,就算你恨我,我也要把你困在我眼皮底下,让你恨一辈子。”纪星宇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句话。   温言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的两个人,眼泪怎么也忍不住,飙了下来。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纪星宇抱着温馨下车,直奔医院。   温言给司机付了钱,迅速下车,追上他们,看到他们走过之处,有鲜红的血滴落,整个人陷入无边的恐惧。   温馨很快被推入了抢救室。   有医生站在门口,大叫,“病人温馨的家属在吗?”   “我,我是她丈夫。”纪星宇走上前。   医生打量了他一眼,“病人情况很不乐观,你们是想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纪星宇几乎是脱口而出,“大人!医生,我妻子一定不能出事,求你一定要救她!”   医生冷眼看了他一眼,“求神也没用。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小心?都五个月了还出现这样的情况。”医生说完,转身进入抢救室。   温言盯着抢救室门头上的灯,耳边不断重复响起医生给出的冰冷而令人绝望的选择,这一刻,她同样开始后悔,为什么她要逼迫纪星宇说出这么残酷的真相?   纪星宇也一直站在抢救室门口,像个冰雕一样,一动不动。   温芷晴打来电话,温言接了电话。   电话里,温芷晴问起有没有看到温馨,说是出去找纪星宇,为什么一直不见他们三个人回去。   温言知道瞒不住了,只能告诉她,温馨进了医院,还没说第二句话,温芷晴就挂了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温芷晴牵着纪晓涵的手,赶到了医院。   纪晓涵挣脱温芷晴的手,扑进纪星宇的怀抱,哭着要妈妈,纪星宇把她抱起来,好不容易才哄着她睡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进了医院?”温芷晴不停地追问纪星宇,“你是不是又伤她的心了?纪先生,我好好的一个女儿,为什么被你弄成这样?”   “妈!”温言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跟他没关系,是我的错。”   温芷晴很意外地看着温言,走到她身边,追问她是怎么回事。   温言没有再隐瞒,把事情的真相简单跟她讲了一遍。   温芷晴听完她的讲述,整个人呆下来,跌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孩子不是纪星宇的吗?他们不是结婚了的吗?”   温言看着温芷晴惶恐不安的样子,立刻抱住了她,“妈,是我错了。我不该强迫纪星宇说出什么真相,是我对不起温馨,对不起你。”   温芷晴突然安静下来,推开温言,看着她,“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星宇的错。我知道了,都是因为厉家的人。”   温芷晴说着说着,又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厉家的人,就是一群魔鬼!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在眼皮底下被坏人欺辱却不去阻拦?那个什么凌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能招致蒋青芸这么恨他,要用这样恶毒的方法来陷害他?他毫发未损,我的女儿却被人欺负成这样!我……”   温芷晴说到最后,再也说不出话来,突然看向温言,“温言,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温馨对你如何?我们温家的人待你如何?如果你坚持要跟那个什么凌锋在一起,你就是我们温家的仇人!”   “妈……”   “别叫我妈!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明安就是凌锋,你一直在欺骗在我,一直跟他在一起!只要你心里还有这样的念头,想要跟他在一起,你就不要再叫我妈。”温芷晴说完,推开温言的手,起身走到了纪星宇身边。   “把晓涵给我,你留下来照顾温馨。”温芷晴把熟睡的纪晓涵抱了过去,在休息椅上坐下来。   “妈,要不,你先带晓涵回去休息吧,等手术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纪星宇小心翼翼地询问温芷晴。   温芷晴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看到我女儿安然无恙才走。我可怜的女儿,她这么乖巧听话,怎么能遭遇这样残酷的事情?这死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瞒着我这么久。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什么事都怕我难过……”温芷晴越说越难过,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温言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说出酝酿了许久的话,“妈,对不起,我是骗了你。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跟凌锋……已经结束了。我以后,会听你的话。”温言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温芷晴看着她,一度冰冷的眼神又变得温和起来,把她拉起来,示意她在旁边坐下来。   温言大脑已经失去运转的能力,只感觉到四周一片寂静,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仿佛是在向她预告,她未来的人生就是这样,苍白一片,寂然无声。   抢救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   温馨被推出来的时候,仍然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虚弱不堪,五个月的孩子,最终也没有保住。   这一刻,温言才意识到,她是多么自私。   为了替她所谓的爱人洗去冤屈,她竟然把两个无辜的人逼迫到这种境地,让他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结束了生命,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病房里,温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熟睡中的温馨,如暗夜一般深沉无边的悔恨,将她整个人笼罩,让她感觉心如刀绞。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照顾她就行。”门口突然响起纪星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言回过神来,把脸上的眼泪抹掉,问了一句,“我妈和晓涵回去了?”   “我已经把她们送到家了。你也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也不是你的错。”   “什么叫不是我的错!纪星宇,你都坚持了这么多年,我逼问了你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你不都没说,现在为什么突然又说出来?你们都做好人,最后我成了刽子手……”温言感觉到无地自容,想想她现在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再也说不下去了。   “姐……”温馨突然吃力地叫了一声。   “温馨,你醒了?”   “老婆,你感觉怎么样?”   温馨吃力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看着温言哭得那么伤心,心里一凉,“是不是宝宝没有了?”   纪星宇迅速捧着她的手,“以后我们还会有宝宝,你别难过,医生说你不能哭。”   温馨把手抽出来,看着纪星宇,“对不起,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凌锋的案件,你既然是目击证人,为什么不早点站住出来,还他清白?早点去警察局,说明事实真相。不然,我妈不会让我姐和凌锋在一起。”她说得很吃力,却还是完整表达了出来。   “温馨!”温言忍不住抱着她,“你能不能别说了,能不能不要那么伟大?”   “姐,疼。”温馨被她压得很疼。   温言这才意识到她太激动了,压着了她,起身,抬起头,看着温馨,说不出话来。   温馨重新看向纪星宇,“今天你先回去吧。我姐在这里就好。我现在……不想见到你。”温馨吃力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闭上了眼睛。   纪星宇自然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有强求,“那我明天再来。不过,我只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以后,守着你的人,只能是我!”他说完,起身离开了病房。   温馨感觉到他已经离开,才吃力地睁开眼睛,心里又痛又暖。 ☆、Chapter 102   温言看着温馨,挤出一丝笑容,“有没有觉得你的男人突然很man?”   温馨脸立刻就红了,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我的男人?马上就不是了。你爬上床来吧,坐着也很冷。”   听她这么说,温言起身去舆洗室简单洗了把脸,刷了牙,也用热水给温馨擦了脸和手,才爬到床上,在她身边躺下来。   温言怕她刚做完手术,身体会吃不消,让她先睡觉。   温馨却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你们说的那些话,也会想起……痛苦的经历。”温馨把整个头埋进了温言的臂弯下,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遇到难过的事情,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寻求这样的安慰。   作为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们的母亲温芷晴一直忙于工作,挣钱养家,根本无暇顾及她们姐妹俩。从小到大,温馨都很依赖这个姐姐,在她眼里,姐姐似乎比妈妈还更亲切。她很惧怕温芷晴,却不怕温言。   温言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在她背上扫动,以期能安抚她,“睡不着也得睡,我唱歌给你听,你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歌,《茉莉花》。”   温馨点了点头,头埋在她臂弯下,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熟悉的歌声: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草   香也香不过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看花的人儿要将我骂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茉莉花开   雪也白不过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旁人笑话   ……   寂静的病房内,只有温言单薄清冷的歌声。   温馨听着歌声,渐渐睡着了。却不时从噩梦中惊醒,每次醒来,都是满头大汗,温言不停地给她擦汗,然后再给她唱歌,直到她再一次睡着。   如此反复,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温芷晴和纪星宇几乎是同时到达病房。他们到达的时候,温馨仍然睡得很沉。   温言却是整晚没睡,声音也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和摇头。   “我们今天去警察局吧,这是温馨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纪星宇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来以后,对着温言说道。   “为什么要去?别人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你们就不为温馨的名声考虑吗?”温芷晴坚决反对。   “妈,你放心,我会要求警察局不透漏温馨的真实身份信息。”纪星宇试图说服温芷晴。   温芷晴还想反驳,被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   “妈……让他去吧。”温馨被他们争吵的声音惊醒。   温芷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个女儿到底有多坚强!她也终于松口,“这件事结束后,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跟他们厉家的人有什么牵扯。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温言始终没有说话,她嗓子发不出声,也无话可说。   纪星宇和温言离开了医院,直接去往警察局。纪星宇给乔正明提前打了电话,或许是乔正明接到电话,做了安排,他们到达警察局的时候,凌锋也已经到了。   乔正明领着纪星宇去录证词。   温言进入监审室,看到凌锋的身影,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可她整个人支撑不住,幸亏扶住了墙,才没有跌倒。   凌锋也是在她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神色憔悴,黑眼圈很重,像是一夜未合眼的痕迹,他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温言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看向他。她不知道是因为意识到他还关心她,心里过于激动,还是因为昨天温馨的遭遇,让她觉得很自责。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什么也没说。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温言不能说话,凌锋也没再开口,他以为她是被他之前的冷漠刺伤了,所以不再跟他说话。这样不是刚好?   审讯室里,蒋青芸已经被两名警察带入进来。   温言看到她,胸腔内的火猛然蹿起来,立刻冲进审讯室内,大步跑到她面前,抓住蒋青芸的衣领,瞪着她,“蒋青芸……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不管你有多恨凌锋,李小萌,还有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她们跟你有什么仇恨,你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毁掉?你到底是不是人!”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感觉嗓子像是被刀割一样,疼痛难忍,可她实在无法克制,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这个老女人!   蒋青芸把衣领从她手中抽出来,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又看着旁边的警察,“没人清理现场吗?”她说完,耻高气昂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来。   看到对面的纪星宇,蒋青芸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纪思凡?”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整个人变得兴奋,“我要见我的律师,他是证人,他可以证明,凌锋就是罪犯!”   “他确实是目击证人,不过,他是来证明,你是怎么谋划,把一圈的人,害得死的死,伤的伤。厉太太,你还真是神通广大。”乔正明把一份证词扔到她面前,冷眼看着她,奚落的语气非常明显。   蒋青芸迅速浏览了下证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停摇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她立刻看向纪星宇,“纪思凡,你忘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私自挪用上百万的公款,我要告你!”   “到底是他挪用公款,还是你私吞了老员工的抚恤金?”一个凌厉冷峻的声音,把房间里的人都镇住。   凌锋从门口走进来,在乔正明旁边的空椅上坐下来,双腿交叠,随手拿过来乔正明身前的证词,瞄了一眼,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蒋小姐,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连环计,实在缜密得连一根绣花针都插不进去!”   蒋青芸看到凌锋,片刻前惊慌失措的神情,转瞬间消失了,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抱胸,看着坐在对面的几个人,“今天是算总账的日子吗?到底是年底了。不过,清算我的帐之前,是不是该把你们这个所谓证人的问题解决了?一个经济罪犯,他有资格做证人吗?”   乔正明看向纪星宇,纪星宇低下头,没有说话。   “蒋小姐不是一向耳听四方,八面玲珑?耳朵什么变得这么背了!”凌锋转头看向纪星宇。   “你什么意思?”蒋青芸几乎被他激怒,伪装出来的镇定眼看就要被撕碎。   “七年前,纪先生作为在万年集团五年以上工龄的老职员,亲属遭遇重大疾病,可以申请20-100万不等的抚恤金。他提交了四份申请,每一份申请都被你驳回,钱却进了你的私人腰包。到底是他挪用公款,还是你在偷窃属于他的钱财,把一个重病患者推向死亡?”凌锋转头直视蒋青芸,目光笔直犀利。   他没有给她回旋的余地,即刻补充一句,“即便如此,纪先生也从来没有挪用过公款,不过,这个话题不是今天的重点,重点是来清算你惨绝人寰的连环计!”   蒋青芸仿佛被他这种冰冷彻骨的眼神瞬间冻住,接不上话来。   纪星宇同样看向凌锋。   七年前,他挪用的公款很快被填满,他一直以为是蒋青芸做的,所以才甘愿被她威胁,现在意识到,原来帮他填满亏空的人,是凌锋,他竟然还知道他曾经向公司提交过四份抚恤金申请!   一直站在门口的温言,也大体听懂了他们之间关于挪用公款的对白。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凌锋给纪星宇填了账面上的空。   既然这样,凌锋之前为什么不说出来?纪星宇也会感恩他,出面替他作证。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个争相牵扯到温馨,纪星宇出面作证,就会伤害温馨?   温言忍不住看向凌锋,却仍然只能看到他孤傲的背影。   因为她不是案件相关的人,在审问蒋青芸之前,她被警察请出了审讯室,只能在监审室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审讯室里的人,不断地询问,辩解,推测,证实,直至最终得出结论。   温言把她听到的信息理了一遍,不得不感叹,蒋青芸为了陷害凌锋,谋划出来的连环计,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丝毫没有言过其实。   七年前,原本如日中天的万年集团,突然遭遇危机,作为厉家的支柱人物厉万年,也在危机中心力交瘁,突然病倒入院。   这对于一心想把厉瑞程扶上万年集团ceo位置的蒋青芸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偏偏在关键时候,凌锋突然空降,加入万年集团,负责整个营销中心的运营管理。   蒋青芸一开始根本没把这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小伙子放在眼里,作为厉万年的私生子,他不可能威胁得到厉瑞程作为万年集团正牌继承人的地位。   直到半年以后,这个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年轻人,只用了半年的时间,通过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将万年集团原本一滩似水一样的整个营销体系盘活。让整个董事会的人对他刮目相看。以至于后来,厉瑞程一直痛恨董事会的人挂在嘴上的那句话,“如果厉总监在的话,这样的问题一定能解决。”   彼时,凌锋还是厉凌锋,也是万年集团营销中心的营销总监。   他在法国呆了这么多年,也在法拉利集团工作过两年,在营销方面确实有惊人之处。如果单单只是营销上有才华也就算了,最让蒋青芸恐慌的是,凌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从李复兴处融资成功。只要李复兴注入资金,配合凌锋自己的创意营销计划,万年集团的危机就可以成功解除。   蒋青芸很清楚,如果这种情况顺利发生,董事会的人一定会把凌锋推上万年集团ceo的位置。厉瑞程也必然出局,她在厉家坚守二十多年的心血,也将化为泡影。   所以她必须要阻止! ☆、Chapter 103   蒋青芸从小生活在人与人之间争权夺利、相互倾轧的豪门大家族里。   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家庭教育,就是如何勾心斗角、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甚至,她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孙子兵法》。   所以,想要对付一个二十一岁、涉世未深的青年,在心计层面,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难对付的是,厉家那一团盘根错节的人物关系。   蒋青芸三十岁跟随厉万年,成为厉太太。可笑的是,与她并存的,竟然还有一个厉夫人!更可笑的是,不管是厉夫人还是她这个厉太太,都不是厉万年心中真正爱的女人。   当她知道,凌锋的亲生母亲,一个比厉万年小了三十岁的车模,才是厉万年心中的爱人时,她才真正开始感到恐慌。   蒋青芸很清楚,厉万年接受了凌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补偿对他母亲的亏欠。有这样的父子感情基础,再有凌锋自己本人的能力,厉瑞程原本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快被压了下去。   所以,她想着,怎么做,才能让凌锋这个人彻底沉下去,再也不能以厉家长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中,厉瑞程才有可能成功上位。   蒋青芸想从凌锋身边的人着手,因为他本人几乎就是个没有缝的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虽然他年纪很轻,却很有戒备心。与他深交的人也并不多。   她也很快发现了叶枫,他们两个人虽然关系不是特别深,但大概因为都爱好赛车,所以有一些接触。   关于叶枫的一切,自然很快被她掌握,包括他曾经在美国犯下的命案。   蒋青芸以此为契机,威胁叶枫,除去凌锋。叶枫竟然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她。所以才有了朗山路的赛车一事。她设想的是,叶枫会在赛车中,想办法除去凌锋。她为此还多做了一手准备。   让她意外的是,叶枫竟然反过来设计了她,他自己在赛车中车祸身亡,还留下她威胁他的证据,交给了凌锋,帮助他来争夺继承人的资格。   车祸发生的那一天,她正在香港参加一个古董拍卖会。当她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几乎已经绝望。   一直到她在同一个酒店,看见李小萌和一个男人一同出现,看着他们上了和她的房间所在的同一个楼层,看着他们两人争吵着进入房间,她才重新看到了希望。   蒋青芸曾经也调查过李复兴和李小萌父女,甚至怀疑,李复兴之所以答应凌锋,给万年集团注资,是因为李小萌与凌锋不同寻常的关系。   于是,她开始第一个赌局,赌注是,纪思凡的怯懦,彼时,他正和她一同出差香港。   她赌纪思凡因为曾经挪用公款的污点,残存的勇气敌不过他的道德意识。   结果,她赌赢了。   纪思凡虽然想要救人,却没有勇气从她眼皮底下走过。   蒋青芸看到和李小萌一同进入房间的男人离开后,她开始第二个赌局,赌注是,凌锋作为男人都会有的英雄主义情结。   她赌凌锋听到李小萌的呼救声以后,一定会从朗山路的车祸现场,赶到香港来救她。   结果,她又赢了。   她帮李小萌拨了电话,李小萌在电话里哭诉着,电话那头的人都没问李小萌是怎么回事,就不停地安慰她别哭,告诉他酒店的位置。凌锋也几乎是用最短的时间,从s城朗山路,赶到了香港。   给凌锋打完电话之后,蒋青芸开始第三个赌局,赌注是,李复兴爱女心切,情感战胜理智。   这一局,她赌李复兴看到李小萌和凌锋一同出现在酒店里,会把李小萌的遭遇算到凌锋头上。   结果,她再一次赢了。   她给李复兴打了电话,巧合的是,他刚好也在香港。凌锋到达酒店不久,李复兴同样到达了酒店。他看到李小萌惊魂落魄的神情,以及凌锋不停地安慰李小萌,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从他脸上盛怒的表情,蒋青芸知道,他已经相信了他的眼睛看到的事实。   让她想不到的是,当时凌锋也没有解释什么,和平常一贯冷傲的举止完全不同,言语轻浮,一看就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年轻男人。   蒋青芸自己都无法相信,她能够在同一天内,一连赢三个赌局。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天时地利人和。配合叶枫的车祸,虽然没有达到她预期的结果,可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天,串联起来,就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连环计!   事实上,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是她事先计划好的。甚至,明明她精心设计过的局,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局;反而是偶然遇见的事情,实现了她所有的期盼!   她只能感叹,这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的定数。   叶枫车祸身亡,凌锋没有用叶枫留下来的证据来对付她,却只是跟她达成了一个协议,他离开万年集团,但叶枫的车祸这件事,要尽快被掩盖。她猜想,凌锋也知道了叶枫犯有命案的背景,希望掩盖这样的事实。虽然她无法理解,天地下有这么伟大的友情吗?   至于李复兴,更是主动撤去了投资。让她意外的是,不久之后,李复兴竟然主动找到了她,以厉瑞程的名义,重新注资万年集团,甚至把原本属于凌锋的创意方案,廉价卖给了她们。她们很快凭借这两样条件,把万年集团从危机中拯救出来。只不过,这一切都已跟凌锋无关了。   蒋青芸一直无法理解,李复兴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凌锋吗?问题是,不久之后,李复兴又协助凌锋,成立了le公司,开始和万年集团打擂台。一直到现在,小鱼和大鱼之间的争斗还在持续。   她始终没有想明白李复兴这么做的原因,当然,这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如愿把凌锋赶出局,也最终成功把厉瑞程扶上了万年集团ceo的位置。   有纪思凡这个目击证人在,蒋青芸并没有坚持太久,就坦白了七年前整个事情的经过。她大部分时候很平静,激动的时候,又像个疯子,一会笑,一会儿哭。   最可恨的是,蒋青芸讲完这一切,竟然很坦然地下结论,“我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争取我和我儿子应得的利益。我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去杀人。叶枫的死,你们算不到我头上,他是自杀的!李小萌的事,更不关我的事,你们应该去抓真正的强`奸犯,你们告不到我头上。我已经说出事情的真相,你们更没有起诉我的理由。所以,你们必须尽快恢复我的自由!”   温言坐在监审室里,同样听到了蒋青芸的叙述,听到她说最后这句话,差点又忍不住冲进去了,最终被警察拦住。   “蒋小姐,不得不承认,你是很聪明。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被你轻而易举地这么串联在一起。你利用完了所有人,最后还想拍拍屁`股,一身干净。不过,这样的事,你觉得可能吗?”   乔正明看着蒋青芸,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   最后,他正色道,“你是没有直接杀人,但叶枫的车祸,你是主谋,是绝对逃脱不了法律责任的。至于李小萌的案件,你看着罪犯在你眼皮底下犯罪,还阻止别人出手相救,你这样的行径,跟恶魔没什么区别。并且,这件事,受害者不只是李小萌受到了惊吓,患上了臆想症,还有一名受害者……当然,这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告诉你,这两件事情,虽然不够让你偿命,但足以让你在监狱里耗个十年二十年的。”   蒋青芸听到乔正明最后一句话,已经无法冷静,“不可能,你以为我是法盲吗?我已经主动坦白,这些都算不上犯罪,最多只是妨碍社会秩序,判个一年两年,不可能十年二十年,你们别想愚弄我,我要见我的律师……”   “蒋青芸,你那些动辄上亿元的行贿,也是妨碍社会秩序?”凌锋冷眼看着对面这个心灵已经被扭曲到辨不出形来的老女人,“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离开万年集团,你可以直接针对我,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不用偿命,你只需用你的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向那些无辜受到伤害的人慢慢忏悔就行。”   凌锋撂下最后一句狠话,起身离开了审讯室,这个可怕的女人,他已经不想再多看一眼。   蒋青芸瞬间被他这句近似炸弹一样的狠话震晕了,行`贿,经济犯`罪,下半辈子,忏悔……这些恐怖的字眼,让她再也没有辩驳的余地。   蒋青芸很快被警察带离了审讯室。   温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同样空洞茫然。就算蒋青芸用下半辈子的时间来忏悔,温馨失去的宝宝可以重新活过来,她受过的痛苦可以抵消?叶枫可以重新活过来?李小萌可以不需要依赖一个虚拟的明安活下去?   最可恨的是,让李小萌受到惊吓,把温馨置于痛苦深渊的人,仍然逍遥法外!   温言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   她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余光瞥见,隔着两辆车的地方,凌锋同样站在已经打开的车门旁,正准备上车。突然顿住,蓦然转头看向她。   温言想说点什么,脑海里猛然浮现温芷晴充满仇恨的眼神,耳畔也立刻响起温芷晴冰冷的声音,“……如果你坚持要跟那个什么凌锋在一起,你就是我们温家的仇人……只要你心里还有这样的念头,想要跟他在一起,你就不要再叫我妈。”   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也没有立刻上车。   凌锋同样僵立在车旁,看着她,隔着朦胧的夜色,她仍能感觉到他眼中沉沉湛湛的流波,炙`热得仿佛要溢出来。   她期待他能说点什么,给她一点希望。   最终,他只说了两个字,“保重!”说完,转身上车。   车子很快启动,绝尘而去。   温言感觉到脸上突然有一丝凉意,似乎有水滴落在她脸上。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天空下起了雨。   车里面,纪星宇坐在驾座上,叫她上车,车子已经启动。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跟凌锋……已经结束了。我以后,会听你的话……”   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吗?   温言感觉到心里一阵刺痛,吃力地打开车门,上车,车子很快离开。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Chapter 104   从小年,跨到除夕,似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   温馨因为纪星宇知道了她的过去,无法放下心里的芥蒂,始终没有接受他。   温言白天几乎都呆在医院陪伴温言,晚上换成纪星宇。也是想给纪星宇机会。   不管温馨现在是什么态度,在整件事情里,纪星宇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即使有错,他已经用最大的诚意来弥补了,这样的男人,当然值得原谅。   所以,她相信,纪星宇最终能感化温馨,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蒋青芸被提起公诉,不只是叶枫的案件和李小萌的案件,也包括她经济上的一些犯罪。不到一个星期,判决的结果就下来了,除了经济惩罚,果然是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乔正明打电话告诉温言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释然。但更多的,她仍然只是觉得悲哀。因为一切都无法挽回。   不可挽回的,或许还有她和凌锋之间的感情。   温言后来才知道,温馨出事的前三天,乔正明和凌锋去了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酒店,去实地探寻,七年前,李小萌案件的事发现场。他们其实已经大体还原出同样的犯罪过程,要找到当时酒店的那几个住客资料,不是难事。   凌锋已经知道温馨是受害者,也知道纪星宇这个证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所以才一直没有去要求纪星宇出面作证。他一直在查证蒋青芸行贿的经济犯罪证据,也很快有了结果。仅仅是这一项,也足以扳倒她。   温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都不跟她说。如果她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她肯定不会再去找纪星宇,温馨或许就不会出事……   一开始她无法理解,后来,她想起温馨出事那天,温芷晴对她说的话,她很容易就能想到,温芷晴一定早就知道凌锋和明安是同一个人,也知道她和凌锋在一起,所以,她肯定去找过凌锋。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开始出现裂痕的根源!   他们在警察局遇见的那天,分别的时候,他只对她说了两个字,“保重。”   一直到现在,他们处于这样一种不痛不痒的情形,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却互不联系,也不解释。   他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让她搬出来,也没有跟她说分手,两人就这么一直耗着吗?   温言想起来就觉得气。看着窗外烟花绽放,璀璨绚丽,她却莫名觉得心冷。   这个年,一定是她过得最难受的一个年。   所幸,除夕这天,温馨已经出院,他们一家三口和往年一样,都跟她一起,陪着温芷晴过年。温家一如既往很热闹。   中午,他们一家吃完团圆饭之后,温言想着晚上得整晚陪着他们守岁,心里莫名感觉到窒闷。一吃完饭,就找了个借口,一个人跑出来了。   温言已经和全珲约了好几次,想要跟他详细讲述最近一直重复在做的梦,听听他的专业分析,可一直有事耽搁了。   于是,她决定去找他,所以直接把车开到全珲了工作室去。   她只是觉得无聊,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能在他的工作室遇见他。到了他楼下,她才给他打电话,结果,他竟然还在工作室里忙,让她直接上楼。   温言下车之前,突然想起厉锦程。   虽然厉锦程后来很少找她,她直觉感觉,她和全珲应该是已经在一起了。每次她给全珲的电话中,似乎感觉到厉锦程都在场。   温言前两天接到厉锦程的电话,知道她已经回澳门去陪厉夫人过年去了,不然,她可以和她一起来找全珲。也能避免她胡思乱想。   想起那一次在凌锋家,厉锦程莫名其妙地吃了一顿飞醋,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找全珲?   想来想去,她最终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厉锦程很慵懒的声音,“凌锋没回澳门。”   温言感觉她像是在睡觉,她无奈一笑,“谁说我找他?他回不回澳门关我什么事!我找你。”   电话那头,厉锦程正躺在床上,翻动了一下身子,浑身酸痛难忍。   温言听到了她发出“嘶”的一声,心里一惊,“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次见到你,你都是一身的伤?”她问过好几次,厉锦程每次都言辞闪烁,拒绝回答。   这次,厉锦程一如既往,迅速转移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找你申请一件事。”温言知道厉锦程不想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也不再问,“我这段时间,一直做同一个梦。想要找全珲去寻求一点专业的意见。希望能得到你的批准。”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寂,许久,才转来悠悠的声音,“这个为什么要跟我说?你自己小心点就好。”   “……”温言还想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忙音。   她坐在车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了车,走进旁边一栋高楼。   全珲的工作室,在一栋商住两用的大厦里面。   温言坐上电梯,很快到达了顶楼。   到了全珲工作室门口,她刚好遇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工作室里出来。他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又是鞠躬,又是道谢,几乎是感激涕淋。   因为凌锋的病情,温言没少来过这里,也认识这个病人,也是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中年男人看到温言,冲她笑了笑,“来找全博士的吧?他是我见过最负责的心理专家。你找他找对了。”   温言也冲他笑了笑,算是回答。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颓废憔悴,眼前的人,精神了不少。   这种变化,让她心里的某个弦,莫名被牵动,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   一直到全珲把她迎入工作室,招呼她坐下来,她还在沉思着。   “想什么,这么认真?”全珲给她泡了杯咖啡,一边询问她。   温言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杯,说了声“谢谢”,立刻说出了她心里突然萌生的念头,“我决定,去美国读心理学的学位,回来后,拜你为师。”   全珲看着她,表情愣怔了片刻,“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念头?心理学是一门很严肃乏味的学科,你一直做形象的,很光鲜靓丽的职业,你会受不了心理学这种工作带来的阴暗和沉重。”   温言摇了摇头,“以前我也觉得,一个人的外表,会影响一个人的内心。外表精心修饰的美丽,会让一个人快乐。现在发现,外表对内心,只是一种很微小的影响。远不及内心对外在的影响那么大。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不讲究外表,但很有可能他很快乐,只要他内心健康;相反,大多数外表光鲜华丽的人,内心其实痛苦不堪,这样的痛苦和身体上的病痛一样折磨人,甚至更甚,因为这样的心病,无迹可寻,更难医治。”   全珲静静地听着她讲完这一番话,陷入沉思,像是很有感触。等她讲完,他笑望着她,“你说那么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想亲自做凌锋的治愈者?”   “……”温言心里一滞,是这样吗?   坦白来讲,她一直怀疑,凌锋是因为介意他自己的病情,所以,才在他们感情的路上,一次又一次止步。如果有一天,他能被治愈,他是不是就不会计较那么多?同样,温芷晴也不会再那么坚决地反对他们在一起?   “温言,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勇敢的女性,说实在的,我真羡慕凌锋。如果有人成为我的治愈者,我一定不会……”全珲话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看了手机屏幕,又看了一眼温言,没有回避,直接按了接听键。   “厉小姐,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客套疏离。   “……”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   “行了,没什么事,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全珲说完,立刻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冷峻凝重。   温言看向他,心里很诧异,为什么这样的对话,会出现在一对男女朋友之间?   “全珲,”温言想起他接电话之前说的那句话,“作为朋友,我很想告诉你,锦程对你的心思,一定不比我对凌锋的心思少半分。我一直觉得,她就是我做不到的自己。所以,我一直把她当朋友,也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能幸福。”   全珲星眸微眯,斜睨着她,“你是阳光,她是黑暗。黑暗让人自由,可没有人不向往光明和温暖。”   温言脸上的表情僵住,被他这样的比喻震住,旋即反驳他,“你只说对了一半。确实,向往光明和温暖,是人的天性。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半阳光,一半黑暗。因为一天24个小时,白天和黑夜,各占一半。所有人都是一样,没有人例外。”   全珲冷笑,“你忘了,地球上有很多特殊的角落,有极昼极夜这种特殊的地理现象?同样,有人生来就被黑暗淹没,有人却一直被阳光笼罩。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心理患疾病的人。不然,要我这样的人做什么?你刚才不是也说要去修读心理学,做治愈者吗?”   温言被他反驳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不解,他们今天怎么讨论起这么严肃的话题?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她把话题转移到了她最近一直在做的梦上面。   之前,她已经在电话跟他讲过这个梦,这次,她简单重复了一遍。   她一讲完,全珲就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怀疑,梦里的小男孩就是凌锋?”   温言摇了摇头,“不是。我跟凌锋认识就这一年的事情。不可能会有梦里这样的事情。不过,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和凌锋相处久了,把我们生活中的一些情境,折射到梦里去了?我和他确实有一项很奇怪的癖好,就是很喜欢睡在地毯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   全珲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梦是人潜意识的扩大和具化,可以是个人经历过的事情,也有可能是某种渴望。你一直做这个梦,说明你心里一直在想他。”   “……”温言当然不能否认她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被他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还是有些难受,胸口像是猛然被什么堵住了,说不上话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梦里的男人,可能是另外一个人?”全珲突然问了一句?   温言脱口问出,“可能是谁?”   她看着全珲,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从模糊,渐渐清晰。 ☆、Chapter 105   温言看着全珲,脑海里浮现另一张笑脸。   肆意邪魅的笑容在她脑海里迅速掠过,仿佛袭来一场不羁的风。   “我仔细对比过,你梦里出现的环境,很像美国印第安纳州的黑泽镇,也就是叶枫发生命案的地方。”   温言心里一滞,看向全珲,“你的意思,如果我梦里的情形属实,叶枫发生命案的原因,是因为我?我梦里的这个小男孩,就是叶枫小时候?”   这怎么可能?   她和叶枫认识这么久,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们小时候就相识?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去过美国!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全珲突然坐直脊背,身子前倾,双手肘撑在膝盖上,近距离地看向她,“这个小男孩是我!”   温言瞬间被他这种猜测震住!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他这么前倾过来,他们隔着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绝望,痛苦,无奈,愤怒……所有的情绪被他压抑在眼底,却又不经意之间被流露出来。   “叶枫死了,凌锋离开了你,剩下只有我。就没有这种可能吗?”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直接扣着她的手腕。   温言被他这么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有些困惑,他说的可能,指的是什么?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度有点大,她用力把手抽出来,感觉到手腕处火辣辣的疼。   温言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挤出一丝笑容,“全珲,这也是你对梦的分析吗?我跟锦程是朋友,也把你当朋友,但我们好像也是这两年才结识。还有,为什么你知道我梦里的场景是在印第安纳州的黑泽镇?”   “我小时候就生活在黑泽镇。你的梦里,不应该只是一个小男孩,至少应该是两个,甚至三个。”全珲双眼紧闭,重新靠向沙发背,一手揉着头,整个人像是很痛苦,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温言被他这么确切笃定的结论搅糊涂,为什么他的说法,让她感觉,已经超出了专业心理医生凭客观理论分析的范围?   眼前的人,反应越来越激烈,额上大汗涔涔,脸上是越来越痛苦的表情。   他的这种反应,温言感觉似曾相识,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过往相关的回忆。   桌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刚伸手想要去拿电话,手机被对面的人迅速抢走。   他接通了电话,一边看着她,“hearti’w.(亲爱的,我现在忙,再见。)”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狰狞,声音嘶哑暗沉,却也有一丝温柔。   温言不敢相信,一向沉静冷冽的男人,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手中的手机里,不断传来厉锦程的声音,“温言,快跑……”他看了一眼手机,很不耐烦地按掉了电话,并且,直接按了关机,随手把她的手机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温言来不及多想,立刻起身,跑向门口。却突然感觉身后的人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往后一拉,她立刻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头皮,迅速向全身扩散。   他一手圈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紧紧地钳制住,一手把门一推,门很快被反锁。   温言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整个人感到恐慌,“全珲,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她使劲地想要掰开他钳住她的手臂,一边大声呼喊。   可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温言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臂,甚至,脖子被他紧紧地勒住,喘不过气来。   温言被他拖着往房间里面走。   他所有的力气,都直接传递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整个人几乎要断气。走了许久,她眼睛已经睁不开,只觉得四周越来越暗,已经不像是在全珲的办公室。   到后来,她晕了过去。   ***   彼处,远在澳门的厉锦程,此刻正在房间里焦急地转来转去。   她矛盾了片刻,最终还是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厉锦程立刻直奔主题,“别问我怎么回事,你立刻去全珲的工作室,温言有危险!”   电话这头,房间里一片黑暗。   地毯上,躺着一个男人,蜷缩着身子,手里拿着电话,半天没反应。   “凌锋,你听到没有?你去晚了,等你再见到温言,她就已经残缺不全了。”厉锦程几乎是对着电话在咆哮。   凌锋终于坐了起来,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才意识到谁在给他打电话,“怎么回事?”   “回头我再给你解释。你现在立刻去救她,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去晚了,她不死,恐怕也活不成了。”   厉锦程心急如焚,对于电话里的人这么迟钝的反应,她恨不得立刻一脚踹死他!   凌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挂了电话。迅速起身,转身欲走。走到门口,迅速折回到书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伸缩刀,转身下楼。   他一边走,一边给乔正明拨了个电话。   他刚挂了电话,厉锦程立刻又打来电话,“凌锋,不要报警!”   凌锋脚步一滞,“为什么,我已经给警方打过电话。”   “……靠!”电话里头,传来一声叫骂,很快挂了电话。   凌锋下楼以后,走出别墅的门,走到门口停放的车前,整个人立刻僵住。   这一刻,他浑身充满了愤怒,所有的怒气,让他再也无法抑制,一拳打在车身上!   车子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他握拳的手,也滴下鲜红的血滴,触目惊心。   刺耳的声音,刺目的红色,很快将他整个人淹没……   ***   同一时刻,同一城市,一栋摩天大厦,幽暗的房间内。   温言感觉到脖子被勒得几乎要窒息,身后却是冰冷一片。她吃力地睁开眼,很快意识到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很空旷,却很阴暗,没有开灯,只有对面墙上的壁炉里,燃烧的柴火,焰火时明时暗。   借着微弱的焰火,温言感觉到,房间内的陈设,很西式,格调奢华内敛,家具古老陈旧。   墙上挂着许多油画,最巨幅的画作,温言一看就知道,是基督教里面,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残酷景象。   整个房间幽闭窒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她的视线落在临窗的白色大床上,看到床上的物件,皮鞭,镣铐……她整个人惊呆了。   温言脑海里立刻浮现厉锦程受伤的情形,尤其是她手臂上的鞭痕,很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她下意识地移动双脚,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却发现手脚都被牢牢地锁住。   温言低头一看,她双脚刚好被卡在墙上的两个铁质的圆环内,双手同样被铁链铐住,甚至,她感觉她的脖子处也被宽厚像是皮质一样的圆环锁住。   她整个人被控制在身后的墙上,像墙上的壁画一样,几乎贴在了墙上,无法动弹。   “whatacity!(多美的城市!)”耳边突然想起一声低哑的惊叹。   温言立刻抬头,循声望去。   落地窗前,坐着一个身影,整个人被窗帘挡住了一大半。借着微弱的光,她能看清,他身上衣服的颜色,是一件米色的风衣。   叶枫?!   坐在窗前的男人,一直在低语,像是在念诗,温言仔细辨认了一下,很快听出,他在反复念着同一首诗:   willwinditsmusicaroundyou,darmsoflove.   (我的孩子,我这一只歌将扬起它的乐声围绕你的身旁,好像那爱情的热恋的手臂一样。   我这一只歌将触着你的前额,好像那祝福的接吻一样。)   uchyourforeheadlikeakissofblessing.   itwillsitbyyoursideandwhiyouareinfness.   (当你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它将坐在你的身旁,在你耳边微语着;当你在人群中的时候,它将围住你,使你超然物外。)   gwillbelyourdreams,itwilltwn.   (我的歌将成为你梦的翼翅,它将把你的心移送到不可知的岸边。)   itwillbelikethefaithdarknightisoveryourroad.   当黑夜覆盖在你路上的时候,它又将成为那照临在你头上的忠实的星光。   gwillsitinthepupilsofyoureyes,andwitheheartofthings.   (我的歌又将坐在你眼睛的瞳仁里,将你的视线带入万物的心里。)   gwillspeakinyourlivingheart.   (当我的声音因死亡而沉寂时,我的歌仍将在我活泼泼的心中唱着。)   ……   他的声音很低沉,略显粗糙,有很多吃音的现象,仿佛一个人正用一把生锈的钝刀,割着身上被缚的绳索,很吃力,也不时被阻隔住。   温言被他声音里暗含的一种忧伤感染,什么样的人,会读出这么悲情的诗歌?   “叶枫?是你吗?”温言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凌锋又变成了叶枫,突然出现在这里?   自从上次明安突然出现,她给他讲了他和凌锋的关系后,明安就再也没有出现。   在此之前,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魏蓝身上。他像是突然跟她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包括只出现过一次的梁小姐,这些人格,在凌锋的身体里短暂逗留,很快消失。   如果全珲分析的是对的,叶枫人格出现的时候,这些人格都被阻拦住,无法出现。现在他们都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叶枫会突然出现?   可如果是叶枫,为什么会这样绑住她?   温言忍不住又往她身上看了看,她整个人被勒得痛苦不堪,脖子微微一动,就像是被人狠命掐住,呼吸不上来。   耳边突然响起脚步声。   温言转头,看向朝她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光线很暗,她始终看不清他的脸。他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反复地念着同一首诗。   温言瞬间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仿佛有一双巨大的魔掌,将她整个人牢牢遏制住,死命地想要将她整个人,推向黑暗的深渊。   这个人,到底是谁? ☆、Chapter 106   温言看着一步步走向她的人,阴冷迫人的寒气,迅速将她笼罩。   虽然她仍看不清他的脸,可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她已经能确定,他不是叶枫,开始挣扎,一般朝他怒吼,“你不是叶枫,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锁在这里,你快放开我!”   他始终不说话,只是一步一顿地走向她,不时地晃动着脑袋,似乎要从不同角度,审视被困在墙上的女人。   温言突然想起,她来全珲的工作室,找他解释她的梦境。两个人聊着聊着,他突然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厉锦程在电话里叫她,她刚要跑,被他抓住,拖了进来,她就失去了知觉。   温言脑海里迅速过滤了一遍她昏迷前的经历,终于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她环视四周,猜测这里应该是全珲工作室里面的房间,她被他困住了!   可他为什么要困住她?   温言看清他的脸,整个惊呆了,“全珲!”   “全珲?”他重复着她说出来的名字,声音低沉压抑,似乎在重复别人的名字,“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他真以为他能做全人类的王?”   温言听着他说话的口吻,完全像是在批判另外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   他嘴里又开始重复念叨着长串的英文,继续一步步靠近她,终于走到她面前,“,angel……”这两个单词,被他像骨头一样,反复用力地嚼着,像是他最痛恨的东西,恨不得一口一口嚼碎了。   “全……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也不是angel,我姓温……啊!”温言话没有说完,被他一手捏住下巴,他捏得很紧,她立刻痛得失声叫出来。   他继续不断地使力,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直捏着,却不说话。   温言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能拼命把眼泪逼回去。她想要说什么,嘴巴却动不了。   窗外,烟花绽放,一片璀璨。   温言想起,今天是除夕,所有人都在欢快地等待新年的到来。这么有意义的时刻,她却被困在这里。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除了厉锦程,大概没有人知道她被困在这里。厉锦程人在澳门,凌锋这个时候应该也回了澳门,温家的人,会不会都在家里等着她?   这个时候,她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她。   温言感觉到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终于松了下来,大概手酸了。她趁机把头一偏,挣脱了他的掣肘,“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她嘴巴都麻了,说话也不利索。   “.”他简单吐出一个英文单词,语气很不耐烦。   温言想起很久以前,全珲第一次到厉锦程家,自我介绍,他英文名叫david。这么说,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她不敢往下猜测,想着怎么应付他。   “你的英文说的很好,你不是中国人……嗯!”温言感觉到腰间突然多了一股力量。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夹住她的腰,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宝贝儿……你话真多!”他突然扯开她身上的针织外套,似乎想要脱掉她的衣服。   他很快扯掉她身上的外套,也把他自己身上的风衣脱掉,直接扔在了地上。又开始解他身上衬衫的纽扣。眼睛始终盯着她,一动不动。   温言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整个人被恐惧攫住,浑身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以期能平复这样的恐惧。   “,这样不好……玩。”温言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嗯?”他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停下解衬衫纽扣的手,又一次捏着她的下巴,使劲往上一抬,“这就是他们都喜欢的天使?”他俯身靠过来。   “等等!”在他几乎要靠近她身体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一声。   他脸上的表情很不悦,仿佛好事被打扰,极度不耐烦,“你意见太多了……”   “不是,今天是中国的除夕,家家户户都会吃鱼,寓意‘年年有余’。我想起来了,我们家今天买的鱼,是死鱼,很臭,因为去超市去得太晚了。”温言突然发现,她竟然这么有撒谎的天分。   他果然放开了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   温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又开始神经紧绷。   他又开始解他身上衬衫的纽扣。   温言挤出一丝笑容,“,你放开我……我来帮你脱。”   他冷笑一声,“我放开你,你还会乖乖地呆在原地?”   “你就这么胆小?”温言屏住一口气,“你看看,这房间已经被你锁上,我的力气也没有你那么大,我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他双手又一次顿住,脸上闪现犹疑的表情。   温言继续言语蛊惑他,“再说,你不是喜欢从后面吗?你把我这么困在这里,跟个人偶一样,这样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眼神里闪现愤怒的火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从后面?是david告诉你的?”   “不是……跟他没关系,”温言被他掐得几乎要断气,从嗓子里吃力地挤出后面的话,“男人不都喜欢这样。难道你不是男人?”   这句话,成功把他激怒,“我不是男人?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他使劲一拉,把扣着她脖子的黑色皮圈扯下来。   温言头低下来,拼命地呼吸,仿佛溺水许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想要补充缺失的氧气。脑海里一边思索着,怎么继续拖延时间。   ***   在温言与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周旋的时候,同一时间,同样有人心急如焚。   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小车急速奔驰着。   开车的男人,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到达目的地。   旁边副驾座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长眸微敛,很不耐烦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女人的声音,“你不能开车,我差点忘了,我给程启打电话了,凌锋……”   “凌锋死了,别再打电话来烦我!”   电话那头,厉锦程听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声音,忍不住看了看手机屏幕,没错,她打的就是凌锋的电话。她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追问一句,“叶枫?是你吗?”   “没什么事,赶紧挂电话,不要三分钟一个电话,真特么的烦人,都给我滚!”   “等等!”厉锦程忍不住想笑,她无法想象,凌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变成这般狂暴愤怒的德性。   “我不管你是谁,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地址,直接进入他的卧室,密室在书柜后面,向右旋转书桌上的青龙木雕。记住最后一点,把送到天台,想办法拦住警察。他如果被警察捉走,就死定了。他要是死了,你们都别想活!”   厉锦程噼里啪啦地说完,即刻挂了电话。继续操作手中的直升飞机,加快了速度。   ***   幽暗的密室里。   温言并不知道谁会来救她,虽然心里仍有一丝奢望,她爱的那个男人,会还记得她。却又忍不住猜测,或许他早已回到澳门,因为他早已放弃了她。   想起这些,她心里悲痛至极。   让她悲痛的,除了她正面临的危险,更多的是,这段危险旅途的尽头,什么也没有。她像是迷失在黑暗隧道里孤魂,没有方向,四处乱窜。   “你哭什么?想要博取同情吗?”男人一边打开她左手的铁链,一边询问。   他竟然还能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温言冲他一笑,“我当你是在关心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我走?”   “放你走,我怎么达到我的目的?怎么向他证明,他所谓的阳光和天使,也同样的污浊不堪?这个世界已经败坏,都被撒旦控制,连上帝都无能为力,已经不存在阳光和天使。”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是很绝望的表情。神情恍惚了片刻,弯腰,把她左脚下的铁圈同样打开,再把她腰间的束缚松掉,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冰凉。然后,很快把她整个人翻转过来。   他的力气很大,温言被他用力一推,瞬间倒向冰冷的白墙,一头撞在墙上。冷硬的瓷墙,震得她头昏目眩。   温言很快意识到,她的右手和右脚,仍然被控制在墙上。而他一手扣着她另一只仅仅自由了片刻的手,同样按在她头上方,让她整个人仍然无法动弹。   身后传来皮带扣解开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对她来说,仿佛突然敲响的丧钟,震撼着她的心,让她感觉到绝望。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像个地窖一样,冰冷彻骨。   温言感觉到男人越来越靠近的身体,她胸腔里像是巨浪在翻滚,让她感觉到恶心,想要呕吐。   在绝望的时刻,她突然想起她所认识的全珲,她很清楚,现在的他所做的事情,一定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但他们身体里,一定有一些共同的东西。   她极力秉退呕吐的冲动,思索着他们身体里共同的东西是什么。   “,你应该不喜欢我这样的人才对。你忘了厉锦程了吗?她才是你喜欢的人!”   身后的人似乎顿住了。可片刻之后,她立刻感觉到有一只手慢慢地按在她肩上,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也都爆出来。   肩上的手突然用力一捏。   温言听到“咯吱”的响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仿佛山洪一样涌上来。   当她缓过气来,整个人突然往前倾倒。这一撞,几乎让她晕倒过去。   …… ☆、Chapter 107   除夕夜。   不灭的万家灯火,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遥相呼应,璀璨耀人,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揽入永恒的光明之中。nn   这样合家团聚的幸福时刻,温言却第一次体会到,地狱是一个什么概念。   被身后的人推倒,撞到墙壁上之后,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可她能感觉,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剥掉。不管她说什么,怎么乞求,身后这个男人,都无动于衷。甚至,她越求他,他就越痛恨她,撕扯的力度,也就越狠厉霸道。   “啾——嘣!”   她听到窗外烟花爆竹的声响,这些以往让她觉得美好欢快的东西,此刻,在她心里成了最痛苦的噪音。   温言不期然地想起了温馨,想起她曾经的经历,她是怎么熬过来这样痛苦的过程的?   她是不是跟她一样,一直在渴求,希望有人来救她?   温言突然想到了一个小女孩可爱的笑脸。   纪晓涵!   如果真有那么巧合的话,纪晓涵会不会就是身后这个男人的孩子?   “willwinditsmusicaroundyou,darmsoflove.(我的孩子,我这一只歌将扬起它的乐声围绕你的身旁,好像那爱情的热恋的手臂一样。我这一只歌将触着你的前额,好像那祝福的接吻一样。)……”   “mychild?”身后的人突然停下手中撕扯的动作,打断了温言的声音。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一个宝宝,她已经快六岁了,她很可爱。”温言终于又看到了一点希望,或许,这个话题可以再拖延一些时间,甚至,说服他放弃作恶的念头。   “不会,我不会有宝宝。”   “有!真的有,我可以带给你去看她,也可以向你证明,她真的是你的宝宝。”   “哼!如果真的是这样,看到她,我就一刀杀了她。”   “……为什么?”温言刚刚看到的那一点希望的火花,似乎又要被掐灭。到底他有什么样的经历?内心会阴暗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最痛恨的就是生命。罪恶的人类,早就应该被毁灭。为什么还要让痛苦一直延续下去?”身后的人,说出“毁灭”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把她贴身的打底衫扯掉。   温言瞬间感觉到浑身冰冷,她身上,只剩下了最后的遮拦,这一刻,她几乎已经绝望!   ***   工作室门口,一个被愤怒控制的男人,几乎是一脚踹开了被反锁的门,冲进去。   他很快就找到了厉锦程在电话中说的卧室,也看到书桌上的青龙木雕。他冲过去,想要旋转木雕,突然感觉到头痛欲裂。   他强忍住剧痛,闭上眼睛,一手抱着头,一只手抱着木雕,使劲向右旋转。嵌在墙里的书柜猛然被打开,他即刻冲入进去。立刻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他。   当他看到墙上铁链吊着的一只纤细的手臂,整个人被激怒,大步冲上去,从口袋中掏出那个伸缩刀,直接刺向男人的肩膀。   “啊!”   温言意识模糊之际,听到身后的人,突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几乎是在同时,一股液体溅到她身上,手臂上。她很快闻道一股血腥味。   有人抱住了她。   温言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他抱着她,正冲她笑,眼睛里却是湿润的,“温言,我想你,我爱你,我不会再放弃你,让那个混蛋去死!”   他说完,俯身,在她额啄吻了一下,很快放开了她,脱下身上的大衣,把她整个人包住。转身再次冲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举起右手。   温言看到他手中的刀,沾满鲜红的血,心里一惊,“凌……叶枫,不要!”她叫得很吃力,他应该听到了,转身看向她。   “他不能死,他现在不是全珲。厉锦程肯定会来救他。你不要再……杀`人。”温言艰难的说出最后两个字,脑海里突然像是被冲入一阵强烈的电流,闪过一些画面。   小女孩被中年男人追逐,小男孩拉着小女孩跑,相拥躺在地毯上的两个小孩……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和手上拿着刀的小男孩……   温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困得太久,还是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带给她太强烈的刺激,亦或是知道,她现在终于安全了,她感觉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终于彻底地晕倒过去。   “温言……”叶枫冲过来,再一次抱住了她。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愚蠢。你们,都是这么愚蠢!”倒在地上的男人,终于爬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他们。   “操!你骂谁愚蠢?信不信我一刀劈死你?”   “以前信,现在我还能信?”说话的男人,转身拾起地上的米色风衣,重新披上,慢条斯理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抢,对准了倚靠在墙上的男女。   “现在,是我一枪毙了你!嘣——”   “……”叶枫听到一声枪响,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女人,往旁边一躲。   “嘣——嘣——”很快又是连接两声枪声。   叶枫突然感觉到肩膀被震得发麻,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穿入他的身体,他整个人身子晃动得厉害,他一手撑着墙面,才稳住。这一刻,他真后悔,当时应该一刀直接刺进这个魔鬼的心脏!   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晚了。   ***   “不许动!”千钧一发之际,门口突然涌入一大批人。   温言被一声严厉的喝令吵醒了,模糊中,她听出是乔正明的声音。   “警察来了?你报警了?”温言看向抱着她的男人,脸色苍白,也立刻看到他胸口不断涌出的鲜红的血,“叶枫,你怎么了?”她一急,拼命呼喊着。   有警察出现,手里拿着枪的男人,脸上表情有些呆滞,却并不见惊惧之色。也没打算反抗,一副等着束手就擒的淡漠。   温言看着围向他的警察,无意间,看到窗外像是有一辆直升机,由远及近,“轰隆轰隆”的鸣声,也越来越清晰。   “天台!”温言脱口叫出声来。   所有的警察都被她的叫声吸引了视线,乔正明同样如此,看着她,似乎等着她解释,天台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人。   温言却没有再说话,看到迅速从窗口窜了出去,她也能想到,会是谁来救他。   乔正明等了片刻,不见她说话,转头看向身旁几乎已经昏迷的男人,心里一惊,不好!等他反应过来,回头,发现罪犯已经窜出了窗户。   乔正明一边奔向窗口,一边喝令,“赶紧去天台,堵住他们!”他想从窗户爬出去,看着底下空荡荡的一片,终究还是没这个勇气,转身,跟随众人去了天台。   很快有救护人员进来,温言和叶枫也很快被人救走。   ***   天台上空。   一架黄`色的螺旋直升机一直在上空徘徊,不断向天台靠近。   厉锦程看到一个米色的身影突然爬上来,立刻推开机门,大叫,“,这边,快上来!”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厉小姐,他是被通缉的罪犯,你是不是脑子浸水了?你不能救他……”乔正明对着天台另一侧的边缘大叫。   厉锦程把飞机降下来,米色身影也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飞机。   眼看罪犯已经爬上机门,乔正明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立刻下令,“开枪!”   厉锦程一手拉着米色身影上来,迅速把机门推上。机身被扫射过来的子弹震得晃动不止,她吃力地推动挡板,转动机身,躲避射击,同时,以最快的速度上升。   终于,在天台上的人赶到天台边缘之前,飞机成功逃脱。   “哼……”趴在机舱里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一边吃力地爬起来,走向正在操作飞行的女人。   厉锦程看了他一眼,看着他身后红色的血迹,心里一惊,“,你受伤了?”   “为什么要救我?”他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我这样的魔鬼,让你恶心,你走了就不再回来?”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咬住她的脖子。   厉锦程身体猛然一震,纤细的手指在飞机控制面板上迅速挥动,快速进行自动飞行操作,最后敲下自动飞行确认键。转身,看着他。   “啪!”   她什么话也没说,挥手给了他一巴掌。挥下去的第二个巴掌,最终只是覆在他的另外半边脸,变成了抚摸,冷笑一声,“怎么?david喜欢的女人,是天使,你也看上了?得手了吗?”   男人一手推开她覆在脸上的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迅速抬起她的头,俯身靠近,“我不这么做,怎么向你证明,爱天使的是david?我要毁掉他的天使,可惜,”他浓眉紧拧,“你的旧情人出现,被我一枪了结……”   “你说什么?你了结的不是叶枫,是凌锋!每次看到你的,都不是凌锋,你别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凌锋又是个什么鬼?关你什么事?别告诉我,又是你倾心过的男人。”   “你特么的神经病,他是我弟弟!”   “弟弟?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是你自己说的。”男人似乎已经极度不耐烦,迅速撩起她的裙摆。   “,你为什么这么仇恨叶枫?我告诉过你,叶枫已经死了,凌锋身体里的那个叶枫,是不存在的,就跟david一样,根本就是一个影子……嗯!”   厉锦程猛然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到他粗砺的手,已经探入她的身体,强烈的刺激,排山倒海一样,很快将她淹没。   “你是悬崖上的花,我从悬崖上坠落,抓住你,拯救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绝望而忧伤。   男人掀起的狂澜,再一次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向高`潮。   …… ☆、Chapter 108   某医院,病房内。   温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白色病床上,双目紧闭的男人,俊脸苍白,毫无血色,薄唇紧抿。除了微弱的气息,整个人看上去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三天!   从他被送进抢救室,取出子弹,到推入病房安顿下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按照医生说的,这也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他今天还不醒来,可能以后都只能这么沉睡着。   “凌……”温言想按照医生的嘱托,跟沉睡中的人多聊聊天,说说他熟悉的一些事情,刺激他的大脑,可每次一开口,很快就被堵住。   她不知道,她现在应该把他当成谁,也不知道,哪些记忆,是属于他的,哪些事情,才是他熟悉的。   温言也不敢再去回想除夕那天晚上的经历。   这三天,她几乎连觉都不敢睡。因为每次只要一睡着,同样的情形都会在梦里反复出现。并且,每次在梦里,她到最后一刻,都没有等到人来救她。那种绝望屈辱引发的痛苦,让她感觉比死亡还恐怖。   如果他没有来救她,后果会怎么样?她同样不敢去想。   可是,救她的人,到底是谁?她连这个问题都理不清楚,怎么跟他聊天?   温言想起这些问题,心情就很烦躁,无奈地扑倒在床上,把头埋在双臂间。   每次她想要理清这些问题,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片混乱,大脑有一种要炸掉的感觉。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能快点醒过来,不管他是谁,她都能接受。   手机铃声响起,把她从情绪的泥沼中强行拔了出来。   温言看到是来电显示是厉锦程,匆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反锁了,才按了接听键。   “他醒了没有?”电话里,是厉锦程焦急的声音。   温言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叹了口气,“没有。”   “温言,对不起,他无法控制他的情绪。我跟他在赌气,没想到他真的对你……”   “厉锦程,你一个赌气的说法就可以解释这一切吗?这么严重的问题,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们,你到底瞒了我们多少?”   “我怎么告诉你?的问题,远比凌锋更复杂。凌锋至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合法的事情,可,他做的那些事情,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你懂不懂?”厉锦程在电话里急着解释。   温言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焦躁愤怒的情绪,继续追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这样的情况?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应该是去年在澳门的时候,我就有怀疑他不正常。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就是个魔鬼,只能以david的身份来面对世人,也就是你以前看到的全珲。可你也知道,那个人喜欢你,却最痛恨我。”   “……你的意思,以前我们看到的全珲,不是他本人?现在的,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温言难以想象,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很奇怪吗?事实就是这样。你应该是最没有资格感到奇怪的人,因为接下来,同样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发生凌锋身上。凌锋爱你,可他在意你妈的意见,也在意你所谓的幸福的未来,他过不了他心里这个坎,但又不愿意失去你。所以,我怀疑他以后……”   “等等!”温言制止了她说下去,“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这种情形,你跟他在一起不是很危险吗?警方已经发出通`缉`令,你们两个以后怎么办?”   “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们也已经离开中国。昨天你说的纪晓涵的事情,很抱歉,我不能帮你去验证她和是否是父女关系,即使他们是的存在,对她的人生也是一个污点。我只想最后跟你说声‘谢谢’,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跟你联系了。”   温言还想说什么,看到乔正明出现在门口,立刻挂了电话,迅速把通话记录删除,才打开门,“乔警官,你来了?”   “是啊,我又来了。怎么,不欢迎?打扰你跟闺蜜聊天了?”乔正明一边走向床边,一边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停顿片刻,很快移开。   温言只能跟他继续绕圈子,“怎么会呢?那天,多亏了你们来救我,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   “嘣!”   乔正明一屁`股坐下去,椅子往后移动了些许,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在表达他内心的不满,“温小姐,我不想跟你兜圈子。除夕夜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提醒罪犯,让他去天台?为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他都对你那样了,你怎么还帮这样一个人?”   温言走过去,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很恭敬地端给他,回话的态度同样谦恭,“乔警官,你都说了,他那样一个恶人,我怎么可能帮他?我当时是想提醒你们警官,去天台追捕他们,我比谁都希望你们能将他抓住。他是不是就是你们怀疑的那个d先生?”   她边说边绕到床的另一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乔正明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在旁边桌上,“他的情况,和魏蓝给出的罪`犯画像吻合度非常高。如果能抓住他,自然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就是d先生。可现在,我们在全国范围内都发出了通缉令,三天都没有抓住他们。我怀疑,他们已经逃离中国。”   温言看着乔正明越来越严厉的眼神,匆忙转移视线,看着病床上的人,一边转移了话题,“乔警官,除夕那天,是不是凌锋报的警?”   “不然还有谁?”乔正明同样看向躺在病床上沉睡的人,“我当时还奇怪,他小年那天,在警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要回澳门去。我还以为他早走了呢。所以,除夕那天接到他的电话,我特别吃惊。你们两个闹什么矛盾了吗?他原本就一张扑克脸,前段时间感觉他脸上笑容多了些,看着也舒服,现在好像又跟以前一样了。不对,比以前更难看了,看得我真想死。”   温言笑了笑,心里却泛酸,也没有回他的话。   乔正明坐了没几分钟,应该又是想旁敲侧击地从温言这里探知厉锦程和的下落。一如既往没有如愿,又很失望地离开了。   这三天,乔正明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一两次,目的应该都是为了三个性侵案件的嫌疑犯d先生而来。他怀疑这个全珲就是d先生,他不知道全珲的真实情况,有这样的猜疑很正常。   这个问题,温言很矛盾。   她比谁都恨那个,可对于david,她所认识的全珲,从前一直帮助她治愈凌锋的人,她又无法去恨,更做不到让他落入警察手中。   “温……”床上的人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   温言猛然抬头看向他,“你醒了?”她立刻起身,身子前倾,想要更近得看着他。因为起身的力气太大,身后的椅子同样被她推出很远。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微微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很快重重地跌落下去,额上渗出汗来。   “这边肩膀受伤了,你别动!”温言发现,她坐在他左手边,他中枪的地方刚好就是左边,离心脏很近的地方。   医生当时就吓了一跳,子弹打在这个地方,他竟然没死!   “到……这边……来。”他眉宇紧蹙,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来。   温言看着他一脸痛苦的表情,立刻按照他的要求,绕到床的另一边,刚在床沿坐下来。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她整个人扑到在他身上。   温言心里一惊,另一只手撑在床头,担心压到他的伤口。   她低头看着他,他也同样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他们该说什么?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呼吸也很快变得短促起来,病房内冰冷窒闷的空气,也渐渐如他们对视的眼神一样,变得炙`热起来。   温言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脸,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连一根根眉毛肆意张扬的方向,她都很清楚。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经常从梦中惊醒,醒过来以后就睡不着,也不愿叫醒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很多时候,他会在她的注视中醒过来,知道她又做了噩梦,却不愿意吵醒他。那个时候的他,总会用最温柔的吻来安抚她。   可这样温柔的安抚,已经缺席了很久,甚至,她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永远就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这一刻,再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她感觉她的心仿佛他片刻前紧拧成川形的眉宇,紧缩在一起,绞痛得厉害。   “温……”他再度启口,想要说什么。   温言立刻挣脱被他扣着的手,覆在他冰凉的薄唇上,制止他说出口。   “温小姐,凌夫人的岗位,已经专门为你辟出来很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岗?”   “温言,我想你,我爱你,我不想再放弃你,让那个混蛋去死!”   “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应该会喜欢……你……”   “你这么说,就是做不到,也实现不了……我想要吻你……”   “……”   温言脑海里响起很多个不同的声音,也浮现印在同一张脸上不同的笑容,眼泪像绝提的洪水一样,猛然滚落下来,滴在他脸上。   他终于醒来了。   可她不知道该说么,也害怕他会说什么。甚至,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温言放开覆在他唇上的手,想要起身,却突然感觉到脑后一股力量,将她按向他,她整个人也再次跌落在他身上。   唇瓣交织的一刹那,她睁开的眼睛,下意识的闭上。   熟悉的力度和触感,很快将熟悉的气息和温度,送入她口中,在唇齿间蔓延,穿过干渴的喉咙,蔓延至胸腔内。   被冰冻许久的心,也终于渐渐回温。   …… ☆、Chapter 109   温言感觉到按在她脑后的手,越来越用力,亦如他近乎狂放粗野的唇`舌攻击。   他同样像是在发泄某种不满,亦或许是他隐忍得太久,这一刻,终于卸下所有的伪装,只想彻底得感知她的存在。   起初他还有一丝犹豫,被她温热的呼吸缠住的那一刻,一直堵在他胸口的高墙一样的阻拦,突然被一股激`流冲撞开来,让他变得肆无忌惮,忘乎所以。   ……   我感知过的一切,没有什么能抵挡你   你惊鸿般的柔弱,幻形无色   囚缚着我   操纵生死万劫不复只需你   每一次吐气如兰   ……   一切的顾忌,是不是可以先放一边?   过去和未来,他们是不是可以先不去理会?   可这样的自由,他们只享受了那么几分钟,就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打断。   温芷晴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似乎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匆忙背过身去,随手把门拉上,再重新敲了敲门。   温言听到门口有清嗓子的声音,整个人像是弹簧一样,一个激灵惊坐起来。迅速整理了凌乱的长发,也帮他把几近掉落的被子盖好。匆匆走向门口,平稳了呼吸,打开门。   “妈……”她声音有些微弱,扶着温芷晴一只手臂,拥着她进入病房,让她在沙发上坐好,一边接过她手中的保温杯。   “醒了?”温芷晴在沙发上刚坐下,立刻又起来,自己走到病床边,在左边的椅子上坐好,目光在他身上缠绕着白色纱布的臂膀上停留片刻,再看向他,“凌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病床上的人同样看向她,“为什么要谢?我救她,没有什么值得被感激的理由。”他声音虽然很微弱,语气却和他的眼神一样,有些迫人。   温芷晴转移了话题,“我熬了鸡汤,放了些有利于愈合伤口的药酒。你尝尝。”   “谢谢。”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温言匆忙放下手中正打开的保温杯盖,奔过来,扶着他半坐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安顿他坐稳以后,再去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在床沿坐下来,想要拿起汤勺,却又放下,直接把汤碗递到他面前。   她看了他一眼,他同样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片刻,匆匆避开。   温言视线落在手中的碗里,“我妈熬的鸡汤,很好喝,一点都不油腻,你尝尝。”她边说边转头看向温芷晴。   他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右手,想要拿起碗中的勺子,却显得有些吃力。   温言一急,也伸手去拿勺子。最后,两个人的手同时拿住了勺柄。大概是意识到温芷晴在,两只手又同时放开了勺子,碗中的汤也洒出了些许。   温芷晴起身,随手抽了两抽纸巾,递给温言,“我去帮温馨拿点药,一会再过来。”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出门之前,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温言目送温芷晴走出门,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们门也没关,那他们刚才……她回过头,脸盘*辣的感觉,感觉比手中的汤还要烫。   “这汤,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端着祭祖,还是给我喝?”他看到她脸红成这样,心里被她撩`拨得窒闷难受,说话的语气有些冷硬。   “祭祖?”温言被他这么愚蠢的用词激怒,同样没好气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够格吗?再过一百年吧!”说完,拿起碗中的汤勺,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   汤勺刚碰到他的嘴,他的眉宇猛然紧蹙。   温言看着袅袅升腾的热气,立刻意识到,这汤应该还很烫。只能把汤勺撤回,吹了几下,感觉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送入他嘴中。   这一次,他脸色平淡,一口把勺中的汤喝掉了。   两个人很有默契,一舀一吹,一喂一喝,这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反复进行,直至把碗中的汤全都喝完。   整个过程,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目光偶尔碰撞在一起,又匆匆闪开。   温言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按理说,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差不多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应该早过了激`情热`恋的阶段了。怎么现在感觉,他们又回到了起`点?仿佛之后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所有的记忆,愉快的不愉快的,都突然消失了。   温言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给他喂完鸡汤,她又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让他漱了下口,服侍他半躺在床上。   之后,温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看到旁边桌上的水果,有梨子和苹果,她下意识地拿起一个苹果,坐下来削苹果。   这个微小的动作,自然落在了他眼里。   梨和离谐音,她是怕他们会分离,连这种水果都开始排斥?   他看着她手中的苹果皮越来越长,忍不住问了一句,“最近都没睡好?”   温言很想回答,她不是没睡好,是几乎没怎么睡。但最终还是没开口,继续削苹果。   他看着她专注的表情,想起小年那天,在警局看到她,顶着一双大熊猫眼。后来从纪星宇口中得知,温馨出了事,她一个晚上都在陪着温馨,唱歌哄着温馨睡觉,第二天嗓子都哑了。   即便如此,为了他的事情,她仍然和纪星宇一同去了警察局……   他匆匆止住了思绪,闭上双眼假寐,努力驱散关于她的一切记忆,就如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吃个水果再睡吧,补充点维生素,伤口会好得快一点。”温言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把苹果皮扔进垃圾篓,再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瓣一小瓣放在水果盘中,用牙签戳了一小瓣递给他。   他打开双眼,默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牙签,看着盘中被切成圆弧形的苹果,思绪有片刻的恍惚,脑海里猛然钻入碎片一样的字句:   ……   你轻轻地一瞥,便将我轻易地开启   虽然我紧闭自己如紧握的手指   你永恒地一瓣瓣解开我   如春天以神秘巧妙的碰触   开启第一朵蔷薇   ……   他再一次强行把飘荡的思绪拽回,强忍住心中翻腾的剧痛,把手中的苹果直接放入嘴中,手臂很快滑下去,垂落在床沿,手中的牙签也随之掉落。   温言听到牙签掉落在地的声音,虽然很微弱,近似于无声,可在原本清寂寥落的空间里,却显得很清晰。   他的情绪,很快被她捕捉。   温言抬头看向他,“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没有看她,眼睛仍然紧闭着,“没有。你可以回去了,我会让程启过来。你自己以后小心点。”   “……”温言瞬间呆愣住。   他这又是在赶她走吗?   她刚想说什么,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他不等她去开门,直接说了声“进来”。进来的人,竟然就是程启。   “凌总,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这次,您可真是把温老师给吓死了,她守了您三天三夜……”   “程启,你直接说工作的事情吧。”温言打断了他的话,“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提醒医生按时给他换药。”她边说边走到挂架前,拿上包和大衣,匆匆离开了病房。   “那个,温老师,你不用走,温老师……”程启边叫边追上去,一直追到门口,看着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无奈地关上门,重新回到病床边。   “凌总,这样对温老师真的好吗?我听小美说,温老师最近情绪低落,打算把工作室转让给她。”   “为什么?”凌锋脱口问出。   程启心里暗暗叫骂,明明这么在乎人家,偏偏又要这么赶走她,你都不留她了,她做什么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程启极力掩饰心里的不爽,面上仍恭敬地回答,“温老师想去美国留学,说是要去修读心理学的研究生。小美跟着她工作了这么多年,对她很了解,她决定要做什么事情,通常都会很快去执行。”   程启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听到他说一句,把她留下来。结果,听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   “你去帮她联系一下学校,给她提供全额奖学金。”   “……”程启听到这句话,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好吧。事实上,即使没有奖学金,你给他她成立的基金,也足够她下半辈子,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了。”   “基金的事情先不要让她知道。”凌锋很清楚温言的性格,她死掐着她那点自尊心,不可能会接受他的安排。   “好。”程启立刻应声,“对了,关于遗嘱的事情,梁律师那边已经把相关文件都拟好,只剩下最后公证环节。不过,现在有个难题。”   程启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有些难以启口,心里堵得难受。他很难接受,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刚过三十岁,就开始立遗嘱。这样的事情,实在太残忍。   “难题是什么?”凌锋抬头看向程启,示意他继续解释。   程启只能平复了情绪,重新启口,“这个难题,是因为温老师跟您不是配偶关系,你们没有办理法定结婚登机手续,所以,她不是第一继承人。按照继承法,她只能排在厉老先生和厉夫人,甚至厉瑞程之后。两个老人我们都不用担心,但厉瑞程,我担心他以后会为难温老师。”   凌锋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你让梁律师理一份放弃继承人资格的协议,让厉瑞程签字,一同拿去公证。”   “厉瑞程会签字吗?他对你一直有成见,现在蒋青芸入狱,他肯定恨死我们了。”程启一脸的担忧。   “你尽快去处理万年集团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小鱼吃大鱼这种传闻。发个声明,我会入主万年集团董事局,但le和万年集团仍然各自保持独立,保留厉瑞程ceo的职位,前提是签署梁律师拟的协议。”   “凌总,厉瑞程这么害您,怎么还能让他继续做ceo?小鱼吃大鱼又怎么样?现在万年集团几乎已经瘫痪,如果不是我们le和李先生出手,他们都已经玩完了!”   “按我说的去做。”凌锋已经下了定论,示意程启扶着他躺下去。   程启看着他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没有再试图说服他。扶着他躺下去,给他盖好被子。立刻拿起手机,无奈地给梁律师拨了个电话,安排好遗嘱的事情。   程启打电话,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   他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面容憔悴,身上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眼前的男人,与平时他们在公司里看到的那个男人,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完全判若两人。   这个男人,可以为他爱的女人付出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可他得到了什么?   程启想不明白,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Chapter 110   细雨蒙蒙,浇灌在林木草丛上,滋润着大地。   温言走在碎石小路上,远远地看着刚刚长出来的一片春草,青翠嫩绿,走过去,却稀稀疏疏,仿佛消失了一般。   葱郁的林木里,隐约传来鸟叫声,“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原来就是这样的风景。   不知道是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还是她疏忽了季节的变化,竟然辗转在医院的小园里,才发现春天的痕迹。   唇齿间的余温还在,回荡在身体里的热`流也还在,耳边的声音同样不时响起,“……你可以回去了,我会让程启过来。你自己以后小心点……”   原以为经历了生死磨难,他们可以跨越所有的障碍,最终走在一起。这种希冀,到这一刻,似乎完全破灭了。   温言抬头看了看漂着绵绵细雨的天空,阴沉,黯淡,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料峭的春寒,透过衣领,肆意地钻入身体里,透入骨髓。   她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觉到,原来春天,是这般寒冷。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游离不定的思绪。   温言也没看是谁的电话,直接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文小美小心翼翼地跟她确认,工作室是不是真打算转给她,360度魅力形象的app是不是可以正式进入开发。   温言的回答,自然让她很开心,虽然极力克制,结束的谈话之前,问了她一句,“温老师,你的签证什么时候下来?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去送你。”   “还在联系学校。等通知,没那么快。你刚接受工作室,肯定也忙,不用来送我。”   “……”不等她回答,温言已经挂了电话。   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原本心思一直游移不定,现在竟然这么利落地做了这个决定。决定好以后,她整个人感觉到一阵轻松,心里突然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温言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努力往前,他却拼命退后。他的坚持,真的只能持续这么一点时间?   不管是温芷晴阻拦他们,还是他健康的原因,如果他不和她一起努力,甚至,连他自己都一直后退,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往前,又有什么用?   他说,真正有情的人,都会成为眷属;没有成为眷属的人,一定不是真正有情的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相爱?   可他也曾经说过,她让他疯狂,他会不遗余力地爱她……原来这些动听的誓言,真的不能当真,就像他们床榻上身体缠`绵之后残余的炙热,持续片刻,终究会冷却。   温言回想起这些过往,像是潘然醒悟,想笑,又想哭,最终,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只是转身,最后看了一眼住院部,那个她呆了三天三夜的房间窗口,转身,大步走向医院的大门。   温言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温芷晴刚好在医院走廊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病房前,轻轻地敲门。   开门的是程启,看到她,有些意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了看病床上的人,“温阿姨,凌总他刚刚……”   “程启,你去帮我借几本书过来。”凌锋打断了他的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程启立刻跑过去,扶着他坐好,帮他垫好枕头,招待温芷晴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就离开了病房。   温芷晴喝了口水,放下水杯,随口问了一句,“凌先生,不知道鸡汤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不讨厌,我明天再做。”   “不用了,明天她不会再来,”凌锋视线落在垃圾篓子里,那一长串的苹果皮上,“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   “来不来是她的事情,做不做是我的事情。我很欣赏你的理智和果断,也能感觉到你是成大事者。有些事情,原本我不想再提起,但因为对你有这样的欣赏,所以我不想再隐瞒你。”   凌锋看了她一眼,“如果温阿姨觉得为难,可以不用说。该怎么做,我已经很清楚。”   “不对,你不清楚。你一定以为,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因为嫌弃你是个不健康的人,或者在意你们厉家这种复杂的家庭背景。确实,这些我也介意。但如果问题就这么简单,我想你们也能想办法克服。真正的原因,是你们在一起,注定不会幸福。”   凌锋不满她这么武断的说话方式,“温阿姨,我现在放开她,不代表以后永远放开她。我相信医学,也会努力,更相信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健康的人,能够让她幸福,也有资格重新站到她面前。只要她还是单身。”   温芷晴被他这么笃定有力的声音震慑住,这更坚定了她把那些埋藏多年的事情重新翻出来的决心。心里片刻的犹疑,很快被他瓦解。   “凌先生,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你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你的养母肯定也没有勇气向你提起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事实上,温言这次经历过的事情,早在她六岁的那一年,被拐卖至美国的那半年,就经历过。这次是你救了她,那半年有没有人救她,是谁救了她,还是根本没有人救她……”   温芷晴声音突然哽住,许久才缓过气来,把话说完整,“连我都不知道。”   凌锋目光定住,一脸愕然,“六岁?怎么可能,她……”   他突然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温言有一段时间一直被噩梦缠身。她这样的经历,确实与她梦境中的情形很接近,是残存在她潜意识里的记忆碎片?   他猛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情形,蓝色的池底,那一抹红色的血迹……心里抽痛得厉害,他屏住一口气,安慰眼前的人,“温阿姨,你放心,那时候,应该也有人在保护她。”   至少,她人还是完整的,能证明这一点的人,不就是他?   温芷晴抬头看向他,很快明白了他说的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那就好。这样我也心安一些。即便这样,那半年的经历,还有那个地方,对她来说,仍然像个地狱一样。她现在已经忘了这些事情,我总担心,她有一天会想起这些事情。我怕她会自卑,就像我另外一个女儿,她竟然也遭遇这种事情……”   温芷晴已经泣不成声,心里绞痛欲裂,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的女儿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凌锋吃力地坐起来,从桌上抽了两抽纸巾递给她。   温芷晴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平复了情绪,再度启口,“这么说,那个保护她的人,要么是你,要么是叶枫。”   凌锋心里一惊,想起叶枫在美国的命案。如此看来,保护她的人果然是叶枫!   “我以前不让你们在一起,是担心,你们在一起,她更有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她之所以会被丢,也是我疏忽了。如果她想起这些事情,肯定就不会认我这个妈,你也知道,她并不是我亲生的。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我舍不得失去她。可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合适,我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不管你们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温芷晴说完这些话,感觉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起身准备离开。   凌锋看向她,“温阿姨,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你就别再想。不管我和温言以后怎么样,我都会想着让她幸福。虽然我也怨过你,但在我心里,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你的两个女儿都很了不起。她们也一定会幸福。”   温芷晴听到他这番话,很欣慰,第一次听到有人给她这么高的评价,也第一次有人这么理解她的苦衷。这一刻,她甚至觉得,或许能让温言幸福的人,就是他。   只是,未来会怎么样,她也无法断言。她已经无话可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温芷晴离开不久,程启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书,看着半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的人,忍不住开口,“凌总,我刚才听小美说,温老师确定把工作室转给她了,似乎打定主意要离开……”   “这件事你已经说过一遍,同样的事情为什么要重复讲?”凌锋很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过,但是,凌总您肯定知道,温老师其实不想走,如果不是您这么强行撵走她。我就是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程启冒着被斥责的风险,大胆发出质疑。   凌锋没有指责他,回答得也很平静,“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该怎么做我已经跟你说过。”   程启还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响起,接完电话,他想着公司有事情要处理,不得不先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凌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着,翻到了有书签的一页:   ……   怎样让爱人过得幸福?   或许,我做不到这一点?   孩子,丰衣足食,郊游,   观赏电影,她都觉得太少,   她需要整个的我,毫无保留,   但整个我——早已没有残存   ……   我带点什么去到她的跟前?   如果带给她的是蚷虫的生活,   哪怕只是轻微的腐烂,   又怎能让爱人过得幸福?   ……   泛黄的书页上,有滚烫的液体滴落下来。有一滴恰巧滴落在“幸福”二字上,原本清晰的两个字,渐渐湿透,变得模糊。 ☆、Chapter 111   草长莺飞的二月,匆匆流逝。日历很快翻到了三月底。   温言顺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让她意外的是,学校竟然还能提供全额奖学金。   她虽然工作了这么些年,可她的积蓄也并没有到能肆意挥霍的地步。能够支持留学两三年的费用,但肯定要省着花。有了奖学金,减轻了她不少负担,她也能多给她母亲留一点。   留学签证很快顺利办理下来,机票也已经准备就绪,一切都顺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温言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顺利,有时候心里却希望,能在某个关节卡下来,这样她也能找个借口留下来。   结果,她没能如愿。   温言整完行李之后,发现多出来一样东西,也少了一样东西。   她原本不想理会,结果,越不想理会,她越不安,总感觉心里压着一件没有解决的事情。如果不解决,她估计到了美国,也不会安宁。   温言想起凌锋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她后来也去看过他一次。他对她很客套、疏离。他知道了她要去美国,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让她去美国注意安全。   之后,温言再也厚不下脸皮去了,虽然他始终没有直接说出口,他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既然这样,她肯定不能再保留海上星月的门卡。   这样一件多出来的东西,会让她总是心存希冀,他们之间还会有奇迹发生。这种希冀,又搅得她心神不宁。   一直拖到离开的前一天,最终,她还是决定在离开之前,卸下这个心理负担。   她原本想直接用快递,把门卡寄到他公司。只是想到她落下的那样东西,她最终还是决定再厚脸皮一次,去一趟海上星月。   温言驱车去往海上星月之前,再次给文小美打了电话,确认凌锋和程启去北京出差还没回来。   这个事实一度让她心情黯然,不知道是巧合还刻意。她离开的时候,他不在,肯定不会来送她,更别说有挽留她的可能。   温言到了海上星月,下车,偌大的别墅里,漆黑一片。   她犹豫了片刻,很快进入别墅。   在门口换鞋的那一刻,她猛然想起她第一天住进来的情景。他从警局回来,他们在这个门口遇见,热`吻……   温言杵在门口,有些胆怯。   她突然感觉,这里面每个角落似乎都有他们经历过的某个片段,她只要往前一步,所有的片段都像潮水一样涌向她,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呆愣了许久,才快步走向二楼,进入他们以前的卧室。   她不敢在卧室里停留很久,直接进入里面的舆洗室,立刻看到舆洗台上那瓶香奈儿5号香水。   温言拿起香水,转身准备离开,猛然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那个,我,”温言看着一身黑色睡袍的男人,有些意外,也开始慌张,“我明天要走了,所以把这里的门卡送回来,门卡我已经放在楼下玄关上……”   “这个也要带走?都用了一大半,当垃圾扔了不就行了?”凌锋直接忽略了门卡的事,大步走向她,想要从她手中夺过这瓶香水。   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在她去年生日的时候。她上次离开,没有带走。他还庆幸,这上面还沾染着她的气息。   她现在竟然特意来拿走!   温言反手向后,不让他抢,“这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带走?”   “这是我送你的……”男人有些不讲理,强行要抢过来。   温言气得举起双手,就是不让他抢,“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有你这样的男人吗?送给前女友的东西还要拿回去?你快放开我!”   “把东西给我!”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前女友”这三个字,让他备受刺激,整个人变得愤怒起来。   “……”温言双手挥舞之间,被他扣着手腕,扣得生疼,手突然一松。   手中的香水瓶掉落在地,玻璃瓶碎裂。香水流出来,整个舆洗室里瞬间弥漫着浓得近乎呛人的香水味。   温言低头看着一地的碎玻璃,再看向他,从心底泛出一股悲凉,浓烈得几乎要从胸口溢出来。   她强行压制住这股凉意,苦笑,“现在你满意了?什么也没留下。怪不得你送香水,这么容易挥发的东西,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你还真是聪明。”   多了一样东西还回来了,少了的东西最终也消失了。   她终于可以一身轻松地离开。   她想要推开他,他却仍然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一脸鄙夷的神色,流窜在他胸腔内的愤怒和悲伤,同样像山洪泛滥一样,几欲将他淹没。   他沉声问了一句,“你都要走了,为什么还来招惹我?既然来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出开。   同样也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即刻封住了她的嘴。   温言毫无防备的唇`齿,瞬间被他撬开。   他湿热的舌,近乎粗鲁地直接掠过她的方寸之地,直抵她的嗓口,仿佛要堵住她呼吸的通道,更不想听到她再多说一个字。   她很愤怒,他们这算什么?   温言想要推开他。   覆在他胸前的手却很快被他一手扣住,她整个人被他迅速推着往后。片刻之间,她被重重地推倒在舆洗台上。   冰冷的台面,和他滚烫的身体,很快对她形成双重的刺激和压迫。   他突然放开了她的手,一边继续吻着她,双手同时开始解她身上大衣的扣子。   厚重的衣物,很快被他剥掉。   温言听到大衣掉落在地的声音,让她拉回一丝理智。   他的疯狂,她招架不住,情急之下,她重重地咬了他一下。   一股腥甜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盈在两人交叠的唇齿间。   他的肆掠,如潮汐一般,迅速退下来。   他很快从她口中撤离,头抵在她肩上,气息仍然喘得厉害。许久,他闷`声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他忍得很辛苦,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过来?   为什么就不能让一切在无声中暂停?   或许一切还有希望。   他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悲痛,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突然弥漫在眼眶的温`热液体涌出来。   温言感觉到肩膀上的毛线衣渐渐湿透。   他身上的睡袍早已松开,她的视线落在他左肩下方还没有完全愈合的疤痕上。一个圆形的小洞,中间呈粉嫩的红色,应该是新长出来的肉。   她突然觉得很难受,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他身上睡袍的腰带,双手伸入他睡袍下,环抱住他的肩,双唇落在他伤口的地方,亲吻了下。   “痛吗?”不争气的眼泪,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嗯?”他身体猛然一震,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被她亲吻的地方,迅速涌出来,袭遍全身。   他抬头,看着她俯身亲吻着他的身体,双眼紧闭,虔诚得像是在亲吻上帝赐予的圣物,眼角却渗着露珠一样晶莹剔透的液体。   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欲`望,此刻再次翻涌上来。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能不能让他无耻一回?反正他又不做君子,她要恨他,就让她恨!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正面看着他。   温言感觉到他捧着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再一次翻滚着汹`涌的浪潮。   他却只是这样捧着她,仿佛临渊羡鱼,望而却步。   她微微一笑,覆在他双肩上的手,迅速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住了他。   略带羞涩的舌,颤抖着进入他的口中,跋山涉水一般,慢慢探至他的嗓口,就像他刚才对她做的事情。   只是,一个快,一个慢。   虽然她知道,他们现在似乎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已经成定局。   她当然也知道,或许以后,他们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们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既然没有未来,那她是不是就安然接受这一刻?   她略带生涩的主动,同样把他最后一丝犹疑击碎。   片刻前中断的夜曲,仿佛再次按下了播放键,重新开始。   温言很快被他疾风劲雨般的唇`舌攻击撩`拨,身体里被压抑许久的欲`望,亦如雨后的春笋,迅速冒出来,让她再也克制不住。   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再克制。   她原本想提议他们先回房间。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灼`硬坚`挺的身体,带着一股戾气,突然迅速闯入她的身体。   两个人身体结合的刹那,她空荡无力的身体,瞬间感觉到一种充实和丰盈。   温言身子下意识地微微后仰,方便与他的身体最紧密的契合在一起。   她双手始终紧紧抓住他的肩,以期悬空的身体不要完全倒下去。   他顿住片刻之后,很快开始反复在她身体来回逡巡。每个节奏都狠命而笃定,似乎想要用他余生所有的力气,在她身体里留下最强烈的碰触,打下他的烙印。   他的身体,一如既往带给她强有力的刺`激,更让心底的充实和丰盈变得真切,不再是虚幻飘渺的。   温言看着他沉湛明澈的黑眸,从眼底溢出来的忧伤,仿佛弥漫在他周身的袅袅烟雾,让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不清晰。   可她时刻能感觉到独属于他的那种笔直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想要穿透她。   亦如此刻,他的身体笃定有力,每一次都想要穿透她。   舆洗室内,空气原本有些清冷。   很快被他们的激`情和汗水浇灌得炙`热起来。   在他最激烈的时刻,温言几乎被汇聚至心尖的强`烈热`流融化,除了紧紧地抱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整个人难以自持地在震`颤。   一切遁迹无形之中,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台面很冰冷,她却浑身发热,他抱着她的身体,同样滚`烫湿热,粗`喘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清晰有力。   停歇片刻,他抱着她下来。   温言双脚落地的刹那,感觉到双脚发麻,整个人站不稳,跌倒在他怀里。他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俯身再次吻下来。   他在她口中辗`转片刻,卷绕起涟漪后,再次离开。   温言有些迷恋他的吻,双手不自觉地捧着他的脸,想要继续吻他。却感觉到身体被他突然反转过来。   被他推到的那一刻,温言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立刻闭上双眼,双手覆在他环抱住她腰间的手上。   身后的男人感觉她身体在轻`颤,立刻停下来,“我忘了,这样你不喜欢……”他想要将她打横抱起来,回房间,却被她制止。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要你喜欢,我就愿意。”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在他心坎上,剧烈的疼,让他又开始失控,窸窣片刻,找到她的中心,腰`身一挺,猛力刺`入。   温言原本有点恐惧,这种情形,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一个月前的可怕经历。   只是,他熟悉的身体和气息,让她的恐惧慢慢消褪。   整个过程中,他适时的亲吻,也很快将她抚慰,甚至蛊惑。   他绝望地发现,重新被她的身体这样包裹,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踏实。   同样也让他很迷恋。   ……   到后来,温言感觉到她的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撑在台面上的双手同样麻木。   在他又一次激烈过后,她以为他会抱着她直接回房间。   他原本也是这样的打算。   只是,两个人身上全是汗,没有褪尽的衣服也几乎湿透。   最终,他抱着她走向了白色的浴缸。   滚烫的热水很快将两个人的身体浸没,却淹没不了他们再一次燃起的激`情之火,仿佛永远也灭不掉……   当他们从舆洗室,终于辗`转回到床`上,身体的欲`火仍然灭不掉。   两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刚刚相聚,却又即将离别。   或许只有激`烈交`缠的身体,能让他们短暂忘却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某一刻,温言在心里希冀,他这么爱她,就如她爱他一样,他是不是在挽留她? ☆、Chapter 112   每一次停顿的片刻,她都希望听到他说,“温小姐,我爱你,留下来。”   可他像是回避说这样一句话,或者类似挽留的话,总是刻意把停顿的时间减少到最短,很快又开始一番新的狂风暴雨般的肆掠。   每一次温言想说说什么,他便会越紧地抱着她。   她刚开口,他便用激烈的吻来阻止。之后,两个人又很快沦陷新一轮的交`缠。   当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她也没有等到他一句话。   温言最终放弃了等待,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   温言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   她心里一阵钝痛,立刻闭上眼睛,不想去看身旁空荡无人的半边床。   心里同样空荡荡的,这种感觉,让她整个人变得呆滞。   一`夜温存之后,第二天说再见。   她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只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心里片刻的钝痛之后,不再有任何感觉,仿佛已经麻木。亦或许是因为,她早已经料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昨晚她实在太疲惫,睡得也很沉,他是什么时候起来,是么时候离开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现在看来,这或许正是他昨晚这么疯狂的原因。   他榨干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在她沉睡的时候,匆匆逃离。是不想醒来的时候看到她,还是不敢看到她?   温言想要理清混乱的头绪,结果,越理越乱。   把她从这种沼泽一般的泥泞中□□的,是温馨的电话。   温家的人都已经到了她的公寓,给她送行。她这个当事人竟然不在!   温言挂了电话,想要起来。   她有些吃力地爬起来,浑身酸痛,就像散了架一样。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忍着酸痛,以最快的速度匆匆下床。   她突然不想在这个空旷寂静的房子里再多呆一分钟。   温言出门的时候,看到搁在玄关上的门卡依然还在。她最后看了一眼,拖着疲惫的身躯,很快离开。   半个小时候后,温言驱车回到了她的公寓。   温家的人都在,包括纪星宇,她特意请过来的,名义上是给她搬行礼,本质上,是希望他和温馨多一些相处的机会,能更快地重修旧好。   公寓里一屋子的人,却很安静,除了纪晓涵偶尔说话的声音。   没有人问她是一大早出去了刚回来,还是根本就没回来,那么昨晚去了哪。她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一回到家,就准备出发去机场。   “下午一点的飞机,现在才十点,去那么早做什么?”温芷晴大概感觉到温言的急切,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差不多了,国际航班,提前两个小时登机。”温言确实有一种想要逃离的迫切。   或许是昨晚他留给她的震撼太强烈了。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留下了他的印记。   即使他这么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了,却并不影响他在她心里的存在感。清晰浓烈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或许到了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空间的距离,会褪却这种强烈。   最终,没有人反对她。   出发之后,又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机场。   温言迅速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忙完这一切,进入安检口之前,她让他们都先回家。   温芷晴突然把她拉到一旁,对她里里外外叮嘱了许久。   温言一如既往地笑着答应她,直到最后一个要求,让她很疑惑:   “温言,你在美国,可以去任何地方玩。但不要去印第安纳州这个地方,尤其是黑泽镇。”温芷晴反复强调这一点。   “为什么?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她一开始没在意,只是听到温芷晴提了好几次,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那个地方,很不安全,据说发生过很多凶`杀案。你一个人在外面,安全最重要,知不知道?”   “妈,你今天光‘安全’这个词,已经重复了不止一百遍。你都说了我是奔三的人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就别担心了,在家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   温言边说边推搡着把温芷晴送到了机场门口,纪星宇停车的地方。   把温家的人送走以后,温言返回到机场大厅内,走向安检口。   “温老师——”大厅内,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言脚步顿住,循声望去。   文小美快步跑向她,在她身后,立着两个身影。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来的吗?”温言看着文小美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脸涨得通红。   “程启让我给你送一样东西过来。并且,有两个人听到你要走,一定要来送你,程启没时间送他们来,只好让我带他们来了。”   文小美一边说话,一边递给她一本书。她身后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跟她们寒暄了几句。   “叶叔叔?”温言看着叶树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温,你怎么突然要走了呢?”叶树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慈祥温和。   “……叶叔叔,你的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温言没有正面回答他为什么要走,匆匆转移了话题。   叶树城眼睛动完手术之后,她只去看过他一次。后来一直说要去看他,却始终没来得及,现在却要走了。   “视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和大叶,多亏了凌先生。其实……”叶树城欲言又止。   “叶叔叔,我还会回来的。我只是想重新回到学校,偷几年懒而已。”温言感觉到他的为难,想要给他解围。   叶树城笑了笑,没有接她话。   温言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感觉到现在的叶枫和以前的叶枫有什么不同。他没有回答她,后来她就没有再问。   只是,让温言奇怪的是,叶树城眼睛治好以后,对于叶枫的突然消失,并没有过多追问。对于凌锋的帮助,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小温,其实,叶枫是很希望你和凌先生在一起的。他也知道,你和凌先生小时候在美国的时候就特别要好。虽然他和凌先生一样,从小对你……”   叶树城声音突然有些颤`抖,停顿了片刻。   温言很意外,她和凌先生小时候在美国的时候就认识吗?还有叶枫?   “聚散离合,命运造化,这些事情原本都不能归我们人自己控制。叶枫重新遇见你的时候,他是很想好好跟你相处的。他离开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当时……”   叶树城说到这,眼睛滚落两行泪水,整个人站不稳,幸亏有人在旁边扶住他。   “叶叔叔,您别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   “不,你一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枫知道他会死,不是因为他在美国犯下命`案,是因为,他当时已经是肝癌晚期。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可能有钱医治他。当然,即使有钱,也改变不了事实。那一次,我们去医院,得到了确诊,也刚好碰到了你,你说你是他女朋友。”   温言听到这样的事实,仿佛被一记闷棍当头敲下来,敲得她头昏眼花,胸口窒闷。   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你和凌先生之间怎么回事。如果是因为叶枫的原因,我会跟他解释清楚。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叶树城已经恢复了平静。   “什么问题,叶叔叔?”   “我知道叶枫七年前就不在了,为什么一直有一个人扮演他,而且扮演得那么像?虽然我眼睛看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个人不是叶枫。他是不是凌先生?”   “……”温言听到他这么问,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叶树城并不知道凌锋患病的事实。   “如果真的是凌先生,我怀疑,凌先生病了。”叶树城这么果断下了结论,把温言又吓了一跳。   “小温,你别忘了,我虽然已经不年轻,但我在美国也呆了那么多年。如果那个扮演叶枫的人是凌先生,我怀疑,他既不是凌锋,也不是叶枫,他是一个分离出来的人格。这个人像影子一样的人,别有目的,他从我手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温言莫名地感觉到浑身冰冷。   “是一支录音笔。里面有什么内容我不确定。叶枫喜欢用录音笔记录事情。我打开过一次,听到第一个词就是‘温言’。我以为是他很*的东西,所以就没有继续听下去。留在他的房间里。但那个扮演叶枫的人出现之后,就不见了。”   “他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温言急急追问了一句。   “就是叶枫离开的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是4月1日,就是叶枫离开一星期之后。”   温言听到这个日期,整个人呆愣住。   许多原本模糊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待她细细地去回想,又很快变得更模糊!   温言想起凌锋曾经拿出过一支录音笔,但里面记录的是叶枫和蒋青芸的对话内容。   这两支录音笔会不会是不是同一支?如果是同一支,为什么她没有听到她的名字?是凌锋删掉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树城说完关于叶枫的这些事情,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在美国注意安全。   离开之前,他最后问了她一句,“你和凌先生以后会在一起吗?如果是因为他的病,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是绝症。就算是绝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也是有可能治愈的。”   温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希望终有一天,我能做他的治愈者,治愈他,如若不是这样,我们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在一起。   这句话,她留在了心里,就像自己暗许给自己的誓言。   叶树城听到她的话,很满意地点头,终于放心,准备离开。   一直站在旁边不远的地方等着的文小美,看到他们终于聊完了,走过来,让叶树城和大叶去大厅门口等她一会儿。   “温老师,你和凌总……”文小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温言也忍不住苦笑。   几乎每个来送她的人,都关心她和凌先生的事情,偏偏他自己最不关心。   文小美突然四处看了看,扫视了一圈,才重新看向温言,“温老师,我怀疑,凌总肯定就在机场的某个地方。”nn   “为什么这么怀疑?”温言猛然看向她。   “程启跟我说的。昨天程启和凌总已经到了北京,凌总突然说有事,又折回来了,现在都还没回去。程启现在一个人在北京呢。”   “……”温言感觉嗓口突然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昨晚和他的“偶遇”,再想起早晨他的不辞而别,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跟文小美寒暄了几句,两人相互道别之后,她转身,进入安检口。   温言过了安检,进入候机室,找了空位坐下来。随手翻开文小美给她带过来的那本书。   ……   怎样让爱人过得幸福?   或许,我做不到这一点?   孩子,丰衣足食,郊游,   观赏电影,她都觉得太少,   她需要整个的我,毫无保留,   但整个我——早已没有残存   ……   我带点什么去到她的跟前?   如果带给她的是蚷虫的生活,   哪怕只是轻微的腐烂,   又怎能让爱人过得幸福?   ……   泛黄的书页上,有许多字已经模糊不清,尤其是“幸福”这两个字,像是被眼泪之类的液体反复浇湿过。   温言看着扉页上熟悉的字体,想起很久以前,类似的经历。   他把他所有的心思都刻在没有温度的纸上,或者木头上,却始终不愿意袒露给她。   前一次,她从类似隐晦的字句里,感知到他对她的心思,勇敢地走向了他。   这一次,她却像是急着逃离。   她反复地读着这首诗,沉浸在过往点滴幸福中,不愿意回到现实。   世间最美的爱情,应该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   而最悲剧的爱情,却莫过于相爱的人,因为爱得太深,却不得不分离,更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即便到此刻,她仍固执地相信,凌先生和温小姐的爱情故事,一定不会是个悲剧。   温言怀揣着这样的固执,登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抬头,立刻看到斜对面的一个熟悉的背影。   米色的风衣!   温言心里惊讶了片刻。她想叫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等着他回过头来,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到底是谁?   (正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